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者如何打破固有身份限制，應對新型任務

2023年4月22日，北京商學院籃球聯賽冠亞軍決賽現場，炸翻全場的不僅有精彩的籃球比賽，還有一支奪目的拉拉隊的表演——她們征服了在場所有人。北京商學院EMBA籃球聯盟會長徐鵬的評價是“她們的表演很美，很整齊”；舞蹈老師李聰的評價是“拉拉隊動作整齊、身體協調性強，觀賞性很強”；參賽隊伍之一，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自強籃球隊隊員何防震說：“她們的開場舞表演特別有活力，充滿動感、節奏感，感染到我們球員，使我們的狀態瞬間拉滿?！?/p>

這支炫目的隊伍，正是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EMBA戶外協會拉拉隊，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是由一群女性企業高管人員臨時組建而成。這些跨國企業合伙人、上市公司創始人、律師等社會精英的日常是，在辦公室里運籌帷幄、連線世界；帶領團隊，以經濟收益為主要目標；面對千人發言時目光平和專注。而作為拉拉隊員，她們日常規律訓練，按時打卡，聽從指揮，跳得不好時會低頭認錯；沒有經濟收益；當舞蹈的配樂《隆里電絲》響起，她們身穿閃爍著銀光的服裝，拿著花球，活力舞動。

“很難將場上炫目的舞者和我們平時熟悉的女高管聯系在一起”，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EMBA籃球協會秘書長田濤說，“她們打破了次元壁。”徐鵬認為，由EMBA學員組建的球隊存在的一個普遍問題是，每個人都領導力突出，但集中在球隊里卻紀律性不足、配合度不夠，而拉拉隊員則不同，她們同樣是企業高管，卻非常有紀律性，“我認為她們是本次比賽所有球隊的表率”，徐鵬說。另一位熟悉EMBA工作的同學評價說，EMBA很少有組建拉拉隊時長一年還保持隊形的，深入了解之后發現這只拉拉隊做對了很多事，甚至可以說不可復制。

VUCA時代，身份轉換的重要性毋庸置疑。在不確定性中，我們很可能遇到一個與往常截然不同的任務，需要打破固有身份和思維方式去立刻面對——這在未來會越發成為常態。但在具體實施時，參與者卻往往由于難度太高、壓力太大而最終放棄。

對于個體而言，在截然不同的場景和任務下，個體所面臨的問題是，如何延續個人內在優勢，同時不被強大的慣性所束縛，打破固有身份限定，重新構建身份邊界，以及成為團隊中普通的一員，學習新技能，直到做成一件事。團隊領導者要考慮的是，在沒有經濟收益和其他硬性約束條件的情況下，如何保證團隊的積極性和投入程度，既充分用好成員原有的優勢，又使其快速融入新角色，形成新的團隊文化，達成目標。

女高管變身更美拉拉隊的案例，從一個側面豐富了上述問題的答案。

任務與壓力

固有身份與新角色

這支拉拉隊由清華經管學院EMBA各級學員14人組成，她們的職業身份為企業高管或創業者。其中有做事沉穩有力的A股上市企業聯合創始人、副董事長，有新銳進取的新三板上市企業的聯合創始人，有投資、證券等領域的職業經理人，還有帶領國際化科研團隊、擁有多項技術專利的女博士，以及律師、作家等在各自領域表現出色的專業人士。

成立拉拉隊后，她們得到的第一個任務是為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EMBA學員組建的籃球隊參加2022年北京商學院籃球聯賽加油助陣。為此，她們將要跳一只舞蹈，要求動作熱情有活力，整齊劃一。值得注意的是，在拉拉隊里每個人都是普通的隊員。

角色限制與壓力

從固有身份到新角色，需跨越角色限制。角色是個人和工作環境中的信念體系，是對身份的構建和認同。它包含了隱性的性別、年齡、能力、目標等方面的評價與判斷，角色一經形成便支持行為，同時也對新角色形成了限制。角色限制雖然看不見，但對個體來說，常常如同面前聳立的高峰一般具有強大的壓制力量。拉拉隊面對的主要角色限制與壓力是這樣的：

技能壓力

進入新角色之初，無法勝任角色要求，產生無能為力感、價值感低，是角色轉換中的核心壓力。

據編舞兼教練李聰介紹，拉拉操是體育舞蹈中的一種，通過舞蹈展現出熱情與凝聚力。這對隊員們的舞蹈技術能力是一個很大的挑戰。李聰編排了一只音樂時長220秒的舞蹈，動作包含了hiphop、jazz兩類舞種，共有272個動作，每個動作平均0.8秒，對于舞者身體的律動感和柔軟度要求較高，對身體形態的把控和對音樂的理解也有相當的要求。在所有動作中，幅度大、有難度的動作占比10%，這要求隊員快速提高個體身體素質。此外，更重要的是，拉拉操對團隊配合程度有很高的要求——動作整齊、隊形位置準確、每個拍子的動作清晰。

反觀這支隊伍，14位成員中僅有3位隊員有舞蹈基礎，3位隊員有較弱舞蹈基礎，其余成員幾乎沒有經歷過舞蹈系統訓練。前幾節課時，老師發現，“抬頭挺胸”這個看起來簡單的動作，大部分人并不能達標；一個轉圈的動作，大部分人轉圈后站不穩，有人甚至沒法轉360度圈。其次是這支舞蹈的完整呈現，很多人跳多次仍記不住動作，沒有老師在前面帶領動作，部分隊員就不會做；舞蹈中有好幾次整體隊形轉換，當練到第十次時，還有不止一位隊員在跳舞時不知道自己在隊形中的確切位置，導致練習的停頓與無序。

訪談中多位隊員認為，自己參與此項目遇到的最大問題與舞蹈能力有關。隊員丁潔表示，她遇到的最大問題是舞蹈基礎薄弱，擔心訓練效果不理想而影響團隊表現；隊員劉珂提及，她遇到的最大問題是，與她之前常跳的民族舞、中國舞相比，拉拉隊現代舞節奏感強，如何把握好這個新舞種是一個挑戰；身為隊長的包雪霞介紹，隊員平時工作都很忙，舞蹈基礎又參差不齊，因此難點是整體如何保持拉拉操整齊劃一的視覺效果，爆發力與力量之美的動作表現，所有隊員融合為一個整體的舞蹈動態?！拔乙詾槔牭奈璧甘潜谋奶?，當初才報名參加的，沒想到其實挺難的，怎么也做不好，我是不是應該退出？”在第二節課時，有隊員生出了這種疑惑。凡此種種，對隊員的信心是一種打擊。

個體打破原有邊界，進入新的領域，最初很可能遇到的問題正是無能為力感，即失去原有的對事情的掌控感。心理學認為，隨之可能出現低價值感。這個問題不易被察覺，卻是打破界限的一重障礙。任由這個問題持續下去，可能會發展成為一種自我設限的模式，它是一種掩藏在恐懼之下的限制性思維模式。美國心理學家馬丁·塞利格曼做過一個實驗，他把狗關在籠子里，一搖鈴鐺，就施加電擊，反復多次操作之后，再把籠門打開，結果大多數狗聽到鈴鐺響，并沒有逃跑，而是躺倒在地，等待電擊。本來可以規避傷害，卻選擇絕望地等待痛苦降臨的心態，就是遇到困難之后，陷入的無助與無能為力的狀態。

新角色帶來的新挑戰可能讓人產生自我懷疑：我是不是適合這個新角色？我能做好嗎？這是隊員角色轉換面臨的第一關挑戰。

時間壓力

能否為另一重身份留出時間？這是拉拉隊員無法繞過的問題。拉拉隊員的工作和訓練的時間常常沖突。舞蹈隊每周三晚上集體訓練，每次2小時，密集訓練前后共2個半月。此外，還有半年后的第二次訓練與表演。絕大部分隊員是企業中高層管理人員或者創業者，工作繁重，且有家庭、社交、原有的興趣愛好等需求。

制定目標的壓力

進入新角色之初，沒有明確的可供大多數隊員想象的目標，因此，為另一重身份設定新目標成為一個顯而易見的壓力。拉拉隊的目標是在商學院籃球聯賽時，為自己的球隊助威，但這是第一屆聯賽，之前并無可參考的拉拉隊先例。拉拉隊員要如何呈現自己，并沒有現成的答案。同時，拉拉隊非但沒有金錢報酬，隊員們每節課請教練訓練都是自己出資，包括服裝、化妝等也是自己承擔支出。

每位隊員自愿報名參加新成立的拉拉隊，都帶著各自對拉拉隊的理解，有各自不同的目標。有的隊員因對爵士舞感興趣參加拉拉隊，在拉拉隊首次訓練時，老師帶領大家學習的爵士舞自由奔放，這位隊員期待訓練時能體會到爵士舞的快樂，但沒想到進入拉拉隊訓練后，不斷訓練同一只舞蹈，每節課多達十幾次，每周重復相同的動作，抓細節，調整隊形，這與這位隊員最初的預期形成鮮明差距。還有隊員是為了鍛煉身體，卻發現這樣的訓練量達不到想象中的有氧加增肌的效果。當發現事實與自己的目標有出入，如何重新調試和實現自己的目標？

此外，隊員們往往難以長時間維持對“另一種身份”的熱情。受疫情影響，籃球半決賽和決賽間隔六個月，這意味著所有拉拉隊員要在半年內保持對一件事的關注，而非一時熱情。

從決策者成為執行者的壓力

拉拉隊成員主要為企業高管與創業者，她們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中，都有充分的決策權?？梢哉f，她們是一群不適應被要求和被命令、各有想法的人。進入拉拉隊之后，她們成為團隊中的普通一員，同時遇到很多問題，比如訓練時間和地點的安排、舞蹈的編排與服裝、是不是c位，等等。如何融入新團隊，從領導者成為被管理者，是她們面臨的另一重壓力。

值得注意的是，拉拉隊員還面臨性別、角色偏見的壓力，例如，40多歲的職場人士是不是能參與拉拉隊，女性高管是否適合穿亮片服裝，同事看到自己的另外一面會怎么想，會不會失去領導者的威嚴，等等。

綜上，我們從專業能力、驅動力、時間精力、角色認知等層面對拉拉隊員轉換內在角色所面臨的壓力進行了分析，任何一重壓力都可能導致事情中斷。反過來說，只有很好地應對這四重壓力，才可能圓滿完成任務。

應對壓力的分析

如何應對相應壓力？為此，我們對拉拉隊成員進行了多次深入訪談與調研，希望找到他們如何應對壓力的答案。

在此，我們首先需要一個有力的工具對此進行分析。拉拉隊的任務是表演體育舞蹈，這是一項體育運動；拉拉隊要挑戰的是一項相對個人起點而言難度較高的項目；同時，這些隊員有強烈的求勝心。據此特點，我們使用從體育冠軍特質的總結中得到的個人成長模型“冠軍領導力”作為理論框架，對本案例中的壓力進行分析（詳見《贏為目標——冠軍領導力》，虞立琪 ，2019《哈佛商業評論（中文版）》）。“冠軍領導力”強調冠軍對壓力的應對方式。體育冠軍并非生來強者，相反，他們遇到傷痛或強勁對手時也會灰心喪氣、失去勇氣，他們最終獲勝的關鍵在于其應對壓力的方式。

普通人遇到壓力的常見應對方式如遠離壓力源、“不要追求完美，得過且過”的“忠告”，等等?！肮谲婎I導力”理論認為，這些方式并不適用于冠軍——規避壓力、勉強應對等方式都不足以抵御頻繁出現的壓力，冠軍不會回避壓力，他們呈現出一種與此相反的特質：接受眼前的壓力，并與之同行的心態和行為。

拉拉隊是冠軍領導力視角下的一個典型案例。隊員們并不想離開拉拉隊以規避壓力，通過訪談得知，她們也不想混時間?！拔覀兊谋硌莺陀^眾是近距離的，每個動作都會被觀眾看清楚，不能含糊”，這是拉拉隊建立之初每個人都明白且認可的任務標準。

“她們在訓練過程中遇到各種困難，特別是有10%難度較高的動作，對大部分隊員是很大的挑戰。因此，她們會對我提出各種要求，如請我反復領舞、增加訓練，但沒有人抱怨舞蹈太難，也沒有人要求降低編舞難度，這支舞從最初編排到最后的賽場上，動作難度從未降低過，”李聰說。

那么，隊員們是如何真正做到的呢？根據冠軍領導力理論，冠軍領導者（即擁有冠軍領導力特質的人）在應對壓力時，表現出四個顯著特點：第一，盯住來球；第二，立刻行動；第三，建立節奏；第四，獲得反饋。

下面我們具體闡述這四點，并評估拉拉隊在這四個方面的做法和效果。

盯住來球

“盯住來球”是冠軍領導力中的一個概念，是指不躲避壓力，在第一時間真正面對壓力。冠軍領導力是這樣描述的：一個球迎面高速扣來，眼看就要重重砸在頭上，你會做何反應？自然反應是閉眼或勉強回擊。但訓練有素的運動員會張大雙眼，全神貫注盯住來球，尋找可以反擊的瞬間，然后狠狠將球擊回。我們把壓力比作那記來“球”，冠軍抵御壓力就從盯住那個迎面而來的球開始。和“迎難而上”等詞語相比，“盯住來球”的關鍵在于發出了明確的“看到壓力”的行為，“盯住”的對象也是具體的。

盯住來“球”，一方面需要選手認別壓力有無——實際上，躲避壓力的情況比人們想象的要多得多，壓力帶來緊張和焦慮，因此被無視——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另一方面，選手是否“盯住”壓力，包括視線、內在注意力等是否緊緊跟隨壓力源頭。一個典型的例子是，普通人跑步遇到力竭，可能通過聊天等方式分散注意力，而冠軍則會在此時“盯住”那個讓自己不舒服的地方，體察心臟、肌肉感到何種壓力并如何調整，由此努力讓自己保持不舒服的狀態。在普通人和優秀運動員之間，這樣的狀態各自持續發生著，甚至不會有打通的那一天。

拉拉隊如何真正做到“盯住來球”？根據我們的研究分析，出現在主要壓力的現場；直接面對壓力本身（不是從頭開始打基礎）；留出比預期多得多的時間出現在重要場合現場進行熱身，這些是拉拉隊“盯住來球”、直接面對壓力的有效方式。

第一，出現在主要壓力現場。在壓力分析中我們提到，專業技能壓力是新角色帶來的核心壓力，也是拉拉隊隊員的主要壓力。這重壓力體現得最明顯的地方是訓練教室，如果說線上教學還有自己停頓和回旋的余地，那么在教室則不得不直接面對舞蹈的難度，并跟上老師的訓練，隊員們的各種不足也體現得很明顯。拉拉隊采取的方式是，每周統一時間集中在線下教室，在專業老師的帶領下投入訓練。進入教室之后，躲無可躲，直接面對教學壓力的時間來到了。這是隊員們出現在教室的相關數據——訓練周期：80天；訓練頻率：1次/周；訓練時長：1.5-2小時/次；訓練總次數：11次；訓練總時長：1320分鐘；訓練人數：8-10人/次。可見，出現在主要壓力現場，是拉拉隊主動選擇的面對技能壓力的方式。

第二，直接面對壓力本身，而非從基本功開始訓練。拉拉隊員們并不知道爵士舞如何擺胯、扭腰等基本動作，每次課前短時間的舞蹈基礎訓練，還不足以讓她們的動作變得“爵士化”?！皩W好了再上場”是一部分隊員的心態。但每次訓練，并不是從基本功開始，而是直接從舞曲開始?！拔覀儗Υ瞬]有討論過，但是過去的工作經驗讓我知道，不可能等我100%準備好再去面對這支舞蹈，所以，就直接開始跳吧。”一位拉拉隊員說。這種方式源于教練李聰的豐富經驗，“我帶過很多學員，我知道，直接去跳，比準備充分再跳有更好的效果。這樣做的結果是，11次課，每次1.5-2小時，所有人不停練習同一支時長220秒的舞蹈動作，訓練曲目總次數多達100次以上?！?/p>

第三，充分熱身，提前五小時出現在表演現場。對于重要的事情，留出數倍于預期時間出現在現場。上場表演是拉拉隊要面對的關鍵時刻，拉拉隊需要留出很多時間面對這種壓力時刻。下午一點半的比賽，拉拉隊的集合時間是上午9：30。在比賽場地面對比賽的五小時，不僅是做化妝、服裝等準備，更是留出充分的時間去“盯住來球”、面對比賽，做好心態上的準備。隊員延續了過去角色的優勢，女高管角色的優勢是守時，大部分人能夠按照既定時間出現（略有不足的是，少數隊員可能會因為種種原因晚到）。參與比賽的籃球隊隊長何防震說：“她們（拉拉隊）比我們（籃球隊）還積極，我們下午才到，她們一大早就去了。當我們到達時，看到她們已經穿戴整齊在現場備場，心里會生出更多力量。”

立刻行動

盯住壓力后往往有兩種情況，一是由于沒有合適的解決方案、缺乏行動意識等原因，不采取任何行動，二是立刻行動，甚至不管行動是否合理、是否有好的結果，這是長期訓練后的肌肉應激反應。面對來球，優秀運動員的反應是zXIlRi/wnHrkx2tfdp7WRaBVbxE+OU+w1UCl/Kx3lpQ=立刻拿出行動，否則球就會落地。拉拉隊為立刻行動所做出的有效嘗試包括行為投入、大腦投入、賽前集訓。

行為投入

當隊員們出現在教室，經過簡短的寒暄聊天后，就會立刻拿出相應行動，訓練動作。身體訓練的特點，讓隊員們很難開小差，否則就會跟不上集體動作。在上課時，隊員們的投入程度很高。而且，她們還會給自己增加訓練時長，普通課程一小時，她們的課程則往往要練習1.5-2小時。在這個環節，由于3位隊員因為工作調動等原因，在訓練和比賽時不能出場，原本14位隊員，最終上場表演只有11位。

大腦投入

在課堂上，每個人大腦投入的程度和方式不同。有隊員自己評價：我可能并非完全專注，有時候因為跳不出來步伐而感到尷尬，有時候腦海里會走神，最終發現一旦如此，就往往記不住動作。

但是訪談中大部分隊員認為自己專注于行為的程度較高，只是方式不同。隊員們帶著過去的優勢進入了新的角色中，她們分別采用自己擅長的學習方式投入訓練，包括：訓練的當天及時復習、提前到教室練習、課后多次復習、在群內打卡接龍等等。

隊友劉珂是這樣做的，最初她覺得爵士舞比較陌生，但隨后她將現在的新任務與自己過去熟悉的能力結合起來，找到兩者的異同點，她是這樣描述的：相比我之前常跳的民族舞、中國舞，現在跳爵士舞，我發現它們的肢體動態都差不多，但是在表現力上很不同，于是我開始嘗試用更夸張的肢體語言、更豐富的表情去表達，得到了良好的效果。另外一位隊友選擇的方式是，找一位老師一對一教學，趕上課堂進度。

賽前集訓

在演出當天，隊員會提前五小時到達現場，除了化妝之外，她們將余下的時間在化妝間里一遍遍訓練，將舞蹈重復跳幾十次以上。

建立節奏

冠軍領導力有一個很重要的概念—節奏。支撐一場體育比賽的，是包含一連串適應外界變化的動作集合，其中具有一定的規律性，這正是運動員的運動節奏。中國女排原總教練郎平曾說過，排球應該像音樂一樣流暢，節奏非常重要。冠軍的節奏往往非常恒定，不易被外界干擾，這與長期訓練所建立的專項運動感知和規律把握密切相關。無論其他選手突如其來的領先，還是比賽場地臨時變化，冠軍運動員總是按照自己的節奏確定比賽策略并且保持內在恒定。不僅如此，優秀運動員還善于根據外在環境的變化，重組與整合自身資源，不斷調整乃至建立新節奏。

我們在郎平率領的中國女排比賽中，發現一個顯著特點：不僅是在比賽領先還是落后的情況下，清晰地判斷出此時此刻自己能夠做得最好的，并且做出這些動作，根據自己的節奏進行比賽，最終將對手拉入到自己的“賽道”上來。這正是2016年中國女排在面對巴西等強勁對手的情況下過關斬將最終獲得冠軍的重要原因之一。

下面我們具體分析拉拉隊節奏感的建立。拉拉隊于2022年8月建立。9-11月期間，拉拉隊每周訓練一次，共11次。2022年11月2日參與了首次表演，隨后停止訓練。2023年4月-5月22日，訓練2次。2023年5月22日參加了第二次表演。

職場人士和運動員的不同在于，職場人士要面對更為變動的環境。進入2023年以后，這支由職場高管人士組建的拉拉隊，隊員的訓練狀態發生明顯變化，工作、學業所需要的時間明顯增多，因此隊員們常常無法保證訓練時間。直至比賽前夕，每次訓練人員無一次齊整，決賽前一天還有隊員在外地。

可以看出，拉拉隊在前兩個月維持了較好的規律性。但2023年4月開始重啟訓練，距離決賽還有一個月，本應該訓練5次，而實際集體訓練2次，此項評分并不高（見圖1）。

通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拉拉隊內在節奏感的建立不盡如人意。但是，拉拉隊第二次以幾乎同樣的隊伍站在了比賽現場，依舊做出了完成度較高的表演。其中原因有兩點：第一，雖然之前的節奏不盡如人意，但是依舊維持一定的節奏，讓事情得以繼續運轉，而非中斷；第二，重組資源，建立了新的內在節奏，由此克服了眼看要到來的頹勢。

當節奏被打亂，進入下行的波谷，很多項目因此中斷。此時，對波谷的容忍尤其重要，這讓事情得以延續。在停訓期間，隊長和主要隊員沒有指責不能參加訓練的隊員，而總是表現出理解和支持。有些隊員想進行訓練，但因為另外一些隊員不能參加，最終只能服從大局而放棄，此時，隊員之間也沒有相互指責。波峰時如果超過自身能力過度擴張，則可能造成提前耗竭的情況。拉拉隊成立之初，隊員們熱情洋溢，每周堅持一次訓練，是波峰階段，但并沒有因此增加訓練任務，保持了大家適度松弛的狀態。

籃球隊半決賽時，拉拉隊首先上場，借助服裝、化妝、音效、燈光等氛圍渲染，拉拉隊的舞蹈整體觀賞性增強，大獲成功。這讓拉拉隊的努力呈現階段性成果，鞏固了隊伍的內在節奏。

同時，拉拉隊還努力調動資源建立新節奏。除日常的舞蹈訓練外，拉拉隊每月還會舉辦諸如刺繡、參訪有機蔬菜生產基地等活動，不僅拉拉隊隊員參加，也邀請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EMBA戶外協會的同學們參與。同時，團隊非常重視影像。無論訓練還是舉辦活動，都會有影像記錄，將每個人的風采通過圖片和視頻呈現出來，讓隊員們對美的追求更為具像化。這樣一來，拉拉隊逐漸形成一種新的內部文化：對美的追求。

隊員李映文剛參加訓練時默默無聞，而到第四次訓練時，她的位置上突然站著一個非常醒目的美麗女性，原來她一改過去素顏和普通衣著，化了淡妝，并精心挑選了運動服裝，大家覺得她好像變了一個人。她發現了自己的改變：自己平時一直專注于互聯網行業的管理工作，整體風格簡潔隨意，參與拉拉隊后受到氛圍的感染，開始在各方面都更注重美感，希望更美。這種風格也被她帶入了自己日常工作與生活中。隊員丁潔表示，“在隊友們的相互支持打氣下，突破了年齡的束縛，展現現代女性不同維度的風采。不論是身材的提升還是團隊合作，我們都收獲很多?！绷硪晃魂爢T表示，“每一次舞蹈是在運動流汗，我能感到自己的生命力?！?/p>

為了加強與籃球隊的日常聯系，隊長會把拉拉隊的訓練情況及時傳遞給籃球隊，并將籃球隊的反饋及時傳遞給拉拉隊員們——籃球隊很期待拉拉隊的助陣表演。2023年3月8日婦女節，籃球隊主動與拉拉隊進行聯歡互動，舉辦了趣味女子籃球賽。這些行動讓“為籃球隊加油”變成更加具體可見的目標，并且使目標由具體事由延伸為與人的情感聯系。何防震說：“每次看到拉拉隊在認真訓練，便想到籃球不止是個人興趣，我們代表著清華經管EMBA，一群同樣是紫色（清華代表色）的拉拉隊也要來給我們加油?！?/p>

通過上述行動，拉拉隊得以建立一種無形且有力的節奏，讓隊員們時隔半年之后再回舞臺時，依舊能找到配合的默契，并最終讓這支團隊舞蹈精彩呈現。值得一提的是，該案例中的建立節奏感，拉拉隊長貢獻很大，構建起良好的運作通道，這具有一定的偶然性和不可復制性，未來如要長期持續推進，仍需要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

獲得反饋

在體育運動中，是否善于建立良好的反饋機制，是冠軍隊伍和非冠軍隊伍的一個明顯差異。關于反饋機制，我們主要關注反饋源、是否獲得反饋、反饋的時長與內容等因素。

身體反應與外界評價體系是體育運動的反饋來源。身體感受是運動員自帶的反饋依據。跑步時呼吸急促，張口說話上氣不接下氣。這種身體變化，在善于解讀的人心里，就是一次有效的反饋，并不需要使用心率監測數據，就知道應該放緩腳步了。另一種內在反饋源是自己的身體訓練進程。如一位正在訓練新技術的運動員，在世錦賽上拿出尚未完全成熟的新技術，在實戰中積累經驗，她是否能在實戰場景下完成預期動作，是她關注的反饋。賽場上的比分牌、登上領獎臺戴上獎牌，則是典型的外界評價反饋。

同時，冠軍運動員擁有良好的反饋機制，即便外界沒有反饋信息，冠軍運動員也會去主動尋找反饋信息。出色的運動員會經常性地參與外部大賽，在內部也會以賽代練，比賽勝負的反饋很及時。

拉拉隊獲得的反饋方式是這樣的。首先，從時間上看，反饋很及時。在內部反饋上，每次訓練之后都會有反饋，隊長不定期在大群里公開各種反饋信息；外部反饋通常通過隊長傳達，大約2-3次/月。反饋的形式上，影像能夠增添說服力。每次訓練課，都會有隨堂影像記錄，每節課后拉拉隊隊長都會留下并整理好照片，及時反饋給隊員們，隊員們在影像中看到美麗的自己，“帶著愉快入眠”。

綜上，在盯住來球、立刻行動、建立節奏、獲得反饋的過程中，拉拉隊承受住了壓力，并且把壓力轉化為動力（見圖2）。李聰評價說：“我對拉拉隊的衡量標準是，手腳協調并用、轉圈穩定、重拍力度把握恰當、跟上音樂節奏，集體姿勢較整齊。按照這個標準，隊員們的變化是非常顯著的，她們已經做得足夠好。拉拉隊員并非專業的舞者，即便通過一段時間的集中訓練也很難達到專業舞者的水平。她們的可貴之處是直面挑戰自我、突破自我的過程。”

值得一提的是，解決壓力并不是一對一消滅問題，壓力也并非全部消失，而是在不同層面繼續存在著，但是參與者已經習慣與壓力同行，不斷去適應這些壓力，與此同時提升了自己各方面的技能。拉拉隊員完成了一次應對壓力的挑戰，同時在不知不覺中完成了一個跨度頗大的角色轉換。她們不僅從女高管轉變為合格的拉拉隊員，也成為更善于應對角色轉換壓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