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藝術史：走向多元探索的知識生產

摘" 要：2023年度，藝術史研究在新文科建設與新版學科目錄調整后的背景下繼續(xù)向前推進。一是藝術史學科的理論研究與學術平臺建設，彰顯出藝術史學科從開始起步到取得學界廣泛認同的自覺探索階段；二是基于中國藝術史理論體系建構的自覺意識，藝術基礎理論研究聚焦于本體性、本土性和現(xiàn)實性問題，題域寬廣，思考深入；三是方法論研究視域表現(xiàn)出多維層面的推進態(tài)勢；四是個案研究與熱點話題越發(fā)聚焦與深入，從具體研究層面加快了藝術史學科的繁榮與發(fā)展。

關鍵詞：2023年；藝術學；藝術史；學科理論；方法個案

中圖分類號：J11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444X（2024）06-0018-08

國際DOI編碼：10.15958/j.cnki.gdxbysb.2024.06.004

收稿日期：2024-10-08

基金項目：2023年度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青年項目“當代中國藝術史理論體系建構研究”（項目編號：23CA172）。

作者簡介：

顏景旺，藝術學博士，燕山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講師，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藝術史論、中國傳統(tǒng)音樂。

2023年，藝術史研究在新文科建設與新版學科目錄調整后的背景下繼續(xù)向前推進，其研究在藝術史學科建設、基礎理論與方法論、個案研究與熱點話題方面都取得了重大進展。

一、藝術史學科建設

藝術史學科建設是學界持續(xù)關注的重要題域。2023年，無論是藝術史學科的理論研究，抑或是學術平臺建設，都取得了較好成績，彰顯出藝術史學科從開始起步到取得學界廣泛認同的自覺探索階段。

" （一）藝術史學科的整體建構與書寫

近代以來的藝術史研究主流呈現(xiàn)出不同門類藝術史學分門發(fā)展的格局，從而導致了整體藝術史學的缺位，阻礙了它的發(fā)展。在藝術史學科建設方面，2023年，王一川《藝術史學要略》的出版值得記錄。該著入選國家哲學社會科學成果文庫，試圖建構具有整體藝術史學特點的史學體系，主要涉及藝術史學原理、方法和進路、藝術史學實踐三個板塊，包括藝術史學認識論、中西演變歷程；藝術史學合法性、間性、通變性、科學性、思想性原理；藝術史學實證型、范式型方法等。他將藝術史學原理論述與改革開放初期的現(xiàn)實主義藝術思潮書寫實踐相結合，從中國古典“文心論”傳統(tǒng)出發(fā)就藝術史學提出新見解，以此證明整體藝術史學研究并非僅存理論假設，還具有實踐意義和具體可操作性。他認為，藝術作品應是文心之象存世的符號形式，藝術史作為藝術史學家關于文心在世之象的傳世言說，是關于它的反思之學，這種新認知可為具有中國特色的藝術史學科建構提供新的理論基礎。同時，該書的實踐探索也為學界進一步研究藝術史學提供了研究框架，為學科奠定了理論基石。彭鋒的《后素：中西藝術史著名公案新探》也是2023年出版的一部有關藝術史研究的學術佳作。該書從十個藝術史上聚訟紛紜的問題入手，即紋樣與形象、繪事后素、元君畫圖、烈女不恨、近看與遠觀、東西與左右、真我與真物、是一是二圖、再現(xiàn)的悖論、凡·高的鞋，細致分析了有關藝術、美學理論的深層問題，涉及古今中外諸多內容以及藝術理論、哲學、文學、人類學等諸多學科，他主要是將美學思考介入到藝術史個案研究，從藝術史角度來談概念，以小見大，舊案翻新，在前人多有探索的基礎上，令人耳目一新。

在藝術史敘事上，2023年還出版了一套藝術史叢書——郭必恒的《中國藝術通史》，這是由中國學者獨立撰寫的一部貫通歷朝歷代、兼通藝術門類和通釋藝術內外的跨門類藝術史學著作，作者對中國歷代各藝術門類發(fā)展史作了全面系統(tǒng)的研究，是藝術學學科獨立以來中國藝術史學領域的厚重果實和獨創(chuàng)建構，它的問世為提升我國人文藝術素養(yǎng)，理解中華民族文化藝術的精神內涵具有重要作用。叢書共六卷，以先秦、秦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的朝代序列成卷，以人文性、審美性、知識性為依循，從時代與生產、生活與禮俗、繪畫、書法、雕塑、工藝、建筑、音樂、舞蹈九大層面來揭示藝術史的輝煌成就。作者在寫作上力求突出知人論世、雅俗并重、兼通門類等特點，這不僅可以幫助藝術與非藝術專業(yè)學生更為深入地了解我國的文化藝術資源，還在極大程度上拓展了國民的精神生活視野。2023年還有兩本藝術史著作再版，即瑪麗蓮的《藝術史》和蘇珊的《劍橋藝術史》，二者都屬于藝術通史與通識系列。前者共三十三章，旨在打破“以西方為中心”的藝術史學傳統(tǒng)，立足時間、地理與包容的價值理念，從7萬年前的早期藝術實踐到21世紀依托新媒介的當代作品，清晰再現(xiàn)了六大洲的藝術變遷，充分展示出世界藝術的多元性與交融性，呈現(xiàn)了多種形式的藝術作品和發(fā)展脈絡，作者還尤其注重挖掘以往被忽略的女性藝術家及作品，拓寬了藝術認知邊界；后者分上下兩冊，上至古希臘、古羅馬藝術，下至20世紀層出不窮的變革與創(chuàng)新，該著編排精巧、圖文并茂，以精美藝術品展現(xiàn)出每個時代藝術的主要特征，是一套高雅平易的藝術史入門讀物?！兑晾仕囆g史》的中譯版也值得關注。該書原文為波斯文，且已出英文本，中譯本譯自英文本。該書基于大量館藏文物、遺址遺跡考古發(fā)掘、藝術作品實證與文獻材料，以伊斯蘭文化藝術的傳承發(fā)展為主線，系統(tǒng)論述了公元前5000年至20世紀中晚期伊斯蘭革命后伊朗文化藝術的發(fā)展演進史，涉及建筑、音樂、電影、編織藝術、傳統(tǒng)藝術、視覺藝術、城市建設等多個藝術門類，全書史論結合，論從史出，著重從具體實證材料評述中揭示伊朗藝術堅守民族特色，賦予藝術以生活經驗和審美情趣，以及多民族、多文化融合和開放的世界性藝術本質特征?？傊摃^好地保持了原著內容和特色風格，是一部具有較高學術價值的譯作。

2023年，除了內容精深的藝術史著作問世，還出現(xiàn)了有關藝術史學科建設方面的文論與經驗訪談。王廷信認為，目前真正投入到藝術史研究的學者較少，要想把中國藝術史講清楚，需要立足中國文化立場來自覺建構藝術史觀：一是用一般藝術學觀念來考察各藝術門類，總結共通性、規(guī)律性來建立大藝術史觀。二是藝術史書寫與研究可借鑒中國文學史，開展分段研究，通過文獻典籍、考古實物等史料，提煉出某一時段的一般藝術觀念，并將其融入藝術史考察和寫作之中，倡導從觀念出發(fā)來建立藝術學視野下的藝術史。4-9顏景旺立足前人研究，對藝術學知識空間下藝術史學科的身份問題進行了重構。他立足整體與部分的關系原理，強調應將“拼盤藝術史”納入研究視域。藝術史依據(jù)研究對象可分為整體與門類兩種形態(tài)，前者基于藝術系統(tǒng)觀念與敘事結構融通程度可劃分為集合、整合、融通藝術史三類；后者那些具有普遍價值的原理與跨學科研究方法，亦能上升到一般層面，生成具有整體藝術史意義的門類藝術史路徑。 75

" （二）會議、論壇彰顯學科活力

2023年，藝術史學科召開了多個重要會議，主要聚焦于中國藝術史學科的體系建構與發(fā)展。同時，新產生的一些主題較為鮮明的論壇，錨定學界焦點與熱點，為藝術史學科建設與發(fā)展注入了強勁動力。

深具影響力的會議是“中國藝術學理論學會藝術史專業(yè)委員會第五屆年會暨‘互動與融通：新時代中國藝術史學科體系建構’學術研討會”。本次會議是在新版學科目錄實施、藝術學科調整和整合、藝術史學科建設迎來新機遇和新挑戰(zhàn)，以及加快構建中國藝術學“三大體系”的背景下得以召開的，旨在關注如何構筑門類與跨門類藝術史論研究的交融性發(fā)展問題。大會特設“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文化傳承發(fā)展重要講話精神”的專題主旨演講，設立藝術史研究的基本理論與方法路徑、中國式現(xiàn)代化視域中的藝術史學科體系建構、門類藝術史與跨門類藝術史的互動與交融、比較藝術學視域中的跨文化藝術史研究、中國藝術史料學建設與中國藝術史學史書寫五個主題。與會專家圍繞上述主題展開熱烈討論，取得了豐碩成果。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年會還設立藝術史專業(yè)博士研究生論壇，擬設評獎環(huán)節(jié)，以資鼓勵青年學者。為了進一步展示藝術學學科蓬勃向上的生命力，交流藝術史研究與教學的實踐經驗，推動多學科視域下藝術史學與中國藝術史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的高水平建設，北京師范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藝術學系舉辦了“多學科視野下的藝術史建構學術研討會”。會議以“多元融合，交流共建”為核心，聚焦藝術史學科視野的融合共建，共同探討新時代、多學科背景下，藝術史學和中國藝術史的學科體系、話語體系、教育教學工作的新理念、新機制和新路徑。

2023年還出現(xiàn)了聚焦明確主題的論壇，大大豐富了藝術史的研究內容?！敖z綢之路藝術史·長三角青年論壇”由東華大學服裝與藝術設計學院于2021年聯(lián)合長三角地區(qū)共13家高校相關學院和博物館發(fā)起，以促進長三角青年學者在絲綢之路藝術史領域的學術交流，發(fā)掘絲綢之路藝術史研究的新生力量為主旨。2023年的論壇以“絲綢之路上的裝飾藝術與文明互鑒”為主題，結合文獻資料來研究絲綢之路藝術史，以推動該領域研究的新成果。此外，論壇為進一步弘揚絲路精神，助力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長青論壇”的主要發(fā)起方和參與方代表，在會前倡議成立“絲綢之路藝術史·長三角青年聯(lián)盟”，旨在搭建專業(yè)學術平臺，培養(yǎng)優(yōu)秀青年人才。以上會議形式開放靈活、話題聚焦、討論深入、參與度較高、學術氣息濃厚，產生了良好的社會與學術效應，為建設藝術史研究學術共同體和新時代藝術史學科建設產生了積極作用。

二、藝術史基礎理論研究

有關藝術史基礎理論問題的探討一直是學界關注的焦點。2023年，基于中國藝術史理論體系建構的自覺意識，藝術基礎理論研究聚焦于本體性、本土性和現(xiàn)實性問題，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 （一）藝術史認識論問題的研究

藝術史的可能性與學理性問題是學界研討的重要題域。馮黎明設想出一種關于藝術史的闡釋模型，認為藝術與其所處社會的“結構—功能”關系生成了特定藝術型，而藝術型變遷則構成藝術史主題，所以藝術史可表述為三階段的進化：知世型是認知真理，具有具象化特點；救世型以審美救贖為任務，具有自律性特點；創(chuàng)世型以設計、制造新世界為己任，具有造物特征。42李健對藝術史的文獻系統(tǒng)與知識學進行了建構，他指出跨門類藝術史作為總體概念，既有別于門類藝術史研究路徑，又在文獻系統(tǒng)的整理和運用方面形成內在規(guī)定性。其文獻系統(tǒng)不僅需要在縱橫兩個維度加以必要規(guī)范，還可借助“跨媒介共同體”概念，得到知識學建構意義上的有效說明。123張璽哲將藝術史與口述史置于跨學科視域下進行比較，指出藝術史作為藝術學與歷史學交叉構成的學科，口述史在其中的應用便是跨學科交叉的粘合層，通過比較藝術學的研究方法，厘清藝術史與口述史在學科性質、研究對象、目的和方法等作為跨學科的科際邊緣，為口述史在藝術史中的運用實踐提供理論依據(jù)。230

" （二）藝術史史觀與功能的探討

史觀是立史關鍵，也是治史方法的重要參考，在藝術史研究中起主導作用，所以應重視對藝術史觀構成要素的探討。夏燕靖對藝術觀的問題意識和體系意識進行了探討，他認為在史學理論體系與話語體系創(chuàng)新中，應堅持辯證唯物主義與實事求是的科學精神，在各種史料的爬梳、還原和陳述中，重點關注歷史真相，從而揭示內在規(guī)律。他基于歷史認識特征，指出史觀的問題和體系意識尤顯重要，在問題和體系意識的觀照下，采取探索、尊重差異、包容多樣的立場來展開學術爭鳴，有利于藝術史學理論和話語體系的創(chuàng)新。116-122此外，他還對藝術史研究的史學觀念進行了闡釋，認為史學觀念問題更多需要關注其產生的時代背景與指導思想的確立，然后關聯(lián)藝術史與史觀認識線索，從藝術學研究的獨立性出發(fā)，注重對學科本位基礎上跨學科與跨門類藝術史研究交叉發(fā)展的探討，尤其要關注以主觀介入客觀的史觀立場。 5-6就美育而言，實踐性學科的作用是較為基本的，而藝術史這樣的理論性學科與美育有何關系，是目下值得探討的問題。周憲認為，藝術史作為人文學科中與藝術關系最為密切的學科，不但為美育提供了豐富的人文學科、傳統(tǒng)和精神資源，且對美育中的視覺素養(yǎng)提升、藝術史歷史風格的理解以及參與式美育的形成，都具有積極意義。大力推進藝術史與美育融合是中國當下美育“三大體系”建設的重要目標。120

三、藝術史的方法論研究

2023年，藝術史研究在方法論視域方面也表現(xiàn)出多維推進的態(tài)勢。

" （一）藝術史研究方法的探討

王一川對藝術史學的實證型方法進行了回顧與再闡釋，他認為其是運用可靠的藝術史證據(jù)去尋求實證效果的研究方法，在藝術史學研究中具有基礎性地位，包括史料學、文獻學、考古學和數(shù)據(jù)學等。堅持“實證”和“實證精神”是藝術史學實證型研究方法的基本原則。通向未來的藝術史學實證型方法應當力求言之有據(jù)、言之有信、言之有通、言之有識和言而自反。107魯明軍指出，“跨媒介”作為方法論，被廣泛運用于中西方的藝術史研究，其作為藝術實踐，是朝向某個社會文化目標的“總體劇場”，深刻影響了20世紀60年代以反形式主義為名，同樣訴諸“跨媒介”的新藝術實踐。進入1990年代，“后媒介”的提出，既瓦解了形式主義的純媒介，也抽離了“跨媒介”的總體性。相形之下，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出現(xiàn)的“泛媒介”則更具解放性，更能將藝術實踐和藝術史研究引向廣闊領地。132夏燕靖指出，應將“非遺”傳承人口述史研究盡快從“行動實踐”提升至“口述史學建構”層面，將其納入藝術史學理論體系加以闡釋。口述史是治史與敘史的重要“語體”，是傳承人在專業(yè)工作者幫助下共同完成具有史學意義的“書證”，有著另類的治史與敘史價值：讓親歷者追憶細節(jié)，讓見證者感悟得失，讓思想者升華認識，為藝術史學研究提供更加生動鮮活的標本。46宋石磊對海外中國藝術史的路徑轉向進行了反思，認為海外中國藝術史研究是基于“問題—方法”的研究路徑展開的，每一次范式轉型都伴隨著激烈的學派論爭。尚處于探索階段的中國藝術史研究，勢必要在海外“他者”的參照下，從本民族藝術經驗出發(fā)提出問題，從當代普遍流行的藝術史觀念所生發(fā)的“原境”來重新審視，繼而尋找一種中國本土式的研究路徑與可能性。69唐愫一指出，虛擬藝術博物館對于藝術史研究衍生出三種新方法，以“千人千面”為基礎的大數(shù)據(jù)歸納分析法、藝術史研究的可視化表現(xiàn)法與遵循 web3 思路的研究方法。藝術史本體在虛擬藝術博物館中具有極大發(fā)展?jié)撃埽磥硭囆g史虛擬藝術博物館或有機會誕生，它將為藝術史本體發(fā)展樹立新風向，也為藝術史研究帶來參考價值，推動創(chuàng)新發(fā)展。56此外，呂澎《藝術史的風景——藝術史問題與研究文集》、王玉冬《方法與反方法——藝術史的詩學》、蔡志偉《贊助·應酬·場域：模式演進與中國古代社會史研究》等文，也都涉及藝術史方法論的建構與反思。

" （二）藝術史書寫理論的探討

書寫理論是支撐藝術史學科實存價值的重要維度，也是支撐藝術史呈現(xiàn)多元敘事范式的必要基礎。陳陽闡釋了新時代藝術教育史的書寫方法，認為當代藝術學人應該重返藝術教育史的歷史發(fā)生現(xiàn)場，演繹藝術教育思想論爭的紛紜繁復，反思曲折多變的歷史過程，從中找尋面向未來的經驗。新時代藝術教育史的書寫要確認藝術教育史的價值、表明現(xiàn)階段藝術教育史存在多種書寫形式的可能性。155-156謝納對藝術學的歷史化進行了哲學思考，指出藝術學與藝術史、藝術理論與藝術史之間始終存在矛盾，究竟是藝術學理論化還是藝術學歷史化，一直是藝術學理論建構的難題。藝術總是人所創(chuàng)造的藝術品，因而藝術史也總是人所創(chuàng)造的藝術歷史。當代藝術史哲學應凸顯人作為歷史主體的優(yōu)先地位，關注人類生存境遇的歷史維度，追求歷史性與人文性、歷史性與價值性的融合統(tǒng)一，以彰顯人類生命存在的歷史人文價值。37卓敏立足瓦薩里的藝術史學思想，建構出一種藝術史書寫路徑。她將《名人傳》還原到歷史語境，通過引入“風格”的歷史化指標，將藝術和自然的關系與各個階段的風格特征相對應，構建出以“自然”為參照系的藝術史學體系。172此外，李媛《地方藝術史書寫的反思》、龍念《論西方藝術史紀錄片的敘事探索》、李星《人文學科理論邏輯中的藝術社會史》、黃宗賢《民族認同與國家意識：20世紀西部民族于中國藝術史的生成之路》、呂瑋《中國藝術史的第四種敘事方式》、楊小蘭《他者與鏡像：“世界藝術史”百年出版之解析》等文，也都從不同角度探討了藝術史的書寫方法問題。

" （三）藝術史學家思想與方法論的反思

2023年，勾勒提煉藝術史學家研究方法的成果成為亮點。李軍認為卡米爾超越了將邊緣圖像孤立出來的傳統(tǒng)，透過邊緣與中心之間的動態(tài)平衡關系，揭示了邊緣藝術得以被創(chuàng)造和延續(xù)的原理。他指出，“元邊緣性”可在多個世界之間橫向展開，從而富有成效地導向跨文化藝術史研究視野。120陳平將潘諾夫斯基1920年發(fā)表的《藝術意志的概念》視為其德語時期藝術史方法論構建的哲學起點。他將李格爾的“藝術意志”概念置于認識論批判視角之下重新定義，剝去當時學界賦予的心理學含義，將其改造成揭示藝術現(xiàn)象“內在意義”的先驗藝術科學概念，旨在為“純藝術史”寫作提供理論補充。5史杰對溫德的《實驗與形而上學》進行了分析，認為溫德借助美國實用主義哲學來打破傳統(tǒng)立場，意在致力于測試形而上學系統(tǒng)的實際效果。他大膽的實用主義藝術史方法論，提醒我們潘諾夫斯基的新康德主義方法論存在著固有局限與形而上學風險。160-161李洋認為希區(qū)柯克的創(chuàng)作借鑒了繪畫和雕塑藝術，更借鑒了傳統(tǒng)藝術關于偷窺的視覺裝置。圍繞希區(qū)柯克及其影片展開的當代藝術作品，分別將其作為偶像、素材、合作者和批判對象，希區(qū)柯克與藝術之間的“模仿”為研究電影對藝術史的建構提供了范例。51此外，羅三川《藝術史的旨趣：布爾迪厄的藝術史觀念與反思》、楊樂苡《埃爾·格列柯藝術接受史“病歷簿”的思維癥候解讀與啟示》、尹子琪《李樸園藝術史論中的美學思想探析》《“唯物史觀”與“文化傳布說”對李樸園藝術史觀的影響》、胡斌《林風眠與形式主義的關系史考察》、譚貞寅《由漢學進入中國藝術史——高羅佩中國藝術史研究簡評》、曹智誠《捕捉意識形態(tài)的陷阱——論T.J.克拉克藝術社會史理論在意識形態(tài)分析的運用》、劉昌奇《藝術史的語言批判—：巴克森德爾與新舊藝術史的分野》、曹慶暉《洋溢胡同王臨乙家——家園、家居和影集內外的藝術生活史（1946—1994）》、高慶美《20世紀中國藝術史研究的拓荒者》、李軍《作為物性、手藝和尺度的藝術史——李軍教授訪談錄》、朱天曙《作為“藝術史家”的卞孝萱先生》、菲利普-阿蘭·米肖《跨越藝術史與電影的邊界——阿比·瓦爾堡與電影理論》等文，都從不同維度闡釋了不同藝術史學家的思想與方法論。

" （四）門類藝術史一般性知識的思考

藝術史學研究不僅具有整體藝術史那種“公共史學”維度的探討，還存在具有整體藝術史意義下門類藝術史的思考，即針對門類藝術史一般性知識的研究。姚佳根從一般藝術史理論視角來審視話劇史，指出首先需厘清藝術史與話劇史二者之間普遍與特殊的關系，給定話劇身份；其次，確立話劇藝術本體立場，探索其審美觀念與經驗史研究路徑；第三，思索話劇史研究之于藝術史研究的方法論意義，為構成一般藝術史提供戲劇史思路。62馬瑞青將跨媒介作為電影史與藝術史的橋梁，認為創(chuàng)作媒介關注整體藝術的實踐生產與演變樣態(tài)；傳播媒介關注各類藝術文本存在的渠道與環(huán)境，通過載體“框架”形態(tài)與環(huán)境將二者結合，指向“破框”中的史論觀。55姚曉雷指出，在20世紀末以來的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當中，歷史化理念是要建立一套文學價值評判的話語體系。很多研究者偏向在歷史本體和文學之間尋找聯(lián)系，而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的“歷史化”是在文學歷史經驗視野下對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對象進行審視。159錢志中認為，20世紀上半葉中國戲曲史的書寫受近代西方自然和社會科學影響而呈現(xiàn)開放視野。戲曲史學家秉持進化論的戲曲史觀，在“以案頭為中心”與“以劇場為中心”的書寫向度下，融合跨學科理論，運用實證主義等研究方法重新研究戲曲史料，加深史實比較闡釋，以準確把握戲曲形態(tài)演化的基本規(guī)律。18此外，陳杰《周怡白的中國戲曲史研究觀念及其啟示》、陳韻祺《以集體為對象的藝術史寫作實踐——以阿爾珀斯的倫勃朗研究為例》、沈松華《藝術史下電影語言演進的必然選擇》、荊琦《余紹宋lt;畫法要錄gt;類例體系建構與撰史觀念研究》、吳俊《文學史和跨學科學術》、黃春夢《21世紀德語區(qū)東亞藝術史研究》、杜學文《中國式現(xiàn)代化進程中文學藝術的歷史性演變芻論》等文，也都是積極探索門類藝術史一般性知識原理的學術嘗試。

四、藝術史個案與熱點研究

" （一）藝術史中的個案研究

藝術史研究既需要宏觀層面的思考，更需要深入具體的個案研究。郭偉其對藝術史中的獅虎形象進行了闡釋，認為當二者在某個空間相遇時，老虎像自然動物，獅子則像神話世界的超自然神獸。這種現(xiàn)象在藝術史上或隱或顯，其所承載的文化意義具有驚人潛力。展倩以北宋中晚期文人群體與屈原相似的政治際遇，引發(fā)對屈原的共情和高度關注，認為以蘇軾為核心的政治和藝術共同體也將蘭作為象征屈原精神的審美意象原型，并遷移至繪畫領域以發(fā)揮創(chuàng)作。10劉珈源立足神經藝術史原理，指出以奧奈恩斯為代表的研究者旨在用相關理論去分析在時期與物質環(huán)境的二維變量下，不同人類群體產生不同藝術形態(tài)與不同神經學主體產生不同審美偏好的原因。此外，胡斌《惲圻蒼藝術中的歷史與現(xiàn)實觀照》、劉渟《他者介入的藝術史》、萬撫存《西方藝術史語境中的山水畫風格研究》、趙成清《西方藝術史中的肥胖者圖像》、王曦《劇場應對“藝術終結”——當代西方左翼視角下藝術介入歷史的一種方案》、于玉蓮《中華民族共同體視域下的清代版畫藝術史考論》等文，也都是較為精深的藝術史個案研究。

（二）藝術史中的熱點話題透視

第一，數(shù)字藝術史研究。龐貽丹指出，數(shù)字人文理念在藝術史研究中的應用將打破傳統(tǒng)的線性史觀，把目光聚焦于各類藝術作品、個人、機構、時空等要素之間的交互聯(lián)系。數(shù)字人文本身的特殊性，使得打破學科壁壘、組建研究社群、共享研究成果成為必經之路。228李斌認為，目前數(shù)字技術能夠實現(xiàn)藝術史的數(shù)字顯示、視覺運行與自動關聯(lián)，可建構藝術作品之間的新關系，構成動態(tài)藝術史研究過程，同時，數(shù)字藝術史研究也必須摒棄唯數(shù)據(jù)論、唯技術論，回歸藝術史研究本質。123第二，女性藝術史研究。吳若明指出，中國藝術史的女性形象是從特指到泛指的象征形象，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具有一定的共性表達和程式元素，體現(xiàn)出時代風尚、社會審美以及被他者凝視和自我觀看的多重視角。14曹暉認為女性主義藝術史是西方文化研究中女性主義在藝術領域進一步發(fā)展的產物，目前尚不存在徹底的女性主義將要達到的終極目標，也不存在應被女性主義運用的明確的女性策略，其研究尚處于方興未艾之勢。55蔣明君強調，中國當代女性藝術未來的發(fā)展方向，是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追求個性自由狀態(tài)。這種追求是融入“大我”的藝術境界。她們在主體意識強化的基礎上，去關心世界與人類、科學與哲學，關注社會文化的發(fā)展與變遷，讓女性本質釋放活性力量。51第三，藝術史教育的探索。李笑男通過對兒童藝術史類相關圖書寫作的現(xiàn)狀考察，對現(xiàn)有寫作類型與特征、提升寫作專業(yè)性、如何提升本土同類童書原創(chuàng)性等問題進行探討，提出藝術史學科視角的創(chuàng)造性介入、不同領域專家合作對原創(chuàng)性兒童藝術史寫作的重要價值。26周婷《西方服飾藝術史教學改革與實踐》、王璟《藝術史論類課程在“山東手造”產教新模式背景下的推動性研究》等文，也從不同維度闡釋了藝術史的教育實踐問題。

結" 語

總的來看，2023年藝術史研究無論是學科建設、基礎理論與方法論，還是藝術史個案與熱點話題都呈現(xiàn)出多元景觀與可喜成績。一方面，藝術學界越發(fā)重視藝術史的學科建設工作，誕生了幾本重量級學術著作，主要涉及藝術史學的理論體系、書寫敘事、經典“學案”再闡釋等，這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學科向更為縱深的視閾邁進；另一方面，藝術史基礎理論、方法論、個案研究、熱點話題也越發(fā)聚焦與深入，從具體研究視域加快了藝術史學科的繁榮與發(fā)展。此外，2023年還立項了一些值得關注的國家級課題，如“江西戲曲通史”“豫劇發(fā)展史研究”“中國陶瓷史和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中國曲藝研究通史”“近代以來中國演出空間史”“20世紀以來的中外戲劇表演史論研究”“中國音樂史學方法論體系研究”“宋代筆記中的藝術史微觀敘事研究”“當代中國藝術史理論體系建構研究”“中國舞蹈空間變遷史”等。以上項目都對加快藝術史“三大體系”的建構與建設工作提供了賦能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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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 飛" 涂" 艷）

Art History 2023： A Multidisciplinary Exploration of Knowledge Production

YAN Jingwang，School of Arts and Design， Yanshan University， Qinhuangdao， Hebei 066004，China

Abstract：

The study of art history in 2023 advanced further in the context of the ongoing disciplinary construction of new liberal arts and adjustments to the updated discipline catalog. Firstly， the theoretical research and academic platform construction in the field of art history indicate that the discipline has entered a stage of conscious exploration， gaining widespread recognition within academia. Secondly， based on the conscious awareness of constructing a theoretical system of Chinese art history， it promotes the research on art fundamental theories to focus on ontological， indigenous， and contemporary issues with a broad scope and profound reflections. Thirdly， the methodological research manifests a trend of multidimensional advancement. Fourthly， case studies and hotspots are increasingly concentrated and deepened， accelerating the prosperity and development of the art history discipline from a specific research perspective.

Key words：

2023; art; art history; disciplinary theory; methodological c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