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佳,許 辰,吳 亮,傅萬艷,李 敏△
(1.陸軍軍醫大學醫學心理系軍事心理學教研室,重慶 400038;2.重慶市大學城第一中學,重慶 400038)
養育倦怠特指父母的倦怠狀態[1],表現為強烈的耗竭感、情緒疏離、厭倦自己的父母角色[2]。養育倦怠在不同國家發生率為1%~8%[1],父母在倦怠狀態下會出現自殺意念、忽視子女需求甚至虐待子女的情況[3],子女難以形成健康的依戀關系[4],損害親子雙方的身心健康[5-6]。調查數據顯示青少年的抑郁檢出率為24.6%[7],而母親的情緒狀態與青少年的問題行為直接相關[4,8-9]。養育倦怠主要源于養育過程中風險和獲得的資源之間長期處于不平衡的狀態[10],其主要預測因素有父母的人格特質、養育情緒體驗、養育功能和家庭功能[11-12]。目前養育倦怠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影響因素的研究[13-15],有效的干預研究相對較少。
正念養育指在撫養子女的過程中保持時刻覺知[16]。SUSAN制訂了正念養育課程[17],用于改善注意缺陷多動障礙患兒及其父母的心理癥狀[18-21],取得了較好的效果。在我國,母親是教養子女的主要力量,母親的情緒體驗直接影響家庭氛圍和教養效果。本研究旨在通過正念教養課程幫助母親學會自我情緒管理方法,提升母親情緒管理能力,改善母親教養情緒體驗和親子關系,提升母親養育子女過程中的生活滿意度,現報道如下。
于2023年5月在重慶市某中學招募學生母親作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1)有青少年子女(12~20歲)[9]生活在家中;(2)在家中承擔主要養育任務;(3)自愿參加本研究。排除標準:不能完整參加線下課程。共納入203名母親作為研究對象,將能立即參與正念養育課程的99名母親作為干預組,將無法立即參與正念養育課程的104名母親作為對照組。本研究通過陸軍軍醫大學倫理委員會批準(2020023-03)。
1.2.1樣本量估算
使用統計軟件G*Power進行樣本量估算,采用t檢驗,預設中等效應量為0.50,并將顯著性水平設定為0.05,為了保證統計檢驗力達到0.8,至少需要128名研究對象。考慮存在25%的樣本量流失率,因此總樣本量至少為172名。
1.2.2評估工具
(1)一般資料:包括母親的年齡、家中子女數量。(2)親子關系量表:采用丁愛玉編制的親子關系自我評定量表(父母版),共20個條目,采用likert5級計分,如條目1“我能經常保持愉快的心情和孩子相處”的選項“很不符合”記1分,“非常符合”記5分。得分越高,親子關系越好。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12。(3)養育倦怠評估量表[22]:該量表由ISABELLE等修訂,中文版由3名英語筆譯碩士共同翻譯審校。該量表共23個條目,采用likert7級評分,從“非常不同意”至“非常同意”1~7級評分。如條目23“我無法再向孩子表達自己有多愛他們”的選項“非常不同意”記1分,“非常同意”記7分。得分越高,養育倦怠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49。(4)正念五因素量表[23]:由BAER等編制,中文版由DENG等[24]于2011年修訂。共有39個條目,采用likert5級評分,從“完全不符合”至“完全符合”1~5級評分。如條目1“在行走時,我會有意關注身體在行走中的感覺”的選項“完全不符合”記1分,“完全符合”記5分。得分越高,正念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849。(5)生活滿意度量表[25]:該量表由DIENER等編制,MANTAK博士修訂并翻譯,中文版信效度由熊承清等[26]驗證。包括5個條目,采用liker7級評分,從“非常不同意”至“非常同意”1~7級評分。如條目1“我的生活大致符合我的理想”的選項“非常不同意”記1分,“非常同意”記7分。得分越高,個體對生活越滿意。本研究中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890。
1.2.3干預程序
干預組參加8次線下正念養育課程,每周2次,每次1.5 h;對照組暫不參加課程。在課程開始和結束時使用上述工具對兩組被試進行評估。
1.2.4干預方案
根據養育倦怠風險-資源理論[10],養育倦怠的保護性因素包括母親的情緒覺察能力、情緒調節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等。以該理論為依據,SUSAN的正念養育項目為基礎,結合本課題組調查獲得的母親養育倦怠的影響因素,制訂了針對母親的正念養育方案,對母親的情緒覺察能力、情緒調節能力和自我控制能力進行8次課程訓練。課程內容由精神病學與精神衛生學博士研究生導師、應用心理學博士共同督導審核,重慶市某中學德育副校長和專職心理教師(中級職稱)配合課程組織工作。采取課堂講授、角色扮演、正念體驗與分享等形式,每天借助微信程序進行正念練習打卡,課程方案見表1。

表1 正念養育課程方案
干預前,兩組親子關系、生活滿意度得分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兩組一般資料比較
與干預前比較,干預后干預組養育倦怠得分降低,親子關系、正念五因素和覺察、不判斷、不反應維度及生活滿意度得分升高,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與對照組比較,干預后干預組親子關系、正念五因素和覺察維度及生活滿意度得分更高,有覺知行動維度得分更低,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干預前后兩組指標比較分)
本研究觀察正念養育課程對減少養育倦怠和改善親子關系的效果,結果顯示,干預組正念水平明顯提升,母親養育倦怠得分明顯下降,親子關系和生活滿意度得分明顯升高(P<0.05),而對照組在以上方面均未見明顯改善,初步說明該課程有積極效果。
本研究干預后干預組覺察維度得分高于對照組(P<0.05)。有研究證實,提升覺察能力是養育倦怠得以減少的關鍵[27-28]。覺察自身情緒是情緒調節的首要環節,有助于減少過度情緒反應[29]。通過STOP練習,母親覺察到自己情緒即將失控,主動暫停,為應對教養問題留下反應空間。除覺察情緒外,覺察自身需求、主動進行自我關懷同樣能夠減輕壓力反應,減少養育過程中的不良體驗,預防養育倦怠的產生[30]。通過正念伸展和“我需要什么”的書寫練習,母親們領悟到自身精力和能力也有極限。成為“完美母親”甚至“完美女性”的觀念使母親們無暇顧及自身需求,無限透支自身精力以確保“什么都要做好”[31]。課程鼓勵母親們首先覺察并照顧好自己的情緒和需求,如果超出自身能力范圍,則要降低完美標準,或主動尋求家庭成員幫助。
本研究干預后干預組親子關系得分高于對照組(P<0.05)。干預組親子關系的改善可能是由于參與課程的母親們在親子互動中不再習慣性采用指責、評價、講道理等方式對孩子進行說教,轉而采取傾聽、不反應的方式對子女的語言和行為進行關注和回應,使子女感受到母親情緒和行為的積極轉變,原本看似難以調和的親子關系因此得以松動。來自Stroop任務的行為學證據表明,正念訓練能夠通過提高自我控制,降低自動化反應[32]。母親接受正念養育訓練后能更好地覺察情緒,暫停習慣的立即沖動反應,減少親子互動中的情緒失控等自動化反應。
本研究干預后干預組生活滿意度得分高于對照組(P<0.05)。干預組生活滿意度的改善可能有兩方面原因:(1)親子關系的改善使得家庭氛圍更加融洽,生活滿意度水平隨之提升;(2)正念教養課程中的以“初心”看待自己的孩子、感恩練習和3件好事練習,均有助于被試重新看待生活中被忽視的積極部分,領悟到生活并不像她們認為的那樣糟糕,對生活的滿意度因而有所增加。
正念養育課程減少養育倦怠的作用未在本研究中得到充分證實。干預后干預組養育倦怠得分較干預前明顯下降(P<0.05),但兩組養育倦怠得分比較無明顯差異(P>0.05)。一方面,可能受到未知混雜因素影響,縮小了組間差異;另一方面,可能由于該課程持續時間只有4周,而養育倦怠是由于資源與風險長期失衡導致的[1,14],短期認知或行為的轉變還不足以改變倦怠狀況。這提示母親需要在課程結束后繼續堅持正念教養、情緒管理訓練、自我關懷練習,有效降低養育倦怠。
綜上所述,本研究從改善母親自身情緒入手,證實了正念養育課程對提高母親的生活滿意度和緩和親子關系具有積極作用,對未來相關研究有借鑒意義。不足之處在于減少養育倦怠的效果未在組間比較中得到充分驗證,提示課程內容和組織形式還需進一步優化。未來應結合干預后的訪談優化課程方案,采取隨機對照分組方式,將配偶和子女的感受也納入討論,全面考察課程的遠期效果,在此基礎上依托社區或學校推廣該課程,營造注重正念教養的家校共育氛圍,為構建生育友好型社會提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