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我國理論界和實務界,社會工作范疇的話語表達均呈現“語同而意相異”的窘境,將“社會工作”范疇置于相互比較的參照系中進行辨析,有助于全面深入理解社會工作。“大社會工作”與“小社會工作”在直接表征社會工作服務對象或內容等外延邊界大小區別的同時,也蘊含彼此間專業性程度差異的意境。“專業社會工作”與“非專業社會工作”在社會工作的知識、價值與技能等方面存在多元性和復雜性的同時,其背后也反映出社會工作服務領域的不同。作為工作方法的社會工作與作為職業的社會工作分別突出其方法技能屬性與工作領域屬性,二者與社會工作服務對象或內容的外延邊界緊密相關,在話語表達上緩解了社會工作“大”與“小”的外延沖突以及“專業”與“非專業”優劣之矛盾。
關鍵詞:社會工作;內涵與外延;中央社會工作部
中圖分類號:C9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7640(2024)06-0010-08
組建中央社會工作部是2023年黨和國家機構改革的一個重要內容,是黨中央在新時代面臨新的基層和社會治理難題與挑戰的背景下,基于優化黨和國家機構職能配置和提高治理效能的需要,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而進行的重大改革舉措。中央社會工作部的組建給我國既有社會工作帶來新的理論語境與實踐空間。但由于中外具體國情及歷史發展差異、現實客觀實然與主體期望應然之間的距離、主體認識視角及主觀性等多種因素,不論是理論界,還是實務界對社會工作都有多樣化的理解。此種模糊甚至混亂的認識不僅可能會直接導致對社會工作本身內涵與外延的理解存在偏差,更可能會直接影響對中央社會工作部機構職能的定位與未來發展優化。縱觀“社會工作”的紛繁表達與理解,概括起來主要來自或呈現為三種語境下的使用和理解:產生于西方理論語境及實踐中的“專業社會工作”、經過中國社會工作教育界舶入及實踐中的“本土化社會工作”以及中國政策語境及實踐中使用的“大社會工作”,三者各自都有自身特指的內涵與外延。這三種話語表達是我國社會工作范疇使用語境的主要形式,構成我國社會工作話語表達系統的基礎。除“大社會工作”“專業社會工作”與“本土化社會工作”三種社會工作主體性話語表達之外,有些相異性的表述實則是在上述三種表達基礎上的拓展、延伸或縮小,以滿足具體理論討論與實踐的需要。就此三種具有代表性、主體性的社會工作話語表達而言,每一種話語表達實則都是相對于“對應物”或“參照物”的區別性表達,如“專業社會工作”是相對于“非專業社會工作”而言的,“大社會工作”是相對于“小社會工作”而言的,“本土化社會工作”是相對于“西方社會工作”而言的,其彼此存在差異并互相證成自身存在的地位與意義。在上述話語表達的背后,實則還體現著將社會工作視為一種專業的工作方法或一個專門職業的區別性話語表達與理解。總之,由于使用語境的復雜性及主體理解的主觀性,不論是理論界還是實務界,對社會工作的理解雖存在某種程度的共識,但更有相異理解。這種相異性、多元化的理解不僅帶來理論認識的混亂,而且還影響社會工作實踐的推進。因此,有必要將各種語境下的社會工作置于相應參照體系中進行比較研究,從而更進一步加深對社會工作本質與屬性的認識。這既有利于消除當前對社會工作認識模糊甚至混亂的局面,也是對中央社會工作部機構職能進行合理定位、未來發展優化的基礎。
一、“大社會工作”與“小社會工作”
將社會工作分為“大社會工作”與“小社會工作”是當前我國社會工作理論界與實務界的一種主流分類與表達,此種分類的依據關鍵在于對社會工作的“大”與“小”的界定,此處的“大”與“小”主要有兩層意蘊。
(一) 社會工作服務外延“大”與“小”的差異
此處的“大”與“小”表述的依據或區分標準是基于對社會工作外延范圍的判斷。從目前既有社會工作話語表達場景來看,社會工作外延的“大”或“小”主要包括三個層面:一是指社會工作服務對象(群體)范圍的“大”或“小”;二是指社會工作所具體從事服務內容的“大”或“小”;三是指從事社會工作服務主體的范圍“大”或“小”。當然,社會工作的服務對象、服務內容及服務主體這三個層面的“大”與“小”彼此緊密相關,一般認為“小社會工作”的服務對象、內容和主體都要小于“大社會工作”,即社會工作服務主體的人數相對少,主要針對相對小范圍的特殊服務對象提供相對專業性的服務,一般將之稱為 “小社會工作”;反之,則多理解為“大社會工作”。理論界或實務界雖然接受了“大社會工作”與“小社會工作”這種區別性的常規表述,且一般認為“小社會工作”是“大社會工作”的一部分,但在不同的語境和實踐中,對“大”的范圍和“小”的邊界卻有差異性理解,或者說對“大社會工作”與“小社會工作”的具體內容,以及二者之間的邊界有不同的理解與判斷。如有學者認為黨的社會工作是“大社會工作”,社會學通常講的社會工作是“小社會工作”。“大社會工作”=政治工作(主要包括基層政權建設、民營企業黨建、社會組織管理等內容)+群眾工作(主要包括社會矛盾調處、人民建議征集、志愿動員服務等內容)+“小社會工作”(主要包括弱勢群體幫扶、個體發展賦能等內容)。從提供社會工作服務的主體來看,“大社會工作”=政治工作+群眾工作+專業社會工作。[1]在《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關于加強社會工作專業人才隊伍建設的意見》等政策文本中,社會工作覆蓋的領域和人員范圍明顯大于“專業社會工作”的范圍,均屬于“大社會工作”的范圍,在新組建的中央社會工作部中的“社會工作”更屬于“大社會工作”范疇。[2]
(二) 社會工作“專業性”程度的差異。
理論界和實務界在用“大社會工作”與“小社會工作”來表征彼此主體、對象和內容相區別的同時,其背后潛藏著深層次“專業性”程度差異的意蘊。“小社會工作”更突出社會工作所具有的“專業性”,而“大社會工作”則顯得專業性不那么強。社會工作舶入中國后最早被運用在傳統的民政領域,所以有學者將之稱為“民政社會工作”。同時,由于該領域的社會工作蘊含或潛藏著一定程度的行政色彩,有學者將以傳統民政對象和內容為領域的民政社會工作稱為“行政社會工作”。[3]無疑,行政社會工作實則是以寬口徑來定位社會工作,屬于“大社會工作”范疇。此后,在《中共中央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社會工作專業人才隊伍建設中長期規劃(2011—2020年)》等政策制度語境中的社會工作均是寬口徑的,也都屬于“大社會工作”之列。[4]在大部分使用“大社會工作”的語境或場域中,從價值目標來看,其呈現出比較明顯的國家治理的目標和意義;從功能來看,其分擔著傳統黨或政府職能部門的某些工作任務,承載著解決社會領域問題、加強和創新社會治理、推進社會建設等功能;從采用的方法來看,其已不局限于專業社會工作的常用方法,而是突出了黨團結凝聚群眾的群眾工作方法,這些都與以西方為范本的專業社會工作存在差異。所以,在很多語境下,“大社會工作”和“小社會工作”話語表達的差異背后實則意蘊著具有中國特色的行政社會工作和以西方范本為基礎的專業社會工作的不同,體現了社會工作“專業性”程度的差異。當前我國理論界與實務界所稱的“小社會工作”在很大程度上與專業社會工作所表達的意義接近,“大社會工作”與行政社會工作彼此有更多交叉或契合之處。但有學者認為,從我國《社會工作專業人才隊伍建設中長期規劃(2011—2020年)》等政策性話語表達及實踐來看,所言的專業社會工作規劃了17個服務領域,實踐中更是超過20個領域,覆蓋民生保障和社會治理多個方面,專業社會工作與大社會工作在服務對象和服務內容上并沒有明顯差異,只是在服務方法和服務效果上有所不同,所以在該政策文本的語境中出現“大社會工作”也是專業社會工作的邏輯表述。[5]據此,似乎“大社會工作”與非專業社會工作、“小社會工作”與專業社會工作并非可以簡單等同。也有學者認為在我國具體國情中,一方面要將中央社會工作部中的社會工作按廣義或“大社會工作”來理解,另一方面“大社會工作”并非否認社會工作的專業性,中央社會工作部中的“社會工作”是黨針對社會領域的工作,是組織和動員社會力量參與社會建設的工作。[4]
當然,將社會工作進行“大”與“小”的區別與標識,不僅在語言邏輯上帶來“小社會工作”是專業社會工作的混亂[5],同時,也可能會帶來發展定位上“大”與“小”的矛盾。為消除上述理論和實踐中的混亂,有學者試圖以社會工作所具有的國家性或社會性進行區分,將社會工作分為“體制社會工作”(或“政治的社會工作”)與“社會性社會工作”,以消除上述語言表達帶來的困境。[6]但實際上,前者(體制社會工作或政治的社會工作)實則定位于“大社會工作”范疇,其內容多屬于行政社會工作或政治的社會工作范圍之內。只不過以傳統民政工作內容為主體的行政社會工作側重于表達其與西方社會工作的差異,而體制社會工作是與體制外社會工作相對而言的,政治的社會工作是與社會性社會工作相對而言的。在此多元化表達的背后實則蘊含一定程度的共性,即行政社會工作、體制社會工作或政治的社會工作都蘊含或潛藏著相當的“行政色彩”或“國家色彩”,更強調國家或社會治理“公”的價值與目標。后者(社會性社會工作)突出強調社會工作力量或主體的“社會性”,此領域社會工作內容多屬于“社會”領域以及具有“私”的屬性,在我國具體制度語境下,該領域也多屬于體制外的范圍。因此,在我國很多語境或場域中,體制社會工作、政治的社會工作或行政社會工作實則意指同一對象,或意指對象范圍與內容具有相當程度的重合與交叉。由此可見,此種話語表達似乎也很難消除“大社會工作”與“小社會工作”話語表達背后潛藏的專業性程度差異。其實,社會工作“大”與“小”是一個高度語境化與場域化的表達,與我國社會工作發展現實階段及國家社會的現實需求息息相關,其蘊含的區別“大”與“小”的外延邊界并沒有明確標準,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如在社會工作舶入中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社會多認為以民政領域為核心工作內容的民政社會工作屬于“大社會工作”范疇,但中央社會工作部組建后,又賦予社會工作新的內容與使命。盡管民政領域依然是社會工作的主戰場[7],但很明顯,與中央社會工作部中的社會工作相比較而言,民政領域的社會工作又變得不那么大了。另一方面,隨著我們社會工作隊伍專業水平和能力的提高,在“大”“小”社會工作表達背后蘊藏的專業性差異也在減弱,即“大社會工作”領域的社會工作實踐專業性程度日益增強。
二、專業社會工作與非專業社會工作
專業社會工作是當前理論界和實務界比較普遍的一種話語表達,但在使用該范疇時,理論界或實務界對專業社會工作并沒有嚴謹而明確的定義,一般認為所謂專業社會工作是指運用社會工作專業理論和方法提供的專業性服務。[5]有學者認為專業社會工作者與非專業社會工作者(或行政社會工作者)的區別有兩種理解:一是同“非專業的”作比較,“專業的”被認為受過專業教育和專門訓練,具有專業價值和專業技能;二是認為二者所擁有的“專業性”與“行政性”背景不同,所欲解決的問題有差異,但在地位和重要性上沒有高低之分。[8]在實踐中,很多“專業社會工作”范疇的表述 ,往往并非與“非專業社會工作”直接對應,而是與“行政社會工作”“大社會工作”“志愿性社會工作”等范疇表達相對應。如有學者認為1949年以后,我國形成了由政府負責的、非專業化的行政社會工作[3],此表述無疑是相對于“專業社會工作”而進行的區別性表達。又如,從世界社會工作發展歷程來看,社會工作也經歷了從志愿社會工作到行業社會工作及專業社會工作的轉變。[9]71在此,是將專業社會工作與志愿社會工作和行業社會工作進行區別對應性表達。當然,盡管并沒有將行政社會工作、“大社會工作”、志愿社會工作視作非專業社會工作,但在客觀上,在很多場域中又承認其各自話語表達背后所蘊含的“專業性”差別。也正因如此,社會工作是否具有某種“專業性”或所具有專業性程度是彼此區分的重要依據。在此,為便于表達方便和分析需要,將與專業社會工作相對應的各類社會工作統稱為非專業社會工作,二者辨識標準或區別就在于是否具有“專業性”及其專業性程度的差異,此“專業性”主要蘊含兩個層面的意義。
(一) 社會工作的職業化程度不同
社會工作專業性的一個重要體現就是社會工作的職業化。社會工作的職業化首先意味著社會工作是職業種類體系中的一種專門職業;其次,從事社會工作的人員是專職的,而非兼職的;且此兩方面緊密相連,在國家有關政策將社會工作確立為某類職業崗位后,才可能出現從事社會工作的專職人員。對于前者,將社會工作確定為職業門類中的一種職業,需要國家的職業制度體系進行保障。2004年我國勞動和社會保障部在《關于印發第九批國家職業標準的通知》中正式新增社會工作職業工種[10],2006年人事部、民政部聯合頒發《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評價暫行規定》《助理社會工作師》《社會工作師職業水平實施辦法》[11],2015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分類大典》將專業社會工作者明確列入“專業技術人員”大類[12],2018年人社部和民政部共同頒發《高級社會工作師評價辦法》[13]。到此,我國已經建立了完整的社會工作職業資格制度和評價體系。同時,在2009年民政部印發的《關于促進民辦社會工作機構發展的通知》[ 1 4 ],2012年民政部、財政部印發的《關于政府購買社會工作服務的指導意見》[15],2019年頒布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社區矯正法》[16]和2020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17],以及2021年民政部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加快鄉鎮(街道)社工站建設的通知》[18]等法律法規及政策文件中,對社會工作“崗位”開發和設置提出具體明確的要求。這些法規將社會工作者“人”與社會工作“崗位”逐漸結合起來,在制度上保障了社會工作職業化所需要的崗位條件。總體上看,我國社會工作職業化的制度體系已基本完成。對于后者,專業社會工作蘊含著社會工作從業者是“專門”從事社會工作活動之意,即從業者的專職化。在我國形成的非專業社會工作模式的實踐中,社會工作者并不是一種專門的職業,人們熟知的社會工作多指本職工作之外的福利性、公益性助人活動,從事社會工作的人員也基本以行政干部和準行政干部身份出現。[3]在此意義上,原來由民政等政府部門及工會、共青團、婦聯等群眾團體承擔的實際大量的社會工作,具有很明顯的兼職性、公益性特點,根據社會工作從業者的專職化程度來看,其具有比較明顯的所謂“非專業性”特點。但由于國情的特殊性,我國社會理論界和實務界人士在主觀上不愿意接受自己是“非專業性”的界定,在客觀上以此標準判斷中國社會工作是非專業性的也不符合客觀實際。為了表述我國具體語境與實踐中的社會工作,多以社會工作的具體內容或某些特點來表稱相應的社會工作,于是就有了行政社會工作、民政社會工作等多種不同的中國化或本土化的表述。
(二) 社會工作知識、價值與技能的專業性程度差異
一般認為社會工作知識、價值與技能的專業性是專業社會工作的根基,而此處專業性則包含三方面內容。一是這些理念、理論、方法及過程不僅是社會工作自身固有和必需的,而且像醫生所具備的診療性知識和技能一樣,具有科學性。二是這些知識、價值與技能具有一定程度的獨有性或特有性,即為社會工作獨有或特有,這是社會工作與其他職業或工作相區別的重要依據。三是從事社會工作實踐必須具備的專業知識和技能,往往需要經過專業教育和專門訓練才能習得,即專業社會工作與社會工作專業及社會工作專業教育緊密相連,社會工作的專業性往往通過作為一個學科專業的內容得以體現。那么具體哪些知識、價值與技能保證了社會工作的“專業性”?對于社會工作所必需的專業知識,約翰斯認為專業社會工作者應該擁有的知識包括:人類行為、臨床心理和統整性知識,前者包括發展理論、生態學、存在主義、社會功能等,中者涉及行為治療、認知、溝通、危機干預、完型治療等,后者包含整合、區域發展、組織、社會行動、社會設計等。[9]36-37我國有學者認為當代社會工作專業化體現在知識、價值和技能三個方面。社會工作專業必備知識基礎包括社會工作者關于自我、專業和干預的知識,社會工作者關于案主的知識,社會工作者關于案主問題或改變領域的知識,社會工作者關于社會和文化環境的知識等四個方面,并且這些知識主要來自于精神分析和心理學,社會學和社會人類學,個案工作、群體工作和社區組織,行政管理、統計學和社會研究,漸進教育等獨立學科或研究領域。[19]而社會工作所必須具有的價值一方面受到各個國家或區域社會整體價值觀的影響,一方面在長期的實踐中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價值觀。莫拉萊斯等認為這種特有的社會工作價值觀主要包括:個人在社會中首要地位的承諾;為滿足社會公認需要的社會變遷承諾;對社會中所有人的經濟、身體、精神福祉和社會正義的承諾;尊重和欣賞個體和群體的差別,個別化對待的承諾;發展案主的能力,幫助他們自助的承諾;向其他人傳遞知識和技能的承諾;把個人感情和需要與專業關系分離開來的承諾;尊重案主穩私和保密的承諾;不顧個人挫折,堅持不斷改善案主狀況的承諾;高標準的個人和專業行為承諾等十個方面。[20]224-228關于社會工作的專業技能,即社會工作所必需的專業方法,本文在后續“作為方法的社會工作”的相關內容中進行分析。
從上可知,中外理論界對社會工作的“專業性”及其所具有的專業而特有的知識、價值與技能都抱著肯定而積極的態度。我國的國家政策制度文件也接納了社會工作具有專業性,如《關于加強社會工作專業崗位開發與人才激勵保障的意見》提出,社會工作專業人才指的是具有一定社會工作專業知識和技能,在社會福利等領域直接提供社會服務的專門人員[21],這里的“專業知識和技能”以及“專門人員”都強調社會工作的“專業性”。但由于社會工作是舶來之品,西方專業社會工作所內含的知識、價值與技能自然深深地影響到我國理論界與實務界對社會工作專業性的判斷和認識,甚至以西方社會工作的知識、價值與技能為參照系進行社會工作本土化的實踐努力。但從舶入的那一刻起,社會工作的實踐與話語都深深嵌入我國具體的制度與文化當中。我國有學者在20世紀90年代認為,社會工作在實踐中呈現一種非專業社會工作模式,這種非專業模式主要體現在兩點上。一是社會工作者并不是一種專門的職業,人們熟知的社會工作多指本職工作之外的福利性、公益性助人活動,從事社會工作的人員也基本以行政干部和準行政干部身份出現;二是從事社會工作實踐的人大多沒有受過社會工作所要求的系統的專門訓練。[3]所以,在20世紀末,當將民政社會工作或行政社會工作與專業社會工作相對應進行表述的時候,往往潛在或潛意識地認為我國社會工作的“專業性”或“專業性”程度不夠。
經過21世紀20余年的發展,國家宏觀制度提供了“專門的人干專門的事”的制度保障,相對完整的社會工作職業制度體系已經建立。同時,伴隨著社會工作教育的快速發展,從事社會工作的實踐人員接受專門系統訓練也越來越多,社會工作知識、價值與技能越來越多地被社會知曉和被社會工作從業者掌握,從業人員具備的專業知識和技能也有了很大提高。有學者根據“理論體系、經過專門訓練、體現特殊權威、具有倫理守則、擁有自我組織和得到社會認可”等專業的六要素發展情況對社會工作的專業化程度進行判斷,認為我國社會工作發展處于專業化中期。[22]30-31因此,在當前言及我國行政社會工作或民政社會工作并將之與專業社會工作進行相對應的話語表述時,其意欲表達的并不是我國社會工作與西方社會工作在“專業性”上的差別,也不意味著我國社會工作專業性低于西方專業社會工作。之所以有時依然采取這種相對應的話語表述,一方面是受到前期話語表述習慣的影響,另一方面則更多意欲表達我國社會工作特殊的工作領域及工作的特殊性。當前,在我國具體的語境和實踐中,所言的行政社會工作或民政社會工作并非不具有“專業性”,也并不是“非專業社會工作”,而是我國具體國情中社會工作的一種特殊具體形式,其具有“專業性”,只是這種專業性內容和程度與其他國家有所差異,這種差異屬于社會工作行業內部專業水平的差異。[5]
當然,將社會工作進行專業社會工作與非專業社會工作分類或相對應進行表述,對提高社會工作專業化水平有一定推動意義,但同時也可能帶來“某些社會工作者是非專業社會工作者”的認知混亂,容易帶來專業社會工作者與非專業社會工作者之間的對立。[5]因此,在我國社會工作理論研究與實踐中,避免將行政社會工作或民政社會工作與專業社會工作進行相對應表述,或許有助于推動我國社會工作更好地發展,以助推中國式現代化建設。實則,格林伍德就認為任何職業都具有某種專業屬性,所不同的只是一個程度問題,專業屬性的靜態過程描述應該轉變成職業向專業化邁進的動態過程觀察。[19]如果從職業視角來理解社會工作,或許在一定程度上能化解因社會工作是否具有“專業性”而帶來地位高低或屬性優劣之尷尬境地。
三、作為方法的社會工作與作為職業的社會工作
在當前理論與實踐語境中,除將社會工作視為一種具體職業或一種學科專業外,其在很多語境和場域中還具有“社會工作方法”之意蘊。即所言及的社會工作實則指的是在開展相關服務實踐活動中采取社會工作的技術與方法,該技術與方法是將社會工作實踐活動與其他實踐活動或行為相區別的重要標志。技術和方法是社會工作實踐或實務的核心,只有當服務實踐應用了社會工作技術時,其才屬于社會工作范疇。[9]28社會工作方法與社會工作職業緊密相連,社會工作方法是社會工作職業所必需,甚至是特有的,也是社會工作職業化的重要體現。但由于所指稱對象本身的差異,二者存在明顯區別。為了更好地理解社會工作,特別是更好地理解中國式現代化背景下的社會工作,有必要將作為方法的社會工作與作為職業的社會工作進行再理解。
(一) 作為方法的社會工作
當前,對社會工作進行宏觀描述性定義是理解社會工作的一個基礎性步驟。一般宏觀描述性定義的內核框架是“從業者采取專業的方法針對需求群體或對象提供專業的服務”,在這內核框架的內容要素中,專業的方法是重要組成要素。社會工作方法,即在社會工作實踐或行動中從業者采取的方法或技能。社會工作的實踐方法包括傳統的實踐方法、整合的實踐方法、一般的實踐方法和特殊的實踐方法等層面,其中傳統的實踐方法主要包括社會個案工作、社會群體工作、社區組織、社會行政和研究等方法。整合的實踐方法以傳統方法為基礎,解決單靠某一種實踐方法不能解決的案主所面臨的各種復雜的實際問題。一般的實踐方法包含兩個部分,首先它提供給社會工作者一種用以觀察實踐情境的社會系統論;其次,把情境看作是社會工作者選擇實踐方法的決定因素。特殊的實踐方法是對某一具體實踐領域、服務對象、針對問題或采取干預模式基礎上,對一個狹窄實踐領域所選擇的獨特知識和技術的應用。[19]西方社會工作方法理論及實踐積累的方法經驗,不斷豐富和完善社會工作方法體系,也影響我國社會工作方法體系的形成。
那么,社會工作方法或技能包括哪些內容?有學者認為社會工作的技能基礎包括:社會工作者在幫助、約見、觀察、溝通、同情和評估諸方面的技能;案主在使用幫助和改變社會功能方面的技能;社會工作者在覺察環境和問題限制因素上的技能。[20]24概括起來,作為社會工作實踐或行動的方法可分為宏觀理念、工作手法、一般程序和專門技術四個層面。首先,在宏觀理念上,有學者認為社會工作以動態人境共優為方法,實踐過程同時兼顧協助受助主體改善和促進外在環境優化兩個方面,并將“行動研究”融入其中,該方法理念與臨床醫生只改變個人或公共政策只改變場景有明顯區別。[22]20其次,根據社會工作工作手法的區別,典型的劃分認為社會工作可分為個案社會工作、小組社會工作、社群(社區)社會工作、社會工作行政管理、社會政策等方法。若根據問題和對象的不同,則對社會工作手法也有不同劃分。有學者根據接觸服務對象(案主)的程度將個案社會工作和小組社會工作視為直接服務,將社會工作行政管理、社會工作督導、社會工作咨詢和社會工作研究視為間接服務。[9]27在我國社會工作實踐中,個案社會工作、小組社會工作和社區社會工作是三種常見的社會工作實務類型,也是社會工作實踐的三種主要工作手法。除此之外,也有根據人群將社會工作分為兒童社會工作、青少年社會工作等不同工作手法。另外,在長期的社會工作實踐和服務過程中,逐漸形成了具有一定規范性、程式化且日漸成熟的工作程序。如有學者認為從具體實務過程來看,程序上一般包括接案、預估、計劃、介入、評估、結案和跟進等七個具體環節。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將之概括為關系建立、需求測診、方案制訂、計劃推行、評估總結。[22]28當然,上述程序性步驟并非在所有的社會工作實務案例中任何一個環節都不可或缺,有時可能出現直接跨越某些環節的情況。最后,社會工作的專門技術是運用在社會工作實踐過程中具體的“體現專業權威”的關鍵要素。針對不同的人群、問題或場域往往采用不同的具體的專門技術,在不同的實踐程序階段可能采取不同的專門技術。這種專門技術往往蘊含一定的科學性因素或自然科學意義上的“技術含量”,如采取個案社會工作手法戒除某個未成年人的網癮,在其過程中可能會運用到心理治療的專門技術。特別是在當前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快速發展的背景下,越來越多的專門技術或科學技術被運用到社會工作服務實踐中,甚至可能會帶來對傳統社會工作某些領域的顛覆性認識。
值得注意的是,社會工作實踐所采取的工作手法或專門技術并非為社會工作實踐所獨享,在其他領域的實踐和實務中也會運用到,如心理治療技術是心理醫生給病人治病最基本的技術。在一定意義上,社會工作所采用的專門技術往往源自其他領域的專業技術,社會工作方法的優勢和特點之一就是基于“人在場景中”來綜合運用多種方法從而實現人境共優,以達到解決問題的目的。
(二) 作為職業的社會工作
在很多語境和場域中,社會工作被視為一種職業,即社會工作者作為“專業的人”干“專門的事”,“專業的人”要求從業者具有一套相對完整的、能夠體現一定“專業能力和水平”的從業資格或符合一定的專業評價標準;“專門的事”要求從業者工作的專職化,即從業者以社會工作為業而非兼職。前述已言,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21世紀以來,伴隨著我國社會工作事業發展,社會工作職業化的制度體系已基本完成,社會工作職業資格及水平能力評價制度體系已經建立,社會工作崗位設置規范及要求也越來越完善,“人”的素質能力要求與“崗”的位置專門供給之間的逐步同步與適配,有效地推動著社會工作職業化發展。但在我國,“專業的人”和“專門的事”這兩個方面都具有特殊性。在“專業的人”方面,我國社會工作從業者具有的專業知識和能力水平雖然已有較大水平提升,其“專業性”明顯增強,但我國社會工作從業者即“專業的人”的范圍,不論是在政策制度語境中,還是在社會民間語境中,都不甚明晰。《社會工作者繼續教育辦法》提出:“社會工作者是指通過全國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評價取得《中華人民共和國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證書》的人員”[23]。很明顯,該定義中的社會工作者范圍無法涵蓋我國實踐中大量沒有取得社會工作職業水平證書但實際上從事社會工作的人員;同時,有些取得社會工作職業水平證書人員并未真正從事社會工作,不能算作真正的社會工作者。中央組織部等18部委發布的《關于加強社會工作專業人才隊伍建設的意見》指出:“社會工作專業人才是具有一定社會工作專業知識和技能,在社會福利、社會救助、慈善事業、社區建設、婚姻家庭、精神衛生、殘障康復、教育輔導、就業援助、職工幫扶、犯罪預防、禁毒戒毒、矯治幫教、人口計生、糾紛調解、應急處置等領域直接提供社會服務的專門人員”[24]。該文件定義的社會工作專業人才范圍明顯比較“寬”。也正因如此,當前我國社會工作實踐中,才有“專業社會工作”與“非專業社會工作”(行政社會工作或民政社會工作)的相區別性表達。這種定義無疑與社會工作職業化、專業化的本質要求不相適應,但在我國卻有著比較深厚的實踐語境。在“專門的事”方面,即社會工作者的主要服務或工作領域,在上述18部委發布的《關于加強社會工作專業人才隊伍建設的意見》中列舉了16項社會工作直接服務的領域。[24]《社會工作者職業水平評價暫行規定》第二條載明:“本規定適用于在社會福利、社會救助、社會慈善、殘障康復、優撫安置、衛生服務、青少年服務、司法矯治等社會服務機構中,從事專門性社會服務工作的專業技術人員”[11],并列舉了8項社會工作服務的主要領域。由此可見,“專門的事”的邊界也不甚明晰。但總體來看,我國社會工作服務的領域屬于“寬口徑”的,也正因如此,在一些語境場域中存在“大社會工作”與“小社會工作”的區別性、相對應性的話語表達。
社會工作方法與社會工作職業緊密相連,方法的專業性與專屬性是社會工作成為一種職業的重要基礎,也是社會工作職業特征的重要體現。掌握一定的社會工作方法是社會工作者的應有要求,但掌握和運用相應社會工作方法從事實踐服務活動的人并非都屬于嚴格意義上的社會工作者,特別是在我國社會福利、社會救助、社區治理等領域,實踐中都存在非社會工作者運用社會工作方法提供有關服務和解決相關問題的現象。這是導致不同語境下社會工作者所指稱的對象范圍不一致的重要原因,如在社區治理主體的語境中,所言及的社區工作者與社區社會工作者的所指對象范圍邊界并不明晰。一般認為社區社會工作者屬于社區工作者,但是否所有的社區工作者都是社區社會工作者?為了更好地明確社會工作職業者范圍,有學者認為社會工作者的認定應當遵循職業原則、專業原則和一線服務原則,但又認為社會工作服務不一定總是全職的。[5]如何解決這種既是社會工作者又不是社會工作者的問題呢?從我國目前的實踐需要來看,以職業為區分標準將不同領域運用社會工作方法從事相關活動的對象群體進行區分,不失為一種務實性選擇。不同領域的職業采用的社會工作方法有差異,但這種方法上的差異并不表征著社會工作者所具有的“專業性”程度有高低。甚至有學者認為在社會服務機構主要運用社會工作專業方法從事社會服務的人員是專業社會工作者,而在社區及其他服務機構偶爾使用社會工作方法解決問題的是非專業社會工作者(有明確社會工作崗位者除外)。但此處的“專業”與“非專業”,并非指專業性程度或水平高低的區分,也并非意味著二者存在高低優劣之差異,二者的區別實際是職業的分別,以及基于職業需要各自所運用工作方法及解決問題對象的差異,沒有高低之分。“專業社會工作”是一種解決問題的專業方法,當然是社會工作者的基本工作方法。[8]由此可見,學界正在力圖通過剖析社會工作職業與社會工作方法的關系,來解釋和化解當前我國社會工作理論和實踐中所面臨的邏輯和現實難題。
中國社會工作是文明發展階段、社會體制機制、國家整體資源、利他傳統文化、國人行動邏輯等因素的集體產品。[22]30上述社會工作差異性話語表達及分歧性理解,是中國社會工作發展進程中實踐探索的重要結果和體現。每種“社會工作”的話語表達或多或少給中國社會工作事業打上了不同的烙印,也在一定程度上豐富著中國社會工作的理論和實踐內涵,推動著中國社會工作發展。這種差異性多元化的理解和話語表達,一方面意味著社會工作的內涵和外延并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與時俱進的。當然,無論如何,社會正義、人權、集體責任和尊重多樣性的原則不應改變,促進社會發展和團結的使命不應改變;另一方面,也意味著在社會工作服務的價值、內容或對象內部存在一定張力。如何緩解這種張力、平衡彼此間關系是決策者需要重視,也是學界需要深入研究的議題。[5]同時,將社會工作范疇置于相應參照體系中進行比較研究,深入理解彼此分歧的基礎上,挖掘在其差異化表達與理解的背后所潛藏的深層次共性內核,尋找差異性背后的“通約性”,則是消除當前對社會工作認識模糊甚至混亂的重要途徑,更是對新時代中央社會工作部機構職能進行合理定位的基礎,也期待學界進一步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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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編輯:徐朝科 責任校對:王香麗)
基金課題: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以理順關系為重點提升城市社區黨群服務中心平臺效能研究”(22BZZ054);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三五”規劃學科共建項目“構建基層社會治理新格局背景下城市社區公共空間治理精細化研究”(GD20XZZ03);廣東省重點建設學科科研能力提升項目“以社區服務精細化推進社會治理重心下移的城市社區治理體制機制創新研究”(2021ZDJS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