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本書閱讀教學要精選圖書版本

摘要：版本學是從屬于文獻學的一個學科，其中大有學問。在高中語文整本書閱讀教學中，精選圖書版本的意義和價值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有利于學生真正讀到好書，促進整本書閱讀教學實施，培養學生的學術規范意識。語文教師在開展整本書閱讀教學時主要應從三個方面精選圖書版本：精選優秀的出版社，精選高水平的注者，精選專業的譯者。

關鍵詞：整本書閱讀 版本 出版社 注釋 翻譯

如今，高中語文課程、教材、教學、評價對整本書閱讀的重視前所未有，在實際的整本書閱讀教學中，有一個突出問題是，很多語文教師不重視圖書的版本選擇，讓學生隨便買一本就開始讀。版本不同，書的品質很可能就大不相同，特別是中國古典名著和外國名著。優質的版本（通常也叫善本）總是稀缺品，對于培養學生雅正的閱讀品味十分重要。《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中華傳統文化專題研討”學習任務群就明確提出“閱讀古代典籍，注意精選版本”[1]。《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22年版）》“整本書閱讀”學習任務群也明確要求“選擇圖書和適宜的版本”[2]。以《紅樓夢》為例，有研究者指出，“有關《紅樓夢》整本書閱讀，選什么版本來讀，應該是首先需要認真對待的。”[3]“《紅樓夢》的整本書閱讀要重視版本問題，就是說我們要選擇一個好的《紅樓夢》本子。”[4]版本學是從屬于文獻學的一個學科，其中大有學問，每本書都有專門的版本記錄頁（版權頁）。本文主要從版本的角度探討整本書閱讀教學要注意的問題，以期對一線的整本書閱讀教學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一、整本書閱讀教學為什么要精選圖書版本

在高中語文整本書閱讀教學中，精選圖書版本的意義和價值主要表現在以下三方面。

一方面，《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強調，“學會正確、自主地選擇閱讀材料，讀好書，讀整本書。”[5]版本是好書的一個重要指標，要促進學生“讀好書”，就必須增強版本意識，精選圖書的版本，讓學生讀到一流的版本。研究表明，“版本沒選好，尤其是古人和外國人作品的注譯本，開卷就未必有益，甚至反而有害。”[6]“同一本原著的譯者注者不同，書的內容就迥然不同，差距有時大到不同的注譯本就是不同的書。事實上，不同的版本本身就代表不同的書。”[7]以《論語》為例，在全國圖書館參考咨詢聯盟“圖書”板塊“書名”選項輸入“論語”，就立即檢索出與“論語”相關的中文圖書6300多種，真可謂令人目不暇接。若教師覺得無所謂，隨便讓學生選，可能班上每個同學讀的《論語》版本都不一樣，這樣一來基于閱讀的教學也就成了空談。只有確定優質的版本，學生才能讀到更好的《論語》，獲得更優質的精神食糧，做到取法乎上。現在網購圖書已經非常便利了，只要知道優質版本，基本上就能買到。

另一方面，如今整本書閱讀已經真正進入到教學中，為了讓學生統一進度閱讀并共同交流研討，真正實現共讀一本書，就很有必要盡可能讓學生閱讀同一個版本的整本書，尤其是同一個譯者的外國文學名著。例如，《大衛·科波菲爾》中的很多人名，莊繹傳譯本譯為斯蒂福、小艾米麗、湯米·特拉德、馬莎、艾妮斯，而宋兆霖譯本分別譯為斯蒂福思、小艾米莉、托米·特雷德爾、瑪莎、愛格妮斯。對于這些人名，若翻譯都不一樣，還怎么一起在班上交流研討？而且原著同一個段落在不同譯本中的頁碼也可能不同，這樣就不利于同步翻檢查閱。筆者曾讓學生盡可能都讀人民文學出版社《駱駝祥子》的插圖本，“由于有孫之 珍貴的插圖，這個版本的《駱駝祥子》質量很高，教師應建議和推薦學生統一閱讀這個版本，以便學生能讀到同樣的內容，有序推進整本書閱讀教學。”[8]

此外，《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設置的“學習任務群”中，“文學閱讀與寫作”“漢字漢語專題研討”“中華傳統文化專題研討”“學術論著專題研討”等任務群均明確提出要求學生嘗試進行論文寫作，要求進行學術性小論文寫作時，“理論推導、數據引用等應堅持學術規范，不作假，不抄襲，不強詞奪理。尊重他人研究成果，引用資料應注明出處，文末應注明參考書目。”[9]然而，高中生往往習慣了寫考場作文——在一個小時內硬寫甚至東拼西湊800字，很多引用都缺少學術規范。例如，“世界上最寬闊的東西是海洋，比海洋更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胸懷。”學生經常把網上流傳的雨果的這一句名言放在自己的作文里，事實上，權威的譯文是這樣的，“世間有一種比海洋更大的景象，那便是天空；還有一種比天空更大的景象，那便是內心活動。”[10]常常有這樣的現象，廣為流傳的名言在一定程度上曲解了原意，表達出了迥然不同的意思。如果是學術寫作，即使針對相同的原著，不同的譯本翻譯得也不同，不應隨隨便便不標注譯者就引用。具備了較強的版本意識，就可以讓學生查詢核對引文的出處，并詳細注明出處，引用時嚴格按照《信息與文獻 參考文獻著錄規則》寫出參考文獻格式，培養學術規范意識。這樣學生才會明白，不同的譯本代表不同的版本，不可混為一談。

二、整本書閱讀教學如何精選圖書版本

有研究者“闡述了選擇中學生必讀書目版本時應遵循的五大原則：品牌的權威性、版別的切適性、體例的完整性、版次的時效性和裝幀的平民性”。[11]我們認為，語文教師在開展整本書閱讀教學時主要應從以下三個方面精選圖書版本。

（一）精選優秀的出版社

精選圖書版本首先要精選出版社，這可是一個專業活，畢竟出版學、編輯學、圖書編輯學都是很專業的學科。否則就很有可能會直接無視編輯出版工作的專業性，而這無疑是短視的。根據《國家新聞出版署關于公布第一批通過2022年度核驗圖書出版單位名單的通知》，目前全國共有588家圖書出版單位。但并非每一家出版社都具有同樣高的水準。優秀的出版社往往能夠匯聚優秀的作者、編輯、注者、譯者，有著極強的綜合實力。

比如，經過檢索發現，人民文學出版社是我國唯一的名稱含有“文學”的出版社，出版的大都是相當上乘的版本，是我們選擇古今中外文學名著的首選。以《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關于課內外讀物的建議”和高中語文統編必修教材“整本書閱讀”單元涉及的書目為例，王伯祥選注的《史記選》、中國藝術研究院紅樓夢研究所校注的《紅樓夢》《吶喊（插圖本）》分別是《史記》《紅樓夢》《吶喊》比較優質經典的版本。當然，人民文學出版社近年也將很多經典版本納入了“語文閱讀推薦叢書”，為我們的選擇提供了方便。

另外，商務印書館和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均是出版人文社科類圖書的重鎮，出版了大量的經典名著。其中商務印書館出版的《鄉土中國 生育制度 鄉土重建》（中華現代學術名著叢書）水平很高，值得《鄉土中國》整本書閱讀教學選用。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的呂叔湘《語文常談》也是十分優秀的版本。

在工具書方面，商務印書館和上海辭書出版社都是國內一流的出版社。例如，商務印書館《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和上海辭書出版社《辭海（第七版 彩圖本）》都可以作為學生閱讀整本書的輔助參考資料，后者相當于一部百科全書，提供了最權威的百科知識。《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也收錄了不少百科詞語，如“公司”“個人問題”“教條主義”。《辭海（第七版 彩圖本）》更是推出了與紙質版內容一致的網絡版。二者都有助于學生閱讀信息類文本，例如，學生若對《鄉土中國》中的“差序格局”不太明白，可以查閱一下工具書，《辭海（第七版 彩圖本）》就收錄了這個術語，并有近100字的解釋。

另外，傳統文化經典方面，中華書局、上海古籍出版社是向高中生推薦普及本傳統文化經典作品的首選；外國文學名著方面，人民文學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是首選，后面還會重點提及。

（二）精選高水平的注者

精選圖書版本還需要精選注者，這一點主要針對中國古典名著。我們之所以現在能順利讀到古人的作品，并能很好地理解原義，常常要依賴專家學者的整理和研究，其中的一項重要工作就是古籍整理，這是一項非常專業的工作。目前我國設有全國古籍整理出版規劃領導小組辦公室。2022年，中辦、國辦還印發了《關于推進新時代古籍工作的意見》，古籍工作的重要性可見一斑。我國有專業的歷史悠久的校勘學和訓詁學，它們主要就是服務于古籍整理和研究的。可以說，我們現在能夠讀懂那些古典名著，在很大程度上都要歸功于這些名著的整理者、點校者、注釋者、翻譯者。2021年，全國古籍整理出版規劃領導小組辦公室公布了首批向全國推薦的40種經典古籍及其179個優秀整理版本，它們可為我們精選版本提供很專業的參考。我國目前整理出版古典名著水平最高、最專業的出版社當數中華書局和上海古籍出版社，這兩個出版社出版了大量古典名著的優質版本，這些優質版本主要是由該領域的研究專家注釋的，整體水平可信。例如，中華書局出版的陳鼓應《老子注譯及評介》、楊伯峻《論語譯注》《孟子譯注》、韓兆琦譯注的《史記》、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程俊英《詩經譯注》都是高中整本書閱讀極佳的推薦閱讀版本。也有一些版本可能不是特別著名，但質量上乘，這就需要語文教師平時注意收集。比如黃瑞云《老子本原》《莊子本原》（湖北人民出版社），注釋流暢，要言不煩，比較適合對道家感興趣的高中生閱讀。譚家健、孫中原《墨子今注今譯》（商務印書館）則是閱讀《墨子》較好的入門版本。

（三）精選專業的譯者

精選圖書版本還必須精選專業的譯者，最好是優中選優，首選翻譯家的，它們往往才是適合學生讀的最優質的版本，這一點主要針對外國名著。因為對于同一部原著，譯者不同，譯文就不同，而并非所有的譯文都無可挑剔。當前很多出版社為了逐利，都競相出版外國名著，特別是其中的公版書，翻譯出版的不少版本都粗制濫造，甚至不負責任。例如，在全國圖書館參考咨詢聯盟“圖書”板塊“書名”選項輸入“堂吉訶德”，就立即檢索出與“堂吉訶德”相關的中文圖書500多種。因此要盡可能精選出眾的譯者，要知道翻譯學也是一個非常專業的學科，翻譯的專業性、科學性、重要性可想而知。沒有高水平的語言修養和文學修養，是做不好翻譯工作的。盡管現在人工智能技術突飛猛進，但翻譯絕非僅靠機器就能完成，對于文學翻譯來說，譯者的審美創造是機器無法代替的。目前，外國文學經典在國內最一流的譯本多數都集中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和上海譯文出版社。《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中的很多外國文學名著的經典版本人民文學出版社都出版過，更適合高中生閱讀，如中國翻譯家譯叢的《朱生豪譯莎士比亞戲劇》、外國文學名著叢書中傅雷翻譯的《歐也妮·葛朗臺》《高老頭》、名著名譯叢書中冰心、石真、鄭振鐸翻譯的《泰戈爾詩選》。

當然，上面例子中的很多譯本也被收錄在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其他叢書中了，只是印次不同，但版次都一樣。精選版本可以首選中國翻譯家譯叢，其次選外國文學名著叢書，再次選名著名譯叢書，之所以這樣建議，除了是因為它們都是精裝版外，還因為中國翻譯家譯叢是人民文學出版社聯合中國翻譯協會出版的，外國文學名著叢書是人民文學出版社再度與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合作推出致敬歷史上所謂的“網格本”的，名著名譯叢書專門錄制了朗讀版。這都是它們的優勢，因此整本書閱讀教學時應當盡可能選擇這些譯本。

有時也不能完全迷信出版社。例如，《源氏物語》林文月翻譯的譯林出版社的版本在很多方面都要勝過豐子愷翻譯的人民文學出版社的版本。因此，精選圖書版本很多時候還得多參考研究專家的意見或自己作一番比較考察。

同時，對外國文學名著，一定要指導高中生閱讀原著全譯本，而不能讀中文改編本或簡讀本，畢竟高中生的閱讀理解水平已經比較高了。這是培養學生雅正文學品味的重要準則。一線教學存在為了應試而只讀名著縮寫本的現象，這有悖課程標準的初衷。有研究者以《巴黎圣母院》為例，“選取同名譯者的原譯本與簡讀本，選取同章節進行文本閱讀比較分析；采用分詞統計、情感分析與社會網絡分析方法，分別從詞匯、句法和語義語境層面比較經典原譯本與簡讀版的差異。結果發現，簡讀本在詞匯量、修辭句法、人物關系及情節發展等方面均與原著有顯著差異，簡讀本一定程度破壞了經典的原生性和自洽性。”[12]

此外，一般而言，針對同一部書，首選修訂本或增補本。還應考察原著自身的版本，譯本盡量是直接從原著翻譯的，而不是從其他語言的譯本轉譯成中文的。在購買力許可范圍內，可優先選擇精裝版，而不是平裝版。若某個版本的書內容一樣，譯者也相同，但出版社不同，就應精選一流出版社的版本。若同一家出版社出版了同一部書的多個版本，就應盡可能選擇適合自己特點的更優質的版本。由于有的作品篇幅小，出版社就往往將其與其他作品合在一起出版，如陳良廷等翻譯的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老人與海》實際上是包括《老人與海》在內海明威的小說集，人民文學出版社的中國現代話劇經典叢書也將曹禺的《雷雨》《日出》合在一冊出版，優先購買這種合集有利于學生增加閱讀量。

總之，好的版本是更好的橋梁，可以幫助師生更好更快地通向整本書閱讀的廣闊世界。懂一些版本學常識，可以讓師生少走一些彎路，在本就珍貴的閱讀時光中收獲更多美好的閱讀體驗。

參考文獻：

[1][5][9]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2017年版2020年修訂）[S].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0：27，32，32.

[2]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22年版）[S].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2：33.

[3]詹丹.《紅樓夢》整本書閱讀的選擇性問題[J].語文建設，2020（01）：4-8.

[4]張慶善.中學生如何整本書閱讀《紅樓夢》[J].紅樓夢學刊，2022（01）：1-22.

[6]唐玖江.選好版本讀好書[N].巴中晚報，2017-03-7（14）.

[7]唐玖江，榮維東，薛相鋒.青少年課外閱讀推薦書目研究：基于中小學語文課程標準實施視角[J].圖書館雜志，2020，39（05）：64-74.

[8]張一平，唐玖江.指向閱讀策略的整本書閱讀教學——以導讀《駱駝祥子》為例[J].語文教學通訊，2022（05B）：33-35.

[10]雨果.悲慘世界（上）[M].李丹，方于，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2：226.

[11]榮權.談《中學生必讀書目》的版本選擇[J].圖書館雜志，1999（12）：32-33.

[12]袁曦臨，戴琦.文學經典原著及其簡讀本的文本閱讀比較研究——以《巴黎圣母院》為例[J].圖書館雜志，2020，39（03）：58-68.

[本文系2022年重慶市研究生科研創新項目“中學跨學科寫作大概念研究”（項目編號：CYB22145）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