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車闖越南

李皙寅　翟芳雪

東南亞街頭的中國車越來越多。

12月16日，領克宣布正式進駐越南市場，首家領克空間于河內開業，并將開售領克09、領克05和領克01三款車型。據悉，領克在胡志明市的門店將于2024年1月開業。自2021年11月正式開啟“亞太戰略”以來，領克汽車已成功進入科威特、以色列、沙特、阿曼等中東國家市場，開設了五家領克中心、兩家領克空間。

中國是2023年上半年越南進口汽車數量排名第三的國家，共有5849輛，價值2.247億美元。不止賣車，中國車企不斷推進速度和廣度，奇瑞汽車正尋求在越南建設年產20萬輛的汽車工廠；長城也在越南發布GWM品牌，首家門店在河內開業；比亞迪也被傳出有意在越南建造汽車零部件工廠。

在越南，談及交通，這里最有名的是摩托車。如今，伴隨越南政府對于能源轉型的重視，圍繞新能源汽車的政策層出不窮——公共交通電動化、逐漸禁售傳統燃油車……

疊加上相對年輕的人口，以及開啟對外開放的越發接洽國際的外部預期，到越南去的國家車企越來越多；越南汽車制造商協會（VAMA）預測，到2030年，越南電動汽車數量將達到100萬輛，到2040年將增至350萬輛。

這些因素彼此疊加，讓越南資本市場孵化出了VinFast，一家誕生四年，一度市值全球第三的車企……

由于越南免除其他東盟國家成員國的整車進口稅，因此，對已經在東盟成員國站穩腳跟的車企來說，出口去越南是一個何樂而不為的選項。

正如后續VinFast股價的劇烈震蕩，基于光鮮亮麗的期待背后，越南汽車消費市場挑戰也不少。比如，消費能力還不足以支撐中高端車型市場，暢銷車型多為10萬元人民幣以下的國民車型；當地基礎設施、經商環境、工人技術水平，尚有待提高。

當然，在樂觀的人眼里，挑戰和機遇并存，只要性價比和產品力出眾，就能在越南市場奪得一席之地；對于中高端車企來說，它們希望趁機用好的產品，提前搶占消費者心智——不是只有“開不壞”的日本車才是好車，圖的是一個短期的長尾效應，和長期的品牌認知……

只要想成為具備全球競爭力的企業，一定要走出去，更深地參與到全球競爭中，才能獲得全面且深入的發展。

越南的電動汽車市場還在萌芽狀態。

根據Statista的數據，越南2022年的乘用車銷量約為28.4萬輛，其中只有幾千輛是電動汽車。

即便如此，這并不耽誤市場普遍看好越南電動汽車市場的未來。

根據惠譽解決方案（Fitch Solutions）旗下研究機構BMI Research的數據，2023年，越南電動乘用汽車的銷量預計將至少翻一番（漲幅可達114.8%），達到1.8萬輛左右。

從2023年到2032年的十年，BMI預計越南電動乘用汽車的銷量將每年平均增長25.8%，在2032年達到約6.5萬輛的年銷量；到2030年，電動乘用汽車的滲透率將增至13.6%。

如此樂觀的預測背后，包含著越南政府高亢的口號，以及背后配套的一攬子產業政策。

具體來說，政府擬通過公共采購，啟動新能源汽車消費市場；同時，配套提出要逐步替代傳統燃油車。

2022年7月，越南政府總理批準了“綠色能源轉型、減少交通領域碳和甲烷排放行動計劃”。根據該計劃，從2025年起，使用汽油的公交車將逐步被更換為電動或綠色能源車輛；到2040年，逐步停止生產、組裝和進口使用化石燃料的汽車；到2050年，所有機動車換成電動或綠色能源車輛。

2023年10月5514d8b2cde522cda6f20a74d2ac6f954日，越南河內街頭的Vinfast電動汽車。圖/法新

越南汽車制造商協會（VAMA）預測，到2030年，越南電動汽車數量將達到100萬輛，到2040年將增至350萬輛。

刨除政策因素，目前越南電動乘用車消費市場，主要依靠本土企業VinFast。據BMI數據顯示，2022年，該公司在越南電動汽車市場的份額超過50%，2023年該公司正在努力提高產量。

VinFast是一家很有故事的車企。它誕生于2017年，靠一個占越南GDP（國內生產總值）2%的大集團，最早做燃油車，后來全面轉型電動車，號稱東南亞“特斯拉”。

2023年8月15日，VinFast通過SPAC登陸納斯達克，公司股價一路狂飆，上市當天漲了250%，十幾天后達到頂峰，最高市值達到了1900億美元，在汽車廠商中僅次于特斯拉和豐田。截至12月20日，股價在8美元/股徘徊，據市值最高點跌去94%。

截至2023年三季度，VinFast交付了10027輛車，包括VF e34、VF 5、VF 8、VF 9和e-bus。基于越南這樣的新興市場，同樣作為一家新公司，這樣的成績還不錯，但相比VinFast上市初期的口號：年產25萬輛，從越南出口東南亞、美國、加拿大、歐洲，與特斯拉對決的目標，還差得挺遠。

VinFast市值跌宕起伏背后，自然有其流通股相對較少導致價格容易受少量交易劇烈波動的客觀因素。背后也有著外界對于越南電動汽車消費市場的期待以及隱憂。

VinFast的故事激勵了不少其他越南商人加入造車浪潮。

2023年8月，據越南當地媒體報道，德國Roding Mobility將向越南泰鴻提供技術咨詢并監督產品研發流程，包括從設計到實驗、生產以及技術轉讓。越南泰鴻將在太平省設立工廠，生產小型城市車輛，外包、組裝和制造兩輪、三輪式電動車和電動汽車。

上述項目規劃年總產能15000輛，其中電動汽車5000輛，計劃于2023年四季度投入運營并生產出第一批產品。雙方首先將重點生產符合歐洲L7e標準的城市汽車，預計前三年產能為6000輛。之后，泰鴻將生產和銷售A級電動汽車。

越南對于中國車企來說，曾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2006年，力帆汽車在越南租用汽車廠，生產和售賣力帆520型轎車，售價定為1.6萬美元。這被認為是中國制造商進入越南的標志性事件。然而力帆520在行駛過程中出現了斷軸問題，而且新車不到一年就經常需要進維修廠進行維修，這使得越南消費者對中國品牌產生了擔憂。

在這之后，奇瑞、名爵、海馬、眾泰、北汽等車企紛紛向越南發力，只是都沒有得到市場積極的反饋。

2009年4月，奇瑞汽車在越南市場僅推出了一款車型——QQ3，以拓展其在東南亞、南美和敘利亞的市場。奇瑞滿懷信心，想要走經濟適用路線收割越南市場，但結果并不如意。

在當時，QQ3車型的報價為9900美元，約合1.7億越南盾，使其成為越南A級低價車中最經濟實惠的選擇。然而，在上市初期的三個月內，QQ3僅售出300多輛，且銷量持續下滑。在2010年和2011年，平均銷量更是不到300輛，并在2013年以后持續走低。

中國汽車面臨的最大挑戰是高額稅率。根據車型的不同，越南從中國進口的中國汽車需要繳納不菲進口稅。相較于享受0%進口稅率的東盟汽車，中國汽車在市場上處于不利地位。

隨著北汽、眾泰、華晨等車企在越南推出新車型，中國車企才逐漸在越南站住腳。

2021年，北汽推出的北京X7成為越南3萬美元價格區間家用SUV銷量榜冠軍，共賣出超過1500輛。直到現在，北京X7仍是中國自主汽車品牌在越南市場的銷量龍頭。在2022年，北汽又在越南推出北京U5 PLUS，預售時收獲超過百輛訂單。

北汽X5、華晨V7、眾泰Z8、紅旗H9、名爵5等車型也逐漸進入越南購車人的視野。根據越南海關總署的統計數據，中國是2023年上半年越南進口汽車數量排名第三的國家，共有5849輛，價值2.247億美元。

越來越多的車企準備在越南卷土重來。根據越南太平省政府新聞網站的公告，中國汽車制造商奇瑞汽車正在尋求與越南Geleximco集團合作，計劃在太平省建設一座年產量為20萬輛的汽車工廠，該項目的總投資高達8億美元。

2023年初有消息稱，比亞迪計劃在越南建造汽車零部件工廠，投資規模將超過2.5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7億元）。此外，8月2日，長城汽車在越南河內正式發布GWM品牌，全球車型哈弗H6 HEV正式上市，越南首家GWM門店開業。

談到電動汽車推廣早期，面臨著一個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電動汽車普及了，才能讓充電樁有性價比和高利用率/充電樁普及了，才能讓電動汽車開起來更方便。

回望中國市場經驗來看，充電樁的配置很難完全依托市場，背后需要行業協會，乃至更多政府跨部門的牽頭支持。

為此，目前在越南市場，相比私人用戶，營運市場發展更快。2023年4月，出租車車隊運營商Green SM在越南推出了采用VinFast純電動車型的出租車服務。

與此同時，受累于本土市場規模不大的原因，越南汽車工業底子并不強。

越南當地媒體報道稱，豐田汽車越南公司最近的一項研究顯示，超過75%的越南企業經常在生產方式、作業標準化和產品質量控制方面遇到問題，大多數企業缺乏對產品流程或交貨時間的管理，導致浪費和大量庫存。由此可見，越南汽車行業企業參與全球供應鏈的程度不深。

目前，越南政府意識到了培育市場的重要性。2023年1月，越南政府表示，在2027年底之前，其將繼續免除其他東南亞國家聯盟成員國的整車進口稅。

越南財政部還在考慮增加更多購買激勵措施，作為更廣泛的一系列計劃的一部分，以吸引更多對該國純電動汽車的投資，措施將包括降低零部件和充電設備的進口稅。

受各種因素影響，越南2023年整體的汽車消費情況并不好。

根據越南汽車制造商協會發布的數據，VAMA的數據顯示，2023年前11個月，越南新車累計銷量同比下降27%至24.00萬輛，其中乘用車的交付量下降了29%，降至18.43萬輛，而商用車銷量為5.57萬輛，同比下降了17%。

提及越南汽車消費市場，還有一個繞不過去的競爭對手——摩托車。

越南的路況疊加消費者使用習慣，讓摩托車行業十分發達，這和汽車消費產生了一定的替代效應。同時，受累于當地消費水平還不夠，即便是海外中高端車企進入當地市場，如要走量，也要降配置打性價比。

越南是一個讓人又愛又愁的地方。

一位調研過越南消費市場的汽車供應商高管對《財經》感慨，愛源自希望，覺得這里會伴隨改革開放，重演熟悉的故事；此刻進入，能夠提前布局收獲先機；愁的是，當地商業環境的復雜性，回款慢乃至拿不到貨款不時發生；此外，當地雖然人工相對低價劃算，但是基建和工人質量目前水平還跟不上，產品品質想滿足更高的出口標準，還需要時間和大量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