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詩經·衛風·氓》的人物形象鮮明,藝術手法多樣,情感內涵豐富,是中國古典文學中的一首經典敘事詩。在教學過程中,教師和學生可以從人物形象和藝術手法兩方面對詩歌文本進行多元分析和解讀,以探索詩歌之美,品評詩歌之味,感受詩歌之情。《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指出,“語文學科核心素養是學生在積極的語言實踐活動中積累與建構起來,并在真實的語言運用情境中表現出來的語言能力及其品質;是學生在語文學習中獲得的語言知識與語言能力,思維方法與思維品質,情感、態度與價值觀的綜合體現。主要包括‘語言建構與運用’‘思維發展與提升’‘審美鑒賞與創造’‘文化傳承與理解’四個方面”。依據新課標解讀詩歌,更契合學生心理發展規律。基于新課標對《詩經·衛風·氓》詩歌文本加以解讀,能引導學生體悟詩歌中富有表現力的句子,同時學會分析人物形象和表現手法,使學生更好地感受中國古典詩歌在當代的社會價值,提高學生賞析中國古典詩歌的能力,助推其積極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關鍵詞:新課標;" 《詩經·衛風·氓》;人物形象;藝術手法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22-0-02
《詩經·衛風·氓》(下文簡稱《氓》)選自部編版高中語文選擇性必修下冊第一單元。此單元以“中華傳統文化經典研習”為學習任務群,以“詩的國度”為單元主題,目的在于探索詩歌之美,品評詩歌之味,感受詩歌之情。文章基于新課標從人物形象和藝術手法兩方面對《氓》進行深入解讀。
1 人物形象解讀
《氓》的主人公有其獨特鮮明的形象,情感內涵也極為豐富。
1.1 女主人公人物形象
《詩經》中“風”收錄的大部分是民歌。民歌則為大家所傳唱,衛女將自己的遭遇唱出來,全天下的女性也會引以為戒。《氓》是以一個女子的口吻講述其親身經歷的愛情故事。衛女作為中國文學史上第一個典型的棄婦形象,有著清醒決絕的反思和自我覺醒。當代學者鮑鵬山在《附庸風雅》中說:“《詩經》中最完美的女性,我以為便是那衛國女子。”其中“送子涉淇,至于頓丘”和“既見復關,載笑載言”兩句說明衛女渴望擁有甜蜜美滿的婚姻和家庭,側面體現了她的熱情活潑和溫柔體貼。從“夙興夜寐,靡有朝矣”也可以看出衛女任勞任怨和勤勞善良的美好品質。她愿意用自己的付出來維系家庭,在婚后受到男子的不公平對待時敢于反抗,并發出“亦已焉哉”的慨嘆,由此凸顯出衛女的果斷決絕。“女也不爽”凸顯了衛女的主動性,即使在追求愛情的過程中有過對甜蜜婚姻的渴望,但面對失敗的婚姻,她也能夠保持清醒和冷靜。其堅韌和頑強進一步展現了衛女的成熟莊重。通過對女主人公人物形象的解讀,學生可以感受到衛女婚前的美麗純真、婚后的自持隱忍以及面對婚變的堅強果斷,學會多角度塑造女性形象。
1.2 男主人公人物形象
《氓》對男主人公的正面描寫不多,但是讀者可以通過衛女發出的慨嘆側面了解男主人公的人物形象。初遇時女子對男子的稱呼為“氓”,其“抱布貿絲”。“抱布貿絲”中的“布”,在《中國貨幣史》中被描述為“我國最早的貨幣之一。它脫胎于一種青銅鏟形農具,和布同聲假借”[1]。由此可知,“布”在當時可以用來交易。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絲”是貴族才能使用的布料。通過對“布”和“絲”的解讀,可以了解到,男子應該是從商之人。戀愛過程中對男子的稱呼則為“子”,這一稱呼體現出女子對男子的愛慕之情。“將子無怒,秋以為期”,雙方婚事還沒商量好,男子就生氣了,暗示男子脾氣有些暴躁。隨著事件的推進婚禮舉辦了。詩中“以爾車來,以我賄遷”不僅道出了成親時的盛大場面,也側面凸顯了男女主人公的喜悅幸福。隨后鏡頭一轉,女子婚后在丈夫家經歷了種種不幸遭遇后,對男子的稱呼便轉為“士”,“士也罔極,二三其德”一句將婚后男主人公三心二意的態度和朝三暮四的行為敘述得極為精煉,成功塑造出男主人公始亂終棄的負心漢形象。根據全詩對男子稱呼的變化,可以看出女主人公對男主人公的認知一步步清晰起來,其重利輕義、脾氣暴躁、朝秦暮楚。
2 藝術手法解讀
《氓》的藝術手法豐富多樣,語言通俗質樸,敘事與抒情緊密結合。具體可從敘事特點、比興手法、意象運用三個方面進行解讀。
2.1 敘事特點
《氓》作為中國文學史上一首經典的敘事詩,以一個女子的口吻敘述,描繪了一對青年男女婚前幸福美滿,婚后女子恪守婦道,而男子卻變了心的故事。作者將女主人公的經歷概括為戀愛時的甜蜜幸福、婚后的怨恨痛悔、婚變時的清醒決絕三個部分。這三個部分展現了女主人公不同的情感態度,也是貫穿三次“涉淇”的軸線。故事結構清晰易懂,敘事節奏張弛有度,敘事與抒情的緊密結合使全詩具有較強的可讀性與藝術性。全詩的前兩段帶有濃郁的抒情色彩,敘述戀愛過程時有依依不舍和摯愛純情,由此可以看出女主人公在戀愛時感到喜悅和幸福,渴望得到幸福婚姻。第三段到第五段訴說婚后遭遇的不公平對待,敘事、議論與抒情的緊密結合道出女子心中的怨恨痛苦和憤懣不平。尤其是第五段,每句以語氣詞“矣”結尾,抒情性勝于敘事性。女主人公嘆息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嘆息自己在丈夫家的種種不幸遭遇,嘆息自己不能沉溺于愛情。最后一段展現了女子對戀愛時的回憶感到痛苦和無奈,最終實現了清醒決絕的自我反思,這也是對全天下女性的告誡。
《氓》以精彩的故事性情節突出了現實主義的特點和創作精神,做到了敘事與抒情并重。熱拉爾·熱奈特在《敘事話語·新敘事話語》中強調:“對我們而言,故事和敘述只通過敘事存在。但反之亦然,因為它講述故事,不然就沒有敘述性,還因為有人把它講了出來,不然它本身就不是話語。從敘述性講,敘事賴以生存的是與它講述的故事之間的關系;從話語講,它靠與講出它來的敘述之間的關系維系生命。”[2]《氓》的敘事中帶有情感色彩,并在抒情中塑造人物形象,使抒情性、敘事性和形象性三者得到了有機結合。
2.2 比興手法
《詩經》中最常見的藝術手法便是賦、比、興。宋代朱熹曾對比、興手法的基本特征作了較為清晰的說明,他認為“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興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詠之辭也”[3]。《氓》全詩中最突出的藝術手法便是比興,其中“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是用潤澤的桑葉來比喻衛女年輕時姣好的容貌,暗示結婚初期的甜蜜幸福。“桑之落矣,其黃而隕”是用衰落破敗的桑葉比喻衛女因年齡增長和日夜操勞衰老的容貌,暗示女子的婚姻出現問題。桑葉由“沃若”到“黃而隕”,不僅暗示女子年老色衰,也暗示隨著時間的推移,男子對待女子從熱情到冷漠再到厭棄的態度轉變。同時通過“于嗟鳩兮,無食桑葚”言桑葚雖好但斑鳩不能貪食的例子,引出女性不能在愛情中迷失自我的冷靜反思。比興手法的運用讓敘事中兼有抒情,同時又在抒情中塑造形象。詩中“淇則有岸,隰則有畔”以淇水的有邊有界,來暗示衛女自己婚后的不幸遭遇是無邊無際的。全詩基于女主人公命運發展的邏輯順序敘述,在平鋪直敘中抒情。張弓在《現代漢語修辭學》中指出:“修辭活動必須照顧特定的上下文,必須看上下文來適當運用語言的藝術手法,萬不可以孤立地使用各種方式方法。研究修辭實例,也必須注意上下文的聯系,萬不可以斷章取義。”[4]《氓》以賦敘事,以比興抒情,將敘事和抒情融為一體,實現了對當時現實社會不公的控訴和諷刺,其中的衛女也成為后世詩歌、小說中倍受迫害的女子形象的縮影。
2.3 意象運用
《氓》雖然篇幅不長,但其中的意象卻十分豐富。其中“抱布貿絲”的“絲”與“思”同音,既表達了衛女對男子的思念之意,又從側面反映出女子婚前的甜蜜幸福。同時以“桑葉”和“斑鳩”兩個意象自比,以桑葉的潤澤和衰落來比喻女子容顏和婚姻的變化,體現了衛女婚后的任勞任怨和安靜隱忍。以斑鳩不要貪食桑葚起興,引出愛情固然美好,可是沉溺其中容易失去理智的反思。
全詩中最重要的意象便是“淇水”。《詩經》中的愛情故事通常發生在水邊,如“在水一方”有對“所謂伊人”的苦苦追尋,“在河之洲”有對“窈窕淑女”的日夜思念,這些都足以令今人反復吟詠。《氓》中的“淇水”不僅是貫穿整首詩歌的線索,也是女主人公故事的見證者。它見證了衛女美好愛情的開始,也見證了衛女婚姻的終結。“淇水”在(下轉第頁)(上接第頁)全詩中一共出現了三次,三次涉淇衛女的情感有不同的變化。第一次是“送子涉淇,至于頓丘”,這個時候雖然女子內心有忐忑不安,但是見到男子時又很開心。此后,“以爾車來,以我賄遷”,此時“淇水”在衛女的眼里是一條緩緩流動的“愛之河”。古希臘哲學家曾說:“人不能兩次跨入同一條河流。”當這個曾經幸福的女子再一次渡過淇水時,她的內心已經變得哀怨痛苦。第二次是“淇水湯湯,漸車帷裳”,衛女坐在車上回想起在丈夫家的種種遭遇,感慨女子不能沉溺于愛情,否則便會陷入無法自拔的悲劇中,此時“淇水”在衛女的眼中變成一條“苦之河”。第三次是“淇則有岸,隰則有畔”,衛女看到淇水是有邊界的,聯想到自己的痛苦是無邊無際的。正是“淇水”給了衛女一個暗示,如果說此前她還沉溺在婚姻失敗的痛苦之中,那么此刻她已有了清醒決絕的認知,此時“淇水”在衛女的眼里是一條“思之河”。沿著這條“淇水”讀者可以清晰感知到衛女情感的變化,她已經不再是當初懵懂純真的少女。
3 結語
中國傳統文化講求“中和”思想,《中庸》云:“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這表現在衛女身上便是她也有哀,但哀而不怨,她也有怨,但怨而不怒,能夠把控自己的情緒正是衛女的可貴之處。衛女悲慘的遭遇令讀者同情,但是她并沒有因此苦苦哀求或狠心報復,而是選擇轉身離開,并且進行反思。衛女作為《詩經》中最經典的女性形象,必然對后世作品中女性形象的塑造起到一定的借鑒作用,如“舉身赴清池”的劉蘭芝,在她的身上讀者或多或少也能看到衛女的影子。《詩經·衛風·氓》作為一首民間歌謠,以女子視角講述其親身經歷的愛情故事,展現了當時的民情風俗和人物形象,為后世留下了寶貴的資料。時易世變,如今相似的愛情悲劇依然不斷上演,《氓》之所以能夠成為經典,正是因為它跨越千載依然能為人們的生活提供指引。
參考文獻:
[1] 彭信威.中國貨幣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0:22-23.
[2] 熱拉爾·熱奈特.敘事話語 新敘事話語[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0:09.
[3] 朱熹.詩集傳[M].長沙:岳麓書社,1989:02.
[4] 張弓.現代漢語修辭學[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6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