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坤 劉誠
當前,中國經濟面臨與日本20世紀90年代相似的問題,呈現“日本化”的表象。一些專家學者及社會人士熱議的具體問題主要是經濟增速、房地產、資產負債表、外向型經濟等。從人均實力看,中國當前發展水平仍低于20世紀90年代的日本,若在此時出現上述問題,這些問題會不會因為“過早”產生而更加突出,比如“過早去工業化”“未富先老”等。然而,我們不能被假象所迷惑,需要透過現象看本質,中國的發展不但沒有停滯,反而在新發展格局下,正步入高質量發展的道路。
中國經濟沒有“日本化”
第一,中國經濟增長率將長期保持4%-6%。所有認為中國經濟“日本化”的論點,都是基于預設中國經濟衰退這個大前提,而這個前提是不成立的。過去20多年,西方輿論一直預言“中國經濟崩潰論”,但沒有一次預言成真,中國經濟不僅沒有崩潰,反而創造了舉世矚目的“中國奇跡”。近年來,中國經濟增長速度已從高速轉為中高速,增長方式和增長動力也在發生改變,進入高質量發展階段。這是符合經濟發展規律和中國發展實際的正常現象。目前中國經濟增速仍處于中高速區間,與日本當年經濟增速處于低速截然不同。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在新冠病毒疫情之后,全球主要經濟體都受到一定沖擊,相對而言,中國經濟增長對全球的貢獻并沒有下降。因此,以疫情防控期間及疫后經濟恢復期間的數據來論斷中長期發展狀況有誤導性,不能用新冠疫情以來的增速來認定中國經濟的長期增速。從經濟理論來看,中國當前發展階段低于20世紀90年代的日本,既是不利因素,卻也是長期有利因素,因為這表明中國尚未達到經濟穩態發展階段,潛在增長率仍然較高。從世界銀行、IMF等國際機構的估計,或從國內外學者的測算來看,普遍認為中國經濟將長期保持4%-6%的增長區間,鮮有人認為將低于4%。
第二,資產負債表不會持續收縮。與日本20世紀90年代相比,當前人民幣對美元的匯率主要是貶值而非升值,A股低位震蕩。
從匯率來看,有人認為日本接受《廣場協議》以及隨之而來的日元升值,是導致日本經濟衰退的基本原因;也有人認為,長時間極度寬松的貨幣和財政政策,才是資產價格急速上漲、泡沫急速膨脹的主要原因。但從匯率走向來看,當前人民幣面臨的是貶值而非升值壓力,與日本“廣場協議”沒有可比性。如果罔顧基本事實的差異,簡單地認為日本當年在匯率上吃過虧,中國當前也可能吃同樣的虧,是不夠理性的。
從股市來看,A股對宏觀經濟的影響一直很小,且一直處于低位,股民數量大但股票在居民財產中的占比普遍較低。因此,A股不具備資產泡沫化的條件,且即便出現大漲大跌,也不會對宏觀經濟和居民生活產生較大影響。
從房地產來看,盡管部分地區的房價面臨下行壓力,但并不是所有資產的價格都出現大幅下跌。“提前還貸”是居民根據當下環境作出的理性調整,這種調整很正常,它不一定是債務最小化,而是利潤最大化、收益最大化的選擇。比如說,現在的存款利率不到2%,但原來的貸款利率高于2%,從理性上來說,居民當然要進行資產置換。
總體來看,中國并沒有出現嚴格意義上的資產負債表衰退,而只是擴張速度放緩。中國與日本還有一個顯著的不同是,日本的降杠桿是被動且急速發生的,中國的降杠桿是主動的。在中美貿易摩擦之前,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企業債務端的增速從去杠桿開始就出現了下降。
第三,貿易環境轉向內需擴大和升級。一方面,內循環強化了中國產業鏈供應鏈韌性。近年來,中國通過擴大內循環,并建設高效規范、公平競爭、充分開放的全國統一大市場,不斷發揮中國的超大規模市場優勢,促進商品要素資源在更大范圍內暢通流動,極大提升了中國產業鏈供應鏈韌性。一些企業通過數字化、扁平化等方式構建敏捷組織、理性高效管理模式,一些數字平臺從“電商”跨度到“以供應鏈為基礎的技術與服務企業”,一些地方則在都市圈、城市群和各類區域發展戰略基礎上建立跨省市產業鏈供應鏈協作機制,以提高應對外部環境不確定性的響應能力。另一方面,外資積極融入中國關鍵產業鏈。近年來,外商投資主動與中國發展戰略領域相融合。今年上半年,新設外商投資企業2.4萬家,增長35.7%;高技術產業引資增長7.9%,占比提升3.9個百分點達到39.4%;高技術制造業引資增長28.8%。
第四,老齡化、低欲望等社會問題是全球共性問題。老齡化、低欲望、階層流動空間小、零工經濟等社會問題,并不是日本獨有的問題,而是全球共性問題。當一個國家或地區發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健康狀況不斷改善、生活質量不斷提高,老齡化和低欲望就有一定的必然性,這在日本、歐洲和美國都很普遍。特別是數字經濟相對于工業經濟和農業經濟而言,就業具有更強的靈活性,在處理機器替代人工方面需要更強的人文關懷,這將帶來一些社會問題。客觀地說,這些問題與經濟形態相關,與日本沒有必然聯系,不能據此說明中國經濟“日本化”。
中國比日本有更強的決策能力
自20世紀90年代,日本出現經濟增速下降、資產泡沫破裂等問題以來,日本歷屆政府苦苦掙扎,至今仍無有效的應對之策,經濟社會持續低迷,被稱為“失去的30年”。從政策能力來看,日本政府是軟弱無力的,這主要有兩大原因:一是資本主義的劣根性。資本主義發展軌跡是一條通向社會不平等、經濟不穩定和生存不安全等狀況日趨惡化的道路。隨著全球經濟進入數字時代,數字化轉向并未顛覆資本主義發展這一軌跡,反而增強和加速了這一趨勢。二是日本對美國的依附性。日本在政治、軍事、外交等方面對美國有很強的依賴,這就導致日本政府制定的一些經濟政策難以保持獨立自主,受到各方面掣肘,不能作出對本國國民最優的政策設計。
與之相比,中國政府具有更強的決策能力和決策智慧,特別是在面臨特殊困難時的舉國體制可以起到力挽狂瀾的效果,避免陷入日本當年的一些困境。
相關對策建議
第一,加大力度穩增長,穩定社會各界信心。中國將把穩增長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并設置增長底線,凝聚社會共識。特別要妥善處理限制發展政策與政策穩定性的關系。隨著經濟高質量發展,勢必對原先粗放式增長的一些問題進行限制,如綠色低碳勢將成為高質量綠色發展的必然趨勢。但考慮到短期政策沖擊較大、頻發沖擊將造成長期信心下降,可以把“拉閘限電”等一些限制性政策控制在局部地區或行業。新增信貸或財政投入應重點投向民生領域,投向中小微企業等市場主體。
第二,強化體制改革,發揮市場“自救”力量。客觀地說,要培育經濟復蘇的動力機制,主要依靠市場而不是政府,是企業家,是勞動者。政府要順應市場規律,為企業和勞動者做好服務。要妥善處理舉國體制與市場的關系,新型舉國體制要以堅持市場決定作用為前提,重在營造良好營商環境,提供先導資金和基礎支持,在高科技、先進制造業、綠色低碳等領域要加強基礎研究和基礎設施建設,從而引導社會資本進入,而不是用國有企業替代民營企業,本質上是為市場提供服務。
第三,維持制造業比重,提高技術創新水平。根據我國當前的發展階段,制造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不能低于25%,并要不斷提高高技術制造業、裝備制造業等高端制造在制造業中所占的比重,提高國家高端制造能力,確立堅實的產業基礎。通過擴大對數字轉型的投資和推動創新,提高生產率、增加利潤,創造良性循環,對實現綠色轉型至關重要。實現全供應鏈的碳足跡可視化。通過節省勞動力和自動化提高生產率和實現節能。
第四,打造勤勞致富格局,鼓勵積極參與創業就業。緩解新冠病毒疫情后創傷,修復人們在經濟下滑期間(尤其是疫情防控期間)在某些方面形成的對社會信任下降,針對性建立長期制度。把就業放在更重要的位置上,鼓勵新型就業崗位,消除“內卷”和焦慮的社會氛圍。鼓勵創業,多利用“綠燈鼓勵”而減少“紅燈限制”,適度放寬平臺經濟、教育培訓等行業管制,引導資金向技術效率高、吸納就業人員多的領域集中。
第五,直面金融問題,及時作出明確部署。鼓勵剛需,調整限購和首套房政策(如有一個孩子的家庭可以買兩套住房,兩個孩子可以買三套)。保證房地產行業的流動性,防止出現高負債房地產企業持續暴雷。利用廉租房、公租房、經濟適用房、城中村改造等政策資金建立專項基金,收購一些房地產庫存,起到托底作用。穩定匯率,允許人民幣兌美元在合理區間內雙向波動。資產負債表理論的核心著眼點是債務,而現代經濟作為信貸經濟,債務確實是經濟發展不可或缺的原動力,因此要構建數字信用體系,不斷做大中小企業信貸規模,做大平臺經濟產值規模,做大高技術人才收入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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