《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中查理的形象

張可芯　陳聆希

摘 要：音樂劇《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主要講述了智力障礙者查理·高登通過手術智商變高又回落的故事。基于榮格的原型理論，從阿尼瑪和阿尼姆斯、陰影、人格面具三種原型出發，對音樂劇主人公查理的形象進行賞析。查理在智商提高的過程中逐漸意識到了自我的重要性，通過對愛的追尋、同命運的抗爭、與親情的和解，實現自我接受并獲得完整人格。基于榮格原型理論中的三種原型，分析主人公的形象特點以及自我接受的過程。

關鍵詞：原型理論；音樂劇；《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

音樂劇《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的原劇本來源于丹尼爾·凱斯（Daniel Keyes）的同名小說，改編自韓國音樂劇Mr.Mouse。該劇自首演以來，憑借深入人心的藝術呈現，給觀眾帶來了良好的體驗，收獲了良好的口碑。貫穿整部音樂劇的人文色彩，在促使舞臺傳播成功之余，也讓人們產生了較為深入的思考。在主人公查理·高登自我意識覺醒與人格完善的過程中，不難看到榮格原型理論的影子。

一、音樂劇《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與

榮格原型理論

（一）音樂劇《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

音樂劇《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由一臺好戲文化產業有限公司出品，2019年12月11日在上海人民大舞臺首次上演，2020年入選首屆華語音樂劇大賞。

這是一部關于人性、溫情與愛的音樂劇，主人公查理是一個先天的智力障礙者，被家人托付給了面包店的老板，每天在面包店干雜活，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但一場手術改變了查理的命運，他與一只叫阿爾吉儂的小白鼠做了一個一樣的實驗，查理通過實驗逐漸變得與常人無異，甚至智力遠超常人。但智慧卻離間了他與身邊的人，甚至他和他自己。當意識到自己過去的愚笨被當成“實驗品”后，查理內心充斥著不安并且開始抗拒接受這一切。他不斷追尋自我獨立和對愛的期待，在手術失敗，智商重回術前狀態時，他終于與親情和解，找到了自我的價值并接受了現實，他的人格也得到了健全與完善。

音樂劇中關鍵角色查理·高登身上的一些原型特質，以及角色逐步完善發展的劇情，正是音樂劇受到萬千觀眾喜愛的原因之一。

（二）榮格的原型理論

榮格人格分析心理學理論是從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發展而來的。弗洛伊德認為，個體無意識是個體內心存在但難以被社會、道德所接受，受到壓抑和控制的部分。基于弗洛伊德的無意識理論，榮格提出了集體無意識的理論。他認為人的精神過程是動態和聯系的，“無意識只是在某種條件下才不呈現于意識的”，是個體未意識到但可以被意識到的部分。他提出集體無意識是人類發展過程中存儲在人腦中的遺傳痕跡，他用“原型”一詞來表示集體無意識中可以區分的種類或模式。

在原型理論中，人格面具、阿尼瑪和阿尼姆斯、陰影、自性的相關研究較為豐富，這些元素關乎個體的人格完善與內心發展。其中，人格面具是主人格，是一個人對外界展示的形象，而阿尼瑪和阿尼姆斯是次級人格，是一個人“內向的一面”。具體來說，阿尼瑪是“將一名男性和集體無意識聯系起來的次等功能的人格化。集體無意識作為被呈現的整體，以女性化的形式呈現在男性的夢境之中”，而阿尼姆斯是“以男性的形式呈現”。陰影是指無意識深處自我的陰暗面，受個人生活經歷的影響。

本文從榮格原型理論出發，通過阿尼瑪和阿尼姆斯、陰影和人格面具三個原型來分析劇中主人公查理的人物形象，探討該音樂劇傳播成功的原因。

二、劇中的阿尼瑪和阿尼姆斯

榮格認為，阿尼瑪和阿尼姆斯是指一個人無意識自我展現的異性人格特質，男性與女性在性別存在差異性的同時，也存在著同一性，這種同一性是個人對于完整人格的追求。對于查理身上所體現的女性特質，榮格將其發展概括為四個階段——夏娃、海倫、瑪麗亞和索菲亞。這四個階段分別代表著一個男性身上的母性、情欲、精神戀愛與創造源泉。

阿尼瑪原型在查理身上表現得極為明顯，他細心又溫柔，對于人與人之間的愛有著強烈的渴望，對于生活充滿了熱情。原本被認為是女性特有的性格特征或行為舉止，例如追捕蝴蝶、憧憬愛情、猶豫不定等等，在查理身上很好地體現了出來。音樂劇開場的第一幕就是查理在追逐蝴蝶，“飛呀飛好看的蝴蝶/追呀追穿過了花園/迎著風去飛舞吧美麗的蝴蝶/飛呀飛向大海飛到天邊”，這段唱詞表達了查理還沒有通過手術提高智商以前，心底對美好事物的追求與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當然，其更多的阿尼瑪原型投射在了母親與戀人等女性的心靈意向上。劇中，查理的母親唱段與臺詞較少，但結合原著可以知道，查理的母親是一個好強的人，她對查理的要求很高，不愿接受查理智商較低的事實，總是以常人的要求過高地要求查理。在音樂劇的改編中，省去了查理的母親對查理近乎嚴苛的要求，而是設定為她很早就離開了查理。但無論是原著還是音樂劇，他的一生都在追求這份缺失的母愛。通過唱段“夢中媽媽在身旁/為了你我一直都很聽話/求求你來接我回家鄉/分別是夢一場”可以看到查理對這份愛的渴望。“這一次就讓我/親一親你額頭/讓我拉著你的手/讓我抹去你的淚/親吻你額頭”，在夢中，其母親的意象也是溫柔、真誠、充滿愛意的。這一段與夢中母親的對唱出現在查理智商變高后的一段時間，也代表著查理心中異性特質的完善。

紀尼安小姐是查理的戀人，她也承擔了一部分母親的意向。無論是面對什么樣的查理，她都會溫柔地回應。“如果可以讓我抱緊/抱緊你那布滿傷痕的身體”，她理解與包容查理的過去，堅定又堅強地站在查理的身后支持他。“好啦查理/來到這精彩的世界/有歡樂不斷/有華麗無限”，她陪查理在圖書館學習，陪他蹦極，與他在星空下暢談，帶領手術后的查理走進新的生活。她是查理精神世界得到彌補的體現，她對于生活積極的態度、對愛的理解，都是查理所缺乏又渴望的。在她的影響下，查理開始擁有幸福，學會與過去和解。

三、查理身上的陰影

根據榮格的原型理論，每個人身上都有陰影，即一個人無意識深處不愿直面的黑暗的原型。它受到一個人成長環境與生活經歷的影響。而查理身上有一個很大的轉折，就是提高了他智力的手術。雖然這個手術的效果只維持了很短暫的時間，并且最終宣告失敗，但它仍讓查理短暫地接觸了另一個世界，因此在分析查理的陰影時，可以將其分為手術前和手術后兩個階段。

（一）面對母愛

查理對母愛的追求貫穿全劇，缺失的母愛也是他身上一個重要的陰影。在查理的智力還存在障礙時，他并未真正地意識到陰影的存在，也沒有壓抑自己的陰影。從他的獨白以及與他人的對話中可以看出，這時的他無法理解母親的離開，認為總有一天母親會回到他的身邊，把他帶回家。他在智力的限制下展露的情感，體現了他心底對于愛單純的理解，也導致他在智力提高之后對于這份愛的失落甚至絕望。

在查理智力提高之后，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這份情感。在他的不斷回憶中，他才真正意識到陰影的存在并嘗試學會平衡陰影。一方面是扭曲的母愛帶給查理的陰影。“為了你我一直都很聽話”，雖然唱段與臺詞不多，但結合原著，可以看到母親的過高要求帶給查理的影響。無論是手術前在面包店打工時的努力，還是智力提高后對于科學與真理的追求，都是母親從小對查理嚴厲態度的體現。另一方面是自己的過失留下的陰影。在手術后，查理意識到是自己玩火造成的火災導致了母親的永遠離開，這份不可挽回、無法彌補的傷害讓查理懊惱不已。加上期待已久的與母親重聚的落空，使查理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陰影。查理不愿面對自己的陰影，去父親的理發店打聽母親的情況，但也沒有勇氣向父親承認自己的身份。直到最后夢見了自己的母親，并且在夢中和母親互相請求彼此的原諒后，這份陰影才得以平衡。“會不會責怪媽媽/還是早把一切都忘記”“就在夢里看著我/只在夢里原諒我”，這些唱詞都象征著查理對于心底這份陰影的釋懷，以寬容的態度面對自己的過去和母親的態度，從而平衡自己的陰影人格。

（二）面對過去

對于查理來說，手術不僅提高了他的智商，而且重構了他的記憶。查理智商提高后，他發現自己以前行為的愚蠢，“現在才懂/你竟把欺凌錯當關懷/還將那過火的玩笑當成理所應該”，他曾以為的關愛其實是他人的嘲笑，他以為的游戲其實是他人的嘲笑，他以為是幫助自己的手術，其實只是把他當成實驗品。過去的種種讓查理覺得自己愚蠢不堪，他用“傻瓜”形容自己，將自己的現在與未來分割開，不愿意接受過去的自己。

但過去的陰影一直存在，在劇中也有一個具象化的體現——查理時常能看到一個以前的影子在自己身邊，時時刻刻提醒著他自己的過往。“憎恨過/夢盡頭/總有你的身影游走/也曾經/想徹底/抹去只屬于你的停留”，這些唱詞是查理內心的獨白，體現了他對于過去陰影的壓抑與逃避。為了壓抑自己的這份陰影，查理選擇憎恨過去的自己，他用“噩夢”形容自己的過去。當他在路邊偶遇了另外一個遭人欺負的智力障礙者時，他發現自己無法忽視這種欺凌，無法容忍一個和過去自己相似的人被無理由地欺負，于是查理為了被欺負的智力障礙者，或是為了過去的自己站了出來，大聲呵責了欺凌者，保護了對方的尊嚴。在這個事情發生之后，查理開始意識到自己的過去應該被自己接受，“我不愿/讓你孤單/想陪伴/所有不安/這是遲來的抱歉/請你留在我身邊”，這是查理對過去自己的唱詞，象征著他擁有了愛自己的能力，接受了自己的一切人格，是查理直面陰影后人格的完善。

四、查理的人格面具

人格面具是指個人對外界展示的形象，是為了適應社會環境、滿足社會期待而戴上的面具。

查理在手術之后，智商恢復了正常，甚至超過正常水平變成了高智商。由于自我意識的覺醒，查理不愿接受社會對他的期待——作為一個實驗對象而不是獨立的個體。加上查理缺乏與人相處的經驗和對社會規則的理解，他很容易做出一些“反常”的事情，比如過于直白地指出他人的不足、在公開的學術發表會上放走實驗室的老鼠。他極力爭取自己生而為人的權利，這時查理的人格面具，是一個不依靠他人的獨立個體。

過于認同自己的人格面具，會讓人忘記真正的自我。他選擇離開實驗室，獨自對實驗進行研究。查理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過去，卻意外發現自己身上手術實驗的漏洞，預料到自己終將變回手術前的狀態。意識到這一點的他感到痛苦萬分，但他也開始學會重新審視自己的經歷，認識到自己無法解決實驗漏洞，無法阻止自己變回智力障礙者，并且選擇接受和妥協。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用他短暫的高智商對實驗進行了分析，并留下成果以幫助未來的人們。他在智力倒退前完成了與自己的和解，放棄了對人格面具的表象追求，學會了平衡心底的陰影，完成了自性化，使人格實現了完整。

五、結語

榮格認為，一個人只有將自己的主人格和次級人格進行整合，成為一個頗具特色的、不可分割的人，他才是一個“真正和諧的人”，而這個內心發展的過程就是自性化。

本文運用榮格的原型理論，旨在通過阿尼瑪和阿尼姆斯、陰影和人格面具三種心理原型分析音樂劇《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中查理的形象。劇中角色不同心理原型的沖突、和解以及最終達到和諧的過程，與榮格提出的人的自性化過程相似。以主人公由智力障礙變得智商超群，又變回智力障礙這一故事線，引發觀眾內心對于個體成長的思考。對于大多數的觀眾而言，劇中查理的人生經歷是難以接觸到的，但是他直面自己心底的陰影，接納自己并實現自我完善，最終成為一個獨立、完整的人這一點，卻能讓觀眾產生共鳴。同時，影片主人公查理平衡、完整的形象，也值得后續的人物形象設計者進行參考與效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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