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礎教育強國內涵與擴優提質行動的落地關鍵
——訪中國教育發展戰略學會常務理事紀大海教授

2024-03-18 11:44:34紀大海向晏平

教育科學論壇 2024年4期

●紀大海，向晏平

一、明確基礎教育強國建設的內涵

向晏平（以下簡稱“向”）：建設教育強國，是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礎工程，基點在基礎教育，重點是擴優提質。教育部、國家發展改革委、財政部發布的《關于實施新時代基礎教育擴優提質行動計劃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是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加快建設基礎教育強國的重大戰略行動。從大眾實踐的角度出發，行動力的增強，有賴于增進教育強國建設的價值內涵的明確認知。請您談談基礎教育強國的內涵。

紀大海（以下簡稱“紀”）：從總體價值追求看，基礎教育強國建設，是指建設高質量的國家基礎教育體系，它包含國家基礎教育全域的優質、全要素的優質和全學段的優質。如果這三個方面都實現了優質發展，那么，我們國家就可以認為是基礎教育強國了。從實踐角度看，根據《意見》，基礎教育強國建設主要應解決以下幾個方面的問題：第一，實施學前教育普惠保障行動，推進優質普惠發展；第二，實施義務教育強校提質行動，加快優質均衡發展；第三，實施普通高中內涵建設行動，促進優質特色發展；第四，實施特殊教育學生關愛行動，強化優質融合發展。如果這四個方面都達成了優質發展目標，那么，我國基礎教育基本上就實現了高質量發展。當然，這個《意見》，還包括實施素質教育提升行動，促進學生全面發展；實施高素質教師隊伍建設行動，提高師資保障水平；實施數字化戰略行動，賦能高質量發展；實施綜合改革攻堅行動，激發學校辦學活力。這些舉措，實質上就是為了實現上述四大優質發展目標的必要保障。

根據我的理解，建設基礎教育強國主要的一級指標表現為這樣幾個方面：其一，先進的教育思想和教育理念；其二，明確的教育發展目標；其三，科學的教育治理體系；其四，良好的教育結構、“硬件”和環境；其五，優秀的師資隊伍；其六，優良的教育方法體系；其七，和諧的教育關系。對此，不一一展開論述，這里專門簡談一下教育思想和教育理念以及相關聯的教育發展目標特別是“人的發展”目標。因為，作為高質量發展的頂層設計，需要首先明晰它的核心理念和頂層目標。

黨和國家提出的“立德樹人”教育方針，以及習主席提出的“為黨育人，為國育才”，這些表達雖異，內涵卻是高度統一的，是新時代我國先進教育思想和理念的集中表達。它們不僅是高質量教育的頂層核心理念和頂層目標，也是教育的根本任務。高質量教育亦即“優質教育”。關于優質教育的本質認識，習主席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有一句很經典的表述，可以作為整個優質教育的總括，這就是：讓每一個孩子享有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1]。這是對“以人為中心”的教育最本質的追求。要真正創造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不是簡單的“硬件”均衡就能辦到的，需要系統變革、整體優化，需要在“軟件”上發力。

向：基于教育強國建設的擴優提質，不能脫離“立德樹人”和“為黨育人，為國育才”這個根本，請進一步談談您對“為黨育人，為國育才”的理解。

紀：“為黨育人，為國育才”，主要是從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角度提出的。首先需要弄清要培養什么樣的“人”和什么樣的“才”。從教育學角度理解“為黨育人，為國育才”，就是為黨和國家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人。從人才學的角度來理解“為黨育人”，實質上就是為人才確定“性質”（定性），“為國育才”，實質上是為人才確定“資質”（定量）。用先哲的說法，就是“人為才之帥，才為人之資”。作為定性人才的“人”，合理的理解就是一種大寫的“人”，即具有黨性品質的健康人格的人。“為黨育人”，具體講就是培養四種人格，即政治人格、善性人格、道德人格、文化人格。

政治人格，即培養具有基本政治覺悟、政治態度和政治立場，具有追崇黨和國家的價值取向，具有愛國精神和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的新時代青少年。教育若是在這方面羞羞答答，有意或無意回避青少年的黨性教育或政治教育，又怎么能說是 “為黨育人”呢？青少年的黨性教育，理應是中國式高質量教育體系的內涵之一。

善性人格，即培養具有心地善良、心性純美，具有“不忍人之心”，具有寬恕品質、待人友好和樂于助人的新時代青少年。揚善抑惡是德育“格物”的核心要義，善性人格培育是學校德育的邏輯起點，是“做人教育”的內核之一。在物欲橫流、道德失范的境遇下，強調這點很有必要。

道德人格，即培養具有公共道德素養和公共精神的新時代青少年。道德人格表現在國家對公民道德提出的要求之中，更集中地表現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之中。什么是公共精神？就是心有社會、心有公眾，服務社會、服務公眾的精神。公共精神不僅是一種意識，也是一種行為，其核心詞是公德、責任、擔當、同理心與同情心。在極端個人主義、拜金主義抬頭的情形下，加強公共精神的培養是“為黨育人”不可或缺的重要內容。

文化人格，即培育具有中國氣質、中國精神的新時代青少年。 “讓中國人成為中國人”應當成為教育的主旋律。教育需要對外開放，需要面向世界、接納世界，但不能“丟根失魂”，丟了根的國際化注定不會成功。從傳統文化角度看，“孝、悌、忠、信、禮、義、廉、恥”與“溫、良、恭、儉、讓”，比較能表征中國人的文化人格，其中“孝悌”“廉恥”“恭敬”“謙讓”“氣節”等是中國人特有的文化品格，需要傳承和弘揚。

“為國育才”，實質上就是培養能為國家發展和強盛做出貢獻的人，核心就是培養人的創能和技能。國家曾將“德、識、才、學”作為人才評價的基本要素，如果將“德”視作上面“人”的內涵的話，那么，“識、才、學”就應是“才”的內涵。識、才、學集中表現為能力。在人的能力中，創新能力和技術能力是最為重要的能力。我曾經將人才表述為：人才=健康人格+創新能力+技術能力。這里，我著重談談創新能力培養。

在創新能力中，創新思維是它的核心要義，因為創新思維既可以產生思維性成果（如創新理論、假設性理論、文學成果等），也可以產生由思維性成果演化的實踐性成果。沒有創新思維，一切創新活動、創新實踐、創新成果都無從談起。這就給教育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是堅守“記問之學”的教育還是轉向“學思之學”的教育？

“記問之學”，是指背記知識以回應教師之問、教師之考的學習方式。由此形成的學習樣式就是“讀死書，死讀書”“頭懸梁，錐刺股”“六經注我，我注六經”等。我不否認傳統學習方式的可取之處，但是它培養的“會走路的書櫥”（“書呆子”）已不合時宜，在人工智能時代更是如此。 “學思之學”，是指學而生疑、疑而生問、問而生思的學習方式，這種方式主要表現為啟發式學習、探究性學習、思維性學習、對話式學習等。唯有知行合一、學思結合的教育，才能培養“知類通達”、舉一反三的創新性人才。《易經》所講的“教思無窮”，揭示了教育最本質的功能和教育應當遵循的教學原則。教育是教人聰明的，是打開人的智慧之竅的，培養人良好的思維品質和思維方式是它天生的使命。黨和國家號召建設創新型國家和學習型社會，教育應當有所作為，學思教育、創意教育勢在必行[2]。

觀照上述內容，基于“為黨育人”的人格培養，基于“為國育才”的創新能力培養，是教育的重難點問題，是高質量教育建設必須解決的問題。解決好這個問題，才能體現《意見》提出的“鑄魂育人”。

二、把握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基本樣態

向：加快推進基礎教育強國建設，著力構建優質均衡的基本公共教育服務體系，切實辦好更加公平、更高質量的基礎教育，是國家意志和民眾期待，請談談“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應具有的基本樣態。

紀：關于這個問題，沒有固定闡釋與說法，但有共同的觀察點與價值理解。我的理解，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至少應從以下幾個方面體現。

其一，有優質均衡的教育生態環境。創造公平教育的重點難點是義務教育優質均衡。解決這個問題，要有優良的教育結構。要讓整個基礎教育體系有一個完全合理、協調、系統的布局，要讓各學段在教育內容、教育方式方法、教育生活情境等方面無縫銜接、有機過渡。比如農村教育，如何在既重效率又重公平的基礎上做好結構調整和重新布局，這是一篇值得舉力去做的大文章。不論什么樣的布局或調整，有一個基本的指向不能變，那就是要讓所有的結構和要素都處于一種優質均衡的狀態。這是優質均衡教育的題中應有之義。

《意見》強調了優質化的內涵：一是擴優擴容，培優培名（名校），扶持薄弱學校；二是重在初中教育提質。這是指向優質均衡的一種結構性調整，是義務教育階段實現優質均衡發展的重要策略。

關于優質均衡，我一直強調需要厘清兩個重要內涵：一是“硬件”的優質均衡。它包括設施、場地、建筑、撥款、配置、師資等方面的優質均衡配置。嚴格講，凡是看得見的問題，或用錢能解決的問題，對政府來說相對好辦一些。當下，相當多地方的教育均衡或優質均衡，都集中在“硬件”均衡上。二是“軟件”優質均衡。它主要包括思想、理念、文化、治理、精神、模式、教育教學方式方法、關系等。嚴格講，“軟件”均衡的要素多半看不見、摸不著，是無法完全用錢來解決的問題。教育“軟件”建設需要錢，但不能指望錢解決一切問題。因此我們在解決硬件優質均衡的時候，千萬要注意解決好“軟件”的建設和重構問題。正是這一點，不少地方政府也包括很多學校不夠重視，由此衍生出一系列的問題。比如，有的學校建得非常漂亮，但是在管理方面、學校文化方面、教師精神狀態方面等，比較落后、差勁，給人一種“暴發戶學校”的感覺。在“硬件”均衡后，學校漂亮了，但質量沒上去，學校的教育生態、班級生態、班級文化、班級現狀依然故我，班級中的優勢群體和弱勢群體依然存在，好的太好，差的太差，弱勢群體被邊緣化，被人們遺忘。這也是優質均衡進程中的結構性失衡。對此，我發起的“班級均衡教育”，就是力求解決這一問題的。唯有實施“班級均衡教育”，才能讓每個孩子享有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

需要著重說明的是，“軟件”優質均衡絕非是指千校一個理念，萬校一個模式，也不是指復制別人的文化，照搬別人的樣式，而是指借鑒別人，創生自己，讓自己的“軟件”與“硬件”相匹配、相協調。我曾經有一個表述，即文化不可以復制，理念不可以照搬，模式不可以套用，重在借鑒、創生。

其二，有優秀的師資隊伍。真正優秀的教師應當有一定的學歷，有扎實的專業本領，有較高的職業熱情，有崇高的人格品質，有較大的精力投入，有靜心教學和潛心育人的精神境界。只有不為外界所利誘，安心下來當好老師，以道傳人、以品度人、以文化人、以業授人，真心真情關愛每一個學生，才能成為真正的人師，才算是為人師表，才能叫做“善喻之師”。這樣的師資隊伍，才是高質量教育的重要保障。

其三，有科學的育人方式。育人方式的創生和設計，需要緊緊圍繞“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這一目標展開，要遵循教育規律，有利于推進素質教育，有利于學生核心素養發展。科學的教育教學方式，要求在方法上有所創新，在手段上有所改進，在教育教學藝術技巧上有所突破。要建設活力課堂，建設活力校園，創新和改進教育方式方法就是必選課題。課堂教學是否有趣、有情、有法、有機，是否讓學生學有興趣、學有所獲、學有思問、學有后勁，這是評價教育方式方法是否科學有效的重要指標，也是評價課堂教學是否優質的重要指標。應當從以培養應試能力為目的的教學方式轉向以培養優良思維品質為要旨的教學方式。這是高質量教育本質要求之使然。

其四，有個性的全面發展。這主要指學生的個性化全面發展，當然，教育者也應當個性化全面發展。高質量的教育不僅要讓學生“五育”并舉、全面發展，還要尊重學生個性差異與多樣需求，讓他們自由充分地發展。創設開放、生態的育人環境，發展學生的創新能力、實踐能力和個性優長，為拔尖創新人才、為各類實用人才的成長打下良好基礎。這里需要澄清一個可能的認識誤區：不能把全面發展理解為各門考試學科的全面優秀，即各科都獲得高分；不能把“五育”并舉理解為“五育”各育評價分值均等。

三、聚焦普通高中內涵建設行動的著力點

向：普通高中學段是基礎教育的最后一公里。《意見》明確提出實施普通高中內涵建設行動，促進優質特色發展，您認為推進普通高中內涵建設的著力點是什么？

紀：按《意見》精神，要實施普通高中內涵建設行動，促進優質特色發展，著力點在于特色的準確定位，就是根據學校特點或優勢找到各自發展的生長點，通過資源開發利用，促進高中學校各優其優、各揚其長。

高中學校分為三種類型：一是普通高中（或稱學術性高中，或稱領航高中），二是特色高中，三是綜合高中。這三種高中已有“國家身份”，這就為高中的特色發展確立了大方向。學校應瞄準這個方向，去謀劃設計自己應該走的路。比如，學術性高中應著力于學科課程建設與優化，尤其要在創新思維教育方面加力，為高校輸送創新性人才打牢基礎。特色高中要真正辦出特色，就需要突破現實制約。當下特色高中發展最有前途的就是藝體特色。這是因為藝體能夠進入高考渠道，高考有出路。至于科技、人文等方面的特色，就沒有藝體高考這樣的“待遇”。假如學校在科學、計算機、人工智能、航天航空、生物科技等方面形成了有特色的科技教育，有力有效地提升了學生的科技素養，但它并不能有效納入中考高考渠道（國家奧賽、國際奧賽除外），這在無形中就會抑制它的生長。有些學校長期開展中國傳統文化教育，并成為教育特色，但它同樣不能與中考高考搭上關系，面臨不可持續發展的問題。盡管科技教育、人文教育旨在提升學生科技和人文素養而不僅僅在乎考試升學，而社會和家長卻在乎考試升學，這就是最大的觀念障礙。因此，特色高中的建設與發展，還需要在考試制度、選拔制度上有所變革、有所支持。否則，特色學校走不遠。綜合高中似乎發展得更好些，那些一般普通高中都或多或少地開設了藝體班，而且辦得不錯，這樣就有了“綜合”的味道。但它們在內容上還是狹窄了。綜合高中理應包含知識教育、職業教育、特長教育以及適應鄉土（鄉村）發展需要的專業教育等。顯然，綜合高中的多種教育如何開設、如何協調、如何綜合、如何與其他學段銜接等，需要深入探索和實踐。

總之，普通高中的內涵建設與特色發展，必須著眼于對公民素質的培養，必須擔負起創新人才和技能人才培養的重任。以辦學特色促進學生優勢特長發展，為那些學科成績平平的專才、奇才、怪才提供脫穎而出的成長平臺。

四、加強基礎教育擴優提質的師資保障

向：基礎教育擴優提質，必然對師資保障提出更高的要求。根據《意見》精神，您認為構建高水平師資保障機制的關鍵是什么？

紀：關于教師，《意見》中談了兩點。第一點主要講教師成長（即培訓和培養），第二點講師資如何均衡配置。根據這兩點，我想討論一下下面的問題。

第一是教師的交流，特別是骨干教師交流，要讓其制度化和可檢測化、可評價化，而且要把這些評價的結果與骨干教師的認定有機地結合起來，讓骨干教師真正發揮骨干和領航的作用，否則，骨干教師下到農村，未必能起到應有的作用。換句話說，也就是要通過制度性規約，有效克制“出工不出力”的問題。

第二是團隊式交流。對這個問題，我主張“小團隊互動”，比如，學科組與對應學科組、教研組與對應教研組開展交流互動。小團隊互動所產生的團隊動力，比之于大團隊互動要好得多，它更有利于互動團隊的相互成長，進而拉動整個學校和教師的發展。所以，團隊與團隊之間如何交流，用什么形式交流，希望能夠進一步明晰。各結對學校、幫扶學校、捆綁學校應深入討論這個問題，把教師成長問題切切實實地解決好。

第三就是緊缺學科教師的校際分享。有些學科教師，很多地方和學校都緊缺，比如說專業的美術課教師、音樂課教師、勞動課教師等。《意見》提到，在學區里面，緊缺學科師資可以在幾個學校之間共用共享，這很好。但也會遇到諸如編制、待遇、工作量、排課等方面的問題，因此要構建一種共享機制，才能使其正常運轉。

構建高水平師資保障機制的關鍵，我認為，就是三句話：“留得住”“有盼頭”“樂意干”[3]。怎樣實現這三句話呢？那就需要滿足三個方面的需求。一是物利需求，即滿足教師的基本生存需求。教師的工資、住房、消費等問題應得到合理的滿足。如果入不敷出，教師就很難“留得住”。二是發展需求，即滿足教師在職業上的發展需求，讓他們感到職業生涯有希望、有未來、“有盼頭”。人總是希望“向上流動”的，如果總讓他（她）看不到未來、看不到希望，那么，他們就會心灰意冷，不思進取了。所以，我們應出臺促進教師“向上流動”的相關政策，以此激勵教師成長、保障教師成長。激勵教師發展的制度性載體主要有職務晉升、職稱評定、榮譽獲得等。在職稱問題上，國家還得想辦法再調整，讓老師們經過努力能夠盼到職稱問題的解決；在榮譽頭銜上，要將各種各樣的政策性榮譽頭銜規范化，同時也應高度重視“民辦頭銜”和“民間口碑”，并予以合理地認定。不論榮譽頭銜獲得還是職稱晉升，都能刺激他們積極進步。榮譽頭銜不僅需要規范化，也應多元化。榮譽頭銜適當擴張一些是必要的，它不能成為“寶塔尖”，讓教師可望而不可即。三是精神需求，即滿足教師情感生活和心靈自洽的需求，讓他們感到生活幸福、工作愉快，樂意從教。學校應是精神豐盈的家園，而絕不能成為情感的荒漠和心靈的桎梏。中國有句話叫“士為知己者死”，這就是情感的力量。情感順暢，心情愉悅，即使錢少一點教師也“樂意干”，愿意把工作做好。傳統的談心活動、思想交流活動、非工作的小團隊互動、非刻意的茶敘交流等，都是很有效的和諧情感的方式。時下擔心的是，一些學校的干群關系、師生關系、師師關系、生生關系、家校關系沒有了情感互動，沒有了心理溝通，情感生活漸行漸遠。這無疑會對學校教育、老師們心理情感的健康發展產生不利影響。

上述基于三個需求的三個滿足（保障），如果都能落實、“變現”，教師發展一定會很好。如果當中某一項不能得到基本滿足，而其他兩項能夠得到有效滿足，也會產生穩定教師的補償效應。如果三項都不能獲得基本滿足，教師隊伍勢必不穩定。如此一來，我們何談教育的高質量發展？

五、優化基礎教育擴優提質的協同育人機制

向：基礎教育擴優提質，有賴于健全學校、家庭、社會協同育人機制。在當前，這種機制的建立主要存在哪些問題？您認為應該如何解決和優化？

紀：關于家校社協同，《意見》中有一個頂層理念的表述：政府統籌，學校積極主導，家庭主動盡責，社會有效支持。《意見》也提出了要適應這種協同的方法和路徑。我認為有兩點需要明確：一是需要明確責任，就是要把家校社的責任邊界明晰化；二是需要建立溝通機制。下面我著重就第一點談一些我的看法。

家校社的責任怎么區隔呢？我以為，家庭的主要責任是解決孩子的德行養成。德行養成包括哪些？主要包括兩個方面的習慣：一是生活習慣，良好生活習慣主要包括講禮貌、信守承諾、知道感恩、做家務等。二是學習習慣，良好學習習慣主要包括自覺主動讀書、積極主動提問討論、不經提醒而主動完成家庭作業、慣于反思學習問題、遵守時間、集中學習注意力等。這兩種習慣的養成，家庭責無旁貸。

學校的主要責任是以知識學習為主的綜合素質的培養。學校對學生德智體美勞“五育”的融合發展和綜合能力的養成，特別是對書本知識教育，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學校不能把文化知識教育和學習任務轉嫁或變相轉嫁給家庭。家庭對孩子學習負有輔助責任。

社區的主要責任是建構優良的社區環境，提供和組織社區教育資源，營造社區教育氛圍，為家庭教育提供解難紓困的幫扶，等等。比如，有些家庭不能輔導孩子，不能教育孩子，或家庭存在嚴重的矛盾沖突等，社區需要及時干預和出面解決，以避免青少年受到傷害。

家校社各自明晰責任所在，主輔有別又主輔協調，認真履行職責，唯有如此，才能達成真正的協同。

《意見》里有一句非常重要的話，叫做“學校積極主導”。如何理解“積極主導”呢？我認為就是學校要主動出擊、積極介入。如何主動出擊呢？我們在新都區搞了一個“校風牽手家風”的家校社協同活動。這個活動就是對“積極主導”和主動出擊的實踐回應。校風代表學校文化，家風代表家庭文化，校風牽手家風，就是用學校文化去主動牽手、去主動主導家庭文化建設。為什么是校風牽手家風，而不是家風牽手校風？第一，家風從來都不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即便是高知家庭，也不可能自然形成家風。家風必須在外力的支持下有意識地長期積淀形成。在社區中最理想的外力就是學校。第二，家風自主構建中存在諸多問題和不足，比如，很多家庭對家風是什么、如何建設完全不清楚。這就需要學校的專業指導，這種指導不僅限于操作層面，還包括價值引領、文化引領等方面。在社區中，沒有誰比學校更能代表社會主流文化，最能代表教育主流文化、國家主流文化的就是學校教育。因此，“校風牽手家風”，可以說是對“學校積極主導”的實踐表達。該活動已在成都市新都區取得了較為顯著的成效，已然成為家校社協同的“新都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