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藝術交叉學科：跨界·多元·共生

摘" 要：2023年，中國藝術學在交叉學科領域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一是形成以藝術社會學、藝術傳播學和藝術媒介學為代表的新型學科群，并對其展開理論溯源和體系建構；二是強調藝術人類學和藝術鄉建研究的中國性、主體性和跨學科性，回歸中國文化的具體語境；三是以習近平文化思想為行動指南，重視文化產業體系與學科建設，大力開展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展示和傳播研究；四是探索游戲的藝術本性和教育價值；五是建構中國藝術心理學、中國藝術教育學等學科體系。

關鍵詞：藝術學；交叉學科；跨媒介；學科報告

中圖分類號：J0-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444X（2024）06-0036-10

國際DOI編碼：10.15958/j.cnki.gdxbysb.2024.06.006

收稿日期：2024-10-08

基金項目：2020年度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藝術學理論的跨媒介建構及其知識學研究”（項目編號：20ZD26）。

作者簡介：

秦興華，博士，北京師范大學美學博士后，《藝術學研究》編輯，中國藝術研究院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藝術原理、藝術思想史。

交叉學科是指不同學科之間相互交叉、融合、滲透而出現的新興學科，在藝術學領域表現為藝術學與其他學科的交叉融合。田川流認為，藝術學理論的研究方式具有豐富性和多元性，其中包含了不少具有濃郁應用性色彩的分支學科，這些分支學科需要保持一定比重的實證性研究，方能凸顯其學科屬性與科學價值。1-7在藝術學領域，以藝術管理學、藝術教育學、藝術社會學、藝術人類學與藝術鄉建、文化產業與非物質文化遺產等為代表的藝術交叉學科已成為藝術學理論中與現實結合最為緊密的學科群，對完善學科建設和人才培養具有重要意義。除此之外，2023年藝術傳播學、藝術媒介學、藝術心理學、藝術地理學、藝術法學、藝術與科技、藝術與游戲等交叉學科也取得了豐碩的研究成果。

一、藝術社會學、藝術傳播學與藝術媒介學

（一）藝術社會學

藝術社會學既是藝術學與社會學的綜合，也涉及美學、人類學、傳播學等學科的重要議題，近年來成為國內藝術學界的研究熱點。2023年中國藝術社會學研究主要圍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

一是藝術社會學理論溯源與體系建構。張穎將視角轉向19世紀以實驗科學和生物學為基礎的系列討論，這場論爭所展現的生命觀對早期藝術社會學起到了奠基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后來的藝術人類學和藝術現象學研究。77-84段吉方、徐錦輝回顧了本雅明視覺文化思想中的藝術社會學理論，認為本雅明重新建構了社會生活與藝術現象的內在關聯，其關于技術與藝術關系的思考為藝術社會學研究提供了全新的闡釋視角。160-167盧文超提出藝術社會學研究的兩種模式，即以霍華德·貝克爾為代表的大小模式和以皮埃爾·布迪厄為代表的深淺模式，前者強調個體能動性，后者強調社會結構，兩種模式的對話與融合有助于提升藝術界的深度和廣度。5-22

二是藝術社會學研究方法與當代藝術實踐。越來越多的當代藝術家用社會學理論和方法進行創作，社會學轉向已成為一種潮流。盧文超通過考察藝術家、藝術作品、藝術創作方法中的三組關鍵概念（介入和闡釋；項目、事件和參與；田野調查）探析了當代藝術創作社會學轉向的具體內涵。117-124聞翔認為，藝術市場深刻影響和塑造了藝術界的組織結構、權力格局和運作機制，中國藝術社會學研究應以藝術市場為抓手，打破“重思辨輕經驗”的失衡格局，推動藝術社會學成為一門真正意義上的實證科學。116-124陳岸瑛探討了藝術的三種存在方式，即以原創性作品為中心的存在方式、傳承流變的存在方式和非作品化的存在方式，認為應引入藝術社會學視角，研究藝術聚集現象以及其中的原因和規律。88-95

三是藝術社會學個案分析。李竹認為，社會參與式藝術中的“參與”概念包括三層含義：作為行動實踐的參與、作為方法論的參與、作為理論話語的參與，三者緊密相關，體現了社會參與式藝術的復雜性和多邊性。38-43李洋認為，社會介入性藝術作為參與式藝術的一種發展，主要體現為藝術在城市、鄉村及生態環境等方面的介入，其中藝術家與公眾之間的參與關系呈現出諸多爭議，解決爭議的過程就是藝術介入產生效應的過程。28-34

在學術活動方面，2023年6月，第七屆藝術社會學青年學者論壇在上海舉辦，論壇以“技術—邏輯視野下的藝術和社會”為主題，圍繞“藝術的社會學之維”“人工智能、元宇宙與藝術”“藝術與技術的共生”等問題展開。2023年12月，中國藝術研究院舉辦了“藝術社會學的基本問題與方法”學術論壇，周計武、姚文放、陳岸瑛、盧文超、諸葛沂探討了藝術社會學的概念、研究路徑、歷史譜系和問題視域。

在圖書出版方面，盧文超的《作為互動的藝術：霍華德·貝克爾藝術社會學理論研究》（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3年）從藝術學和社會學雙重視角探析了霍華德·貝克爾藝術社會學理論的具體內涵和學術意義，并將其與西美爾、丹托、迪基、盧卡奇、戈德曼、布爾迪厄等進行比較研究。陶小軍、侯力主編的《藝術社會學》（商務印書館，2023年）將理論闡釋與案例分析相結合，為藝術社會學理論研究和課程教學提供了參考。

（二）藝術傳播學

藝術傳播學是在20世紀中后期傳播學的發展基礎上形成的交叉學科。王廷信認為，藝術傳播學的自覺建構始于中國學者。20世紀80年代開始，以邵培仁、孫宜君、葉家錚、吳信訓等為代表的學者曾嘗試從研究對象、核心內容和研究方法等方面對藝術傳播學進行建構。回顧藝術傳播學的建構史可以發現，中國藝術傳播學除了得益于文藝學、美學、社會學、心理學等學科的研究基礎，還受到歐美傳播學、技術哲學、符號學等新興學術領域的影響。5-20施旭升認為，藝術傳播學的知識體系和理論界域包括藝術傳播的歷史進程研究、內容研究、媒介研究、“傳—受”關系研究、效果研究、藝術市場研究、文化生態研究等。21-30+91顧亞奇、李笑穎認為應重視傳統藝術的傳承和傳播研究，在數字技術與媒介變革的基礎上開拓研究視域，加強藝術產業、消費群體、效果評估等方面的研究，面向時代要求與國家戰略需求，建構本土化、原創性的藝術傳播學。31-42王志揚、湯筠冰認為，“新文科”語境下中國藝術傳播研究的路徑包括：確立蘊含中國精神的指導思想，倚重研究對象的“科技賦能”，提升研究成果的服務功能與應用價值，形成中國特色的研究范式，等等。36-48劉靜認為，在新媒體語境下，藝術學研究應關注藝術傳播的媒介轉向、新媒體賦能藝術傳播和全球化視野下藝術的跨文化研究等方向，充分發揮藝術傳播學在藝術學體系中的重要作用。84-93+104汪柳認為，目前藝術學與傳播學的交叉融合在實踐層面成效卓著，但在理論研究上的探索仍處于起步階段，尚未形成足夠系統化、體量化的理論成果，因而要秉持共生的理念，實現從學科融合到意義融合的轉變。94-104

在學術活動方面，2023年9月，中國傳媒大學藝術研究院舉辦“媒介發展與藝術傳播學學科建設研討會”，與會學者圍繞藝術傳播學前沿問題與學科動態、當代藝術傳播學學科建設構想、新媒體語境下藝術傳播的媒介化轉向、藝術傳播史的當代書寫與觀念建構以及當代藝術傳播學的跨學科研究等問題展開討論。2023年12月，中國藝術研究院藝術學研究所、《藝術學研究》編輯部舉辦了“藝術傳播學的建構”專題論壇。

在圖書出版方面，包鵬程、孔正毅的《藝術傳播論》（安徽大學出版社，2023年）從藝術傳播符號、藝術傳播媒介、藝術傳播者、藝術傳播類型、藝術傳播過程等方面全面系統地介紹了藝術傳播的相關理論。

（三）藝術媒介學

藝術媒介研究是近年來藝術學研究中的重要話題，2023年的研究熱點主要圍繞藝術媒介本體研究和跨媒介藝術研究兩個方面展開。

一是藝術媒介本體研究。張晶認為，藝術媒介包含材料和形式兩種要素，媒介不僅存在于外在表現階段，還存在于藝術家的內在感知、創作沖動的發生階段，具有內外連通的感性物質性質。84-92王朝剛、林繼東將后技術時代媒介發展的兩種趨勢歸納為屏性媒介與沉浸式媒介，前者是再圖像化的方式，后者是去圖像化的方式，媒介的變革增強了藝術表達的多元性和綜合性。68-73鐘舒考察了新媒體藝術中的“媒介時間”問題，提出延時性、共時性、即時性、永恒性、歷時性、時空疊加性六種時間模型藝術。135-137張天佐從物的轉向入手探討了混合媒介藝術中媒介由透明轉向物化的功能轉化。83-90李俐瑤、李書春總結了當代藝術創作中“生物”媒介的四種特性：真實性、生命性、延伸性、返“原始”性。194-198

二是跨媒介藝術研究。何成洲將跨媒介性劃分為跨媒介混合、跨媒介指涉、跨媒介轉變和超媒介性四種類型，四種類型在不同藝術現象中有交叉和重合。66-75劉毅、金培梳理了藝術跨媒介研究的學術史進程，認為跨媒介性從根本上夯實了藝術理論的學科基礎，具有相當大的學術潛力。77-87董麗慧分析了當代藝術“跨媒介”創作的兩種方式：一種是多種藝術媒介并置的“有”的藝術，一種是完全取消藝術媒介的“無”的藝術，并提出當代藝術的“跨媒介”本質，即對現代形式主義的超越、對劣勢文化身份的超越以及探索重回自然本性的“第三條道路”。30-49+126彭欣嘗試從跨媒介本體語境、跨媒介審美感知、跨媒介闡釋空間三個層面探索當代跨媒介藝術的跨界思維形態。183-192此外，施暢

還梳理了跨媒介藝術的思想譜系，并總結出跨媒介研究的三種分析進路：提煉共通性、辨析混合性、探究轉化之道。

55-69

二、藝術人類學與藝術鄉建

（一）藝術人類學

方李莉將中國藝術人類學的發展分為三個階段：藝術源頭與本質的探索期、走向文化語境的田野轉向期和自我身份建構的學科自覺期。她還提出中國藝術人類學的研究內容可分為歷史研究范疇、實踐研究范疇、學科體系建設和海外藝術民族志四個部分。152-168廖明君認為，藝術人類學應秉持跨學科的研究理念，全面、深入、真實地進行田野調查，并采用多種形式呈現田野調查的成果。121-129王杰、連晨煒認為，作為交叉學科，審美人類學和藝術人類學立足于人類學的基本方法，聚焦于對“審美的人”的再發現，采取田野調查和民族志的方法，關注“地方性”和“語境性”問題，對當下中國美學和藝術研究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139-148

彭兆榮認為，作為藝術人類學田野研究的文本呈現方式，藝術民族志的寫作應回歸文化體性，即回到中華文化的具體語境、情景和知識主體。在具體書寫中，巴勝超通過阿詩瑪的研究個案，展示了藝術民族志寫作“四種文本”的理念，即“田野日志+調查報告+研究論文+影像（音）文本”，四種文本層層遞進，形成一種“互動的”民族志文本。111-118+148王永健將藝術民族志的書寫方式概括為風格分析式調查記錄、注重地方性文化解釋的“寫文化”書寫轉向和“寫藝術”三種范式，未來的藝術民族志撰寫應統合人類學與藝術學雙重視角，思考人類歷史的構成與未來發展途徑。156-164路瑞通過對“田野”概念的溯源和反思，提出重構藝術人類學的大田野觀，并從田野場景、學科邊界和問題域三個方面闡述這種大田野觀所呈現出的開放性及其表征的無終點、一直在生發中的狀態。70-77

在學術活動方面，2023年10月，中國藝術人類學學術研討會在廣州舉辦，會議以“藝術人類學的社會實踐與理論建構”為主題，圍繞藝術人類學社會實踐研究的理論和歷史、社會實踐與藝術民族志創新研究、藝術人類學視野下的鄉村建設研究、藝術人類學視野下的城市社區發展研究等議題展開討論。2023年度中國藝術研究院藝術學研究所舉辦了當代藝術人類學系列論壇，圍繞舞蹈人類學、設計人類學、書法人類學、歷史人類學等領域展開了討論。

在圖書出版方面，李修建編譯的《西方藝術人類學研究指南》（文化藝術出版社，2023年）收錄了羅伯特·萊頓、霍華德·墨菲、納爾遜·格雷本等西方藝術人類學重要學者的經典文章。汪欣的《藝術人類學與非物質文化遺產》（中國文聯出版社，2023年）梳理了藝術人類學領域有關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研究，對藝術人類學本土理論建構和非物質文化遺產學科研究均具有重要意義。

（二）藝術鄉建

一是藝術鄉建的歷史梳理。方李莉、范曉穎梳理了中國藝術鄉建的歷史脈絡和理論淵源：一方面是民國時期以梁漱溟、晏陽初、盧作孚、陶行知、楊開道等學者為代表發起的鄉村建設運動；另一方面是歐美、日本和中國臺灣省的參與式藝術發展，如歐美社會參與式藝術思潮、日本的“美用一體”美學和中國臺灣省的社區營造思想等。針對當代中國藝術鄉建中的空間再生產、主體性與主體間性、家園共同體、審美與身體體驗、在地性等問題，方李莉、范曉穎也作了反思和回應，認為藝術鄉建要尊重鄉民主體性和在地文化，用藝術激活鄉村的價值，通過科技提高傳統文化的活化力，同時加強系統化的理論建構和實踐教育，構建中國藝術鄉建共同體。6-19楊孟媛則以現代性追問為線索，從啟蒙、發展和反思三個維度回溯了中國藝術鄉建的歷史理路和發生情境。63-71

二是藝術鄉建的理論總結。渠巖提出“從陸地到海島”的鄉村建設思考框架，并從地理格局上梳理了草原、高原、平原、江南、盆地、嶺南、邊疆、海島等不同地域藝術鄉建的實踐路徑和特點。6-16陳岸瑛提出，藝術鄉建要改變陳舊的藝術觀念，從以表意藝術為核心的一元藝術本體論轉向以表意藝術和造物藝術為基礎的二元藝術本體論。27-35+125劉東峰認為，藝術鄉建的本質是鄉村文化建設，通過建構村民的藝術生活，激活鄉村內生動力，在具體實踐中要遵循主體性、在地化、系統性和可持續原則，激發村民主體能動性，培養鄉村人才，提升文化產業變現能力，營造鄉村文化空間。120-127張劍、劉亞秋從傳播學視角探討了藝術鄉建中的“傳播斷裂”現象及其成因，并提出藝術家與村民之間的對話與互動機制：一是立足生活空間，關注村民的審美趣味與真實文化需求；二是完善參與機制，引導村民的話語表達與自發展能力建設；三是營造藝術體驗，實現藝術家與村民群體間的共情傳播。146-156+160荊翡、李艷偉認為藝術鄉建對賦能鄉村旅游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33-39

三是藝術鄉建中的主體性問題。巴勝超從“藝術伙伴”“藝術房東”“藝術家”三個維度考察了近20年來藝術鄉建案例中村民的主體性特征，提出應尊重村民的話語權、參與權和家園權。94-101劉東峰從“主體間性”視角切入，分析了我國藝術介入鄉村振興的現狀和問題，并提出了協調主體間性權力架構、引入參與思維與參與式設計、內生動力激活體系的工作模式三種實踐路徑。148-156霍雯、蕭放闡述了藝術鄉建中的實踐話語，包括外來力量為主導的“藝術介入”、藝術創造為主體的“藝術駐留”、共建為主旨的“社區營造”和藝術與鄉村的“參與共生”，并通過分析不同話語之間的差異進而厘清藝術鄉建話語與實踐的關系。99-107

在學術活動方面，2023年11月，鄉村建設高校聯盟正式成立鄉村藝術建設專項委員會，并于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舉辦首屆鄉村藝術建設論壇，論壇圍繞鄉村公共藝術、鄉村美育實踐、鄉村環境藝術、鄉村創意經濟、鄉村傳統文脈和鄉村和美共建等問題展開討論。

三、文化產業與非物質文化遺產

（一）文化產業

2023年10月，全國宣傳思想文化工作會議首次提出習近平文化思想，為文化工作提供了強大思想武器和科學行動指南。周建新、吳美英認為，習近平文化思想是引領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行動指南，為推動文化事業和文化產業繁榮發展，需要做到“四個堅持”：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堅持守正創新的發展路徑，堅持文化數字化的發展戰略，堅持傳統文化“雙創”與非遺“活化”的發展路徑。5-11由于每年皆有專門的藍皮書《中國文化產業年度發展報告》出版，本文僅簡要勾勒2023年該領域的熱點問題。

一是文化產業理論體系與學科建設。張振鵬認為構建中國文化產業理論體系，要從宏觀、中觀、微觀三個層面把握文化產業發展歷程中的一系列概念，從文化制度、文化產業組織、文化企業管理三個層面推進理論的豐富和完善，從釋義范式、文化范式、經濟范式三個層面建立豐富多樣的研究方法體系。61-74李向民、蘇佳認為建構中國文化產業的理論體系，除了總結形成中國文化產業的元理論，還需要關注中國文創產業發展史、產業結構變遷、社會分工變化、文化產業管理等關涉現實發展的應用問題。77-89明琰、傅才武針對當前文化產業專業建設所面臨的困境，提出在“新文科”背景下探索文化產業學科建設的出路，基于數字信息技術建構“立體交叉學科”。31-43

二是文化產業研究現狀分析與總結。閆爍、祁述裕系統梳理和總結了我國文化產業研究的現狀、特點、主要內容、核心觀點和研究方法，并針對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文化產業研究均衡發展等問題提出深化數字文化產業研究等建議。61-72徐飛等通過可視化分析和計量研究，認為我國文化創意產業形成了與概念相關的內容研究、與產業融合相關的經濟研究和與產業聚集、城市發展相關的區域研究三個熱點。215-224黃蕊基于文化企業數據比較了我國文化產業地理集聚與虛擬集聚的差異，提出通過協同地理與虛擬集群的雙重優勢推動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131-140

三是文化產業數字化研究。范周、孫巍在總結我國文化數字化發展脈絡的基礎上，提出完善文化數字化要素結構、加速文化數字領域業態革新、優化文化數字化發展環境、協調不同主體協同發展等路徑。70-77王林生認為我國數字創意產業發展的核心動力是文化與科技“雙向賦能”，并且圍繞“雙向賦能”形成了以創意為中心，以文化資源數字體系和科技迭代創新體系為支撐，以組織平臺化、體驗場景化和人才復合化為支柱的要素配置。113-121除此之外，范建華等學者認為，數字文化產業對于推動鄉村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賦能鄉村振興具有重要意義。戴俊騁聚焦數字文化產業與地方營造的協同發展，針對數字技術帶來的“去地化”影響，探索建構回歸“文化本位”的數字文化產業與地方營造協同發展路徑。23-35王熠認為人工智能技術改變了數字創意產業的內容生產、文化傳播和消費方式，未來要進一步深化人工智能在數字創意產業中的融合發展，提升文化產業的科技創新能力。100-111

四是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張振鵬提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四個向度，認為其價值取向是彰顯中國文化產業特色，行動方向是推動文化產業數字化提質增效，發力靶向是扶持新型文化企業持續發展，目標導向是增強中華文明傳播力影響力。47-56章軍杰從技術邏輯出發總結了新時代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演化趨勢，包括“機械復制—數字復制”的生產變革、“靜態文字—動態影像”的業態變革和“真實空間—超真實虛擬”的空間變革，認為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實質是建構與數字文化技術相適應的新文化經濟。46-54韓晗提出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四位一體”實現路徑，即推動市場暢通與拓展、構建全國市場網絡、扶持科技原創力、提升國際競爭力。23-32

除此之外，隨著美育的發展，文化產業的美育價值也進入研究視野。徐望提出“消費美育”的概念，并從審美價值觀引導、審美供給提升、大美育體系創建等方面探討了文化產業消費美育的實踐路徑。156-166

（二）非物質文化遺產

2023年，值得關注的非遺研究議題和成果有：

一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研究。彭兆榮提出非遺學科的研究方法包括博物民族志方法、非遺綱目譜系法、方志形態之法式、數字介入之方法、分析整合并行法、多證據考據之法等。他認為，儀式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傳承方式具有形體的固定性、形式的認同性、形態的多樣性、形制的完整性等特點，表現為一種“活態—固體”的特殊形制與機理。57-63宋俊華、王輝探討了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規范和創新的內涵與依據，規范是創新的基礎，創新創造了新的規范，二者的互動共生是非遺保護的穩定與變化互動關系的體現。90-98

二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展示與傳播研究。非遺展示是社會力量參與非遺傳承與保護的重要途徑，非遺展示設施的建設和展示活動也被提高到非遺傳承保護的戰略層面。劉托以技藝類、民俗類、表演類展項為例，探討了非遺展示的不同特點及展示方式。90-97王美詩將非遺展的敘述模式概括為非遺項目專題展、非遺綜合展、非遺主題展三種類型，其展陳形式分為展品展、活動展、情景展三種。98-104楊紅認為，數字化時代應將非遺的知識普及、文化展示和社會教育與新興技術手段、傳播渠道、消費業態相結合，以提升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能力。102-107畢傳龍認為，文化和科技的深度融合不僅升級了文化遺產數字化保護手段，還為非遺數字化傳播提供了保障，也對相關從業者的內容理解力、技術溝通力、展示創造力提出了要求。108-113張志穎認為，應把握好藝術設計與非遺宣傳展示之間的關系，增強非遺的傳播效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和弘揚提供多樣化的途徑。92-100

三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跨學科意義。季中揚探討了非遺美學在原理層面、關系層面和方法論層面所面臨的難題，認為非遺美學不僅可以表達非遺日常審美經驗，還可以闡釋非遺活態傳承的社會心理機制。20-28夏燕靖認為，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口述史兼具思想性、生活性、史料性與可證性，應將其納入藝術史學理論體系當中加以闡釋。46-60張祖群探討了非遺與藝術鄉建的融合關系，其融合類型包括民間文學、表演藝術、傳統工藝美術、傳統生產知識、傳統生活知識、傳統儀式、傳統節日、文化空間等，融合途徑包括助力鄉村振興、推動鄉村轉型、重構鄉土社會。54-57

四、藝術與游戲

近20年來，以電子游戲為代表的中國游戲產業得到了蓬勃發展，電子游戲成為大眾熱議追捧的“第九藝術”。相應地，游戲的藝術面向正不斷成為藝術學界探索的新熱點，乃至新方向。2023年，藝術與游戲研究主要圍繞以下三個方面展開：

一是游戲的藝術本性。如果認可游戲是一種藝術，那么其藝術性體現于何處？姜宇輝立足于此問題意識，給出了“情感深度”的答案。不過，情感深度并不等同于時下游戲領域中流行的情感計算或情感設計，后兩者更似一種決定論框架，使玩家在各種規則限定之中錯失了游戲的藝術價值。類似地，徐杰也洞悉到了電子游戲中的藝術困境。他指出，在技術邏輯和資本邏輯的雙重挾持下，電子游戲自身無法真正地踐行無功利、無限制的游戲精神，玩家也不能通過游戲而成為自由的人。166-174針對這一問題，姜宇輝強調，真正的情感深度實現于古希臘修辭學中的“pathos”概念，尤其是其中蘊含的主體性、身體性和說服力這三個要點。111-123另一個值得探討的論題是，游戲的藝術性與現實生活之間有何關聯？李洋指出，電子游戲提供了一個可操作的符號宇宙，帶來了介于現實與虛擬、操作性與抽象性、因果和象征之間的真實，也即一種關乎行動的、“新的現實主義”。36-43+113傅越聚焦“游戲現實主義”概念，思考游戲中的生死體驗具有何種意義上的現實性。在分析具體游戲文本的基礎上，傅越刻畫了臨界體驗、超越臨界和臨界生活這三種用游戲來描寫死亡的方式，彰顯了游戲的藝術價值。97-106+118

二是游戲的藝術融合。“影游融合”是游戲介入其他藝術形式的有效途徑。此處的“游”主要指電子游戲，相關的問題意識可概括如下：其一，融合的感知機制。任達、王舒一運用“六自由度”理論，介紹了電影如何通過虛擬現實和游戲技術來突破固有的觀影感知，使觀眾得以從凝視屏幕到參與互動、從單機活動到多人在線，為我們呈現了一幅元宇宙電影的可能圖景。158-165其二，融合的算法機制。張成立足于互動電影類型，深挖其中的游戲元素，闡釋了電影背后的“賽博作者”參與電影敘事和意義生成之中的三種方式，即作為故事的共同作者、作為故事的幕后操縱者、作為屏幕后的凝視者。40-47其三，融合的媒介機制。張東一，認為影游融合的關鍵在于“影游共構”，即電影和游戲基于各自的媒介形式與特征，共同打造一個特定IP的文化宇宙，使大眾在隱喻與敘事中收獲有益的電影觀感、游戲體感，乃至更多的伴生內容體驗。182-187當然，除了電子游戲之外，影游融合之“游”也可以指稱傳統的非電子游戲，比如肖衍從密閉空間、參與者視角與復盤反轉這三個角度，勾勒了劇本殺電影化的藝術特征。115-122除了藝術門類之間的融合，游戲與非藝術領域也存在著大量的融合需求。喻國明、顏世健援引了“游戲+”概念來說明游戲視聽藝術如何從產品/需求層出發，在產業層催生規模化的新業態，進而實現系統層的數字經濟。10-16毋庸置疑的是，借助游戲這一媒介，藝術正在當代社會中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

三是游戲的教育價值。游戲的美育和藝術教育價值成為學界熱議的對象。于偉指出，游戲的本質在于人類的想象力與知性自由協調活動所引起的自由情感狀態。在元宇宙語境中，游戲的藝術教育任務是整合課堂現實和虛擬現實，減少整齊劃一與強制，以更好地實現兒童的自由及其人性解放。1-6王爍以游戲性為切入口，指出陶行知在結合西方美育思想和中國實際情況的基礎上，富有洞見地提出了游戲既是教育（尤其是美育）的手段，也是教育的本性之一，教育應當通過游戲來煥發精神，涵養人格，進而為生活注入活潑、愉快和生機。156-179不過，黃進、賀剛提醒我們注意：隨著社會的發展與變革，兒童的游戲概念也會不斷地產生意義裂變。尤其是游戲的認知價值與審美價值、享用功能與發展功能、日常概念與專業概念，都存在著不同層面的分離，使游戲“概念”成為“雜語”，矛盾張力與生機潛力并生。在未來的游戲化社會，此類意義裂變將會更加頻繁與激烈。為此，如何妥善面對游戲帶來的教育意義與教育價值，將是我們教育實踐的新挑戰。1-13

除了上述學科之外，藝術心理學、藝術教育學等交叉學科領域也取得了較多研究成果。在藝術心理學領域，李新對中國藝術心理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的建構路徑進行了回顧和反思，認為在學科體系方面既要借鑒西方藝術心理學的優秀成果，又要立足于中國藝術發展譜系，彰顯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在學術體系方面要立足中國藝術發展語境，加強理論創新，回應當下藝術實踐和研究中的實際問題；在話語體系方面要堅定文化自信，打造中國藝術心理學話語，并立足于國際視野，加強話語傳播，爭取中國藝術心理學的國際話語權。101-110+128在藝術教育學領域，周星等回顧了中國藝術教育的百年歷史，認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期的藝術教育學科要朝著分化與融合的綜合型、傳統與現代的綜合型、理論與實踐的綜合型發展，強調中國性、世界性、本土性和社會性的“四性”統一。23-29此外，藝術管理學、藝術地理學、藝術治療學、藝術法學、藝術與科技等領域日漸引起關注，在此不再做一一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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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 飛" 涂" 艷）

Interdisciplinary Arts 2023： Cross-boundary， Pluralistic and Symbiotic

QIN Xinghua/Editorial Department of Chinese Journal of Art Studies， Chinese National Academy of Arts， Beijing 100012，China

Abstract：Chinese art studies in 2023 achieved fruitful research accomplishments in the interdisciplinary field. Firstly， a new discipline cluster has emerged， consisting of art sociology， art communication， and art media with a focus on its theoretical origins and systematic construction. Secondly， attentions have been given to the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subjectivity and interdisciplinary nature of art anthropology and studies on artistic rural construction with a return to the specific context of Chinese culture. Thirdly， XI Jinping’s cultural ideology has been adopted as a guiding principle for cultural industry system and disciplinary construction， with a strong emphasis on research related to the protection， display and dissemination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s. Fourthly， researches have been conducted on the artistic nature and educational value of games. Finally， disciplines such as Chinese art psychology and Chinese art education have been under construction.

Key words：art; interdisciplinary; cross-media; disciplinary repo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