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主持人
席 瑞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碩士,《奇葩說》辯手
你能想象“當父母身邊的孩子”也能成為一種職業嗎?當下,很多年輕人正在上一種很新的班——“全職兒女”。他們往往因為就業壓力太大,選擇回到父母身邊當“全職兒女”,承擔一定的勞動,如做飯、遛狗、洗衣服、當司機……父母則拿出自己的一部分退休金作為兒女的工資。你能接受這樣的工作嗎?一起來看本期話題!
汪可涵:付出了勞動,當然希望得到報酬。有段時間,我在家洗一次碗能賺10 元。中間父母一度降價到5 元,我小小地“抗爭”了一下還是同意了。但后來,我覺得自己應該懂事一點,體諒父母,相比他們對家庭的付出,我做得已經很少,也就不要報酬了。
蔡子晨:我家的做法是,父母設置了一個“銀行”,我做一次家務能得到一顆星,攢到一定數量可以兌換零食、去迪士尼游玩等物質獎勵。慢慢地,我發現勞動也不是為了獎勵。看著家里干凈整潔,我會感到舒服愉悅,做家務也鍛煉了我的綜合能力。
王嘉麗:以前我會羨慕其他小朋友做家務有獎勵,后來發現家務本就是每個家庭成員應該做的,就像媽媽燒飯、我洗碗、爸爸掃地,共同分擔家務是很溫馨的事。
鄭思雨:希望有報酬。我們現在的經濟來源就是父母,與其直接要錢,還不如做家務賺錢。自己掙的錢總會覺得珍貴些,還能避免沖動消費。
李 春:做家務的回報,不一定是物質獎勵。家人會表揚、認可我的勞動成果,做家務也能增強家庭成員之間的情感連接。我可以與家人協商,將獎勵換成更多自由時間、允許我發展興趣愛好等。
席 瑞:大部分同學在承擔家務勞動之后有所回報,有的是零花錢,有的是類似于“小星星”的積分,還有的是口頭表揚,或者更多自由支配的時間。可以看出,不少同學的家庭教育正在確立勞動獲取回報的觀念。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很多同學看到了父母的不易,自己承擔的家務與父母承擔的責任相比只是冰山一角,進而認為家務本就應該是家庭成員的義務,不僅不再接受“家務報酬”,反而認識到了家務對維系家庭情感的溫馨意義。
吳乾立:不會,我巴不得趕緊有賺錢的能力,離開父母獨立生活。比如現在,父母不同意我養寵物,等我長大了,就算養一屋子貓,他們也管不著啦!留在父母身邊,要按照父母的意志生活,想想就可怕。
王奕晴:堅決不會。“全職兒女”是一種勞資關系、雇傭關系。雖說親情不一定會被金錢沖淡,但至少對我來說會很不自在。
碧海引素:我不支持“全職兒女”“全職太太”這類職業,它們意味著脫離社會,失去了提升自己的機會。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永遠是不明智的。
元益承:“全職兒女”像一種新時代的“Gap”,是在遭受社會“毒打”時的避風港。父母往往沒有實際需求,而是創造了“全職兒女”的崗位來庇佑兒女。這算不上真正的工作。
王嘉麗:我想試試,給予父母及時的照顧和更多的陪伴,彌補從前缺失的關心與愛。
鄭水靈:不會。距離產生美,網上不乏家長和成年子女住在一起“相看兩厭”的例子。我也想看看自己可以抵達怎樣美麗的遠方。
唐禾田:不會。社會上的工作更吸引我,我能與更多人打交道。
林喬伊:不會。父母花錢培養我和弟弟,包括學習、興趣愛好,不是為了讓我們賺取他們的錢,而是為了讓我們生活得更好,讓自己的人生豐富多彩。

席 瑞:除了一位同學愿意試試,絕大多數同學都拒絕成為“全職兒女”。其一是渴望獲得獨立,因為自己與父母的觀念、生活方式不同,相處時會有很多矛盾。其二是在親情中摻雜雇傭關系,感覺怪怪的。其三是當“全職兒女”容易導致自己世界的狹隘,很多同學渴望結交更多的朋友,探索更大的世界。一位同學分析了“全職兒女”產生的原因,認為這是一種短暫的過渡,是父母提供的避風港,并不能算真正的工作。
許藝馨:擔憂。父母總有老去的那一天,等他們不在了,你怎么辦?長期對他們形成依賴,早已削弱了你的斗志,很難讓你重新在社會上立足。
蔡子晨:擔憂。科技在不斷發展,許多事情未來都可以由機器人來完成。與其賺父母這么點錢,不如學點本領,讓自己不被機器人取代。
何晨曦:做“全職兒女”是在變相地躲避現實問題,比如與社會的接觸、各種競爭,但你真的逃得掉嗎?況且父母的退休金是他們前半生拼命工作得到的,與你無關。二三十歲的人了,該學會轉換身份、獨當一面。
王奕晴:擔憂。首先“全職兒女”是在無奈的就業形勢下做的最后選擇,但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會去遠方看看。再者,從法律上說,贍養父母本就是成年子女的責任,談何報酬?
王沈偉:尊重。“全職兒女”主打一個陪伴,能帶來較高的情緒價值。不過也得看每個家庭的經濟情況吧。
王嘉麗:擔憂。你能夠盡職盡責地做好這份工作嗎?你是否會借親情關系包庇自身錯誤?你能接受父母給你發的“工資”過少嗎?所有問題都得考慮清楚。
趙怡可:擔憂。這本質上是在啃老,不會再創造社會物質,更不會有創新。長此以往,可能會造成社會性問題。
陶一萌:支持。隨著我國養老政策的不斷完善,對很多家庭來說,用養老金支撐老人和子女的生活沒有太大負擔。長遠來看,“全職兒女”對緩解年輕人的就業壓力和應對人口老齡化都起到了積極作用。
席 瑞:絕大多數同學對年輕人選擇成為“全職兒女”表示了擔憂。其一是全職兒女不利于個人發展,父母不可能一輩子陪伴我們,“全職兒女”的路總有終點,我們的人生如何繼續?其二是“全職兒女”讓年輕人只在家庭內部提供服務,無法實現社會的物質增長與創新,也會讓人失去斗志。其三是“全職兒女”是對父母的不公平——從金錢上看,父母的養老金是年輕時他們繳納養老保險退休后所得,與子女無關;從情感上看,就算“全職兒女”的工作不盡如人意,父母大概率也不會計較或克扣“工資”,其本質是一種啃老。

“全職兒女”是近來的一個網絡流行詞。隨著就業壓力的增大,少數大學生回家以照顧父母為自己的工作,父母將退休金的一部分拿出來作為報酬。它與“啃老”的區別在于:子女付出了對應的勞動,而不是“躺平”。在網絡上,一些父母還挺支持,一方面孩子能在身邊陪伴照顧自己,另一方面自己可以成為孩子的避風港,解決孩子的就業問題。對此,網上的爭議很多,不少人認為這并不算一份真正的工作,只是大學生在畢業期的一個“過渡”之舉。
在本期討論中,絕大多數同學都不考慮將此作為一種職業選擇,比如這不是一個長久之計,依靠退休金作為工資支付的前提沒有延續性,又或者這份工作會切斷自己與外界的聯系。其實不光如此,正常的職場是有個人發展的,而“全職兒女”似乎沒有什么發展規劃和路徑。也許,同學們都還年輕,所以渴望快快離開父母,過獨立的生活,沒有意識到陪伴家人的機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越來越少,很多人上大學以后,家就只有寒暑,再無春秋,而又有多少異地的打工人,一年到頭也就過年回一次家。一些同學認為“全職兒女”是在啃老,這其實是個誤解,因為網上公布的“全職兒女”工作時刻表還是很嚴苛的,要早起遛狗、買菜、做飯、洗碗、洗衣服、拖地等。
在現代社會,很多人認為只要一種選擇沒有干涉他人,就應該不予置評,各有各的活法。但我和同學們的想法一樣,如果“全職兒女”真的成了一種趨勢,我也會擔憂。有同學提到,如果家庭關系摻雜了雇傭關系會很奇怪,我們就來談談這個“奇怪”——“全職兒女”的本質就是家庭角色或者說倫理關系的經濟化。
或許,根本不存在“全職兒女”,因為無論我們是否工作,在哪里工作,我們都是父母的兒女,我們不可能是兼職兒女。反倒是“全職兒女”這種概念,在讓照顧父母獲得報酬的同時,也讓“沒有獲得報酬就不去照顧父母”的邏輯悄悄合理化了。我們在任何時候,都要提醒自己,有沒有承擔對家庭、對父母的責任,而不是以學習工作忙碌為理由。而且,倫理關系的經濟化,會帶來倫理關系的異化。試想一下,如果“全職兒女”干得不好,父母能扣“工資”嗎?如果“全職兒女”干得太好,父母會不會以為是他們想要“獎金”呢?當等價交換滲透進親情,親情也就喪失了超越性的愛的維度。
所以,真的有壓力,父母暫時用積蓄、退休金幫幫忙沒問題,家庭關系本身就是互幫互助,只要不是一直啃就不算啃老。但為了不顯得啃老,發明出“全職兒女”,或許會帶來更多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