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教育要讓每個孩子看到希望

那天，我第一次走進一（2）班，去上一周一次的活動課。一年級新生剛入學不久，規則意識尚未建立，加上對我不熟悉，課堂紀律十分混亂。帶著全班學生排隊走向操場時，我一路都在“打地鼠”——剛管了這個，又冒出那個。更要命的是，我還叫不出學生的名字，他們似乎也因此更加肆無忌憚：違反紀律不用怕，反正老師不認識我。

尤其是一個叫小孔的男生，他根本不按老師的要求做任何事：讓他排隊，他滿地打滾；讓他做操，他張牙舞爪做鬼臉。課后，我從班主任那了解到，這個小孔是全年級大名鼎鼎的“搗蛋鬼”，特別皮、特別犟，不買任何老師的賬，班主任也拿他毫無辦法。

第二次活動課，我拿著兩只竹蜻蜓走進了教室。孩子們一看到我進來，手里還有小玩具，馬上都圍過來，這個要摸摸，那個要看看，講臺上圍了一圈人。我還沒開口說話，突然有人從背后一把抱住我的腰。我扭頭一看，原來是小孔。他松開手，不好意思地看著我，諂笑道：“老師，你拿的是什么呀？”我看出他對我的討好，說：“這是竹蜻蜓，會獎勵給這節課表現最好的兩個小朋友。想得到就要乖一點哦！”

小孔和其他學生都趕緊回到座位坐好。我把獎勵規則反復強調了幾次：“排隊、走路要安靜；到了操場要聽從老師的指揮，認真做準備活動；分組游戲時要注意安全，不做危險動作；回教室也要排好隊，然后依次喝水、上廁所。整堂課表現最好的兩個小朋友將會得到獎品。”

孩子們個個眼睛發亮，神情莊重，小孔也不例外，我還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端正的坐姿。然而在排隊時，小孔慢悠悠地落在隊伍末端，看上去心事重重。班長要拉他到我面前，他就和班長爭吵，說“我又沒犯錯誤，干嗎拉我”，弄得班長無話可說。

有了獎品的誘惑，這節課的紀律比起上節課明顯有了好轉。活動結束，我帶孩子們回教室。小孔喝完水之后，主動拿起一本課外書在讀。他看上去很認真，一會兒過來問我：“老師，這是什么字？”一會兒又說：“老師，這本書我看完了，我準備再看一本。”我不失時機地表揚了他這節課表現不錯，他的眼睛有些發亮。

課堂最后兩分鐘，開始頒獎了。我把獎品給了兩個排隊積極、回教室之后主動清理教室垃圾的小朋友。拿到獎品的小朋友很開心，其他人雖然有點失落，但也沒有異議。我安慰其他小朋友，下次還有機會。

下課，我走出教室，小孔追上我：“老師！”我停下腳步，小孔噘著嘴、背著手、低著頭，小聲嘟囔著：“老師，為什么我沒有得到獎品？”我看著他，心里有一絲小小的觸動，看來，再頑劣的孩子內心深處對獎品的渴望都很單純。我摸著他的小腦袋，說：“你自己說說看，為什么？”他低頭不語，不說話也不肯離去。我說：“你后半節課表現確實不錯，認真看書。但前半節課排隊的時候，你是不是一直落隊，還和班長爭吵了？獎品只能給表現最好的兩個小朋友。”我認為我的理由足夠充分，可以說服小孔，沒想到小孔并不買賬，他依然噘著嘴：“那如果我永遠也比不上別人表現好，就永遠也得不到獎品了？”

我心里一驚：是啊！看似公平的獎勵規則，對不同的孩子來說其實并不公平。如果每節課只挑表現最好的兩個人獎勵，那小孔幾乎永遠沒有希望。小孔天性頑皮好動，想要他一下子變得安靜乖巧、遵守紀律，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果要跟別人比，他可能這一學期都無法超越別人，成為表現最好的那兩個，那他永遠不可能得到我的獎品。如果我的獎勵措施讓他永遠看不到希望，這種教育行為對他是不是無效的？

看著眼前的小孔，我不禁反思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否妥當，該從什么地方做出改進。我安慰他說：“這樣，老師答應你，只要你下節課能夠比這節課有進步，老師就送你一個獎品，行嗎？你想要什么，蠶寶寶還是竹蜻蜓？”小孔對我的承諾顯然并不滿意，他依然噘著嘴巴：“可是，我不知道哪天才有你的課。”我告訴他每周四下午第三節是我的課。他仍然不肯走：“可是，我還要再等一個星期，我不想再等一個星期啊！”小孔可真夠犟的啊！我耐心地勸說了好久，小孔才十分不情愿地拖著步子回教室。

回到辦公室，我思緒萬千：說起教育公平，以前我的理解是對所有孩子一視同仁，用同一標準要求所有人。現在我覺得，真正的教育公平不應該用同一標準去衡量所有的孩子。因為每個孩子的起點不同、個性不同，他未來可能達到的高度也不同。而真正的教育公平，應該為不同的孩子制定不同的標準。對特別頑劣的小孔來說，與別人之間的巨大差距讓他看不到希望，在統一的衡量標準下，他可能會失去努力的動力和信心。而小孔在班級中的破壞力是不容忽視的，如果能借著這個機會讓他有所收斂、控制自己的行為，不正是實施教育的最佳方法嗎？我們總說，衡量學生要多一把尺子，確切地說，每個孩子都應該有一把“私人定制”的尺子，尤其是像小孔這樣的特殊學生。“因人而異”的尺子才是個體發展所期盼的。

又是一次活動課，我帶著獎品走進教室。沒等我開口，孩子們已經安靜下來端坐在座位上，小孔也是。我看向他，他明顯挺了挺身子。我對他點點頭，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我在全班面前肯定了小孔上節課的表現，同時也指出了他的不足，對他提出了新的期望。

這節課，小孔的表現都非常好，雖然比起別人還是有些差距，但跟他第一節課相比，簡直判若兩人。課堂總結時，我再一次肯定了小孔的表現。我以小孔為例，鼓勵更多的孩子加強自我管理、追求進步，成為更優秀的自己。小孔終于挑到了他想要的獎品，他的笑容格外燦爛。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漸漸贏得了孩子們的喜愛和信賴，活動課的紀律也越來越好。我欣喜地看到小孔和其他孩子的努力與進步。

都說教育是育心的工作，不拋棄、不放棄任何一個孩子，是教育公平；能以更多的慈悲心與包容心去看待那些自主管理能力較差的孩子，更是一種教育公平。班級中那些行為舉止“特別”的孩子，往往需要教師更多的包容和關愛。我想，好的教育要面向全體學生，讓每個孩子看到希望，找到前進的方向。

（作者單位：江蘇省蘇州工業園區星洲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