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多元精髓 筑文明新韻

摘" 要：2024年3月9日至10日，汕頭大學文學院與《華文文學》編輯部共同舉辦了“現代化敘事與文明新形態：中國現代文學暨第七屆華文文學研究高端論壇”。世界華文文學、中國現當代文學與文藝學等專業的近百名學者齊聚一堂，以前瞻性眼界審視與展望《華文文學》的發展與未來，并以開放性思維與跨文化視野探討世界華文文學、中國現當代文學作品中的敘事新內涵與研究新趨向，發掘其中有助于促成人類文明新形態的質素。會議研究成果力圖加速以中國理論闡釋中國實踐的步伐，為中國社會發展尋找思想文化的內在機制，并嘗試從多元文明中深度挖掘共同價值，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疇、新表述。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0677（2024）5-0124-05

新時代背景下，為提高國家國際傳播能力，中國現當代文學，尤其是華文文學應當在立足“全人類共同價值”的基礎上，積極參與構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進程。講好中國故事，加快構建中國話語和中國敘事體系，是國家的文化發展戰略，也是文藝工作者的重要使命。為了更好夯實華文文學學科建設，推進現代化敘事的歷史梳理與內涵創新，2024年3月9日至10日，汕頭大學文學院與《華文文學》編輯部共同舉辦了“現代化敘事與文明新形態：中國現代文學暨第七屆華文文學研究高端論壇”，來自香港中文大學、香港浸會大學、香港都會大學、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復旦大學、中山大學、武漢大學、山東大學、廈門大學、暨南大學、福建省社科院、《南方文壇》編輯部、《文藝論壇》編輯部等國內60多家高校及科研機構的近百位學者參加了此次盛會。

3月9日上午，會議開幕式于汕頭大學圖書館演講廳舉行，由汕頭大學文學院黨委書記李浩濤主持，在汕頭大學黨委常委、副校長劉文華教授致歡迎辭后，香港浸會大學的黃子平教授、《華文文學》雜志的創刊人陳賢茂教授分別致辭。此次論壇共設四場大會主題發言和兩場共六組的分論壇討論。會議閉幕式由汕頭大學文學院副院長楊慶杰教授主持，蔣述卓教授作大會總結發言。下文將從《華文文學》期刊、中國現代文學研究新發展、華文作家作品研究等方面簡要介紹大會研討情況。

一、作為交流媒介的《華文文學》

《華文文學》雜志的創刊與發展，既受益于華文文學學科的創立與發展，反之又能促進華文文學學科的發展與繁榮，并能在世界范圍內執交流之柄，浚通多元文明，使之匯流交融，互鑒共賞。與會者們不僅回望了《華文文學》雜志近40年來的成長歷史及其重要貢獻，也展望了美好未來。

期刊命名與概念界定有著重要意義。對于《華文文學》期刊的命名，創始人陳賢茂慮周藻密，追溯到新馬華人的歷史，后經政治與文化的考量，他放棄了“海外漢語文學”的說法，而選擇了“海外華文文學”的命名方式。與此同時，他主張“世界華文文學”的研究范圍包含中國大陸文學會更加準確。向憶秋引用了《華文文學》創刊初期的相關定義，梳理了華文文學領域的關鍵概念，指出“世界華文文學”“華文文學”和“海外華文文學”三者共同的文化基因，并提出三者的覆蓋面依次遞減的見解。朱雙一強調了“世界華文文學”概念的本質特征，即僅指向華文文學發生于境外、走向世界的那一部分，并認為這正是其發展的優勢所在。

《華文文學》雜志對華文文學學科發展有著重要作用。白楊借華文文學的相關期刊，回顧了華文文學的階段性特點與《華文文學》的歷史貢獻，認為從80年代初雜花生樹的開創時期，到90年代末確立學科意識，直至如今的重新發現與再問題化，《華文文學》雜志一直敢勇當先，不僅加強了學科理論建設，充實了史料發掘，還提供了許多重要議題與嶄新思路。袁勇麟從《華文文學》的發展路徑中總結了它作為專業期刊，在世界華文文學學科建設過程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指出其除參與學科命名外，還在文學史料建設與文學史建構方面上成效顯著，強化了學科建設的合法性和必要性。顏敏則從一個學者自身成長的角度解讀了她和《華文文學》之間的深深情緣，在她心中，《華文文學》是有溫度和情感的，有故事和歷史的，是由媒介和文學融合的高質生命體。

對于《華文文學》的未來，主編蔣述卓熱情邀請各學者參與期刊創刊四十周年所設立的新欄目——關于新文科視野下的華文文學學科，從一個更加開闊的視野出發，推動海外華文文學學科以及中國現代文學學科的蛻變。常務副主編程桂婷提出引領理論探索、關注文學現場、促進海外傳播、大力扶持新人的四點規劃，對關注和支持《華文文學》的每一位讀者、作者和外審專家表示誠摯謝意，并衷心祝愿：“踏遍書山人未老，華文之林樹長青。”朱雙一相信世界華文文學將迎接高光時代，由于作家陣容的空前壯大與華文文學作家特有的地域優勢與敏銳的中外比較視野，作家們應該順應時代需要，講述真實的中國故事，以此破除“中國威脅論”。白楊認為華文文學學科在發展的同時也存在著潛在危機，研究者們需思考如何將宏大政治話語落實到具體的文學創作和研究思路中。陳賢茂認為刊物現在充滿生機活力的狀態應歸功于國家的經濟實力和國際影響力的不斷提升，并由此展望美好未來。

二、促進文明互鑒的華文文學

于全球化文化交流的廣袤舞臺，華文文學猶若虹橋，貫通異邦文明，其既為描繪人類共歷滄桑的敘事藝術，亦抒懷超越疆界的情感共鳴。因此華文文學研究承載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詩學實踐的重任，旨在探賾索隱，促進全球文化的多元和諧。

（一）地域文學研究與史料梳理

新移民文學是海外華人作家在祖國與移居國之間雙重跨域的經驗建構，從而自帶中外文化交流、文明互鑒的特質。從宏觀層面上，朱文斌總結了40余年來新移民文學創作和敘事經歷的“文化沖突”“文化磨合”和“文明互鑒”三大階段，并指出從“文化沖突”到“文明互鑒”，充分顯現了新移民文學的敘事轉向。曾小月借助地理詩學理論，剖析地理空間書寫與新移民華人文化認同的內在聯系，提煉出一種以地理符號為表征的文化認同建構模式，認為新移民文學地理書寫不僅有助于讀者重歸生命現場，而且能夠加強建構審美現代性。

不少研究者從具體的華人聚集地入手展開論述。同樣是研究北美移民文學，劉云通過分析不同時期北美新移民小說的情感結構特點，梳理了其發展脈絡，并從中發現北美新移民小說在某種程度上折射出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與文化發展的路徑。朱云霞則集中于闡釋抗戰時期的北美華文文學，認為華文作品是移民者表述中華民族認同與救亡意識的載體，并從倫理選擇、倫理責任、倫理建構層面分析了作品背后民族危機表述與中華民族認同的交融。

新馬文學也是華文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張晶提到改革開放以來新加坡旅華游記的興起，題材涉及中國當代社會的城鄉風貌、自然景觀、文化習俗、人倫情感等方方面面，為我們反觀中國式現代化提供了具有跨文化意義的中國故事。如果說張晶提供的是新加坡華人對中國故事的融入與記錄，那么趙牧論述的是馬來西亞華人在異域之中的離散與焦慮。趙牧深入不同時期具有代表性的馬華作品，認為馬華文學無論是離散還是反離散，都指向一種意識形態建構，并且探討了其間豐富復雜的個人經驗、原鄉記憶、南洋色彩，及其背后的文本互涉、文學資源、文化慣例，為學界提供了一份理解和闡釋歷史化的離散書寫圖式。在東南亞華文文學的史料發掘方面，張曉平以《星洲日報·副刊》《南洋商報·副刊》等馬來西亞華文報紙為考察中心，從文學交往的角度呈現東南亞報紙副刊如何作為文學集體想象的空間，從社會交往的層面呈現文學作為精神活動場域和社會公共空間的具體構建過程。周曉平以報刊為重點，闡述了東南亞客家華僑在抗戰烽煙中的藝術聲援及其貢獻，抗戰期間，東南亞各國客籍華僑搶占輿論高地，利用各種報紙、雜志、版畫等形式，積極發揮文學的宣傳功能，在居住國掀起了抗戰輿論的新高潮。

中國港澳臺地區的文學境況依舊備受關注。王文艷展開了對于20世紀50—70年代香港左翼文人抒情的路徑和可能的探討，她以黃蒙田的散文創作為中心，發掘了香港左翼作品中不同范式的話語交織，如黃蒙田散文中傳統文人士大夫的審美趣味與內地的社會主義文化的相互融合，揭示了香港左翼文學復雜的肌理并為相關研究帶來新啟示。江濤探討臺灣網絡文學發端之初對大陸網絡文學與影視文化的廣泛影響，并進一步分析了大陸網絡文學蔚為大觀之時，臺灣網絡文學的變化及其因由，論辯了文學生產、出版環境和審查制度之間的復雜張力關系。在港澳臺地區的史料研究領域，張帆評價趙稀方的《報刊香港》以報刊去勾勒文學史，以媒介去反思香港文學，深入探討了香港的文學體制、文學流變、文學思潮、文學生產、文學觀念等重大問題，在報刊史料的基礎上完成了對于香港文學史的整理和定位，標志著中國大陸對于香港地區文學史研究以及華文文學研究的進一步深化，在華文文學史的書寫上實現了方法、理論、范式、內涵等幾個方面的創新與突破。龍揚志聚焦于澳門文學的“主體焦慮”，因葡澳當局長期管治，澳門華文文學的生存環境面臨先天不足，他提議通過史料重新認識歷史，且認為認知對象的立體展開、史料的認知與敘事、理性知識體系與認知過程的長期融入是史料與碎片的理想化編排，有利于重繪澳門文學史、文化史、學術史圖譜。

（二）華文文學作家作品研究

華文作家在雙重跨境中的不斷體悟與創作有助于充分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創造活力，同時也是華文文學發展與壯大的巨大動力。尤其是華人女性作家在文學創作中有獨特優勢，她們不僅兼具跨文化的視角，還擅長捕捉情感細微之處，同時以敏銳的洞察力審視并對比不同文化之間的獨特差異。

臺灣地區文學創作與中國大陸文化傳統緊密相關，不同體裁的作品成為此次會議的熱點關注對象。在戲劇方面，梁燕麗發見了馬森“腳色式人物”理論建構中的華族傳統思想精華底蘊，認為馬森作為走南闖北、學貫中西的劇作家，其理論中還凝練了個體的生命體驗和現代化進程中的獨特思考，與人類戲劇實踐中已有的人物類型構成對話和補充。在小說方面，馬兵從“據事敷衍”“隱括成文”“借題發揮”三個向度，分析了張大春筆記小說對傳統筆記小說資源的溶質創新，覺察出張大春筆記小說中對中國文學傳統的“情意結”以及重新接續純屬中國的筆記小說書寫的意圖。詩歌體裁上，歲涵聚焦于紀弦詩歌中的詩人自畫像，認為紀弦大多數現代詩的詩風及其詩論很大程度上是對1930年代大陸時期現代主義詩歌傳統的承續與發展，紀弦將狂徒與圣徒融至一爐，以俳諧自詡的姿態自我凝視，細致綿密地呈現詩人自由、孤絕與對抗交織的復雜形象。同樣關注詩歌的還有陳祖君，他提及了周夢蝶詩歌中的佛禪思維，詩人自覺的禪修使讀者能從詩歌中意會到深刻的悲苦情懷。王鼎鈞也受到了佛教思想的影響，吳泰松從“雙戰構造”體制視閾切入，闡述了王鼎鈞回憶錄視角下文化創傷，而面對東西方文明沖突帶來的文化困惑，王鼎鈞吸收融合儒家、基督教、佛教三種文化資源，最終在作品中表現出一種寧明氣息和大道若簡的人類智慧。

在分論壇研討中，湯亭亭、聶華苓、韓素音、虹影、郭小櫓等華文女作家多被提及。羅宗宇認為受到雙重文化滋養的湯亭亭在40年的寫作中，將憤怒的女孩、華裔嬉皮士、和平使者這三個不同的人格形象投射在了作品內，這三個形象不僅交織構成了湯亭亭的立體人格，同時也映照了美國華裔文學的發展歷程。李璐解析了聶華苓小說《失去的金鈴子》里集中表現的三種女性形象，認為聶華苓在刻畫了生動逼真的女性形象的同時，還表現了女性自覺意識，女性作為一個具有特定類屬的群體，由原來不被彰顯的狀態到被標出，這一轉變實現了人物形象與身份書寫的融合，折射出思想的現代性。趙樹勤以韓素音、虹影、郭小櫓三位經典的英華女作家的創作為切入口，探尋其中重要的跨語際、跨文化的實踐意義。王紅旗勾勒了21世紀以來海外華文女性寫作的版圖，認為她們自覺的性別賦權與精神賦格，為女性的生命價值和生存發展提供了形而上的路徑。朱育穎從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水意象出發，對21世紀以來海外華文女作家創作中的水意象進行了解讀，認為女性與水有著悠久的文化淵源和難以切割的精神牽系，人與水互動雙向闡釋，使得文本中的水意象負載著多重意蘊與獨特韻味，精心構建中西合璧的“文化水域”，實現了從“物質之水”到“審美之水”的提升。無論是對傳統文化的再演繹，還是華文文學女性主題的深化，華文文學作家們學貫中西，融通古今，用作品向世界展現更加全面、豐富的中國形象，推動全球文化多樣性的發展。

三、建設國家話語的中國敘事

中國現當代文學以獨特的敘事方式、書寫路徑，多角度呈現了中國現代化的發展道路與中國人的現代生活。百年現代化文學之旅，許多作家揮毫潑墨，鑄就無數撼人心魄的傳世佳作，敷陳華夏精彩故事，對于塑造中國形象、弘揚中國話語獨具社會價值與文化深義。

（一）中國文學現代化研究

中國文學的現代化是與民族復興偉業和國家現代化建設緊密聯系在一起的。付祥喜回顧并反思了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現代文學研究所經歷的“再出發”“迅速恢復”“‘重寫文學史’風潮”與“多元拓展”四個階段，并在總體發展趨向上作出了多重判斷。劉衛國談到“中國式現代化”與中國現代文學研究的新趨勢，他認為改革開放以來的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幾乎都是在“落后焦慮”中進行的，一旦我國全面實現現代化，研究者大概率不會再有“落后焦慮”，新的現實將打破中國現代文學研究界過去的認識裝置，而研究者們將會在新的認識裝置中建立新的研究范式。蔣述卓反思了中國式現代化的相關研究，在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的傳承問題上，他深信二者間不存在斷裂，五千年文明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基石。如果說付祥喜、劉衛國和蔣述卓是從歷時角度切入現代化研究，那么陳希則是從空間視域進行探尋。陳希從地方文學史中看到了廣東文學史的個性，認為廣東文學的書寫是研究中國文學現代化的一個路徑，也是現代化的過程，相較于其他地區與舊文化呈現的斷裂關系，廣東文學史是一種新舊交織、雅俗互動的雙向文學史，是一種原生態又立體的文學史。黃子平糅合了時空之宏大視域，重新召喚了對現代化理論和敘事的反思，在他看來，現代化理論框架背后，實質是通過經濟支援、技術幫助和政策設計，使發展國家走向一條把現代化變成美國化的路徑。但發展中國家現代化道路也是會變化的。

中國文學現代化離不開學界的研究與媒介的傳播。梅琳、李今和曾令存追根溯源，著眼于中國現當代文學理論發展中里程碑式的節點。梅琳從《講話》的內容、宣傳和確立三方面展開，重點敘述了《講話》與新文學生成之間的聯系，認為《講話》中文學的服務對象問題和屬性問題，突破了既往的文學認知，對黨內文化戰線的思想統一至關重要，文藝座談會的召開和《講話》的發表、闡釋和宣傳，均對規范文學生產起到了推動作用。李今從撥亂反正、編寫國家級文學史教材、世界文明價值標準三方面，重點撮要了嚴家炎在學科發展方面所做出的重大貢獻：首先，嚴家炎為文學史的重建奠定了全新的基點和命題，“五四”新文學性質從新民主主義革命史觀開始轉移到中國文學現代化視角；其次，他作為國家級中國現代文學史教材的編撰者，以畢生的教學研究和文學史寫作實踐建構起了一個“大現代性”的文學史觀；第三，他擺脫二元對立的理論框架，強調多元共生、世界民主主義和社會主義思潮的歷史內涵，推動了中國文學的現代化敘事。曾令存從海外中國當代文學史寫作征用資源的角度，重新梳理夏志清與司馬長風文學史寫作中的相關問題，認為夏志清的《中國現代小說史》和司馬長風的《中國新聞學史》中所體現的文學史觀念、文學史結構方式，以及對作家作品的取舍已成為海外中國現當代文學史研究與寫作資源的重要構成，并指出學術界忽視了他們對中國當代文學和海外的影響，因此嘗試在兩者之間建構起一種對話關系，以便讓后來的研究者能建構起一種歷史意識。文藝傳播媒介的變化是文學現代化的重要表征之一。吳述橋通過對20世紀30年代電影領域的硬性電影和軟性電影論爭來重新考察新感覺派的命運，認為新感覺派作為現代主義文學發展鏈條上的一環，在轉變的過程中與左翼文學以及民主主義政治產生過交涉和協商，在左翼電影的蓬勃發展遭到國民黨當局殘酷打壓之際，“軟性電影”論者迅速填補，提供了一種建立在承認南京“合法”基礎上的替代選擇。凌逾談到當前文學創作跨藝術、跨平臺、融媒介的發展趨勢，認為多媒態不僅僅是媒介、圖像、影像的打通，而更強調聽覺、視覺、觸覺的打通，并嘗試從文藝與高科技的跨界里，探尋能與中國傳統文化相結合的路徑。

（二）中國現當代文學經典再探

魯迅、老舍、朱自清和張愛玲等現代經典作家仍是會議研討的重點。周顯波從魯迅的傳記入手，認為《回憶魯迅先生》堪稱中國現代文學史上一篇另類散文的寫作實踐，它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小品文和回憶性散文，是蕭紅無意經營文章結構、無意文章語言的個人化探索的產物。李斌從向培良與魯迅的《鑄劍》同題材小說入手，對其中主題思想、人物形象和情節設置進行剖析，既看到魯迅小說的影響力，也看到時代的大環境以及向培良所具有的獨特的創作才能。林瑋、趙雙花和李笑都談論到了老舍的作品。林瑋洞見了老舍《新愛彌爾》中對域外資源的借用和與本土經驗的碰撞，將小說置于《文學》雜志“兒童文學特輯”創生的具體語境中，解讀老舍之所以在《新愛彌耳》中呈現極端化的童蒙悲劇情節，更多地是意在借用作為域外思想資源的“愛彌兒”與“兒童年”時期社會語境進行對話，最終達到反諷的藝術效果與現實諷喻的目的效能。趙雙花再解讀了老舍《四世同堂》古典詩意在全面抗戰中的現代淬煉，認為在《四世同堂》中，民族矛盾是詩意得以重新塑形、生發的政治根基，傳統文化則是詩意得以升華的情感根基，“詩意”的傳承、嬗變與升華貫穿整個戰爭進程，同時也將不同年齡、身份、性格的居民關聯在一起，甚至成為正義派與漢奸派得以并存對照的敘事樞紐。同樣關注老舍戰時作品的還有李笑，她認為1949年完成的《鼓書藝人》可視為老舍從國家救亡訴求重回個體倫理訴求的代表作，小說安排方家女兒回家、兒孫繞膝的和諧圖景，依然是建基在中國傳統倫理秩序上對未來的憧憬。

不同于以上作家的現代啟蒙特質，張愛玲在日常敘事中，實現了傳統的“現代化”。孫佰玲從現代化敘事的維度考察張愛玲的作品，認為張愛玲不是以西方現代化為參照系，也不是傳統保守的國粹派，其中國文化主體性是顯著的，張愛玲作品中所呈現的沒有傳統與現代的激烈沖突，而是將“現代化”落實到人的衣食住行、談情說愛和敘事技巧里。任茹文重點關注了后期張愛玲與家國母體的關系，認為后期張愛玲（1952-1995）在20世紀后半葉華語文學圈經歷的多次創作重心轉移，表現在讀者、期刊出版機構和創作語種多方面，這既與地理困境有關，更與1970年代之后的張愛玲對中華文明在世界文明格局中的價值認知變化有關，從張愛玲的創作個案可見海外寫作者與中華文化之間隱秘而偉大的深刻隱喻。此外，也有研究者關注到了朱自清。張呂坤以“言志”為中心論述了朱自清的文學批評觀與心態史的變化，認為在詩與載道、教化，文學與情的關系以及朱自清如何運用文學克服自身精神危機上，“言志”的概念實則可貫穿整個朱自清文學生涯，從“江南五年”到“清華教與思”清晰可見“言志”之滑動，且朱自清的文學批評史并不是簡單的概念演變，而是融合了個人的精神史。

值得一提的是，與會者們也重新審視了當代作品的問題與成果。莫先武談論了《平凡的世界》的閱讀熱，認為相較于將其當作文學作品進行解讀與品鑒，它更像是一部人生之書，從小說主人公的奮斗精神中汲取精神力量而勵志奮斗，為社會底層讀者提供了階層超越的想象性滿足，但因此也易于忽略深層次的社會公平與正義拷問，注定了個體奮斗的想象只能是悲劇的輪回。胡紅英圍繞著人物在踐行詩意想象時遭遇的情感困境，審視了王安憶大歷史視野對人物故事的限定，她概括了不同時期王安憶小說呈現的情感困境，并認為這些情感困境樣式，包含的心理傾向和邏輯制約著王安憶小說的探索。戴興偉敘述了林白《北流》敘事的創新性，認為《北流》雖然沿襲了強烈的自敘傳創作風格，但是作家在自我重復中采用了不同的敘事策略，如大量鋪排家鄉繁茂植物，把中國古代傳統的注疏體進行現代性調用，在每一章之首都有對方言詞匯所做的詞典等，這些手法實現了作家不斷探索敘事創新、自我超越的創作追求。

四、結語

正如黃子平借用社會學家柏曼的話語對大會主題做出的詮釋，“現代性是一種重大經歷的模式，是空間和時間的經歷，自身和他者的經歷，生活可能性和危險的經歷”。無論是地域文學的研究、重大歷史節點的回顧還是文學經典的再探和當代作品的反思，與會者們都提供了翔實論證與獨到見解，為中國現代文學研究、華文文學研究如何進行現代化敘事，又如何步入對文明新形態的探尋提供了可知、可鑒的方法和豐富的學術成果，而這些成果也將為加快構建中國特色的華文文學學科體系和話語體系作出積極貢獻。

（責任編輯：霍淑萍）

Importing the Essence of Multiplicity and Building the New Rhythm of Civilization： A Summary of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and the Seventh High-end Forum on Research

into Literatures in Chinese at Shantou University’

Zhan Xiaoning

Abstract： On 9 to 10， March 2024， Modernized Narrative and New Forms of Civilization： 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and the Seventh High-end Forum on the Research into Literatures in Chinese was jointly held by the School of Literature， Shantou University， and the editorial department of Literatures in Chinese， in which nearly a hundred scholars from such disciplines as World Literatures in Chinese， Modern and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and Study of Art and Literature， gathered together， examining and envisage the development and future of Literatures in Chinese， with a forward-looking perspective， and， with an open mind and cross-cultural point of view， exploring the new narrative contents and new research trends in the works of world literatures in Chinese and modern or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and unearthing the qualities of new forms of human civilization facilitated therein. The research results of the conference aim at speeding up the steps in explicating the Chinese practice with Chinese theories， seeking the internal mechanism of thought and culture for Chinese society while trying to dig deeply into the common value of the multicultural civilization， building new concepts， new categories and new expressions that communicate China with the rest of the world.

作者單位：汕頭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