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 江瑤 陳旭



摘要:在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引領下,面對復雜多變的國際環境,越來越多的企業家采取數字化轉型戰略,幫助企業獲取競爭優勢并實現持續創新。本文以企業家精神為研究對象,以數字化轉型為中介變量,以環境不確定性為調節變量,研究企業家精神影響企業創新績效的內在機制和路徑。基于2011—2021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樣本,構建有調節的中介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結果顯示:企業家精神能有效促進企業創新績效的提升;數字化轉型在企業家精神和創新績效之間起到部分中介的作用;環境不確定性負向調節三者之間的前半條中介路徑。相較于已有文獻,本文不僅有力補充了當前企業家精神與創新績效之間關系的研究結論,也為數字經濟時代如何提升企業創新績效提供了實踐參考。
關鍵詞:企業家精神;數字化轉型;創新績效;環境不確定性;有調節的中介效應
中圖分類號:F273.1;F832.51;F49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3-8256.2024.02.002
創新是引領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動力,而企業是推動創新的主體[1]。在企業創新發展過程中,企業家精神是推動企業自主創新和技術進步的重要力量[2],其地位和價值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3]。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企業家要做創新發展的探索者、組織者、引領者,勇于推動生產組織創新、技術創新、市場創新”。因此,研究企業家精神與企業創新之間的關系,從而更好地激發出企業家精神,實現企業持續創新,已經成為社會各界共同聚焦的熱點問題。
目前,我國經濟發展面臨著嚴峻復雜的國際形勢和接踵而至的巨大風險[4],動態變化的宏觀環境給企業發展帶來巨大挑戰。為應對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越來越多的企業家采取數字化轉型戰略[5],利用新一代數字技術改變企業資源配置模式和創新創業組織邊界,從而實現企業創新績效的持續性提升[6]。這意味著,數字經濟時代的企業創新不僅受到企業家精神的影響,也會受到企業家采取的數字化轉型戰略和環境不確定性的作用。然而,現有文獻多集中于探討企業家精神與創新績效的關系,或是對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企業創新績效進行探討,鮮有將企業家精神、數字化轉型與創新績效納入同一框架中進行系統分析,也缺乏關注數字經濟時代下企業家精神對創新績效的影響路徑和調節機制。
基于此,本文擬構建企業家精神、數字化轉型、環境不確定性和創新績效間的關系模型,并基于2011—2021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樣本數據進行實證分析,以期明確數字化時代企業家精神如何影響創新績效的具體路徑,從而為推動企業創新提供理論依據和決策參考。
1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1 企業家精神與創新績效
企業家的概念最早是由法國經濟學家薩伊于19世紀初提出,他認為企業家往往具備判斷力、堅毅、常識、專業知識和承擔風險的能力等[7]。Schumpeter[8]認為企業家精神是一種基于“創新性破壞”動機的“個人實現”心理。Miller[9]則提出,企業家精神不僅反映于創新行為,還體現在企業的創業行為上,即企業家會根據動態變化的外部環境調整企業資源配置模式并創造出新的能力。李蘭等[4]通過對當代企業家的專題調研,同樣明確指出企業家精神是指企業家追求創新的內在沖動,代表著一種不斷迎接市場挑戰、打破市場均衡、在變化中發現新機遇、創造新的生產組合的過程。因此,本文認為企業家精神包括了創新精神和創業精神兩個層面。其中,創新精神是指企業家能夠很好地應對環境變化,適應性地做出開發新產品新技術、變革組織結構、開辟新市場等行為;創業精神是指企業家突破現有資源限制追求商機的行為,具有先動性、冒險性、風險承擔性等特征。
對于具備創新精神的企業家而言,一方面他能夠依靠自身敏銳的洞察力,結合外部環境的變化有針對性地改變企業資源配置方式和商業模式,從而驅動企業做出創新性的調整和改變[10],幫助企業更好地把握住市場機遇,提高企業的創新效率和核心競爭力;另一方面,企業家身上具備的勇于創新和積極進取的工作態度,能夠帶動企業員工保持創新積極性和創新熱情[2],塑造出整個企業的創新型文化氛圍[11],從而對提升企業創新績效具有積極的作用。對于具備創業精神的企業家而言,一方面他積極尋求突破企業內部現有資源約束的方法,充分利用數字經濟、數字平臺等內外部條件拓展創業活動的邊界[12],從而為企業創造出更多的創業機會,促使企業呈現出良好的創新績效表現;另一方面,企業家身上具備的敢于冒險、敢為人先的精神,以及面對外部挑戰和挫折時所具備的風險承擔性和責任心,能夠深刻地影響和感染到企業員工,加大整個企業的創新投入和創業動力[13],從而促進企業創新績效的提升。基于此,本文認為企業家精神可以通過創新資源配置方式和商業模式、拓展創業活動邊界、充分影響企業員工行為等途徑,促進企業創新績效的顯著提升。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 1:企業家精神對創新績效具有積極的正向作用。
1.2 數字化轉型與創新績效
企業數字化轉型在實踐中的快速推進,引發了學術界對其的廣泛探討。從技術視角出發,數字化轉型是以數據為核心,將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應用到企業生產管理的過程之中[14]。從變革視角出發,數字化轉型是指企業利用數字技術變革企業的各個環節,推動企業業務流程、協同方式、管理方式以及人資結構重組變革[15];從過程視角出發,數字化轉型是受技術、環境等因素驅動而對企業組織設計、商業模式和業務流程的變革升級的過程[16]。無論是基于技術視角、變革還是過程視角,學者們都贊同數字化轉型對企業價值創造方式的創新調整和深刻變革,幫助企業持續獲取新的競爭優勢[17]。因此,本文認為數字化轉型是企業使用新的數字技術組合,改變傳統的研發生產方式、組織形態、商業模式和管理范式等,從而促使企業更好地匹配數字經濟時代環境特征的一種戰略變革行為。
本文將基于數字化轉型對企業經營各方面的改變,系統分析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企業的創新績效。具體而言:第一,數字化轉型使得企業逐漸形成模塊化、智能化的研發生產方式,實現對需求捕獲、研發設計、生產制造等全過程的實時監控與靈活管理[18],與消費者之間構建起正向互動的反饋機制,從而可以以較低的成本研發生產出滿足消費者需求的產品或服務[19],達到提升創新效率、降低創新成本的目標。第二,數字化轉型使得企業逐漸形成扁平化、網狀化、無邊界的組織形態[20],使得組織內外部的信息流通更加迅速便利,從而企業可以快速響應外界變化并捕捉市場機會,幫助企業提升組織能力并開展創新活動[21]。第三,數字化轉型使得企業逐漸形成多主體價值共創的商業模式[22],企業與消費者、政府、高校、科研機構、中介服務機構等多元主體協同共生,為企業創新活動提供多維度的資源要素,幫助企業精準解構和定位創新流程[19],從而有效提升創新效率和效果。第四,數字化轉型使得企業逐漸形成開放式、數字化的管理范式,數字技術的應用為企業所有員工提供了開放的學習交流渠道,緩解了企業內部管理決策時管理者的認知有限性和決策無限性之間的矛盾[23],從而提升企業開展相關創新活動的決策能力,促進企業創新活動頻率和創新績效的提升。基于此,本文認為數字化轉型可以通過形成模塊化、智能化的研發生產方式,扁平化、網狀化、無邊界的組織形態,多主體價值共創的商業模式以及開放式、數字化的管理范式,促進企業創新績效的顯著提升。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2:數字化轉型對創新績效具有積極的正向作用。
1.3 數字化轉型的中介作用
成功的企業家既具備創新精神,也具備創業精神,二者都對企業數字化轉型具有積極的影響。首先,創新精神作為企業核心競爭力的源泉,能夠幫助企業家敏銳地感知市場變化[24],并根據動態的環境要素調整企業戰略決策,促進企業可持續轉型與發展[25]。在快速變革、巨大不確定性和風險性的數字經濟背景下,具有創新精神的企業家意識到可以借助于數字技術從不同渠道收集關于市場環境、消費者和社會環境的信息,實時洞察和感知顧客的潛在需求,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變革,進而創新商業模式以實現企業競爭優勢的持續性獲取。其次,創業精神能夠幫助企業家在激烈市場競爭中追求新的外部機會、開拓新興商機,從動態變化的經濟形勢中去發現并把握市場機遇[2]。當前,數字經濟正在重塑全球要素資源和經濟結構,不斷改變全球市場的競爭格局和競爭范式,我國政府提出“數字中國”等發展戰略,從國家戰略層面大力推進數字化轉型進程。面對動態變化的數字經濟形勢,具有創業精神的企業家積極把握變革趨勢,加速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投入與落地,力爭把握住數字化變革給企業帶來的新興發展機會。基于此,本文認為在創新精神和創業精神的雙重驅動下,企業家能夠敏銳感知數字化賦能商業模式創新,并積極開拓數字化變革帶來的新興商機,從而推動企業的數字化轉型進程。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3:企業家精神對數字化轉型具有積極的正向作用。
此外,基于上文的研究假設,數字化轉型是企業依托于數字技術的應用和賦能,深刻變革企業的研發生產方式、組織形態、商業模式和管理范式等,使得企業運營的各個方面都能動態匹配數字經濟環境特征,從而幫助企業實現持續性創新并不斷獲取新的競爭優勢。整體層面上,企業家精神不僅可以幫助企業實現資源配置方式的變革、商業模式的顛覆創新、創業活動開展機會的把握,還可以激發員工創新和創業熱情,增強企業的創新能力和創新績效。基于此,本文認為企業家精神可以促使其調整企業經營思路和手段,順應數字經濟時代背景,積極推動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升級,從而提升企業的創新績效水平。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4:數字化轉型在企業家精神與創新績效關系中起到積極的中介作用。
1.4 環境不確定性的調節作用
環境不確定性的概念最早是由Duncan[26]提出,用來表征外部環境不穩定程度的特征。它是指企業對所處的環境以及外部市場變化無法做出準確感知的一種狀態[27],包括技術環境和市場環境的不確定性[28]。當前,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背景下,我國企業發展面臨著多種要素影響且各要素快速變化的外部環境[29],即高度不確定的外部環境。根據戰略匹配理論,企業家會結合外部的環境特征與內部的資源能力基礎,做出最能發揮企業競爭優勢的戰略方案。數字化轉型作為企業的一項戰略變革行為,環境不確定性顯然會調節企業家精神與其之間的關系。
具體而言,當企業面臨著高度不確定的技術環境時,技術更迭速度非常快,企業在利用數字技術進行戰略變革時可能會受到多方面的限制,導致數字化轉型戰略實施效果受到影響。部分企業甚至會由于技術、信息、資源等方面的限制而將外部動蕩環境視為威脅而非機會[30],從而傾向于保持現有的企業發展模式,減慢或者停止數字化轉型進程。當企業面臨著高度不確定的市場環境時,企業家難以把握住市場環境的變化趨勢,在動蕩環境中發現商機的可能性會被削弱。這樣的狀態造成市場競爭更為激烈,企業間關系表現出較強的對抗性[31]。因此,企業傾向于保持現有的組織模式,不愿選擇數字化轉型帶來的開放合作關系,從而不利于企業數字化轉型戰略的實施。由此可見,高度不確定的外部環境會使得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受到技術、資源等限制,企業家也會傾向于保持現有的經營模式而減緩數字化變革進程,不利于企業數字化轉型戰略的推進。相反,在較為穩定的外部環境下,技術迭代風險和市場波動風險也會相應降低,企業家進行數字化變革的信心以及數字化轉型戰略實施的成功性都會增加,從而進一步推動企業的數字化轉型進程。
綜合前述理論推演,環境不確定性調節企業家精神與數字化轉型之間的關系,而數字化轉型在企業家精神與創新績效之間起到中介作用。因此,本文進一步推論,環境不確定性能夠調節數字化轉型在企業家精神與創新績效之間的中介作用,即前半段被調節的中介作用成立。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5:環境不確定性負向調節企業家精神、數字化轉型與創新績效關系模型的前半條中介路徑。
基于上述分析,構建出研究的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2 變量設定與模型
2.1 變量定義與測度
被解釋變量:創新績效(INN)。專利是企業進行研發創新的結果,能很好地反映企業對于創新資源的投入程度及利用效率[32],是反映企業創新績效的有效指標。因此,借鑒李春濤等[33]的做法,使用企業專利申請總數加1的自然對數來衡量企業的創新績效。
解釋變量:企業家精神(ENT)。根據前文的分析,企業家精神分為創新精神與創業精神兩個層面。對于創新精神的衡量,參考葉作義和吳文彬[34]的研究,采用研發投入強度加以測度。對于創業精神的衡量,參考李琦等[35]的研究,采用人均固定資產、人均無形資產、人均收入以及董事會獨立性加以測度。在此基礎上,借鑒毛良虎等[11]的做法,采用熵值法進行指標賦權后計算出總得分。此外,考慮到企業家精神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的滯后性,按照何瑛等[36]的做法,對企業家精神數據進行滯后一期處理。
中介變量:數字化轉型(DT)。考慮到企業年報中沒有專門提供數字化轉型數據,而文本分析法是一種對內容進行客觀、系統和定量描述的研究方法,近年來常被用于對企業戰略行為的實證測度中,是衡量企業戰略導向的一個可行方式[37]。因此,本文基于企業年報資料,采用文本分析法實現對企業數字化轉型水平的實證測度。具體步驟如下:①借鑒吳非等[38]的做法,將數字化轉型關鍵詞劃分為底層技術運用和技術實踐應用兩個層面。底層技術運用反映了企業掌握的數字化技術情況,技術實踐應用則反映了企業數字化業務的情況,基于這兩個層面總結梳理出“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大數據”“移動互聯網”“數字營銷”“人機協同”等數字化轉型關鍵詞。②挖掘企業年報中數字化轉型關鍵詞,并以關鍵詞頻數加1后取自然對數來衡量數字化轉型水平。
調節變量:環境不確定性(EU)。參考申慧慧等[39]的做法,以年末銷售收入作為因變量、年度虛擬變量作為自變量,剔除銷售收入中穩定增長的部分,并采用最小二乘法回歸模型求得未經行業調整的環境不確定性,再除去同年度同行業內所有公司未經行業調整的環境不確定性的中位數,得到行業調整過后的環境不確定性。
控制變量:綜合現有對企業創新績效的相關研究[19,40-41],對如下變量進行控制:企業規模、企業年齡、董事會規模、股權集中度、無形資產比率、有形資產比率、資產負債率、資本密集度、股權性質。
所有變量的定義及說明如表1所示。
2.2 樣本選擇與來源
本文以2011—2021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初始研究樣本。選取該樣本的原因是:自2011年中國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設立以來,十年間中國數字經濟規模增長了4倍之多,這些變化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便利與可能。
參考唐松等[42]的做法,對數據進行如下處理:(1)剔除特別處理狀態的企業(ST、*ST、PT類樣本);(2)剔除財務數據異常的企業;(3)剔除銀行、證券、保險業等金融類上市公司樣本;(4)剔除IPO以及研究數據嚴重缺失的企業。經過以上處理,最終獲得405 家企業的4 455個觀測樣本。
本文數據來源包括兩個部分:(1)反映上市公司“數字化轉型”的指標數據,是通過采用文本分析法,對上市公司研究期間內的年報資料進行加工、整理、分析而得到;(2)研究涉及到的其他數據均來自CSMAR數據庫。考慮到極端異常值的影響,對除虛擬變量以外的所有連續變量在1%和99%分位上進行縮尾處理[35]。
2.3 實證模型構建
基于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構建出以下的實證回歸模型。首先,為檢驗企業家精神與企業創新績效的關系,建立模型(1):
其次,為檢驗數字化轉型對二者的中介作用,在模型(1)的基礎上進一步構建模型(2)和模型(3):
再次,為檢驗環境不確定性的調節作用,在模型(2)和(3)的基礎上進一步構建模型(4)~(6):
對于數字化轉型的中介效應,參照溫忠麟和葉寶娟[43]的做法,采取三步驟進行檢驗:首先,觀察模型(1)中的系數a1 是否顯著,該系數為企業家精神對企業創新績效的直接效應,如果該系數顯著,繼續模型(2)的檢驗,否則停止檢驗;其次,觀察模型(2)中的系數b1 是否顯著,該系數檢驗了企業家精神對數字化轉型的作用;最后,觀察模型(3)的系數c1 和c2 是否顯著,其中,系數c1 描述了企業家精神對企業創新績效的直接作用,若c1不顯著、c2 顯著,則意味著數字化轉型在兩者之間存在完全中介效應;若c1 和c2 均顯著,則表明數字化轉型在兩者之間存在部分中介效應。若b1和c2 有一個不顯著,則需要通過Sobel檢驗來判斷數字化轉型是否存在中介效應。
對于環境不確定性的調節作用,參照已有做法[44-45],按照如下步驟進行檢驗:首先,觀察模型(4)中的系數d3 是否顯著,該系數反映環境不確定性對企業家精神與創新績效直接影響的調節作用;其次,觀察模型(5)中e3 是否顯著,該系數反映環境不確定性對前半條路徑的調節作用;最后,觀察模型(6)中f5 是否顯著,該系數反映環境不確定性對后半條路徑的調節作用。
3 實證分析
3.1 描述性統計與相關性分析
所有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其中,創新績效均值為3.847,最大值為8.509,最小值為0.000,與李云鶴等[46]的研究結果相近。企業家精神均值為0.014,與齊結斌和安同良[47]的研究結果相一致。數字化轉型指標最大值為4.718,均值為0.978,且不為0的樣本數占據了一大半,說明我國很多企業已經開始數字化轉型,但是程度較低。
表3展現了變量相關性分析的結果,各變量的相關系數均小于0.7,且方差膨脹因子(VIF)均在1~3之間,說明研究結果不受多重共線性影響[48]。此外,在單變量分析情況下,企業家精神與企業創新績效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數字化轉型與企業家精神和創新績效均在1% 顯著為正,環境不確定性則顯著為負,說明其起到的是反向調節的作用,這也初步驗證了本文提出的假設。
3.2 企業家精神對創新績效的影響檢驗
表4列示了企業家精神影響創新績效的基準回歸結果。在模型1中,企業家精神對創新績效的影響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模型2的結果顯示,在控制了相關變量后,隨著企業家精神的加強,創新績效依舊顯著提升。依據表3的回歸結果,假設H1得到驗證。
3.3 數字化轉型的中介效應檢驗
加入中介變量數字化轉型指標之后,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模型3的回歸結果顯示,ENT 的影響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說明企業家精神能有效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假設H3 得到驗證。模型4 的回歸結果顯示,ENT 和DT 的影響系數均在1%水平下顯著,假設H2得到驗證。相對于表4中的模型2,模型4中ENT 的影響系數有所下降。這說明,數字化轉型在企業家精神與創新績效的關系中起到了正向的部分中介效應,假設H4得到驗證。
3.4 環境不確定性的調節效應檢驗
表6 展示了環境不確定性的調節效應檢驗結果。模型5中ENT×EU 變量的系數不顯著,說明環境不確定性對直接效應不存在調節作用。模型6中ENT×EU變量的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負,說明環境不確定性對企業家精神與數字化轉型關系起到負向調節作用。模型7中DT×EU 變量的系數不顯著,說明環境不確定性對數字化轉型與創新績效關系不存在調節作用。綜合表6 的結果可知,環境不確定性僅負向調節企業家精神、數字化轉型與創新績效關系模型的前半中介路徑,假設H5得到驗證。
4 穩健性檢驗
4.1 內生性檢驗
本文研究可能面臨的內生性問題包括遺漏變量、雙向因果關系等,為弱化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導致的估計偏誤,嘗試尋找企業家精神的工具變量,并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IV-2SLS)方法進行檢驗。
工具變量一:企業家精神滯后兩期(ENT_2)。本文采用的是專利申請數量作為企業創新績效的衡量,企業家精神對其的影響很大程度上存在滯后問題。雖然前文的分析已經采用了企業家精神滯后一期的變量,但是不排除滯后時間可能會更長。為消除內生性的影響,借鑒馬忠新和陶一桃等[49]對企業家精神變量的內生性處理方法,采用滯后兩期的企業家精神變量進行進一步驗證。
工具變量二:同年度同行業企業家精神均值(ENT_M)。為檢驗企業家精神與企業創新績效之間互為因果關系而產生的內生性問題,借鑒卜美文等[50]的做法,選取同年度同行業其他公司的企業家均值作為企業家精神的第二個工具變量。這是因為,同年度同行業的其他公司可能面臨相同的行業特征、風險及外部環境,滿足了相關性前提,而同行業其他公司企業家精神與本公司的創新績效無直接影響關系,因此符合外生性要求。
對于兩個工具變量而言,KP LM 統計量顯示模型不存在不可識別的問題,且CD Wald F 統計量的對比表明模型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說明本文所選的工具變量是有效的。使用ENT_2 和ENT_M 作為ENT 的工具變量進行回歸。回歸結果顯示,企業家精神會顯著促進創新績效提升,且部分通過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而實現,環境不確定性負向調節前半條中介路徑。因此,前文的研究結論是穩健可靠的。
4.2 其他穩健性檢驗
除了上述內生性檢驗外,還采用替換解釋變量、剔除非典型樣本的方式,進一步驗證上述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4.2.1 替換解釋變量
企業家精神對企業各種活動的影響最能在企業家對企業戰略活動決策中體現出來,外界了解企業家對企業財務狀況和經營成果的分析評價的最有效途徑就是通過年報中“管理層討論與分析”板塊[51]。參考以往文獻,從創新精神和創業精神兩個層面總結出最能反映企業家精神的關鍵詞,進行分析整理、詞頻統計,最終結果作為企業家精神的代理變量(Lntotal_ENT)進行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仍然顯著,所有假設條件成立。
4.2.2 剔除非典型樣本
由于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行業本就是數字經濟發展的基礎,同樣也是數字經濟發展的產物,天然就對數字技術有著強烈的追求意愿[40],故剔除這些行業,用余下的樣本進行重新估計。回歸結果顯示假設H1~H5的驗證結果依然穩健。
5 結論與啟示
5.1 主要結論與討論
基于數字經濟的時代背景,系統分析了企業家精神對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機制和路徑,并基于2011—2021年全行業上市企業為樣本展開實證檢驗。本文取得了如下結論。
(1)企業家精神對提升企業創新績效具有顯著的積極促進作用。企業家所具備的創新精神和創業精神,使其可以創新資源配置方式和商業模式、拓展創業活動邊界、充分影響企業員工行為等,推動企業創新績效的顯著提升。
(2)數字化轉型在企業家精神與創新績效之間起到部分中介的作用。一方面,企業家精神可以促使企業家迅速掌握技術前沿,激發創新思維,依托數字技術進行企業數字化轉型,改造傳統的創新活動與方式。另一方面,實施數字化轉型可以幫助企業形成模塊化、智能化的研發生產方式,扁平化、網狀化、無邊界的組織形態,多主體價值共創的商業模式以及開放式、數字化的管理范式,從而促進企業創新績效的顯著提升。
(3)環境不確定性負向調節企業家精神、數字化轉型與創新績效的前半條中介路徑。高度不確定的外部環境會使得企業的數字化轉型受到技術、資源等限制,企業家傾向于保持現有的經營模式而減緩數字化變革進程,不利于企業數字化轉型戰略的推進,進而負向影響到數字化轉型的中介效應。
5.2 理論貢獻與啟示
本文對相關理論的發展和管理實踐具有重要啟示。
(1)將企業家精神、數字化轉型、環境不確定性與創新績效納入同一分析框架,系統探討了數字經濟時代背景下企業家精神對創新績效的積極影響,并剖析了這一影響的具體路徑。本文既豐富了企業家精神的時代內涵,也為分析數字經濟背景下如何提升企業創新績效提供了理論依據。
(2)采用文本分析方法,篩選并提取數字化轉型關鍵詞,構建出數字化轉型評價指數。雖然已有研究逐漸開始關注于企業數字技術應用、數字化轉型的現狀評估[52],但多是結合自主設計的指標體系和問卷調研等方式加以衡量。本文提出的測度方法,不僅能更精確地對數字化轉型水平進行衡量,且拓展了文本分析方法在實證研究中的應用場景。
(3)分析了環境不確定性對企業家精神、數字化轉型與創新績效之間關系的調節作用,證實了環境不確定性對前半條中介路徑的負向調節效應。這一結論既是對當前數字化轉型驅動因素相關研究結論的補充,也啟發學者們進一步思考企業數字化轉型進程中企業家精神如何更好發揮。
(4)研究結論不僅可以為加強企業創新帶來有益的決策參考,還能為政府部門制定相關政策提供理論啟示。具體而言:一是企業應當著重培養企業家精神。面對當前復雜多變的國際環境,企業家精神在驅動企業創新發展中的作用越來越重要,應當充分激發企業家的學習能力、創新思維、創業精神,發揮其對創新活動的引領作用。二是企業應當加快數字化轉型腳步,數字化轉型作為一種重要的企業戰略變革行為,是幫助企業在當前市場環境中獲取持續競爭優勢的有效路徑,企業應積極做好數字化轉型的統籌規劃,通過搭建數字化管理平臺、購置數字化設備、轉變數字化管理思維等,有效推進企業各環節的數字化轉型。三是政府部門應營造有利于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發展環境,通過出臺專項扶持政策、加快新型基礎設施建設等措施,幫助企業家更為精準地把握市場發展方向、挖掘商業機會,從而提升企業家加速數字化變革的推進。
5.3 研究局限與展望
本文對企業家精神與創新績效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理論探索和實證研究。然而,文中樣本企業均來自于中國滬深兩市的上市企業,后續研究可以對全球其他國家展開調研,以進一步檢驗研究結論的適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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