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鹿示水濟眾生，龍江有個藥泉會

吳卓遠

五大連池藥泉會是黑龍江省黑河市五大連池地區慶祝端午節的民俗活動，是漢族、滿族、達斡爾族、鄂倫春族、蒙古族等多民族共同參與的節日盛會。少數民族同胞又稱之為“圣水會”，于每年的農歷五月初四到五月初六舉行。大約200多年前，達斡爾族獵人在山下發現了能強身健體、祛病消災的泉水，“藥泉”由此得名。此后，每年的端午節前后，當地的各族民眾都會聚集于藥泉，沐浴凈身、祀神祈福，并相沿成習、傳承至今，成為五大連池地區的重要民俗活動。

“神鹿示水”的傳說

關于藥泉的來歷，民間有這樣的說法。相傳，在200多年前的一個端午節，一位年輕的達斡爾族獵人在藥泉山下打獵時，射中了一只梅花鹿，這只小鹿帶著箭傷跑向藥泉山腳。獵人緊隨其后，發現這只小鹿竟跳入泉水中清洗傷口，很快就止住了血，然后便一蹦一跳地奔向山林深處。獵人被驚得目瞪口呆，連忙捧起泉水喝下，頓感疲勞全消、渾身舒暢。一向信奉神靈的達斡爾族獵人明白這是神鹿的指引，于是立刻跪拜叩謝，并用石頭作為標記。回村后，他把這件事講給大家，并率領全族人到那里沐浴飲水。這泉水果然十分有效，有傷口或患有胃痛、腰腿酸痛的人在泉水中沐浴或飲用泉水后，很快就恢復了健康。從此以后，附近村落的人們就將泉水稱為“藥泉”。

祭祀與祝禱

農歷五月初四清晨，藥泉會拉開帷幕，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聚集在藥泉山下的圣水泉邊，舉行隆重的祭祀活動。達斡爾族人首先發現了藥泉，所以祭祀儀式的主祭人自然是達斡爾族的薩滿。人們在藥泉邊壘起敖包，舉行傳統的達斡爾族春祭。人們用牛羊肉和果品、奶制品來感激神靈饋贈圣水，并祈禱風調雨順、人畜兩旺。同樣，鄂溫克族人也保存有這一習俗。鄂倫春族人則還要另外祭祀他們的山神 “白那恰”與河神“木都里罕”。

傍晚，人們在泉邊點燃篝火，能歌善舞的少數民族民眾紛紛拿出看家本領，例如達斡爾族人會即興演唱“扎恩達勒”民歌，表演“魯日格勒”舞蹈。子夜時分，搶“子夜水”的儀式將藥泉會推向高潮。人們相信端午節當天的“子夜水”是神靈最慷慨的饋贈，最為靈驗且功效最強。因此，人們在子夜時分趕往泉邊，痛飲泉水，并以泉水互敬，祝愿所有人身體健康。

娛樂與祈福

農歷五月初五凌晨，人們早早起床、結伴踏青，踏青的路線通常是從“南飲泉開始，經過北飲泉、翻花泉，最后到達二龍眼泉”。人們沿途采折柳枝和艾蒿，并用枝條沾著晨露洗臉，寓意驅疫消災。

騎射競技和民俗表演是各族民眾共同參與的娛樂項目，蒙古族人擅長騎射；達斡爾族人、鄂溫克族人、鄂倫春族人擅長摔跤、賽馬和曲棍球；滿族人、漢族人和朝鮮族人擅長射箭，這些競技活動是藥泉會民俗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除了激動人心的競技活動，藥泉會上自然也少不了民俗藝術的表演。人們在藥泉邊展示各自民族的民俗風情，蒙古族的長調和贊歌，達斡爾族的烏欽，滿、漢兩族的大秧歌都是必備的表演項目。

“抹黑祈福”原本是在正月十六晚間，人們互相將鍋底灰抹到臉上以求驅災辟邪、平安順遂的習俗，是達斡爾族、滿族、鄂倫春族和鄂溫克族共有的習俗，后來被引入五月初五的藥泉會中。這一習俗被引入藥泉會后，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五月初五晚間，人們從藥泉邊回到家中，用五大連池的礦物泥漿替代鍋底灰互相抹黑。這樣的改變使得這一習俗更加富有地域特色。此外，人們認為五大連池的泥漿有美容養顏的功效，所以不管男女老少都樂意被這樣抹黑。抹黑也有一定的講究，如子女不能給父親抹黑、大伯哥不能和弟媳互抹、晚輩在給長輩抹黑時要先磕頭……抹黑祈福的習俗體現著當地人的倫理觀念和家族觀念，表達了人們對平安健康的美好生活的向往。

下午，達斡爾族、鄂倫春族和蒙古族的獵人匯聚到山腳下，暢飲藥泉水后，便進山打獵。據說，在藥泉水的加持下，獵人們可以在這一天打到更多的獵物，這就是“飲泉射獵”習俗。

晚飯過后，人們再一次聚集在泉邊，舉行“泉湖燈會”。泉湖燈會發源于“鬼節”（中元節），人們將“鬼節”的觀念和儀式延續到藥泉會中，通過放河燈等方式寄托自己對已故親人的哀思。值得一提的是，泉湖燈會所用的河燈是用面制作而成， 極具特色。

求吉與廟會

在五大連池地區有這樣的說法：“南泉子睡覺，北泉子尿尿，二龍眼瞎子鬧，翻花泉最有效。”意思是二龍眼泉的泉水對治療眼疾有奇效。因此在五月初六這天清晨，人們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二龍眼泉邊用清水盥目，以求清濁明目。

之后，大家紛紛登上藥泉山參加鐘靈廟會。人們燒香拜佛、組織法會，從寺廟出來后，還要進行拜山神的儀式。鐘靈廟會從山上的廟門一直綿延到山下的山門，其間有許多小商小販和小吃攤位，還有各路民間戲曲藝人和雜耍藝人的表演，人們既可以享用美食、購買商品，又可以免費欣賞民間表演。

到這里，藥泉會已接近尾聲，逛廟會的人們和進山打獵的獵人紛紛回到藥泉邊。獵人們拿出白天在山中打獵時拾到的拳頭大小的火山石，將其投入泉水中，寓意擺脫病魔，來年無病無災。“棄石祛病”的儀式結束以后，人們回到住處收拾行囊，踏上歸途，藥泉會也落下帷幕。

五大連池藥泉會體現了多民族習俗及文化的完美融合，呈現出五彩斑斕的圖景。這一活動不僅是民俗盛會、文化盛會，包含了各個民族的民間藝術形式；還給予這些藝術形式一個動態表現的舞臺，尤其是各民族的民間口承文學、民間歌謠、民間舞蹈，在這個活動中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示。此外，藥泉會還集中展示了各個民族的民間信仰、特色服飾和飲食習俗等。正如民俗學家烏丙安教授所說：五大連池藥泉會幾乎涵蓋了五大連池地區各民族的全部民俗事項，具有極高的歷史認識價值、文化價值、藝術價值、科學價值和社會價值。

【責任編輯】王 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