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東教授治療小兒腦性癱瘓的臨床經驗

摘要：腦性癱瘓是我國目前導致兒童肢體殘疾以及嚴重影響兒童生命質量的主要疾病之一。張衛東教授依據多年臨床經驗，強調從腦論治，強壯脾胃，重視調神思想。治療上采用針推結合的綜合療法，針刺以靳氏頭針四項及毫針點刺為主，推拿選用健脾通督推拿法，諸法合用共達填精益髓，開竅醒神，調和陰陽之效，臨床療效明顯。

關鍵詞：針刺；推拿；腦性癱瘓；情緒障礙；張衛東

中圖分類號：R651.1+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24）02-0008-03

腦性癱瘓（cerebral palsy，CP）簡稱腦癱，因其多發生于小兒，故臨床多稱為小兒腦癱，是一組持續存在的中樞性運動和姿勢發育障礙、活動受限證候群。屬于中醫學“五遲”、“五軟”范疇。這種證候群主要由發育不成熟的大腦先天性發育缺陷（畸形、宮內感染）或獲得性（早產、窒息、缺氧缺血性腦病、核黃疸、感染）等非進行性腦損傷所致。其主要表現為運動障礙，且常伴有感覺、知覺、交流、行為和認知障礙，以及癲癇和繼發性肌肉、骨骼問題［1］。隨著我國醫療技術水平的不斷提高，新生兒死亡率逐步下降，早產兒、極低體重兒等危重病兒存活率升高，進而引起小兒腦癱的發生率有所增加。目前中西醫多種治療方式對于腦癱患兒在肢體功能、日常生活能力等方面的改善取得了極大的發展，并且也逐漸重視腦癱兒童心理行為的健康。

張衛東教授，系山西省名中醫，山西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三中醫院國醫堂坐診專家，主任醫師，從事針灸臨床教研工作30余年，在教學、科研、臨床上成績斐然。擅長治療小兒腦癱和發育遲緩等兒科疾病。張衛東教授運用針刺結合健脾通督推拿法治療小兒腦性癱瘓，經過多年的臨床實踐，系統地總結了本病的治療經驗，筆者有幸侍診于側，現將其治療思路總結如下。

1 臨床經驗

1.1 從腦論治 現代醫學已經證明小兒腦癱的病因是腦損傷，腦癱的病位在腦，“腧穴所在，主治所及”，張衛東教授在治療過程中首先強調從腦論治，以改善患兒中樞性運動和姿勢發育障礙等癥狀。明代李時珍認識到“腦為元神之府，主持五神，以調節臟腑陰陽，四肢百骸之用”，髓海空虛，元神失于濡養故見患兒運動功能障礙，發育遲緩、智力低下等表現，通過頭針刺激，直達病所，達到治療的作用，現代頭針理論亦認為，通過針刺頭皮特定區域可促進相對應的大腦皮層功能的恢復［2］。張衛東教授頭針取穴以靳氏頭針四項為主，是著名針灸學家靳瑞教授所創立，包括四神針、智三針、腦三針、顳三針，張教授總結了靳三針治療小兒腦癱的經驗，其不僅在改善患兒運動、智力等方面有很好的效果，也廣泛應用于小兒多動癥及注意缺陷多動障礙等心理行為障礙等疾病，證明了靳氏頭針對于神志類疾病也有干預效果，這與張教授重視調神理念一致。靳氏頭針四項的運用可以起到身心同調之效。

1.2 強壯脾胃 祖國醫學指出本病與患兒先天肝腎不足，后天脾胃虧虛密切相關，與脾、腎關系最為密切。腦為髓之海，腎主骨生髓，腎精的充足來源于先天父母之精及后天脾胃運化水谷之精，張教授認為先天之精在出生時已成定數，故健脾強胃以強壯后天之精顯得格外重要。古人亦有補腎不如補脾之論也，《黃帝內經》曰：“脾者孤臟，以灌四旁。”又曰：“五臟者，皆稟氣于胃。”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滋養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故脾氣實則氣血充，筋肉得以濡養。脾健則腎精充而腦髓得養，脾衰則腎精虧而腦髓失充。且小兒脾常不足，腦癱患兒更甚，正氣不足，外邪易侵，臨床多因感冒而中斷治療影響療效。張衛東教授經過多年臨床實踐總結出健脾通督推拿法以健脾益胃，通督醒神。補脾經、揉板門、推上三關、掌摩腹、按揉中脘、氣海、足三里穴以健脾和胃、強健體魄；背部捏脊療法以振奮陽氣、調和陰陽、通督醒神，現代醫學已闡明，脊柱兩側分布大量的植物神經節對消化系統功能有著重要的神經、體液調節作用［3］。本團隊前期通過臨床研究觀察結果顯示：靳氏頭針聯合健脾通督推拿法能有效改善患兒的運動功能、姿勢發育異常及日常生活活動能力［4］。通過推拿手法刺激患兒特定穴位或部位，不僅可以改善其脾胃運化功能，且通過推拿手法刺激可加強頭針對大腦皮層的刺激，有利于不斷恢復及鞏固大腦神經功能，從而達到腦髓得充，筋肉得養，扶正以抵御外邪，增強患兒免疫功能的目的。

1.3 調神思想 中醫學之“神”，既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又有腦神、心神之別。廣義之神指生命之神，狹義之神指精神之神。生命之神即神是生命起源的標志，《靈樞·本神》云：“生之來謂之精，兩精相搏謂之神”，神足則精神振奮，思維敏捷，患兒出生則神不足，故見精神萎靡，反應遲鈍。人的精神情志活動，包括意識、思維、情緒、情感、感覺、知覺等心理活動和過程，即所謂神明之心，也即狹義之神。張景岳言：“神為義有二：分言之則陽神曰魂，陰神曰魄，以及意志思慮之類皆神也；合言之則神藏于心，而凡情志之屬，惟心志所統，是為吾身之全神也。”指出神分為五神活動和情志反應［5］，故調神論治不僅可以通過改善五臟之神，進而發揮不同的生理功能，又可以改善患兒的不良情緒。

張衛東教授調神思想應用于臨床各類疾病的診療過程中，即“以神調神”和“以針調神”兩步［6］。以神調神：注意患兒及家長的情緒和精神狀態，重視醫患溝通，小兒腦癱病情復雜，治療周期長，見效慢，就診患兒多為四處求醫治療后，療效不明顯前來就診，父母的焦慮、抑郁情緒明顯，故認真、耐心、客觀的醫患溝通是治療的前提與基礎，盡量減輕或消除家長不良情緒對患兒情緒的影響，拉近與患者的距離，增強家長的自信心。以針調神：臨床針對原發病擬基礎取穴治療，再根據病情選取具有調神功效的穴位，選穴以督脈、心經、心包經腧穴為主，輔以四關穴。導師在臨床治療過程中發現，隨著患兒肢體運動功能的恢復，但也伴隨著患兒經常哭鬧、情緒多變、易感受善怒、煩躁不安或抑郁寡歡等情緒障礙的產生，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其癥狀越明顯。導師經過多年臨床實踐發現調神針法可以改善患兒的不良情緒，進而增強整體的治療效果。治療以調腦神與心神為主。明代李時珍指出“腦為元神之府，主持五神”，指出腦與人的精神思維活動有關，《素問·解精微論》：“泣涕者，腦也”，說明腦與人的情志變化也有關。五臟主五志，雖然情志分屬五臟，但其實都是心神的不同表現和外在反應，《類經》云：“心為五臟六腑之大主，而總統魂魄，并賅意志，故憂動于心則肺應，思動于心則脾應，怒動于心則肝應，恐動于心則腎應”，這說明心統帥人全身的精神意識思維活動。且心腦神也密切相關，張錫純明確提出“人之元神在腦，識神在心，心腦息息相通”。現代研究［7］亦指出，心、腦緊密聯系，針刺可以調節腦功能網絡的連接度、心功能以及自主神經功能等。針對患兒的情緒障礙，張衛東教授臨床治療強調調神思想，符合中醫學所提倡的“天人合一”或“天人相應”觀，因而產生很好的治療效果。

2 治療方法

2.1 靳氏頭針 取穴：四神針（四神Ⅰ針：百會穴前1.5寸，四神Ⅱ針：百會穴后1.5寸，四神Ⅲ針：百會穴向左1.5寸，四神Ⅳ針：百會穴向右1.5寸）、智三針（智Ⅰ針：神庭穴，智Ⅱ針、智Ⅲ針：神庭與頭維穴連線的內2/3和外1/3的交點處）、顳三針（顳Ⅰ針：耳尖直上，當發際上2寸處，顳Ⅱ針、顳Ⅲ針：顳Ⅰ針前后旁開1寸）、腦三針（腦戶穴、兩側腦空穴）。操作：患者取坐位，充分暴露施治部位，用無菌棉簽蘸取75%酒精，對選取穴位進行常規消毒，選用規格0.25 mm×25 mm號毫針。沿皮平刺15～20 mm，針刺得氣后留針1 h。

2.2 健脾通督推拿法 強壯脾胃：患兒取仰臥位，充分暴露施治部位，將醫用滑石粉均勻涂抹于施治部位。補脾經200～300次，揉板門100～150次，推上三關100～150次，掌摩腹3～5 min，揉中脘1～2 min，揉氣海1～2 min，按揉足三里1～2 min。通督醒神：患者取俯臥位，充分暴露施治部位，將醫用滑石粉均勻涂抹于施治部位。捏脊（捏3遍，提2遍，共5遍）。

2.3 開竅醒神針法 取穴：水溝、百會、印堂、內關、神門、合谷、太沖。操作：患者取坐位，充分暴露施治部位，用無菌棉簽蘸取75%酒精，對選取穴位進行常規消毒，選用規格0.25 mm×25 mm號毫針。針刺要領：百會：快速刺入帽狀腱膜下，針與頭皮呈20°～30°夾角，行捻轉補法；印堂：提捏局部皮膚，向下向鼻根平刺15～20 mm，行捻轉瀉法，局部酸脹并向鼻傳導；水溝：用雀啄瀉法，以眼球濕潤為佳；神門：避開尺動、靜脈，直刺15～20 mm，行捻轉補法；內關、合谷、太沖：直刺15～20 mm寸，行捻轉瀉法；得氣后不留針。

2.4 隨癥配穴 根據患兒的癱瘓部位及伴隨癥狀加減：上肢癱瘓配肩髃、尺澤、外關、曲池；下肢癱瘓者配血海、足三里、陽陵泉、懸鐘、三陰交、中封。語言障礙配廉泉、金津、玉液；頸軟配天柱；足內翻或者足外翻取丘墟透照海。操作：患者取坐位，充分暴露施治部位，用無菌棉簽蘸取75%酒精，對選取穴位進行常規消毒，選用規格0.25 mm×25 mm、0.25 mm×40 mm號毫針。針刺要領：丘墟透照海：在丘墟穴以 45°角沿外踝間隙向照海穴透刺，進針 25～40 mm，以在照海穴能觸到針尖為度，行針后使其足出現背屈，如此手法 3～5次，旋即出針，速刺而不留針；余穴進針要快，刺入15～20 mm，得氣后不留針。

3 典型病案

患兒，女，2歲4個月，2021年9月20日就診。主訴“出生至今不能獨站”。病史：患兒剖宮產，出生時一般情況可，隨著成長逐漸發現發育較同齡兒童差，身形瘦小，于2019年10月18日行頭顱磁共振示：腦白質范圍減小，雙側額頂枕葉多發腦軟化灶；側腦室擴張，胼胝體薄，診斷為“腦癱”。于多家中、西醫院治療好轉出院，仍遺留四肢無力，智力低下，發育遲緩，遂至山西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三中醫院國醫堂專家門診就診。患兒母親系高齡產婦。刻下癥：患兒四肢無力，不能獨站、行走，頭項軟，咀嚼無力，時流清涎，食欲不振，不能發音成字。舌淡苔薄白，脈細緩。查體：神志清，精神呆滯，情緒低落，前囟已閉，視物可，追物欠靈活，頸軟，豎頸尚可，四肢肌力3級，肌張力2級，膝反射（+）、雙側巴賓斯基征（+），雙手無主動抓物意識，翻身尚可，不能獨坐。西醫診斷：小兒腦癱（肌張力低下型）；中醫診斷：行遲（脾腎兩虧證）。治則：健脾益氣，補腎填精。針刺取穴：四神針、智三針、顳三針、腦三針、水溝、百會、印堂、內關、神門、合谷、太沖；上肢無力取肩髃、尺澤、曲池、外關；下肢無力取血海、足三里、陽陵泉、懸鐘、三陰交、中封；語言障礙取廉泉、金津、玉液；頸軟取天柱；足內翻取丘墟透照海。操作：采用 0.25 mm×25 mm 一次性毫針，肢體腧穴速刺得氣后不留針，頭部腧穴繼續留針1h。取針后行健脾通督推拿法。療程：隔日1次，1周3次，12次為1個療程。治療3個療程后患兒情緒改善，四肢肌力3+級，豎頸時間較前延長，雙手有主動抓物意識；治療6個療程后患兒情緒良好，四肢肌力4+級，肌張力1級，可獨坐，可在攙扶下行走，咀嚼有力，偶有流清涎，發音也較前清晰，對外界交流反應較好。該患兒現繼續針灸治療中。

4 小結

張衛東教授治療小兒腦癱，以“從腦論治，強壯脾胃，通督調神”為原則，采用針刺結合推拿的綜合療法，達到養后天以補先天，填精益髓，開竅醒神，調和陰陽的療效。張教授臨床中不僅關注患兒肢體運動功能的改善，也重視到患兒心理健康的發展，故將調神思想運用在治療過程當中，以改善患兒低落、經常哭鬧、煩躁不安等不良情緒以及不良情緒對治療效果的影響，提高患兒的生命質量。張教授以患兒為本，身心同調，療效顯著，深受家長信任與喜愛，值得學習推廣。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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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