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的文旅融合發展

[摘要] 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基礎支撐和內在要求，推進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則是文化建設層面的重要內容。基于社會政策耦合性分析視角，研究發現，盡管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與文旅融合發展具有較強的結構耦合性，但是考慮到資源整合與共享性、產業鏈的融合度、標準化建設程度、政策設計與實踐的張力等，目前文旅融合發展尚未完全實現功能的有機耦合。文章從社會政策的面向，提出了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的耦合路徑：一是處理好存量與增量的關系，推動政策的動態調整有機匹配文旅融合發展的現實需要；二是處理好統一與差異的關系，建設全國統一文旅大市場的同時應注重各地區比較優勢的發揮；三是處理好應然與實然的關系，防止政策規制發揮作用的時滯性造成政策作用預期的不確定。

[關鍵詞] 全國統一大市場" " 文旅融合" " 政策耦合" " 文化建設

[中圖分類號] F123.9"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1004-6623（2024）04-0086-09

[基金項目] 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重大理論和現實問題研究專項：關于中國式現代化對高質量發展的新要求研究（2023ZDZX039）。

[作者簡介] 王燊成，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社會和生態文明教研部講師，研究方向：民生保障、社會建設。

一、引 言

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是新時代扎實推進文化建設、實現旅游業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和必然結果。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高度重視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發展。2018年，黨中央立足黨和國家事業全局做出了組建文化和旅游部的重大決策，文旅融合體制機制得以理順。2020年9月22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教育文化衛生體育領域專家代表座談會上指出，“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密不可分，要堅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推動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讓人們在領略自然之美中感悟文化之美、陶冶心靈之美”。黨的二十大報告將“推進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發展”列為“繁榮發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的重要內容。新時代新征程，必須堅持以文塑旅、以旅彰文，推動文化事業、文化產業和旅游業在更廣范圍、更深層次、更高水平上融合發展。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重大部署，不僅為文旅融合發展提供了重要驅動力，而且文旅融合發展本身也是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現實要求，能夠為全國統一大市場提供豐富的文化旅游產品和服務，滿足市場需求，刺激內需增長，推動經濟繁榮。本文旨在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現實背景下，基于社會政策耦合性分析視角，嘗試為推動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提出若干路徑思考。

二、文獻綜述與分析視角

（一）文獻綜述

當前，對于文旅融合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理論辨析、場景運用及路徑探索三類。理論辨析方面，有立足于文化與旅游的關系，從身份認同（張朝枝，2018）、“結構—功能”（李宇軍，2021）、中國式現代化（宋瑞 等，2024）等視角，探討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的邏輯支撐。也有從整合的維度，系統闡釋了文旅融合“融”什么（范周，2019），文旅融合的目的、動力、重點關鍵（黃永林，2019），文旅融合的結構維度、演進邏輯和發展趨勢（王秀偉，2021）等議題。還有從產業鏈理論（尹華光 等，2015）、內生增長理論（向琨，2020）、共生理論（熊海峰和祁吟墨，2020）、文化再生產理論（侯天琛和楊蘭橋，2021）等視角就文旅融合的內在機理、實踐經驗、發展路徑等進行了探討。場景運用方面，研究者從區域發展、鄉村振興、公共圖書館等維度探討了文旅融合過程中呈現出的重點、難點。李萌和胡曉亮（2020）著重探討長三角都市文旅融合一體化問題，包括學理依據、政策紅利、區域優勢、發展成效、優化建議等。何璇（2021）從戰略關系的角度，論證了文旅融合與鄉村振興“兩大戰略”銜接的邏輯關系、政策目標、政策框架與路徑等。此外，還有一系列主要聚焦省、市層面文旅融合的案例研究，如石燕、詹國輝（2021）以江蘇為例，研究文旅融合高質量發展的指數建構、影響因素以及提升策略。路徑探索方面，除從新時代、新發展格局等宏觀層面系統探討文旅融合何以實現以外（黃先開，2021），還有從數字經濟、地域文化等中微觀層面探討文旅融合發展路徑有關議題。如周錦和王廷信（2021）研究認為，數字經濟可以推動城市文化產業和旅游業的高質量發展，數字技術可以成為傳統文化資源與旅游創新體驗相連的科技媒介。李星明 等（2024）從鄉愁文化的角度，根據文化基因及其層次結構特征提出了四大鄉村旅游融合發展的路徑。

從研究文獻來看，文旅融合發展相關研究主要聚焦是什么、為什么、怎么樣、怎么辦等問題，客觀上為進一步做好文旅融合發展提供了充實的研究基礎。同時，也要注意到現有研究視角主要以經濟學、文化學、圖書館學、旅游學、地理學等學科為主，以宏觀的理論探討和微觀的實證研究為主，少有研究從社會政策層面關注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大背景下文旅融合發展問題。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不僅會帶來更廣闊的市場空間和更多的消費者，而且也有利于區域之間的協同發展合作以及資源的優化配置，將為文旅融合的高質量發展創造新機遇。

本文擬從社會政策層面探討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背景下文旅融合發展問題。事實上，已有研究強調，社會政策在促進生產要素自由流通、提升全社會的消費能力以及擴大中等收入群體占比等方面能夠發揮建設性作用，從而增強國內大循環的內生動力（張世青和王文娟，2023）。社會政策作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重要組成，能夠在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過程中發揮獨具特色、難以替代的作用（李迎生，2022）。而在具體的分析視角上，本文選取耦合性視角，這是因為結構或者功能是否耦合，是衡量社會政策效果的一個重要指標。

（二）耦合性分析視角

社會系統是社會政策分析的重要面向，因為它提供了一種全面的方法來理解和分析政策在不同社會層面上的影響。在研究和分析社會系統時，耦合性分析是一個重要的視角。耦合是指兩個或兩個以上的體系或兩種運動形式間通過相互作用而彼此影響以至聯合起來的現象（唐鈞，2022）。一般而言，耦合可以分為結構耦合與功能耦合。在帕森斯結構功能主義的基礎上，尼可拉斯·魯曼（2009）提出了“社會的功能分化”，強調社會內部分化出許多各自擁有特定功能的次系統，而系統間相互滲透與影響的形式是“結構耦合”。結構耦合則被定義為“若一個系統持續地以它的環境的某些特質為前提，并且在結構上信賴于此，那么就得談到結構耦合”。結構耦合強調社會系統的演進并不完全由內部條件決定，源自結構耦合的特定外部關系也會產生影響（Neil J. Smelser and Paul B. Baltes，2015）。一般而言，功能耦合是指一個系統的功能輸入正好是另一個系統的功能輸出，系統之間形成功能互補、互相支持、互相調節、互相促進的良性循環狀態，目標是實現價值的最大化（李曙華，2002）。不同于結構耦合，功能耦合更加關注不同部分如何協同工作以完成共同的目標，以及它們之間如何互相影響和支持。因此，在耦合性分析視角下，本文旨在探討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文旅融合發展的結構耦合與功能耦合程度及其優化路徑。

三、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

與文旅融合發展的內在關聯

在分析耦合性程度之前，必須厘清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與文旅融合發展的內在關聯性。全國統一大市場是一項系統工程，其與文旅融合發展的內在關聯性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 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是文旅融合發展的外部驅動

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是優化經濟社會發展軟環境的重要一環，文化和旅游作為具體的產業形態，必然受其規制和驅動。具體而言，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能夠為文旅融合發展提供外部驅動，通過市場需求、市場配置、市場融合等機制，促進文化和旅游產業的發展，有利于文旅融合的深入推進。

市場需求是文旅產業融合的重要動力。首先，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可以整合各地區、各群體廣大的消費需求和資源，從而為文旅融合提供更廣闊的市場空間。依托全國統一大市場，不同地域的文化特色和旅游資源可以更好地被消費者接觸和體驗，有利于實現文化和旅游產品供給與需求的有效匹配。其次，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可以增加文化消費的機會。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能夠為文化產業提供更大的市場規模和消費群體，助推文化消費品和服務更廣泛地接觸到潛在消費者，提高其市場銷售額和盈利能力。再次，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能夠進一步擴大旅游需求。隨著人們對休閑度假和旅游體驗的追求增加，旅游需求也呈現出快速增長的趨勢。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可以提供更多的旅游目的地選擇和產品供給，滿足不同旅游需求。

市場配置是文旅產業融合的重要手段。隨著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文旅產業的各個環節都將被納入一個更廣闊的市場范圍，從而有利于實現資源的最優市場配置。一方面，市場配置機制能夠根據市場需求和效益，將文旅資源進行合理分配，使得資源在各個環節之間流動，實現優質資源的集中和高效利用。另一方面，通過市場配置，優質的文旅產品和服務能夠獲得更多的資源和支持，從而提高其市場競爭力和盈利能力。此外，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可以擴大市場規模，增加投資和資本流動的靈活性和機會。市場配置能夠吸引更多的投資者和資本進入文旅領域，為文旅產業的發展提供資金支持和經濟動力，推動產業的融合與發展。

市場融合是文旅產業融合的重要內容。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遵循產業融合的一般規律。通過市場化方式，優化資源要素配置，文化和旅游產業突破原有產業界限，相互介入、互相滲透，實現功能重組、業態重構、價值重塑，改變了原有產業的產品服務特征和市場需求，從而形成新的產業體系。市場化程度與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度呈現正相關性，文化和旅游產業也在市場融合中獲得疊加效應，有利于實現轉型和高質量發展。此外，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有利于商品和要素跨區域、跨行業自由流動，從而有利于發揮市場促進競爭、深化分工優勢，推動文化和旅游市場有機融合，進而推動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

2. 文旅融合發展是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內容

《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指出，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要堅持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以高質量供給創造和引領需求，促進要素資源在更大范圍內循環暢通，推動我國市場由大到強轉變。徐禮伯和沈坤榮（2022）認為，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實際上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延續與政策升級。許鑫（2020）指出，文旅融合是新時期深化文化旅游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增進高品質旅游供給、推進文旅產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戰略部署。因此，從這個層面來說，文旅融合發展有利于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從而助推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發展。

事實上，新中國成立以來，文化和旅游產業與現代化進程同步發展，由小到大、由弱到強，實現了從散、弱、小到體系完備、規模初具的質變，取得了重要的歷史性成就，逐漸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進入新時代，隨著全面深化改革不斷向縱深推進，文化和旅游產業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和作用日益凸顯，成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動能和新支點。經過多年快速發展，我國形成了超大規模的消費市場，消費結構的快速迭代、優化升級，人民追求更加新穎、更高品質、更加豐富的消費方式、消費體驗。文化是旅游的靈魂，旅游是文化的重要載體，人文資源是旅游的核心資源，二者密不可分，具有天然的融合性。文化產業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過程中，優化了要素資源配置，豐富了產品和服務供給，可以更好地提升人民的美好生活體驗。文化和旅游產業深度融合是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內容，是產業發展的必然趨勢，是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新期待的重要舉措，是市場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

需要說明的是，文旅融合發展不僅是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內容，也是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提升城市競爭力的重要途徑。首先，文旅融合有利于經濟結構優化升級。傳統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主要關注于解決產能過剩和優化傳統產業結構的問題。而文旅融合發展則是在這一背景下的進一步延伸，強調服務業和文化產業在經濟中的重要地位。通過促進文化產業與旅游產業的融合，可以實現從傳統制造業向服務業和文化產業轉型的重要目標，進一步優化和升級經濟結構。其次，文旅融合發展有利于推動新業態新模式發展。文旅融合發展鼓勵文化和旅游產業之間的互動與融合，促進了新業態、新模式的發展。如文化創意產業與旅游景點的融合，可以推動文化產品與旅游服務的創新，為消費者提供更加豐富多樣的體驗。這種創新不僅有利于提升消費者滿意度，也能夠創造新的就業機會，推動經濟增長。再次，文旅融合發展能夠提升城市軟實力和競爭力。文旅融合發展有助于提升城市和地區的軟實力和品牌形象。通過挖掘和利用地方文化資源、歷史遺產等，結合旅游景點的開發和營銷，可以打造具有地方特色和吸引力的文化旅游品牌，提升城市的知名度和形象。這不僅有助于吸引更多的游客和投資，也能夠促進當地經濟的發展。

因此，推進文化和旅游市場有機融合是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題中之義，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與推進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具有高度關聯性。需要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把握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有利契機，按照“宜融則融，能融盡融，以文促旅，以旅彰文”的思路，加快推動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發展。

四、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

文旅融合發展的耦合性分析

在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推進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必須依靠完善的各項政策。政策是評估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文旅融合發展是否實現結構和功能耦合的重要工具，政策的合理性、協調性和有效性直接影響文旅融合發展的成效。從現有政策來看，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與推進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具有較強的結構耦合性，但是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文旅融合的功能耦合性有待增強。

（一）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與推進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具有較強的結構耦合性

一方面，長期以來，我國高度重視文化與旅游的融合發展，并在各類政策中不斷細化融合發展的目標方向、具體路徑等，尤其多次提及全國統一文化大市場、全國統一旅游大市場的建設路徑。黨的十七屆六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推動文化產業與旅游、體育、信息、物流、建筑等產業融合發展，促進文化產品和要素在全國范圍內合理流動，必須構建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現代文化市場體系。2009年，文化部和國家旅游局印發《關于促進文化與旅游結合發展的指導意見》，“十二五”“十三五”“十四五”規劃均對文化旅游融合作出部署安排。2018年4月8日，原文化部和國家旅游局整合成為文化和旅游部，為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提供了體制和機構保障。《2018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第一次將文化和旅游的相關內容整合為一章，統一進行說明。2020年9月，文化和旅游部、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發布《大運河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規劃》，這是文化和旅游部組建以來出臺的第一個關于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的政策文件。2021年，文化和旅游部先后發布了《“十四五”文化和旅游市場發展規劃》《“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發展規劃》。目前國家出臺的涉及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的政策、規劃數十部，初步建構了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的四梁八柱，這為在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背景下推進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奠定了殷實的政策基礎。

另一方面，新時代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與推進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在政策關聯上具有較強的耦合性，具體表現為政策目標的契合、政策實施的協同、政策措施的互補、政策效果的相互促進等方面。在政策目標的契合上，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旨在打破市場壁壘，促進資源的自由流動和優化配置，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這與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的目標高度一致。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要求實現資源的共享和整合，提升產業的創新能力和綜合競爭力。二者的政策目標均是為了促進經濟的全面協調發展，提高社會福利和人民生活水平。在政策實施的協調上，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需要統一的市場規則和標準，這為文化和旅游產業的規范化發展提供了保障。例如，市場監管和執法的統一標準，可以減少地方保護主義，構筑文化和旅游市場的公平競爭環境。同樣，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需要統一的標準和規范，如旅游服務標準、文化產品版權保護等，這些都與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政策要求高度一致。在政策措施的互補上，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過程中，政府出臺了一系列促進市場整合和資源流動的政策措施，如減稅降費、優化營商環境、加強基礎設施建設等。這些政策措施同樣對文化和旅游產業的發展有積極的推動作用。減稅降費政策可以減輕文化和旅游企業的負擔，增強其發展活力；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可以改善旅游景點的可達性和游客體驗，從而促進旅游業的發展。在政策效果的相互促進上，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與文化和旅游產業融合發展的政策效果相互促進。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可以帶動文化和旅游產業的快速發展，通過打破地區限制和市場壁壘，使得文化和旅游資源能夠在更大范圍內進行配置和流通。而文化和旅游產業的繁榮也可以為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提供新的動力，增加市場活力和創新能力，推動經濟的整體發展。

（二）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文旅融合發展的功能耦合性有待增強

近年來，在“宜融則融，能融盡融，以文促旅，以旅彰文”理念下，國家和地方政府相繼出臺實施了一系列文旅融合政策，文旅融合內容生產建設取得顯著成效，文旅業態創新明顯，文旅產品供給質量明顯提高。不過，也需要客觀地指出，文旅融合的功能耦合性還有待進一步增強。

1. 資源整合與共享有待加強

盡管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設打破了一些市場壁壘，促進了資源的流動，但在文化和旅游產業中，資源整合和共享的深度及廣度仍然不足。首先，區域間資源不均衡問題依舊凸顯，一些地區擁有豐富的文化和旅游資源，但由于基礎設施薄弱和市場化程度低，無法充分利用這些資源，而其他資源相對匱乏的地區卻缺乏吸引力。趙靜和談國新（2023）基于滇西北文旅融合業態開發潛力的測評發現，區域內文旅融合業態開發潛力區空間分布不均衡，存在明顯的極高和高潛力區以及全域無高值潛力區分布的極端情況。其次，文化資源與旅游資源的匹配度仍不足。一些文化資源未能與旅游線路和產品有機結合，導致文化資源無法轉化為旅游吸引力，進而無法滿足實際需求。《“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發展規劃》指出，當前文旅融合還存在文化和旅游產品供給和需求不相匹配的問題。再次，資源共享機制仍然不健全，跨區域、跨部門資源共享機制尚未完善，導致資源協同效應未能充分發揮。陸筱璐（2022）研究發現，區域內各級政府在搶占文化標識物、爭取文旅消費群體、建設文旅功能區等方面競爭激烈，這一系列競爭在某種程度上也形成了地方保護主義。

2. 產業鏈的深度融合不足

文化和旅游產業的融合需要貫穿整個產業鏈，而目前在實踐中，文旅融合的深度還不夠，特別是在上下游產業鏈的協同發展方面存在不足。第一，文化創意與旅游產品結合不緊密。主要表現為文化創意元素的簡單疊加和表面裝飾，未能充分挖掘文化資源的獨特性和深層價值，無法形成具有吸引力和競爭力的文化旅游產品。由于缺乏系統的策劃和創新，使得文化創意在旅游產品中的應用流于形式，未能真正激發游客的文化認同感和體驗感。第二，旅游產品的文化附加值不高，許多旅游產品缺乏文化特色，無法充分體現地方文化的獨特魅力，導致產品同質化嚴重，競爭力不足。一些生態旅游景區沒有打響名號的主要原因就在于文化的注入度不夠，對生態旅游產品的文化附加值沒有一個整體上的設定，造成旅游產品過于呆板（石映昕和楊尚勤，2021）。第三，產業鏈上下游的協同效應不足，文化和旅游產業鏈的上下游企業之間缺乏有效的協同和合作，導致資源浪費和效益不高。如文化創意公司和旅游運營企業未能充分對接，文化產品無法有效融入旅游線路和項目中，導致資源利用效率低。

3. 標準化建設需要完善

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中的標準化建設對文化和旅游產業的融合發展具有重要意義，能夠促進文旅產業相關的商品要素資源在更大范圍內暢通流動。不過，整體來看，目前文旅產業的標準化程度仍然不足。第一，缺乏統一的服務標準，旅游服務質量參差不齊，游客體驗不一致，影響了文旅產業的整體形象和競爭力。第二，質量標準不完善，文化產品和旅游產品的質量標準不健全，導致市場上產品良莠不齊，消費者權益得不到有效保障。第三，管理標準不健全，文旅產業的管理標準不統一，影響了產業的規范化和專業化發展。不同地區和企業在管理方式、服務流程、運營規范等方面各行其是，導致市場秩序混亂，難以形成統一的市場規范。

4. 政策設計與具體實踐存在一定張力

文旅融合的關鍵點是文旅融合業態在地方的實踐及落地（趙靜和談國新，2023）。雖然各地在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過程中出臺了多項政策支持文旅融合發展，但在實際操作中，政策的落實和執行還存在一定偏差。一些地方政府對文旅融合政策的重視程度不夠，執行力度不強，導致政策效果未能充分顯現。不同部門和地方政府之間的政策協調不足，導致文旅融合政策效應的分散和弱化。此外，目前地方政府對文旅融合發展的財政支持和優惠政策不夠充分，也有可能會影響產業的發展活力。

五、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推進

文旅深度融合發展的政策耦合路徑

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考察期間，明確要求大力發展特色文化旅游，強調發展旅游業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著力點。同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進一步推動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座談會上強調，積極推進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發展。2024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對旅游工作作出重要指示，強調著力完善現代旅游業體系加快建設旅游強國，推動旅游業高質量發展行穩致遠。在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推進文旅深度融合發展，必須深入學習貫徹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文化和旅游工作重要論述和指示批示精神，立足結構耦合的良好基礎，瞄準功能耦合的短板不足，堅持立破并舉、靶向改革。

（一）處理好存量與增量的關系，推動政策的動態調整有機匹配文旅融合發展的現實需要

在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文旅融合發展面臨市場競爭加劇、文旅需求多樣化、科技創新驅動、產業融合發展等新形勢，需要處理好存量政策與增量政策之間的內在關系，推動政策的動態調整，不斷適應文旅融合發展的現實需要，助推政策供給與需求的有機匹配。

一方面，優化調整存量政策。存量政策是指現有的政策和法規，它們在文旅融合發展中發揮著基礎性作用。在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背景下，實現文旅深度融合，首先需要對現有的文化和旅游政策進行系統化盤點和梳理。各級政府應全面盤點現有的文旅政策，形成系統化的政策庫，全面了解政策內容和措施，更好地厘清政策體系和層級關系，消除政策間的沖突和重復。例如，近年來，杭州、蘇州等地通過建立統一的文旅政策數據庫，實現政策的系統化管理和共享，提升了政策透明度和可操作性。同時，在已有政策的基礎上，可以通過設立跨部門協調機構、開展政策協調試點、建立信息共享機制等方式，打破部門壁壘，促進部門資源共享，避免因信息不對稱而導致的文化和旅游政策沖突。如2023年陜西專門成立省萬億級文旅產業集群高質量發展工作領導小組，由常務副省長擔任組長，領導小組辦公室設在省文化和旅游廳，承擔日常工作，專門負責統籌協調跨部門、跨市（區）重要事項。

另一方面，創新發展增量政策。相較于存量政策，增量政策是指新出臺的政策，這些政策往往需要具有創新性，以適應文旅融合發展的新需求和新形勢。具體而言，首先，創新發展文旅融合的數字化轉型政策，構建統一的文旅大數據平臺。政府可以牽頭建立統一的文旅大數據平臺，整合各地的文化、旅游、經濟等相關數據，包括游客數量、消費情況、景區流量、文化活動等信息。在大數據平臺的基礎上，政府可以投資建設數據分析和智能決策支持系統，利用大數據技術和人工智能算法，對文旅融合行業的數據進行分析和挖掘。如近年來，浙江德清依托“安心暢游”服務支持，不斷完善德清文旅大數據平臺，優化“玩德好”“安心游浙山”等小程序功能，深化了全縣數字文旅建設，運用智慧服務平臺賦能文旅產業發展（盧新元 等，2024）。其次，創新發展文旅融合的產業鏈補鏈強鏈政策，促進文旅產業商品市場和要素市場的自由流動。5G、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賦能文旅產業發展，是拓展文旅融合空間、加快文旅產業供應鏈和生態鏈轉型升級、增強產業抗風險能力的重要路徑與必然趨勢（翟姍姍 等，2023）。政府應該支持引進先進的供應鏈管理技術和模式，如物聯網和大數據分析，實現供應鏈的數字化和智能化。再次，創新發展文旅融合助力鄉村振興的專項政策，在促進城鄉融合中激活文旅融合發展的重點場域。鄉村場域內的文旅融合要以鄉村文化發掘為基礎，以旅游資源打造為路徑，二者合力形塑出鄉村文旅融合的實踐樣態（王桂芹和黃歡，2023）。一方面，政府應加強對鄉村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工作，打造具有歷史、文化和藝術特色的旅游產品，加強對傳統工藝、民俗文化等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促進鄉村文化的繁榮。另一方面，政府應支持發展農業旅游，鼓勵農民參與農產品加工和農村特色產品的創新開發，提升產品附加值和市場競爭力。

（二）處理好統一與差異的關系，建設全國統一文旅大市場的同時應注重各地區比較優勢的發揮

文旅融合發展的目標是促進全國范圍內的文化和旅游資源的整合與共享，是一個以文化帶旅游、以旅游促文化的過程。然而，各地區在地理、歷史、文化等方面存在差異。因此，建設全國統一文旅大市場的同時，應鼓勵地方政府充分發揮各地區比較優勢，努力實現差異競爭、錯位發展。

一方面，加快建設全國統一文旅大市場。建設全國統一文旅大市場有助于打破地區壁壘和行業隔離，促進文旅資源的整合和優化配置。統一市場可以提供更廣闊的發展空間和更多的機會，激發文旅產業的活力和創新力。同時，統一市場也有利于提高文旅產品和服務的質量和標準化水平，增強消費者的選擇權和體驗感。加快建設全國統一文旅大市場，一是需要加強政策和法規的協同推進。各級政府應統一規劃和制定相關政策，建立統一的市場準入和運營規則，促進文旅企業的跨地區經營和合作。此外，還應加強法律法規的銜接和統一執行，為文旅市場的發展提供穩定和可預測的法律環境。二是需要加強信息和技術的共享與整合。通過建立統一的信息平臺和數據標準，能夠實現文旅資源的共享和交流，提高市場的透明度和效率。借助先進的技術手段，如大數據、人工智能等，還可以優化市場運作和管理，提升文旅產品和服務的個性化和智能化水平。三是需要加強跨地區的合作和協同發展。各地區可以積極開展交流與合作，共同推動文旅資源的融合和整合。可以建立跨地區的旅游線路和產品聯動機制，推動文化活動和節慶的互動合作，促進文旅產業鏈的全面發展。

另一方面，充分發揮各地區比較優勢。不同地區具有不同的自然資源、歷史文化、人文特色等獨特的文旅資源。在建設全國統一文旅大市場的過程中，應該尊重和保護地區的特色和差異，充分發揮地區的優勢，避免同質化競爭。注重地區政策的差異化，可以促進地方特色的保護和發展，豐富全國文旅市場的多樣性。在加快建設全國統一文旅大市場的過程中，地方政府扮演著重要角色。為了適應地方的特點和需求，應鼓勵地方政府在法規、政策和支持措施方面進行創新和探索。地方政府可以根據本地的資源稟賦、發展階段和市場需求，制定相適應的政策，推動地方文旅產業的發展。此外，各地區的經濟、社會和文化發展水平存在差異。在建設全國統一文旅大市場的過程中，應靈活適應地區的發展需求。對于相對欠發達的地區，可以提供更多的政策支持和扶持措施，幫助其加快文旅產業的發展。對于發達地區，可以鼓勵其在創新和升級方面發揮引領作用，推動文旅產業的高質量發展。不過，注重地區政策差異化并不意味著放任各地盲目發展。在統一的框架下，仍需要建立有效的監管和評估機制，確保地方政策的合理性和可行性。政府可以制定指導性政策，為地方政府提供政策實施的指引和支持，確保全國范圍內的文旅發展協調一致。

（三）處理好應然與實然的關系，防止政策規制的時滯性造成政策作用預期不確定

在推動文旅融合發展的過程中，應當處理好應然與實然的關系，防止政策規制的時滯性造成政策作用預期的不確定性。對此，可以通過完善政策評估及其監測、持續加強發展軟環境、著力推進標準化建設等措施，推動文旅融合發展政策取得預期的實踐效果。

第一，完善政策評估及其監測。為了防止政策規制的時滯性，政府應建立完善的文旅融合發展政策評估與監測機制。在具體操作過程中，政府可以設立專門的機構或委托第三方機構對政策的實施效果進行評估和監測。如2021年杭州余杭、浙江省文化和旅游廳聯合中國旅游研究院，以余杭為樣本構建了國內首個區縣級文化和旅游融合指數測評指標體系——“余杭文旅融合指數”，客觀反映了文化和旅游融合現狀，精準評測了文化和旅游融合效果。此外，公眾參與和透明度是提升政策評估和監測公信力的重要保障，文旅融合政策評估及其監測需要充分發揮人民群眾的主體性，通過民意調查和問卷調查、舉辦公眾聽證會或座談會、在線平臺和社交媒體、召開民眾代表會議、建立投訴和舉報機制等多種渠道，及時了解人民群眾對文旅融合的切身感受與內在需求。事實上，通過充分發揮人民群眾的主體性，政府可以更好地了解民眾的需求和期望，及時調整和改進政策措施。同時，人民群眾的參與也可以增強政策的可行性和公眾認可度，推動文旅融合發展更加符合社會的實際需求。

第二，持續加強軟環境建設。軟環境建設在文旅融合發展中起到重要的支持和促進作用。通過提供投資保障、提升服務質量和改善行政效能，可以為文旅融合項目的發展提供良好的環境和條件。一是減少文旅融合項目的行政審批環節，提高辦事效率，吸引更多投資者參與文旅融合項目，促進行業發展。二是建立健全政策支持體系，如減免稅收、提供低息貸款、提供場地租金補貼等，為文旅融合企業和項目提供便利、降低成本。三是建立健全知識產權保護機制，加強對文旅融合領域的創新成果和品牌形象的保護，從而鼓勵企業進行文旅融合產業領域的創新投入。四是加大對文旅融合領域人才的培養和引進力度，提供相關專業培訓和教育機會，吸引高素質人才從事文旅融合產業。五是積極開展國際文旅交流與合作，引進外國先進的文旅融合經驗和技術，推動國內文旅產業的國際化發展。

第三，著力推進標準化建設。在文旅融合發展中，標準化建設可以提供明確的規范和指導，避免政策規制的時滯性，減少政策作用預期的不確定性。同時，標準化建設可以促進市場的規范化和健康發展，提升文旅融合產業的整體水平和競爭力。政府、行業協會、企業和專業機構應共同努力，加強標準化建設，推動文旅融合發展進入良性循環。一方面，在充分考慮實際情況和行業發展需求的基礎上制定統一的規范性標準。這些標準應該具有可操作性和可衡量性，能夠適應不同地區和行業的需求，避免過于僵化或過于寬松，并且要與現有的法律法規相協調。另一方面，強化標準的執行和監管。制定標準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確保標準的執行和監管。政府應建立有效的監管機制，加強對文旅融合項目的監督和檢查，確保各個項目按照標準要求進行規劃和運營。同時，要加強執法力度，對違反標準的行為進行懲處，保證市場秩序的公平和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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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ntegrated Development of Culture and Tourism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Building a Unified National Market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Policy Coupling Analysis

Wang Shencheng

〔Party School of the Central Committee of C.P.C（National Academy of Governance）， Beijing 100875〕

Abstract： Constructing a unified national market serves as the fundamental support and inherent requirement for building a new development paradigm， while advancing the deep integration of culture and tourism is a critical aspect of cultural construc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upling analysis， research has revealed that while there exists a strong structural coupling between the construction of a unified national market and the integrated development of culture and tourism， the functional organic coupling in the latter has yet to be achieved， considering factors such as resource integration and sharing， the degree of integration within industrial chains， the level of standardization， and the tension between policy design and implementation. This article proposes， from the social policy perspective， the coupling pathways for the integrated development of culture and tourism against the backdrop of constructing a unified national market： Firstly， to addres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xisting stock and new increments， and promote dynamic policy adjustments that organically align with the practical needs of integrated culture and tourism development; secondly， to balance uniformity and diversity， emphasizing the leveraging of comparative advantages across regions while building a unified national market for culture and tourism; thirdly， to reconcile the ideal and the actual， preventing the time lag in policy regulations from leading to uncertainty in policy effect expectations.

Key words： Unified National Market; Integration of Culture and Tourism; Policy Coupling; Cultural Construction

（收稿日期：2024-07-02" "責任編輯：羅建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