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 （節選）

1

要等壯年的豆子

發黃，褶皺，脫干水分

像心力交瘁的父親

成為脆質的、容易破裂的一桿

或捏，或擠，或用棍棒

捶打。粉碎它緊裹的血肉

暴露出它的內在——

光滑的、殷紅的一顆顆，腰窩里泛著一點白

盈盈的，像是墜在指甲上的月牙

2

吹開附著在它表面的污濁

讓它回歸水的懷抱

那飽滿的、沉甸甸的落下去

搖擺著，心急如焚，卻怎么也浮不上來

我們談起新出的殯葬政策

你說，輩輩代代入土為安

臨了你，只得一捧灰

驚懼和不安

同你聾了的那只耳

一樣青澀、懵懂

3

我突然記起

幼年時，你請木匠打的

兩口棺材

莊正。厚重。和著它

身體的絲絲寸寸里透出的

刺骨的冷和后知后覺的怕

你又念起兩年前被舅舅賣掉的老黃牛

念起我正在喝的中藥

念起那顆留給我的

碩大的，最終

腐敗在你床底的芒果

4

豆子就涼水進了鍋

貓一般蹲在炭爐子的頭頂

火苗呲呲地抱怨

和你的聲音交雜、纏繞

紅豆在逐漸升高的溫度里

泡發、腫脹

水染上了一點淺淡的、

豆子褪下的粉色疤痕

吳曉蘭 昭通學院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