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揚

中國畫作為一門植根傳統中華文化的本土藝術,其在近代史上的發展并非一泓寧靜的清泉,而是與中華民族的危急存亡、無數仁人志士的艱難摸索相聯系,堪稱民族生命之寫照。近代以來,西方美學、藝術門類的競相傳入,打破了中國藝術領域的千年寧靜,開始經歷外來文化強烈的挑戰與沖擊。包括藝術在內,近代的中國學者無一不在尋求一種中西方碰撞下傳統學術的前途問題。
溥心畬(1896—1963),原名愛新覺羅·溥儒,清道光皇帝的曾孫、恭親王奕?嫡孫,是宣統皇帝溥儀的同輩兄弟。除上述獨特身份外,溥儒還是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畫家。近代“西學東漸”之風日盛,溥儒作為近代中國較為活躍的藝術家和節點人物,對他關于“傳統意識”的研究,具有一定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下面次第論之:
首先,從美術學的角度來看,溥儒注重傳統的文化意識與藝術觀絕非脫離歷史的孤例。雖然他并不能代表新文化運動以來中國美術發展的主流,但我們能夠從“南張北溥”“南吳北溥”“渡海三家”等一系列評價中,特別是被奉為“中國文人畫的最后一筆”的贊譽之中看到這一時期溥儒背后的支持者群體以及清末民初之際部分欣賞者針對“傳統”的態度問題。
其次,從中國畫學的發展來看,不論從藝術實踐還是理論貢獻的角度,溥儒都被稱為一個不折不扣的傳統主義者。一方面,他對繪畫之道“古”的推崇無以復加;另一方面,他的藝術生涯絕非切片式的、僅圍繞藝術本體或審美理想展開的。溥儒的藝術是一種遵循傳統畫學之理想,以自己的生命——包括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追求等為縱深的復雜體系。
再次,從文化史的角度來看,溥儒屢次在對自己的學術定位中談及,他的繪畫藝術是植根于經、史、詩、文等全面之修養的,說是一種基于中國傳統文化的浸染蘊化和量積質變。因此,溥儒的繪畫藝術堪稱中國優秀傳統文化的具象表達,其本身亦是中國近代文化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不論作為畫家的溥儒是否站在山水畫或中國文化發展之未來的立場,就其繪畫作品、理論主張以及經學、詩文作品的社會影響等方面而言,溥儒早已卷入了中國近代以來文化運動的洪流之中。對溥儒“傳統意識”的研究也具有一定的現實意義:
第一,為中國畫研究“補白”。雖然針對溥儒的傳統意識與其繪畫成就之關系的研究已經取得了較為豐碩的成果,但就當今的學術視域與要求而言,尚有一些盲點待學界關注。比如《寒玉堂畫論》《寒玉堂論書畫》作為溥儒的重要繪畫理論著述在體例、畫理主張、核心思想方面與傳統畫學理論、文獻間存在怎樣的傳承、創新關系;溥儒的畫、論與人生是如何實現統一與聯動的。
第二,為中國畫技法“添墨”。雖然溥儒的繪畫技法之核心在于來自傳統的“筆墨并重”理論,但就當代山水畫而言,其正處于重新形成自身面貌的重要時期,向傳統致敬、從經典中汲取更多營養,已成為當代山水畫家探索創作之道的不二法門。
第三,為堅守文化自信“助力”。雖然溥儒的藝術追求被認為是傳統的,但在當今突出強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時代背景下,研究當時溥儒如何看待中畫與西畫的關系、如何對待傳統與創新的關系,可以給我們提供某種意義上的啟示,這對以山水藝術為民族培根鑄魂、進一步堅定民族文化自信的時代需求有較大裨益。
在注重文化多樣發展、倡導共性與個性相統一的當代中國文化語境之下,溥儒的“傳統意識”為核心的藝術理念與人生追求,可以使人們重新審視繪畫在文化語境下的作用和地位問題,為當今的山水畫家“由技入道”,深入思考該語境下中國繪畫的未來及發展方向的問題,從而為由藝術家上升到文化生活的研究設想探尋出較為可行的思路。
(作者系中國藝術研究院在讀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