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聊聊修改

汪雨萌

在本年度的最后一期，我選用了我自己學生施岳宏的論文。倒不是說他寫得特別好，而是因為這篇論文我參與了選題的討論，也參與了他完成論文之后的修改環(huán)節(jié)。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經(jīng)驗。一篇文學論文的完成過程與文學作品的完成過程有很大的相似之處，都要經(jīng)過提綱的確定和修正、正文的寫作以及正文的修改。其實從這次指導施岳宏寫作的經(jīng)歷來看，我覺得修改這件事其實是非常重要的。在我逐字逐句幫他修改之前，我曾經(jīng)在審閱后給過他兩次整體性的修改意見：第一次是給了他一些文章中我覺得比較需要，然而他沒有使用的理論依據(jù)，讓他進一步查找和閱讀，以便增加文章的整體理論鏈路；第二次是對論文層次的修整。施岳宏的初稿雖然也像現(xiàn)在的完稿一樣分為了三個層次，但當時他對三個層次的把握不是非常清晰，小標題雖然界定還比較明確，但在具體論述的時候還是有比較多的交叉性和重復性，三個層次也比較平面，沒有太多的縱深感。當然，其中也穿插了一些對具體詞句的修改意見。可見雖然在他還沒有進行撰寫的時候，我們就對論文的整體框架和章節(jié)層級做了把握和建構(gòu)，但在學生的論文寫作實操中，還是難免會因為學理水平、思維水平和寫作水平的限制而跑偏。然而，這兩次整體性的修改意見對施岳宏的幫助并不是很大，雖然他后來修改之后給我的版本打眼一看還不錯，但當我再仔細閱讀的時候，仍然發(fā)現(xiàn)了很多學生自己不會認為是問題的問題。

就施岳宏這個單篇案例而言，后期修改面臨的最大困難是學術語言和學術語法的建立。施岳宏是一個出色的詩人，散文寫得也挺不錯，他對文學語言的熟悉程度遠高于學術語言，因此他的文章雖然看起來很美，但是其中卻有兩個對研究文章而言較為“致命”的問題：一是他試圖對他熟悉的文學語言進行學理賦能，我在文章中看到了大量修辭性的、描繪性的語言，我也能從這些詞匯和句式中隱約感受到他想要表達的思想，然而因為文學語言本身必須具備的含混屬性，他的思考和觀點沒能準確地輸出；二是長期的詩歌寫作與散文寫作造成了他寫作邏輯的斷裂和跳躍。這兩個寫作思維模式對詩歌與散文而言是助力，對學術寫作而言卻很可能成為敗筆。我在早前幾期曾經(jīng)聊過學術文章的審美需求，這當然是不可或缺的，但顯然和真正的文學創(chuàng)作的審美需求還是有很大的區(qū)別。連貫、流暢、清晰是學術文章審美的基礎性要求，畢竟把觀點講清楚、有說服力才是這類文章的終極目標。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選擇準確的、具有力量的甚至是具有修辭屬性的詞匯和句法，這能夠給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清晰表述的學術文章的審美錦上添花，但反過來以語言的優(yōu)美作為優(yōu)先級則是本末倒置。因此最后我可以說是逐字逐句地對他的文章進行了審閱和調(diào)整，并和他討論我的修改是不是符合他想要表述的觀點。這是整個寫作過程中我認為最有效的一個階段。

因此把修改的職責完全交給學生，我想并不是對他們進行學術鍛煉的最優(yōu)解，因為他們可能正處在自己的信息繭房和認知誤區(qū)里，靠自己的力量是很難走出來的。所以同學們?nèi)绻麑ψ约旱恼撐牟蛔孕?，請毫無歉疚地趕快尋找你的指導老師，畢竟他/她才是那個寫文章經(jīng)驗更多的人，他/她該幫助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