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 拳

孟學禮

馮書記是個直爽人，愛喝酒。

在豫西一帶，劃拳是喝酒的一種方式，叫“猜枚”。猜枚都是兩個人對戰，雙方同時叫出0到10范圍之內的一個數字，在發音的同時，伸出一只手，五個指頭隨意變化，雙方伸出的指頭數量加起來，正好和自己喊的數字相同，就是贏家。誰輸了端一杯酒，同桌其他人都是觀眾和裁判。

5年前，馮書記從縣政府機關到局里任職時，局里幾位副職為他接風，在酒席上，面對一陣恭迎奉承，幾杯酒下肚，馮書記就有點飄飄然了。乘著酒興，馮書記說道：“謝謝各位，以后咱們就是一個鍋里耍稀稠的了，還望多配合。來，猜幾枚?！?/p>

之后，本單位人員相聚，幾杯酒下肚，他會說：“來，誰給我猜幾枚？”有人討好地應承，尤其是辦公室王主任，一馬當先，伸手接受書記的邀請。每次都是王主任輸得一塌糊涂，見風使舵的王主任會端起酒杯，邊喝邊說：“書記枚高，甘拜下風！”此時，馮書記春風得意，再次向在座的其他人“挑戰”，就會有李科長、張科長等人應戰，且都是大敗收手。

5年來，馮書記在酒場上從來沒有輸過，也從沒喝醉過。

一天，縣里人事調整，一紙文件，把馮書記調到另一個局擔任局長。

在離開崗位的前一天，正好是星期日，馮書記讓辦公室王主任安排了一席21人的大桌子，要和大家喝個告別酒。

上午11點多，機關的張副局長、李副局長、王副局長、馬科長、楊主任等幾乎都是“掛銜”的齊聚飯店，為馮書記送行。

坐在正席位置上的馮書記將斟滿酒的杯子舉起來，頓時酒杯碰得當當亂響。大家都附和著說：“祝賀馮書記高升！”

書記要調走，都向書記敬酒。幾杯下去，馮書記又興奮起來，要與諸位“猜枚”。

先是張副局長和馮書記對猜，一陣下來，馮書記輸了一大半。不知道咋回事，今天沒有人主動替馮書記喝酒了。接著，輪到李副局長了，倆人對戰，打了平手。輪到王副局長了，自信平時不在話下的馮書記竟然屢戰屢敗，12盅酒幾乎輸完。

馮書記感到有點納悶：平時猜枚，王副局長可沒有贏過我呀，今天是咋回事呢？反正今天也高興，喝就喝吧，和他們一起喝酒也就這一次了。馮書記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輪到王主任了，馮書記心想，辦公室的王主任幾年來在一起喝酒猜枚從來都是以大敗告終，這次可要在王主任這里搬回贏局。只見馮書記端起一杯水，一飲而盡，把喉嚨里的酒氣壓了下去，放下茶杯，伸手就向王主任挑戰。馮書記知道，幾年來，無論是本單位人員一起喝酒還是和外單位人員喝酒，只要王主任在場，每次都是主動替馮書記喝酒，王主任酒量確實了得。

開始“交手”，馮書記只覺得王主任手法特別快，又特別猛，三下五除二，馮書記就輸了一大半。當一串酒杯擺在馮書記面前時，他有點迷茫了，腦袋晃晃悠悠?？瘩T書記有點高了，最后還是張副局長出面解圍：“馮書記今天高興，猜枚不想再贏我們了，以后見面機會多著呢，剩下這幾杯，咱們每人一杯，替馮書記喝了?！?/p>

馮書記醉了，他的司機把他送回家，睡了一個下午，又睡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七7點多起床。

5年來，馮書記和本局的下屬們喝酒，還是第一次醉了，且不是一般的醉，他真沒想到。

次日上午，他坐上車去新的單位報到，和司機說起昨天意外喝醉時，司機對他說：“馮書記呀，我說了你也別不高興，以前并不是你的枚猜得好，那都是你的下屬，他們尊重你，都是故意輸給你的。昨天是因為你要調走了，你也管不住人家了，喝酒也都不再讓著你了，所以你自然就喝醉了?！?/p>

聽完司機的一番話，馮書記拍了拍暈騰騰的腦袋，若有所思。

（作者系河南省平頂山市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