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榮初：紡織大亨的民族情懷

章榮初畢生致力實業，為家鄉的經濟、文化建設作出了較大的貢獻，為聞名遐邇的湖州籍民族資本家。

在不少上海人心目中，紹興路是一條文化街。這條號稱上海最文藝的馬路上，隱藏著眾多著名的出版機構以及各色各樣的書店。百米小街，至今依然梧桐婆娑、綠樹成蔭。

在紹興路54號，一座花園住宅藏在這蔽空濃蔭之下。透過玻璃天棚中庭，穿過歲月長河，仿佛還能看到章榮初坐在那張長椅上悠然自得的場景。

章榮初，又名增驊，生于1901年，湖州市菱湖鎮人（祖籍和孚鎮荻港）。他畢生致力實業，為家鄉的經濟、文化建設作出了較大的貢獻，為聞名遐邇的湖州籍民族資本家。

小學徒有大志向

近代中國從農業社會逐步向工業社會邁進，在此過程中誕生了不少工商業代表人物，他們大多來自兩個階層：一部分來自農村或鄉鎮，如榮宗敬、葉澄衷、章榮初等，這些人十七八歲到上海打工，然后發跡；另一部分原是地主鄉紳，轉型為資本家，如貝潤生家族，多起家于地產和金融。

章榮初的父親章清儒，曾住在菱湖鎮塘路肖山弄蠟作坊內，育有六子三女，章榮初排行第二。少年時代的章榮初家境困頓，父親節衣縮食將其送入老聚和紙坊私塾求學。教私塾的費健老先生為人嚴厲，執教不茍。章榮初自幼思路敏捷，口才很好，寫得一手漂亮毛筆字，而且擅長心算，經常得到老先生的贊揚。后來，章榮初因母親病故輟學，跟隨父親在張瑞齋絲莊打雜。其間，章榮初勤學苦練、耳濡目染，為日后經商辦實業打下了扎實的基礎。

中醫名家陳存仁在其自述里提過：“幼年時，我經常到綢緞局里去玩耍并和店里一個章（章榮初）姓小學徒最為相得。一天，我揣著一塊銀圓反復把玩，對他不時賣弄，使他看呆了。他沒有工資，每月只有月規錢2角小洋，因此，他見了我的一塊銀圓也拿去放在手里把玩不已。他能講出綢緞局里薪金最高的掌柜先生每月也不過8塊大洋，普通職員不過4塊至6塊，至于剛滿師的學徒則每月一塊錢而已。”

章榮初說：“你拜一個年，就拿到一塊錢，真使我羨慕啊！”他的話不禁讓陳存仁隱隱然流露出一種驕傲的姿態，章榮初有些看不上眼了，反唇相譏：“小開（上海人對小東主的慣稱）！你不要得意，我滿師以后努力做事，也會發達的，那時候我的錢一定會比你多，而且要買一輛漆黑閃亮的包車（即私家兩輪人力車），我高高地坐在包車上，你們這些小開一點沒有能耐，可能已經做了乞丐，只能跟在包車屁股后面幫著推車，然后伸手向我討個把銅板呢！”陳存仁聽了以后，氣得不得了，章榮初這幾句話深深地印在他心坎里。

20年以后，章榮初果然開了工廠，振興了民族工業，成為上海有名的大實業家……少年時的壯志雄心，經過刻苦努力終有成就。

在上海開設印染廠

1918年冬天，17歲的章榮初來到上海，在利泰祥棉布號當學徒。他勤奮刻苦、精心習業，不僅打得一手好算盤，還寫得一手好字。他集聚力量，預備往更大的舞臺發展。

1928年，27歲的章榮初在上海開設了自己的第一家印染廠。這在當時是一項創舉。在此之前，整個上海的大型印染廠只有英國人開的綸昌印染廠。這家印染廠牢牢壟斷著上海乃至全國的市場。上海印染廠是當時中國的第一家民族資本印染廠。

與綸昌這樣的印染行業巨頭相比，上海印染廠的規模實在不值一提，章榮初回憶，當時綸昌的資本是600萬英鎊，而上海印染廠則是25萬。但即便是蚍蜉般的上海印染廠，綸昌也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應對，他們要將中國的民族資本扼殺在萌芽里。

在上海印染廠開設不久，綸昌便著人過來與章榮初商談，大意是可以對印染廠進行大額投資，章榮初仍舊擔任經理。聽起來似乎沒什么毛病，但換個說法，那就是要兼并。章榮初果斷拒絕。并購計劃落空，綸昌不甘就此失敗，于是掀起了一場對上海印染廠的競爭戰。

綸昌并未從產品質量等良性方面著手，而是仗著雄厚的財力，打起了價格戰，兩個月內，把印花布從4.5兩白銀每匹降了近一半，低至2.8兩白銀每匹。章榮初支撐著上海印染廠，萬分艱難，無奈之下在當時的《申報》上發表了一份宣言，呼吁各大商戶支持國貨，同時勸告各大廠商盡力提高產品質量，改變民眾對國貨的印象。另外他多方奔走，找到當時的兩個大銀行家，請他們幫忙增資。然而這一系列措施沒能挽救得了上海印染廠，苦苦掙扎數月后，1930年11月上海印染廠倒閉。

上海印染廠前腳倒閉，綸昌后腳立馬提高布匹價格至7兩白銀每匹。章榮初則欠了一大筆債務。

1932年正月，章榮初不甘心就此失敗，開始一家家拜訪債權人。他每到一家，先是道歉，然后跟人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能還多少就先盡力還多少，還不了的也給人個明確的擔保，態度十分誠懇。他的這一行動很快在當地傳播開。不少人被他感動，贊其一言九鼎，值得信賴。章榮初于是順勢給上海銀行經理陳光甫寫了一封信，他想要重開上海印染廠，希望上海銀行能夠支持。

三天后，章榮初收到了回信，雙方進行了一次深談，最終以印染廠廠基做擔保，章榮初貸出了款，其他銀行鑒于他創立民族資本企業的初衷，也紛紛給予方便。數月后，上海印染廠被打倒后再次站了起來，不僅擴大了規模，在印染之外還增加了紡紗和織布兩條生產線。到1934年，上海印染廠終于走上軌道。眼看民族資本即將興起，綸昌印染廠聯合當時的日資貿易公司故技重施，再次從價格上進行打壓。經過半年的抵抗，上海印染廠又倒閉。

1936年，上海印染廠再次頑強復活，并被更名為上海紡織印染廠。但時局愈發動蕩，日寇步步進逼。1937年“八·一三”事變后，章榮初變賣了上海惇信路的住宅和家具，支援抗戰。在上海淪陷期間，棉紗、棉布全部被日軍統制，章榮初把棉織品改為棉麻交織，避開了統制，使企業能自由經營。

章榮初如一頭倔強的黃牛，看準了紡紗廠，便誓要搏到底。1938年，他另開設了榮豐紗廠，在多方資本擠壓下終于拼出了一條血路，占據了一席之地。

章榮初認為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國，民族工商業要奮發圖強，必須搞聯合企業，使供求關系環環扣緊，不讓外商插足。于是他又創辦了蘇中鐵工廠、上海皮革廠、泰州紗廠、豐業大樓等，并將中央印染廠、上海印染廠改建為榮豐二廠、榮豐三廠，成為上海有名的實業家。

造福桑梓

菱湖地區是“絲綢之府”湖州的蠶桑主要產區之一，章榮初熱愛這片土地，在辦實業的同時，積極投身于家鄉建設。

1946年，章榮初邀請了王伯樵、舒新城、俞慶棠、肖衛國等10名金融、工商界著名人士和專家學者，到菱湖進行實地考察。同年派同濟大學土木系李華儀帶領20名大學生，到菱湖測繪地圖31張，初步擬訂了菱湖建設計劃。1946年10月12日在上海貴州路湖社，正式成立了菱湖建設協會。

章榮初在菱湖鎮創建了規模較大、設備先進的菱湖絲廠、菱湖化學廠。絲廠有發電設備，他順便創辦了供民用的青樹電廠。為了工廠和菱湖鎮的安全，章榮初捐資購買了消防船，辦起了消防會。另外，在湖州開設了湖豐綢廠、華大布店等企業，并且在大利新絲織廠等作為主要股東。章榮初創辦了菱湖醫院，到杭州等地聘請醫師，培養護士，充實醫療設備，又開設了“章三省堂國藥號”。醫院及藥店對貧困者均減免醫藥費，更重要的是保障了職工的健康，大大促進了生產。

章榮初在菱湖的建設中，投資了數百萬美元。當時人家問他帶多少錢來建設菱湖時，他卻說：“我只帶來一點點勇氣。”

新中國成立之后，章榮初積極參加私營工商業社會主義改造。1972年12月，章榮初逝世，走完了傳奇的一生。

（編輯 周靜 charm112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