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字及“臺”部件之新探

張雨欣

“臺”屬于形聲字，小篆字形，從口，（以）聲，本義為喜悅，讀yí。筆者通過查閱《說文解字注》《漢字形義手冊》《說文》等工具書，了解到漢字“臺”不光可以獨立成字，作為部件時也不只一種功能。《說文解字》中將“臺”字族中的大量漢字歸為形聲字。然而從字源字形來看，“臺”字族屬于“會意兼形聲”更為合理。

“臺”的單字解碼

“臺”是一個多音字，《現代漢語詞典》中，“臺”讀陽平時，有臺1、臺2、臺3。臺1：平而高的建筑物，便于在上面遠望。對于第一種解釋，追溯到鄧石如《四體書冊之篆書冊》中的字形。上半部分中，上面一半與草木向上生長的樣子相似，可以引申為“探出”，下面一半形似人之眼，可以引申為“看、望”。中間的符號是房屋的象形，表示房屋一類的建筑物以及與房屋有關的事物。最下面是“至”的大寫。《說文解字注》中這樣解釋：“（至）鳥飛從高下至地也。”可見，這一部件可以引申為高的意思。臺2：舊時用于稱呼對方或跟對方有關的動作。臺3：臺風。后兩種釋義都可以理解為第一種釋義的引申。如兄臺便是將對方放到很高的位置上敬仰。臺風出現時，海上的風會把水吹得很高。當“臺”讀陰平時，《現代漢語詞典》中只提到了表示“臺州”這一地名，而筆者認為，從“臺”的金文字形來看，上半部分像側臥的“人”的變形，突出腹部隆起的孕婦特征；下半部分表示有蓋的盛飯器，引申為接住出生嬰兒的器皿。“臺”讀陰平時，與孕婦懷孕分娩有關。此外，“臺”讀yí時，表示原義“愉悅”。《文白對照說文解字譯述（全本）》（2000）中解釋為：“臺即喜悅，后寫作怡。形聲字，口為形符，喜悅必形于言；?為聲符。”

“臺”作為單字時的多種釋義為其在合體字中作為部件時既充當音符也充當義符的雙重功能埋下了伏筆。

合體漢字中的“臺”

表音作用——“臺”部件作為音符。形聲是傳統文字學六書之一，許慎在《說文解字·敘》中解釋：“形聲者，以事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然而，據周有光《現代漢字中聲旁的表音功能問題》（1978）論證，經過簡化和整理的現代漢字，表音功能不強，有效的表音率只占39%。這意味著，普通人很難準確區分并讀對形聲字。“臺”表示原義“愉悅”時，讀yí。在“怡”中，“臺”的讀音得到了完全體現。但是“笞”“治”“始”“枲”字雖為形聲字，但它們讀音中的聲母“ch”“sh”“x”與“臺”讀音中的聲母“y”的發音截然不同。“抬”“怠”“胎”“殆”“苔”讀音中的復韻母“ai”與“臺”讀“tái”時的復韻母相同，但在聲調方面有所改變。

據形聯想——“臺”部件作為義符。“臺”的上半部分符號“厶”可單獨成字，讀作“sì”《玉篇·厶部》：“厶，姦邪也。今為私。”這一部件在字中十分常見，但與不同的符號搭配表義時都有不同的功能。比如，《說文解字》中“牟：牛鳴也。從牛，象其聲氣從口出”。“厶”代表牛呼出的氣體。“私：禾也。從禾厶聲。”“厶”起表音作用。《國語辭典》“肱：胳膊。或單指肩臂相連處至腕的部分”。“厶”變形表示人體的某一部分。

“臺”的下半部分“口”根據字形的差異表示不同意思。義1，像人的口形。義2，像盛東西的器皿形，如“品”字，三個盛東西的器皿疊在一起，表示物品豐盛。義3，建筑物，某一部分的示意圖，如舍字、各字中的口即是。義4，表示地域或范圍，如邑字。義5，表示人體的某個部分以及其他意義。

“臺”春秋晚期的金文戰國早期的字形。將“臺”字形與其繁體字“臺”甲骨文字形和“臺”在《楚系簡帛》中的字形相比，相差甚遠，由此可以推斷出“臺”和“臺”一開始并非同一個字，代表同一種意思。“臺”讀陰平時，與孕婦懷孕分娩有關。“臺”從字形上表示平而高的建筑物的合理性，簡化漢字時很可能用到了同音替代法將“臺”簡化為了“臺”。

音義結合——“臺”部件魅力無限。裘錫圭認為“大部分形聲字是從已有的表意字和形聲字分化出來的，或是由表意字改造而成的”。“凡言亦聲者，會意兼形聲也。凡字有用六書之一者，有兼六書之二者。”（《說文解字注》“吏”字條）聲與義同原，故諧聲之偏旁多與字義相近，此會意形聲兩兼之字致多也。《說文》或稱其義，略其形聲，或稱其形聲，略其會意，雖則省文，實欲互見。不如此，則聲與義隔。又或如宋人《字說》，只有會意，別無形聲，其失均誣矣（《說文解字注》“禛”字條）。筆者認為，“臺”部件與孕婦懷孕分娩有關，“臺”字族中的很多字屬于會意兼形聲字。

“始”，《說文解字》中把它解釋為“女之初也”。本義1，起頭，最初，與“終”相對。義2，才，剛才。若只有左半部分“女”表意則很難解釋。音符“臺”表示生子之義則能作解釋。對于義1，表示生命時間的開始。對于義2，表示婦女此刻產下孩子。

“笞”。“笞，擊也——《說文》”本義：用竹板、荊條擊，用鞭、杖、竹板抽打。若只用竹字頭表義缺少笞的對象則不夠完整。筆者認為，此處的部件“臺”上半部分“厶”表示胳膊，下半部分“口”表示人體的某個部分，引申為人的身體，也具有表義作用。

“苔”水衣，從艸治聲。《康熙字典》“又【集韻】湯來切，音胎”。本作菭。又名地衣，水衣。上半部分是草字頭，下半部分是“治”。許慎編寫《說文解字》時有“菭”無“苔”。唐·劉禹錫在《陋室銘》中寫道：“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其基本字義為：隱花植物的一類，根、莖、葉的區別不明顯，常貼在陰濕的地方生長。草字頭代表植物，三點水代表陰濕，“臺”代表生長之義。筆者認為“臺”部件在這里既有表音作用也有表義作用。

“治”。義1（chí）本義：水名。義2引申義：治水；整治；修治。筆者認為，這里的部件“臺”表示原義愉快。從字形上看孕婦懷孕分娩，胎兒順利出生是件喜事，令人愉快。結合“治”字，水得到治理令人愉快。引申為管理、經營后，天下大治也令人愉快。“臺”部件在此處有表義功能。

“怠”“慢也。從心臺聲。”（《說文解字》）“怠”最早出現在周代《尚書》中，“無怠無荒，四夷來王”。（《尚書·大禹謨》此處是松懈、懶惰之義。“怠而后游于清池。”——《漢書·司馬相如傳》此處的“怠”有疲倦、倦怠之義。古人把“心”當作思維器官，所以“心”旁表義的字，多與思維、情緒、感情等相關。筆者認為，“怠”字既能表示身體上的疲倦也能表示心理上的松懈。上半部分“臺”解釋為孕婦懷孕分娩，可表身體疲倦之義，孕婦生產需要等待，也可表慢之義。下半部分心字底與情感有關，表示情感上的松懈。若把原本表音的“臺”部件也理解為義符，字義得到了更好的解釋。

“枲”“麻也。從朩臺聲。”（《說文解字》）“不結子實的大麻。其莖皮纖維可織夏布。”（《國語辭典》）木字底代表與植物有關。“臺”部件此處與生產、植物結果相關，可以理解為人懷孕分娩的引申。

“臺”在漢字中不光有表音的功能，也有表義的功能。根據字源字形，將“臺”部件理解為孕婦懷孕分娩，可以更好地解釋許多形聲字的字義。把“臺”部件上下的“厶”和“口”分開探討再排列組合，也能產生新的解釋。隨著漢字的演變和簡化，有些表義的圖形被抽象符號替代，這是漢字演變的趨勢，但這在給人們帶來便利的同時，也導致了字形溯源困難、字義解釋牽強的問題。

會意字由兩個或多個獨體字組成，通過各組成部分的特定含義或動作來表達一個新詞或字的意義。形聲字由一個表示意義范疇的形旁和一個表示聲音類別的聲旁組合而成。會意字的造字功能是補充象形、指事造字的不足，形聲字的造字功能則是利用形旁和聲旁組成新的漢字，以擴展漢字的數量和表達更豐富的內容。然而，筆者認為形旁和聲旁組成新的漢字，并不排除其中某個部件兼作義符。源形對“臺”部件進行解析，將之理解為具備表義和表音雙重功能的兼聲義符，可以更清楚地表明字的本義和引申義。

（作者單位：湖州師范學院教師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