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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外部驅動機制研究:基于戰略聯盟視角

2024-03-25 08:56:30王穩華陸岷峰朱震
現代財經-天津財經大學學報 2024年3期
關鍵詞:轉型戰略企業

王穩華 陸岷峰 朱震

(1.云南財經大學會計學院,云南 昆明 650221;2.南京工業大學互聯網金融創新發展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41)

一、引言

數字經濟是構建中國新發展格局和驅動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力量。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也強調要利用數字經濟新優勢賦能傳統產業轉型升級,壯大經濟發展新引擎。作為宏觀經濟的重要微觀組成部分,企業數字化轉型對推動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至關重要[1]。然而,大多數中國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面臨進程較慢、轉型程度參差不齊、轉型效果與理想水平之間存在較大差異等問題,并且還面臨著諸多挑戰。一方面,由于數字化轉型具有轉型成本高昂、陣痛期較長、失敗風險較高等特點,企業容易陷入“不敢轉”“不會轉”和“不愿轉”的困境[2]。另一方面,作為一種組織變革的新模式,數字化轉型的推動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等資源,并且還需要技術能力和動態能力作為支撐。但在瞬息萬變的數字化時代,單純依靠組織自身的資源和能力已經難以滿足數字化轉型的需求。此時,加強與外部組織的戰略合作或許是企業克服數字化轉型中自身資源和能力不足的有效途徑。因此,探究企業如何利用戰略聯盟合作助力自身沖破數字化轉型障礙和困境,成為當前兼具理論和實踐價值的研究話題。

關于如何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既有研究基于不同層面和視角給出了不同的答案,主要分為以下兩類:一類文獻主要從企業自身層面展開,檢驗了組織結構變革[3]、數字資源和能力[4]以及管理層的特征[5-6]等內部要素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另一類文獻主要從企業外部層面展開,分別從宏觀政策環境和微觀企業間關系視角考察了制度政策支持[7]、營商環境改善[8]、供應鏈關系聯結[9]和高管社會網絡關系聯結[10]等外部力量對數字化轉型的助推作用。盡管這些研究對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內外部因素進行了有益探討,但是基本上都將范圍限定于單個企業或者同行業企業間的聯結關系,忽略了企業和市場的互動關聯效應。作為介于企業和市場之間的資源配置手段[11],戰略聯盟以各方資源要素的互補性和協同性為基礎,促進了聯盟內各組織之間生產要素的流動[12],擴展了企業獲取資源的邊界和渠道,有助于企業從外部獲得更多的技術、資源和知識等要素來突破自身資源和能力的制約,進而驅動數字化轉型。與此同時,在現實中,隨著外部營商環境的不斷變化,企業選擇參加或建立戰略聯盟的現象日漸普遍,但是鮮有學者關注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和作用機制。因此,本文試圖探討以下問題:企業參與戰略聯盟是否有助于驅動數字化轉型?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機制是什么?企業如何更好地承接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驅動作用?

基于此,本文從企業外部層面出發,基于戰略聯盟視角,以2009—2022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探究企業參與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作用路徑和邊界條件。與既有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目前雖然已有較多文獻從企業自身和外部層面關注到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驅動因素,但是基本上都將范圍限定于單個企業或者同行業企業間的聯結關系,對企業和市場之間互動關聯關系的關注較為匱乏。本文基于戰略聯盟產生的協同效應視角,探究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外部驅動機制,既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相關研究形成有益補充,又為現實中破解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障礙提供新視角。第二,受限于數據的可獲得性,既有關于戰略聯盟的研究主要以理論研究、案例研究和問卷調查研究為主,采用大樣本實證研究的文獻較少。同時,在現實中,企業參與戰略聯盟的現象愈發普遍,但是關于戰略聯盟對企業發展會產生何種影響,目前學術界的研究結論存在正反兩種觀點。本文通過“文本分析+人工”方式獲取企業參與戰略聯盟的數據,然后理論分析并實證檢驗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在拓展戰略聯盟經濟后果研究的同時,也為戰略聯盟對企業產生的積極影響提供新的經驗證據。第三,本文從協同創新能力、數字化投資和管理層視域方面揭示了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機制,并從人力資本結構、企業科技屬性、外部經營環境和高質量發展等層面出發,多維度地考察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邊界條件和經濟后果,不僅有利于深化和全面認識戰略聯盟驅動企業發展的理論邏輯和結構化差異,而且也為差異化的政策引導提供有益的參考和啟示。

二、文獻綜述和研究假設

(一)文獻綜述

1.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相關研究

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實質是企業利用數字信息技術重塑和改造運營機制、生產流程和管理模式,以實現價值創造和高質量發展的系統性過程[13]。對于傳統實體企業來說,加快推動數字化轉型能夠對生產效率[14]、信息披露質量[15]、內部勞動力市場[16]和高質量發展[17]等眾多方面產生積極影響。但由于數字化轉型具有資源投入大、周期長和風險高等特點,許多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容易陷入“不敢轉”“不想轉”和“不會轉”的困境[2]。因此,探究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驅動因素已成為學術研究關注的熱點話題。關于企業數字化轉型影響因素的研究主要從外部環境和企業自身層面展開。其中,外部環境因素主要包括政府政策支持、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營商環境改善。現有研究指出,財政支出政策[18]、稅收優惠政策[19]和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政策[7]等能夠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制度保障,而地區經濟發展和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改善可以為企業數字化轉型營造良好的營商環境[8]。此外,率先完成數字化轉型的同行業領先企業和客戶企業可以形成引領和示范效應,協同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9];企業自身層面因素主要包括企業風險承擔、資源配置能力和管理層特征。隨著數字環境不確定性和風險的劇增,提高創新等資源配置能力[4]、加快數據要素市場化發展[20]、構建適應數字化應用的組織結構[3]等方式均有助于破除數字化轉型的障礙和困境。此外,作為企業戰略決策的制定者和執行者,管理層在企業數字化轉型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他們的專業知識、實踐經驗、戰略思維和社會網絡資源等因素均會影響其對數字化轉型的認知和態度,進而影響數字化轉型[5]。

2.戰略聯盟的經濟后果研究

戰略聯盟是兩個或兩個以上獨立組織通過協議建立以資源和能力共享為基礎,旨在實現優勢互補、風險共擔以及資源要素雙向或多向流動的組織合作方式[21]。隨著外部環境的不斷變化和科技日新月異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企業選擇參加戰略聯盟,通過整合企業外部資源來獲取新的競爭優勢,以適應外部環境的不斷變化。現有關于戰略聯盟的經濟后果研究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文獻從交易成本經濟學理論和資源基礎理論等視角出發,研究發現戰略聯盟能夠對企業產生積極影響。一方面,交易成本經濟學理論認為戰略聯盟是一種介于企業和市場之間的混合組織形式[11],通過與聯盟內組織建立長期和穩定的合作關系,可以有效緩解組織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減少交易成本、分擔風險[22]。另一方面,資源基礎理論認為戰略聯盟的本質是聚集和整合資源[21],它不僅可以促進聯盟企業之間異質性和互補性資源的流動、轉移和分享[12],而且還是企業獲取外部信息、知識和資源的關鍵渠道[23]。通過參與戰略聯盟,企業能夠獲取新的信息、資源和能力,進而提高企業績效[24]、抑制股價崩盤風險[25]、改善公司治理[26];另一類文獻從委托代理理論視角展開,認為戰略聯盟會對企業產生負面影響。盡管戰略聯盟能夠帶來諸多優勢,但是因為聯盟協調成本高昂和具有復雜性[27],加之聯盟伙伴可能存在機會主義行為,容易導致聯盟內信息的真實披露和有效流動可能很難實現[28]。另外,知識和技術的專用性會導致聯盟內出現“搭便車”等道德風險問題,致使聯盟存在較高的風險和不確定性,進而對企業的業績和創新產生負面影響[29]。

綜上所述,現有研究為理解戰略聯盟與企業數字化轉型之間的關系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基礎,但是關于戰略聯盟對企業的影響尚未形成一致結論,并且主要集中于企業績效和創新等方面,并沒有延伸至更多的企業經營決策行為。另外,關于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因素研究也主要集中于政策支持、企業自身以及由社會網絡關系產生的聯結擴散機制等方面,尚未有研究從戰略聯盟視角,檢驗并揭示戰略聯盟在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中的作用。

(二)研究假設

1.戰略聯盟與企業數字化轉型

數字化轉型是新時代下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必選項”。在現實中,企業加快推進數字化轉型的現象愈發普遍,但是在轉型過程中卻面臨進程較慢、轉型程度參差不齊、轉型效果與理想水平之間存在較大差異等問題。造成這些問題的原因有很多方面,其中,最重要的是企業自身資源和能力不足,難以滿足全面推進數字化轉型的要求。作為介于企業和市場之間的組織形式[11],戰略聯盟將企業獲取資源的邊界從自身內部擴展到外部市場,有利于企業從外部獲取數字化相關要素資源的支持,打破數字化轉型中自身資源和能力不足的制約,為推動數字化轉型提供新動能。具體而言,本文認為戰略聯盟能夠助力企業提高協同創新能力、增強數字化投資和抑制管理層短視行為,進而幫助企業破除數字化轉型難的困境。

首先,戰略聯盟能夠助力企業提高協同創新能力,為驅動數字化轉型提供能力支持。數字化轉型本質上是一種技術改造和創新方式,由于具有較強的正外部性[7],企業往往會獨自進行相關的創新和轉型活動。但是隨著技術知識的多元化、創新范圍的擴展和技術范式迭代速度的加快,單個企業依靠封閉式創新模式已經難以滿足自身數字化轉型的需求,向外部尋求聯盟合作成為企業順利轉型的有效途徑。一般而言,參與戰略聯盟的組織涵蓋技術領先企業、科研院所和高等院校等創新主體,這些組織重視對基礎技術的研發,往往具有領先的技術優勢和不同的資源。根據資源基礎理論,戰略聯盟能夠聚集和整合聯盟內各企業的資源[21],并且還可以促進聯盟企業之間異質性和互補性資源的流動[12]。企業通過與這些組織建立戰略聯盟關系,可以加強在數字技術方面的合作,推動數字技術和知識在聯盟成員之間流動和轉移,形成優勢互補的利益共同體,減少自身的資源浪費和精力消耗,同時也可以避免陷入某個技術創新的“能力陷阱”[30],進而降低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面臨的不確定性。另外,戰略聯盟通過分享異質性和互補性的技術知識資源,能夠幫助企業獲得技術協同,緩解異質性技術知識的協調成本,從而提升企業的協同創新能力。當企業通過戰略聯盟提高協同創新能力時,能夠改善企業數字技術硬件基礎設施和環境,從而有助于企業推動數字化轉型進程。由此可見,作為一種優勢互補和資源共享的合作模式,戰略聯盟能夠發揮協同效應,增加企業和聯盟內其他組織間的聯合研發創新活動,提高企業協同創新能力,進而促進數字化轉型。

其次,戰略聯盟能夠助力企業增加數字化投資,為驅動數字化轉型提供技術支持。作為一項以數字技術為基礎的系統性工程,企業數字化轉型需要大量的數字化投資作為保障[1]。但囿于投資成本高昂和失敗風險較高等問題,很多企業缺乏數字化投資意愿,并且還不能很好地將數字技術融入具體的業務和應用場景,最終陷入“不會轉”的困境,而戰略聯盟可以有效解決轉型中數字技術投資不足的問題。根據交易成本經濟學理論,戰略聯盟是各組織通過合作協議而建立的長期穩定的組織合作關系,通過強化聯盟內各組織間的分工協作,能夠有效減少企業在數字技術研究和開發方面的投入成本。同時,作為介于企業和市場之間的混合組織形式,戰略聯盟將企業獲取資源的邊界從企業內部擴展到外部,不僅能夠幫助企業從外部獲得更多的數字技術資源[11],擴大和更新數字技術內容的知識庫,還可以借助聯盟平臺,擴寬信息搜尋渠道,幫助企業減少有關數字技術信息的搜尋成本。另外,戰略聯盟內各組織間可以共同分擔數字技術投資失敗的風險,減輕單個企業在數字技術投資中的壓力。隨著投資成本和風險的降低,企業進行數字化投資的意愿得以提升,進而可有效緩解企業數字化投資動力不足的問題。與此同時,聯盟內各組織之間數字技術資源要素的流動,有助于企業摒棄陳舊的創新規則和程序,提高企業數字化投資的能力和規模,筑牢數字化轉型的技術“底座”,從而為企業順利進行數字化轉型提供技術保障。

最后,戰略聯盟能夠抑制管理層短視行為,為驅動數字化轉型提供智力支持。作為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重要戰略決策者,管理層的認知對驅動數字化轉型的效果具有重要作用[5]。但在現實中,囿于傳統觀念和路徑依賴,管理層對數字化發展趨勢的理解和認識不足,加之在有限理性條件下,管理層獲取知識和資源的途徑和方式有限,可能會造成管理層的短視行為,從而阻礙企業數字化轉型[31]。而戰略聯盟可以深化組織學習,緩解管理層對數字化轉型的認識不足,從而為驅動數字化轉型提供智力保障。戰略聯盟是企業與外部組織進行信息流動和溝通的橋梁,能夠為管理層獲取和吸收更多前沿的數字化知識和信息提供平臺,這種平臺是先進技術集成的載體,能夠賦能實體企業的發展[32]。借助平臺思維和協同發展理念,管理層可以深化對數字化轉型的認識和了解,從思想上緩解“不想轉”的難題。另外,學習是企業促進自身轉型發展的內在能力[9],也是聯盟知識活動的重要內容[12]。在戰略聯盟內,領先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經驗積累可以為后來者的轉型決策提供參考和借鑒。管理層通過不斷地學習和借鑒這些企業的數字化轉型經驗,并結合企業自身實際情況,將這些歷史經驗提煉和內化為自身轉型的知識和技能,進而能夠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同時,在聯盟合作協議框架下,聯盟成員間頻繁的溝通和交流,能夠加速前沿數字技術信息的流動,減少管理層的信息理解偏差,進一步增進管理層對數字化轉型的認識和了解,緩解管理層在數字化轉型中的短視行為,進而更有利于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進程。

基于以上分析,戰略聯盟能夠助力企業提高協同創新能力,增加數字化投資和抑制管理層短視行為,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能力、技術和智力支持,進而驅動數字化轉型進程。因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1企業參與戰略聯盟能夠推動數字化轉型。

2.不同人力資本結構情境下的戰略聯盟與企業數字化轉型

人力資本是企業最重要的生產要素資源,對企業的經營發展具有重要影響[33]。根據員工組織匹配理論,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推動離不開與之相匹配的高級人力資本結構的支持[34]。在不同的人力資本結構情況下,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效果可能會存在顯著差異。一方面,高級人力資本是知識、技術和經驗的載體,具有較強的創新能力[35],他們能夠通過干中學和模仿創新等方式增強企業數字技術創新,并且還能在數字化轉型中解決硬件、軟件的維護和修理問題,從而為順利推進數字化轉型提供技術保障。因而,在數字化轉型方面,高級人力資本結構和戰略聯盟能夠發揮協同效應,共同推動數字化轉型。另一方面,高級人力資本具有較高的資源配置能力和吸收能力[36],當企業通過戰略聯盟合作從外部組織獲取相關的數字新資源和新知識時,高級人力資本能夠更好地消化、吸收和利用這些資源。同時,高級人力資本也能夠更好地認識、理解和適應數字化轉型要求,減少戰略聯盟合作中有關技術磨合和生產要素重新配置的阻力,順利完成聯盟合作內容和數字化轉型工作任務,從而放大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驅動作用。綜上所述,企業提高高級人力資本結構程度,有助于更好地承接戰略聯盟的驅動作用,進一步推動數字化轉型。為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企業高級人力資本結構能夠正向調節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驅動作用。

三、研究設計

(一)研究樣本和數據來源

本文以2009—2022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2008年12月科學技術部等六部委聯合頒布《關于推動產業技術創新戰略聯盟構建的指導意見》,該政策有力地推動了企業參與戰略聯盟的發展,考慮到政策發揮作用具有滯后性,因此,本文將2009年作為研究樣本的起始年份。戰略聯盟數據來源于上市公司對外公布的戰略聯盟協議公告,經過作者團隊手工整理后得到,數字化轉型數據來自巨潮資訊網獲取的上市公司年報,人力資本結構數據來源于Wind數據庫,專利申請數據來源于CNRDS數據庫,其他財務數據均來自于CSMAR數據庫。同時,本文對初始樣本篩選如下:(1)剔除金融行業樣本;(2)剔除被ST和*ST處理的樣本;(3)剔除變量數據缺失的樣本。經過處理后得到35 434個研究樣本。為避免極端值對研究結果產生偏誤,本文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的縮尾處理,同時在回歸分析中采用了穩健標準誤調整異方差的影響。

(二)變量定義

1.企業數字化轉型

數字化轉型(Digital)是企業借助人工智能、大數據和區塊鏈等新一代數字技術來推動企業生產經營管理轉型升級的系統性過程[34],既有研究關于如何衡量企業數字化轉型尚未達成一致。年報是企業對外披露經營狀況、財務業績等信息的官方權威文件,從年報中提取數字技術關鍵詞能夠較好地刻畫數字化轉型程度,并且該方法得到許多學者的應用[6,14,18]。在總結現有研究的基礎上,本文借鑒肖土盛等(2022)[34]的研究方法,先是通過文本分析從公司年報“管理層討論與分析”部分提取數字技術的關鍵詞。為了保證數據能夠如實反映實際情況,本文將詞根前存在“無”“沒有”“尚未”和“不”等否定詞的信息剔除,然后使用加總的關鍵詞總詞頻除以年報“管理層討論與分析”部分語段長度再乘以100衡量企業數字化轉型。

2.戰略聯盟

借鑒黃勃等(2022)[12]的做法,根據上市公司發布的戰略聯盟公告設置上市公司是否參與戰略聯盟(Alliance)的虛擬變量衡量公司參與戰略聯盟的情況。具體地,首先,利用Python從巨潮資訊網獲取上市公司發布的戰略聯盟協議公告,同時,為了準確反映上市公司參與戰略聯盟情況,本文剔除政府部門和其他機構發布的戰略聯盟協議公告以及對外公布終止、失敗、停止實施等情況的戰略聯盟公告。其次,戰略聯盟具有合作期限,借鑒已有研究的做法,將尚未披露合作期限的戰略聯盟有效期設為3年。最后,根據對戰略聯盟公告信息的整理結果,設置上市公司是否參與戰略聯盟的虛擬變量Alliance,如果上市公司在t-2、t-1、t年至少參加過一項戰略聯盟活動,則Alliance為1,否則為0。

3.高級人力資本結構

高級人力資本結構主要表現為高學歷和高技能等高層次人才在企業員工雇傭規模中占有較高的比重。因此,本文從學歷結構和技能結構兩個層面區分和衡量高級人力資本結構。在學歷結構層面,使用受教育程度為本科及以上人數占企業雇傭員工總數的比例(Edustaff)進行衡量;在技能結構層面,使用技術人員人數占企業雇傭員工總數的比例(Skillstaff)進行衡量。

4.控制變量

借鑒現有研究[5-7],本文對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其他公司特征進行控制,主要包括: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資產回報率(Roa)、企業成長性(Growth)、企業年齡(Age)、董事會規模(Board)、獨立董事比例(Indepe)、兩職合一(Dual)、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資本密集度(Capital)、管理層持股比例(Mah)和企業現金流量(Cash),各變量的具體含義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及其定義

(三)模型構建

為檢驗上市公司參與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構建如下基準回歸模型

Digitali,t=β0+β1Alliancei,t+λControls+δt+μj+ωi,t

(1)

在模型式(1)中,Digitali,t表示公司i在t年的數字化轉型程度,Alliancei,t表示公司i在t年參與戰略聯盟的情況。Controls表示本文的控制變量,δt表示年份固定效應,μj表示行業固定效應,ωi,t為隨機干擾項。β1為本文的關注重點,根據前文理論分析,本文預期β1為正且顯著,即戰略聯盟能夠促進企業數字化轉型。

進一步地,為檢驗高級人力資本結構在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中所發揮的調節作用,本文在式(1)的基礎之上納入高級人力資本結構和戰略聯盟的交互項,構建如下模型進行檢驗

Digitali,t=β0+β1Alliancei,t+β2Staffi,t+β3Alliancei,t×Staffi,t+λControls+δt+μj+ωi,t

(2)

在式(2)中,Staffi,t表示公司i在t年的高級人力資本結構情況,在回歸分析中分別使用企業高學歷結構(Edustaff)和高技能結構(Skillstaff)代替,其余變量和式(1)中相同。β3刻畫了高級人力資本結構在戰略聯盟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中的調節作用,根據前文理論分析,本文預期β3為正且顯著,即高級人力資本結構有助于強化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

四、實證結果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列示了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結果顯示,企業數字化轉型(Digital)的均值為0.19,標準差為0.43,最小值為0,最大值為2.63,說明企業之間數字化轉型的差距較大。企業參與戰略聯盟(Alliance)的均值為0.27,表明樣本期內有27%的企業參與戰略聯盟。企業技術員工占全部員工比重(Skillstaff)的均值為0.19,本科及以上學歷員工占全部員工比重(Edustaff)的均值為0.25,表明我國企業雇員中高層次人才的比例還有待提高。其余控制變量與已有研究結果基本一致,未見顯著差異。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二)基準回歸結果

表3報告了戰略聯盟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基準回歸結果。其中,列(1)為僅控制年份和行業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列(2)是控制企業特征因素,但不控制年份和行業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列(3)和列(4)是在控制企業特征因素的基礎上,分別進一步控制行業和年份固定效應的回歸結果。以上結果顯示,在不同的模型設定條件下,企業參與戰略聯盟(Alliance)與數字化轉型(Digital)的回歸系數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企業參與戰略聯盟能夠顯著推動自身數字化轉型,本文研究假設H1得到驗證。

表3 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影響的基準回歸結果

(三)調節效應檢驗結果

表4展示了高級人力資本結構對戰略聯盟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調節作用結果。可以看到,列(1)中戰略聯盟與技術人員人數占全部員工比重的交互項(Alliance×Skillstaff)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列(4)中戰略聯盟與本科及以上學歷人數占全部員工比重的交互項(Alliance×Edustaff)也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企業高級人力資本結構程度越高,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效果越好,本文研究假設H2得到驗證。進一步地,本文根據技術人力資本結構和學歷人力資本結構變量的同年同行業均值將樣本分為高低兩組,再次檢驗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差異。結果如表4的列(2)-(3)以及列(5)-(6)所示,可以看到,在技術人力資本結構和學歷人力資本結構的高低兩組樣本中,戰略聯盟的估計系數為正且均在1%水平上顯著,但是兩者較高組樣本中的系數明顯高于較低組樣本,并且通過了組間系數差異檢驗,該結果再次說明高級人力資本結構能夠正向調節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驅動作用。

表4 不同人力資本結構下戰略聯盟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結果

(四)機制檢驗結果

前文實證檢驗發現,企業參加戰略聯盟有助于推動自身數字化轉型,但通過何種路徑發揮作用尚不清楚。根據前文的理論分析,在企業數字化轉型過程中,戰略聯盟能夠助力企業提升協同創新能力,增強數字化投資和抑制管理層短視行為,進而為數字化轉型提供能力支持、技術支持和智力支持。為此,本文在式(1)的基礎之上,構建式(3)和式(4)檢驗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作用路徑。

MidVari,t=β0+β1Alliancei,t+λControls+δt+μj+ωi,t

(3)

Digitali,t=β0+β1Alliancei,t+β2MidVari,t+λControls+δt+μj+ωi,t

(4)

在上述模型中,MidVar為中介變量,分別為協同創新能力(Unitpatent)、數字化投資(Digpatent)和管理層短視行為(Myopia)。其中,協同創新能力主要采用企業與企業、高校和科研機構等外部組織共同聯合申請的專利數量加1取自然對數衡量,該指標越大,表明企業的協同創新能力越強;數字化投資主要借鑒蔡宏波等(2023)[1]的研究方法,采用企業數字技術專利申請數量加1取自然對數進行衡量,該指標越大,說明企業數字化投資越大;管理層短視行為主要借鑒胡楠等(2021)[37]的研究方法,采用公司年報中“短期視域”詞匯總詞頻占MD&A總詞頻的比例乘以100得到,該指標值越大,管理層的短視行為越嚴重。

表5列示了企業參與戰略聯盟驅動數字化轉型路徑的檢驗結果。關于協同創新能力路徑,本文基于“戰略聯盟—協同創新能力—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路徑進行識別檢驗,列(1)—(2)是檢驗結果。可以看到,在列(1)中,企業參與戰略聯盟與協同創新能力的回歸系數為0.06,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企業參與戰略聯盟能夠提升企業協同創新能力。在列(2)中,企業協同創新能力與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企業協同創新能力的提升有助于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同時戰略聯盟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仍然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并且通過了Sobel檢驗,說明戰略聯盟能夠助力企業提升協同創新能力,進而為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能力支持。

表5 戰略聯盟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路徑檢驗結果

關于數字化投資路徑,本文基于“戰略聯盟—數字化投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路徑進行識別檢驗,列(3)-(4)是檢驗結果。可以看到,在列(3)中,戰略聯盟與數字化投資的系數為0.02,為正且在10%水平上顯著,說明戰略聯盟能夠提高企業數字化投資水平。在列(4)中,數字化投資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提高企業數字化投資水平有助于推動數字化轉型。同時戰略聯盟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仍然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并且通過Sobel檢驗,說明戰略聯盟能夠通過提升企業數字化投資水平,進而為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技術支持。

關于管理層短視行為路徑,本文基于“戰略聯盟—管理層短視—企業數字化轉型”的路徑進行識別檢驗,列(5)—(6)是檢驗結果。可以看到,在列(5)中,戰略聯盟與管理層短視行為的回歸系數為-0.01,為負并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戰略聯盟能夠抑制管理層短視行為。在列(6)中,管理層短視行為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為負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管理層的短視行為會抑制企業數字化轉型,而戰略聯盟與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仍然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并且通過Sobel檢驗,說明戰略聯盟能夠抑制管理層的短視行為,進而為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智力支持。

(五)內生性檢驗

第一,企業選擇參與戰略聯盟可能會受到企業各種特征的影響,并且是否參與戰略聯盟是企業本身的戰略決策,具有較強的樣本自選擇問題。為此,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方法重新檢驗基準回歸結果。具體地,本文以各項控制變量為協變量,將參與戰略聯盟的企業作為實驗組,利用Probit模型并且按照1∶1有放回的匹配原則,構建與實驗組得分相近的對照組樣本,再利用匹配后的樣本重新回歸檢驗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表6中列(1)結果顯示,參與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仍然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本文基準研究結論較為穩健。

表6 內生性檢驗結果

第二,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可能受到某些未觀測變量的影響,導致本文可能存在遺漏變量問題。同時,考慮到企業參與戰略聯盟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可以采用多期DID方法消除公司個體間差異和時間趨勢導致的偏誤,進而得到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凈效應”。為此,本文在PSM的基礎之上,采用多時點DID方法重新檢驗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具體地,先設置Treat變量區分實驗組和對照組,若企業在樣本期內參與戰略聯盟則賦值Treat為1,否則賦值Treat為0。然后設置Post變量區分企業首次參與戰略聯盟前后的時間,若企業第一次開始參與戰略聯盟及以后年度賦值Post為1,之前的年度賦值Post為0。由于企業參與戰略聯盟的首次時間不盡相同,因此采用多時點DID模型檢驗處理效應Treat×Post與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表6的列(2)結果顯示,處理效應Treat×Post與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參與戰略聯盟的確有利于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

第三,企業在數字化轉型過程中面臨失敗的風險較大,可能會推動企業開展戰略聯盟合作,以減少數字化轉型中的風險,進而導致本文研究結論可能有反向因果的內生性問題。為此,本文選取企業注冊地水稻種植面積占糧食作物總播種面積的比例(Rice)作為工具變量,進行2SLS檢驗。選擇水稻種植面積占比作為工具變量的原因在于水稻理論(The Rice Theory),該理論認為種植水稻的地區具有很高的團結協作文化和集體主義精神。這些文化氛圍和精神內核會提高所在地區企業進行戰略聯盟合作的意愿,但是水稻種植并不會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決策,因而符合工具變量選取的要求。表6的列(3)結果顯示,工具變量(Rice)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企業參與戰略聯盟的決策會受到水稻種植地區團結協作文化氛圍的影響。對于工具變量的適用性,表6中的結果顯示,不可識別檢驗Kleibergen-Paap LM統計量為80.92,弱工具變量檢驗的Kleibergen-Paap Wald F統計量為81.17,高于弱工具變量檢驗10%臨界值的16.38,表明本文選取的工具變量不存在識別不足和弱工具變量問題。表6的列(4)結果顯示,戰略聯盟的回歸系數仍然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在緩解反向因果后,企業參與戰略聯盟推動數字化轉型的結論依然成立。

第四,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可能是某些遺漏變量產生的影響,比如某些因素可能既會影響企業參與戰略聯盟,又會影響數字化轉型。但是,如果人為隨機改變企業參與戰略聯盟的情況,企業數字化轉型不會發生變化或降低,則意味著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并不是由其他遺漏因素造成。為此,本文采用安慰劑檢驗對式(1)進行重新檢驗。具體而言,本文設置隨機模擬戰略聯盟的變量,同時保持其余變量不變,然后使用隨機模擬戰略聯盟變量對數字化轉型進行重新回歸分析,表6的列(5)結果顯示,隨機模擬戰略聯盟變量的回歸系數不顯著,表明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不是遺漏變量所導致。進一步地,本文進行500次安慰劑檢驗,查看隨機模擬戰略聯盟變量回歸系數的分布情況。圖1的結果顯示,重復檢驗后的觀測值分布在0附近且近似于正態分布,再次說明本文回歸結果并非由其他非觀測因素產生,相關研究結論依然較為穩健。

圖1 安慰劑檢驗結果圖

(六)穩健性檢驗

第一,本文研究結論可能會受到被解釋變量和解釋變量測量誤差的影響,為此,本文采用替換變量的方法緩解上述問題。一方面,借鑒聶興凱等(2022)[15]的研究,使用數字化技術無形資產占無形資產總額的比例衡量企業數字化轉型。另一方面,借鑒陳紅等(2023)[25]的研究,使用企業戰略聯盟公告數量之和加1取自然對數衡量企業參與戰略聯盟。重新檢驗的回歸結果如表7的列(1)-(2)所示,結果顯示,在替換被解釋變量和解釋變量后,本文研究結論依舊較為穩健。

表7 穩健性檢驗結果

第二,本文數字化轉型變量為非負連續型變量,使用OLS進行線性回歸可能會導致研究結論存在估計偏誤。另外,企業數字化轉型容易受到自身特征以及隨時間和行業變化的產業政策的影響。為此,本文分別使用Tobit回歸模型、控制個體固定效應和聯合控制 “行業-年度”固定效應重新進行檢驗。表7的列(3)-(5)結果顯示,在一系列重新更換回歸模型后,戰略聯盟和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仍然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本文研究結論仍然較為穩健。

第三,戰略聯盟具有時效性,企業可能會退出戰略聯盟,為了排除企業退出戰略聯盟對本文結論造成的影響,本文更換樣本以進一步檢驗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借鑒黃勃等(2022)[12]的研究做法,本文將戰略聯盟有效期設定為3年,在保留了上市公司首次參與戰略聯盟前后各三年的樣本后重新進行回歸檢驗。表7的列(6)結果顯示,在重新更換樣本后,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系數仍然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本文研究結論依然較為穩健。

五、進一步分析

(一)不同聯盟合作機制下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

在不同的聯盟合作機制下,戰略聯盟對企業間要素流動的促進作用不盡相同[12]。因此,本文認為不同的聯盟合作機制會影響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驅動效果。具體而言,從戰略聯盟類型看,戰略聯盟可分為股權式聯盟和契約式聯盟[11]。股權式戰略聯盟是企業通過股權投資組建而成的獨立經濟實體,它具有正式的治理結構,對聯盟的決策和日常運作具有獨立管理權[12],而契約式聯盟是通過簽訂契約而形成的合作關系,組織形式相對松散,協調成本較高[27]。相比契約式聯盟,股權式戰略聯盟更能加速企業間的知識和資源等要素流動,更能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因此,本文預測股權式聯盟能夠強化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從戰略聯盟合作對象看,企業聯盟合作的對象主要有企業、政府部門以及科研院所等組織。在數字化轉型中,不同的聯盟合作對象給企業帶來的資源存在顯著差異。如果合作對象為企業,由于在生產業務流程、組織結構和運營管理模式等許多方面具有相似性,企業之間的轉型經驗可以相互借鑒,并且頻繁的企業間交流和合作更有利于企業之間的數字資源和知識等生產要素流動,進而更有助于推動數字化轉型。如果合作對象為政府部門,則企業可以享受到諸如數字基礎設施、稅收優惠和政府補貼等政策紅利,進而更有助于企業推動數字化轉型。如果合作對象為高等院校,雙方之間的合作內容更多的是人才培養和成果轉換方面的合作,這些合作內容對驅動數字化轉型的效果可能并不理想;從戰略聯盟合作內容看,若聯盟各方在合作協議中預設數字化轉型相關內容,則能夠加強聯盟各方在數字化轉型方面的溝通和合作,更有利于推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為此,借鑒黃勃等(2022)[12]的研究做法,本文從戰略聯盟類型、聯盟合作對象和聯盟合作內容三個方面,設置戰略聯盟是否是股權式聯盟(AlliEquity)、是否為契約式聯盟(AlliBilateral);聯盟合作對象是否為企業(AlliCompany)、是否為政府部門(AlliGovern)、是否為高等院校(AlliCollege);聯盟合作內容是否涉及數字化(AlliDigit),并將上述變量與企業參與戰略變量進行交乘,進一步檢驗不同聯盟合作機制下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

不同戰略聯盟機制下戰略聯盟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回歸結果顯示(1)篇幅所限,留存備索。,在戰略聯盟類型方面,戰略聯盟與股權式聯盟交互項的回歸系數在10%水平上顯著為正,而戰略聯盟與契約式聯盟交互項的回歸系數不顯著,說明相比契約式聯盟,股權式聯盟能夠強化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在戰略聯盟對象方面,戰略聯盟與聯盟對象為企業和政府部門交互項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均在1%水平上顯著,而戰略聯盟與合作對象為高等院校交互項的回歸系數不顯著,說明聯盟對象為企業和政府部門可以顯著增強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而合作對象為高等院校則對戰略聯盟的驅動效果并不顯著。最后,在聯盟合作內容方面,戰略聯盟與聯盟內容涉及數字技術交互項的回歸系數為正且顯著,說明相比合作內容未涉及數字技術,聯盟內容涉及數字技術更能發揮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

(二)戰略聯盟影響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異質性分析

企業參與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驅動作用可能會因企業自身特征和外部經營環境而存在異質性。本文接下來主要從企業自身科技屬性和外部所處地區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兩個方面進一步討論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異質性影響。

1.企業科技屬性

從企業自身特征層面看,由于技術優勢和資源稟賦的差異,戰略聯盟對高科技企業和非高科技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影響可能會存在顯著差異。相比于非高科技企業,一方面,高科技企業在高級人力資本和數字技術積累方面具有先發優勢,能夠助力數字技術成果的轉化、推廣和應用。另一方面,高科技企業能夠獲取相應的政府補貼和稅收優惠等政策支持,能夠為數字化轉型提供一定的現金流支持。本身具有的資源和技術稟賦優勢,再加上戰略聯盟為其提供的外部資源支持,高科技企的數字化轉型進程應該更快,效果也更明顯。為此,借鑒聶興凱等(2022)[15]的研究,本文根據企業科技屬性(Hightech),將研究樣本分為高科技企業和非高科技企業兩組樣本分別進行檢驗,并同時在回歸模型中添加戰略聯盟和企業科技屬性的交互項(Alliance×Hightech)進一步檢驗。結果顯示(2)篇幅所限,留存備索。,戰略聯盟在高科技企業和非高科技企業組中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均在1%水平上顯著,但在高科技企業組中的系數明顯大于非高科技企業組,并且還通過組間系數差異檢驗。同時,戰略聯盟與企業科技屬性交互項(Alliance×Hightech)的回歸系數也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以上結果說明戰略聯盟不僅能夠在高科技企業數字化轉型中“錦上添花”,而且還能在非高科技企業數字化轉型中“雪中送炭”,均能促進兩類企業的數字化轉型,但相比非高科技企業,戰略聯盟對高科技企業數字化轉型的促進作用更明顯。

2.知識產權保護強度

從企業外部環境層面看,知識產權保護是激勵企業進行創新活動的重要外部制度保障。在不同強度的知識產權保護地區,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驅動作用可能存在顯著差異。作為一種前沿的技術革新過程,企業數字化轉型需要大量的數字技術創新作為支撐,而高水平的知識產權保護有助于激勵企業開展技術創新活動,提升企業的技術創新競爭力,進而為企業數字化轉型筑牢技術“底座”。另外,高水平的知識產權保護有助于減少戰略聯盟內各組織之間有關專利技術的法律糾紛,為聯盟內知識、技術和標準等數字資源要素的流動、轉移和分享提供良好的環境支持,進而更有利于釋放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驅動作用。為此,借鑒吳超鵬和唐菂(2016)[38]的研究,本文從知識產權執法和司法保護兩個層面,采用各地區知識產權侵權案數占總人口的比重和律師人數占總人口的比重兩者取平均值,同時對該變量取自然對數(IPR)衡量地區知識產權保護強度,根據行業年度中位數將研究樣本分為知識產權保護高低兩組樣本分別進行檢驗,并同時在回歸模型中添加戰略聯盟和知識產權保護的交互項(Alliance×IPR)進一步檢驗。結果顯示(3)篇幅所限,留存備索。,戰略聯盟在地區知識產權保護高低兩組樣本中的回歸系數均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但在知識產權保護較高組中的系數明顯大于知識產權保護較低組,并且還通過組間系數差異檢驗。同時,戰略聯盟與知識產權保護交互項(Alliance×IPR)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以上結果表明地區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高,更有助于發揮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驅動作用。

(三)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經濟后果

數字化轉型是企業構筑競爭優勢的關鍵舉措,也是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那么,戰略聯盟在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后,其競爭優勢和高質量發展是否得到顯著提升呢?為此,本文分別從企業生產率、企業價值和企業市場競爭力三個方面,構建如下模型,進一步檢驗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后的經濟后果。

ResultVari,t=β0+β1Alliancei,t+λControls+δt+μj+ωi,t

(5)

ResultVari,t=β0+β1Alliancei,t+β2Digitalit+λControls+δt+μj+ωi,t

(6)

在上述模型中,ResultVar為經濟后果變量,分別為全要素生產率(TFP_op)、企業價值(TobinQ)和企業市場競爭力(PCM)。其中,全要素生產率主要借鑒黃勃等(2022)[12]的研究做法,采用Olley-Pakes法(OP法)計算得到,該指標值越大,企業的生產率越高;企業價值主要借鑒宋敬等(2023)[6]的研究做法,使用TobinQ值進行衡量,該指標值越大,企業的價值越高;企業市場競爭力主要是借鑒Peress(2010)[39]的研究做法,采用勒納指數進行衡量,該指標值越大,企業的市場競爭力越強。回歸結果顯示(4)篇幅所限,留存備索。,戰略聯盟對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同時數字化轉型和戰略聯盟對全要素生產率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均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后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同樣地,戰略聯盟對TobinQ值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5%水平上顯著,同時數字化轉型和戰略聯盟對TobinQ值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分別在1%和5%水平上顯著,表明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后能夠顯著提升企業價值。戰略聯盟對企業市場競爭力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上顯著,同時數字化轉型和戰略聯盟對企業市場競爭力的回歸系數為正且分別在10%和5%水平上顯著,表明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后能夠提升企業市場競爭力。以上結果表明戰略聯盟通過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獲取競爭優勢,實現自身高質量發展的目標。

六、結論與啟示

企業數字化轉型對驅動中國數字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但是在瞬息萬變的數字經濟時代下,單純依靠企業自身的資源和能力已經難以滿足數字化轉型的需求,加強與外部組織的戰略合作或許是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破局之道”。本文基于戰略聯盟視角,以2009—2022年中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從企業外部層面出發,探究企業如何利用戰略聯盟驅動數字化轉型。研究結論如下:首先,企業參與戰略聯盟能夠顯著驅動數字化轉型,并且高級人力資本結構能夠增強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驅動效果。其次,從作用路徑看,戰略聯盟有助于企業提升協同創新能力,增強數字化投資和抑制管理層短視行為,從而驅動數字化轉型。再次,股權式聯盟合作模式、聯盟合作對象為企業和政府部門、聯盟合作內容涵蓋數字技術有利于增強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驅動作用。另外,戰略聯盟對企業數字化轉型的驅動作用會因企業科技屬性特征和外部環境而呈現出顯著的異質性。與其他企業相比,在高科技企業和地處知識產權保護水平較高地區的企業,戰略聯盟對數字化轉型的驅動效果更為明顯。最后,戰略聯盟通過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能夠顯著提高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企業價值和市場競爭力,有助于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目標。

根據上述研究結論,本文的政策啟示在于:

第一,構建和完善對戰略聯盟和企業數字化轉型的支持體系。根據本文研究可知,戰略聯盟是企業破除數字化轉型難題的有效途徑,能夠助力企業數字化轉型。因此,政府應積極搭建戰略聯盟合作平臺,培育企業協同創新的服務生態圈,充分發揮戰略聯盟在資源配置中的整合和協同作用,加快推動生產要素市場化發展,引導并鼓勵企業加入戰略聯盟,助力企業破除數字化轉型困境。另外,企業數字化轉型需要資金和技術支撐,政府部門應當在戰略聯盟和數字化轉型方面制定科學合理的激勵政策,從稅收優惠、政府補貼和暢通融資便利性等方面提供財政政策支持,并正確引導社會資源流入數字技術創新,激發市場主體創新活力,為企業數字化轉型提供基礎技術保障。

第二,聚焦市場主體具體需求,不斷改進和優化營商環境,增大企業數字化轉型的經濟效益。本文研究發現較高的知識產權保護水平是企業通過戰略聯盟驅動數字化轉型的重要外部條件。因此,政府部門應當建立數字技術專利的確權和交易制度,不斷完善知識產權的歸屬、行使、管理和保護等方面的法律制度,加大對專利侵權的處罰力度,完善知識產權市場運行機制和公共服務體系,為維護企業數字技術創新的合法權益提供制度保障。另外,本文研究還發現企業通過戰略聯盟驅動數字化轉型后能夠顯著提高企業發展質量。因此,政府部門應當加快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完善面向企業的數字基礎設施公共服務,充分發揮戰略聯盟和數字技術在驅動企業高質量發展方面的積極作用。

第三,著眼企業內部實際條件,有針對性地推動企業實現數字化轉型的戰略聯盟合作機制。本文揭示和厘清了戰略聯盟驅動企業數字化轉型的具體路徑和自身需要具備的內部條件,以及在不同聯盟合作機制下這一驅動效應的效果差異,為企業驅動數字化轉型提供了理論指導。因此,企業應當著眼于自身資源和能力的實際情況,結合數字化轉型的難點和痛點,選擇合適的戰略聯盟合作機制、合作對象和合作內容,走出一條適合自身發展特色的數字化轉型之路。另外,企業應重視人力資本在技術積累、組織改革和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重要性,既要積極通過外部招聘高素質和高技能人才,也要加強對現有員工的教育培訓,不斷優化調整企業人力資本結構,為推動自身數字化轉型提供人才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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