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與新加坡知識產權制度比較研究

王 潔

（安徽大學法學院,安徽合肥 230039）

1 “一帶一路”背景下研究兩國知識產權制度的意義

“一帶一路”倡議是我國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實行全方位對外開放而提出的倡議。倡議秉持和遵循共商共建共享原則，努力實現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倡議的核心內涵，是促進基礎設施建設和互聯互通，加強經濟政策協調和發展戰略對接，促進協同聯動發展，實現共同繁榮。新加坡作為“亞洲四小龍”之一，在“一帶一路”建設中扮演著重要角色。近年來，中新雙邊經貿合作不斷加強，貿易與投資數據表現亮眼，中資企業在新加坡持續擴展業務，兩國政府簽署了多項經貿合作相關的諒解備忘錄。據商務部、國家統計局和國家外匯管理局聯合發布的《2021年度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2021年，中國對新加坡直接投資流量84億美元；截至2021年末，中國對新加坡直接投資存量672億美元[1]。

在“一帶一路”背景下，研究我國與新加坡知識產權制度的意義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首先，深入研究我國與新加坡知識產權制度的異同，有助于我國在“一帶一路”建設中逐步完善知識產權制度。新加坡作為一個發達國家，其知識產權制度在保護創新成果、鼓勵技術創新等方面具有可借鑒之處。我國在吸納新加坡在知識產權制度建設的經驗教訓的同時，也應該結合我國實際情況，整合自身資源，構建符合我國國情的知識產權制度。其次，研究我國與新加坡知識產權制度的差異，有助于優化知識產權保護制度。我國與新加坡的知識產權制度存在諸多差異，如專利申請審查制度、專利授權審查周期等方面。因此，我們可以從中尋找優化知識產權保護和維權機制的改進方向，提高知識產權保護的效率和質量。最后，通過比較分析我國和新加坡兩國的知識產權制度，我國企業在深入了解新加坡知識產權保護體系之后，可做出科學投資決策并合理布局海外業務，進一步提升中新雙方的合作質量。

2 中國與新加坡知識產權制度之比較

進入21世紀以來，新加坡政府高度重視對知識產權的保護，并致力于建設完善的知識產權保護服務管理體系。新加坡不僅設置專門的知識產權法庭，還積極鼓勵當事人通過訴訟以外的方式處理知識產權糾紛。新加坡知識產權局（Intellectual Property Office of Singapore，IPOS）于2016年推出了新的版權糾紛調解計劃，并表示會對選擇調解糾紛的各方給予最高達5 500新元的資助[2]。這一系列舉措旨在建立較為完備的知識產權生態保護系統，為創新者提供穩定的法律環境和公平的競爭機制。新加坡致力于吸引和保護國內外創新人才和技術成果，吸引更多的研發中心、高科技企業和創新項目落地新加坡。通過提供有效的知識產權保護，新加坡力求成為亞洲乃至全球的知識產權樞紐，為創新和知識經濟的發展作出貢獻。根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公布的《2019年世界知識產權報告–創新版圖：地區熱點，全球網絡》，新加坡的知識產權保護排名全球第四，并繼續保持亞洲第一[3]。該部分主要對我國和新加坡在知識產權領域的三大支柱法律——專利法、商標法和著作權法進行比較分析。

2.1 專利法

2.1.1 專利保護范圍

新加坡的《專利法》僅保護發明，對外觀設計有獨立的法律進行保護，對實用新型則不予保護。相比之下，我國將發明、實用新型和外觀設計統一規范在《專利法》中。

2.1.2 專利的取得程序

新加坡和中國在發明專利的取得程序上采取了不同的審查模式。新加坡的專利審查采用“先申請、后審查”的制度，即先進行一個形式審查，確認申請材料的完整性和符合性，然后授予初步專利權。隨后，可以選擇進入實質審查階段，此時專利局將對發明進行深入審查，評估其是否滿足專利法的要求，如新穎性、創造性和工業適用性。如果通過審查，專利將被授予正式權利。我國的專利審查采用早期公開延期審查模式，實質審查由申請人主動申請或專利機關自行啟動。審查官將評估申請的發明是否滿足專利法的相關要求，并與現有技術進行比較。如果通過審查并認為該發明具備創新性和實用性，中國國家知識產權局將授予專利權，并頒發專利證書。

2.1.3 專利權的保護期限

根據中國專利法規定，發明專利的保護期限為20年，自專利申請日起計算。在此期間，專利權人可以享有獨占該發明的權利，防止他人未經許可使用、制造、銷售或引入該發明。過了20年之后，該發明將進入公有領域，任何人都可以自由使用。新加坡也規定發明專利的保護期限為20年，與中國類似。但與中國不同的是，新加坡還設立了一種名為“附加保護期限”的制度。在特定情形下，如藥品或植物保護產品的專利，如果滿足一定條件，專利權人有權申請延長專利保護期限最多5年。這樣做是為了鼓勵創新，并給予一些特殊領域的發明更長時間的保護。

2.1.4 專利權的管理

新加坡高度重視專利權的管理。新加坡在《專利法》中設立了專門章節來明確規定專利管理機構、管理人員的設立程序、權限以及禁止行為等內容，并對證人拒絕傳喚或提供證據的行為構成違法并規定相應處罰。相比之下，我國的《專利法》對這些方面沒有明確規定。

2.2 商標法

2.2.1 商標構成要素

在可注冊標志中，中國商標法規定商標必須具有顯著性，即能夠與其他商標區分開來。此外，商標必須包含圖形、文字、字母、數字或其組合。新加坡也采用類似的原則，要求商標必須具有獨立性和可辨識性，以便與其他商標區分開來。在三維商標中，中國可以注冊三維商標，即由商品本身的形狀決定商標的標志。而新加坡對三維商標的注冊較為嚴格，在申請三維商標時，要求申請人提供額外的證據來證明該商標在市場上已經被廣泛使用并具有辨識度。

2.2.2 商標的撤銷

在商標的撤銷方面，中國和新加坡有不同的程序和原則：

在中國，商標被撤銷的情況有多種原因，具體包括：未使用滿三年、違反公序良俗、引起誤認等。任何人可以向中國商標局提出商標撤銷申請。商標局會對申請進行審查，并通知商標持有人進行答辯。如果商標局認為商標確實符合撤銷的條件，將作出撤銷決定。在新加坡，商標可以因三年不使用、未能按照要求進行續展、存在欺騙性或違法等原因而被撤銷。商標持有人、利益相關者或注冊局都可以自行提出申請，新加坡商標局會進行審查，并通知商標持有人進行答辯。如果商標局認為商標確實符合撤銷的條件，將作出撤銷決定[4]。

2.3 著作權法

2.3.1 著作權的保護范圍

新加坡的《版權法》對作品的保護范圍更廣泛，包括小說、劇本、軟件程序、樂譜、藝術作品、建筑模型、電影、廣播、現場表演等。我國的《著作權法》明確規定了作品的范圍，包括：（一）文字作品；（二）口述作品；（三）音樂、戲劇、曲藝、舞蹈、雜技藝術作品；（四）美術、建筑作品；（五）攝影作品；（六）視聽作品；（七）工程設計圖、產品設計圖、地圖、示意圖等圖形作品和模型作品；（八）計算機軟件；（九）符合作品特征的其他智力成果。值得一提的是，我國《著作權法》還特別將雜技藝術作品納入了保護范圍。這一點與新加坡的法律規定有所不同。

2.3.2 著作權的內容

新加坡的《版權法》將著作權視為一種財產性權利，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忽視了著作權的精神性權利。直到1998年成為《伯爾尼公約》成員方后，新加坡才開始對著作權人的人身權進行保護。當前的新加坡《版權法》明確規定了著作權人的人身權，包括發表權、署名權、保護作品完整權以及禁止在非其創作的作品上使用其名字。著作財產權主要包括發行權、出租權、表演權、廣播權、改編權、翻譯權、匯編權等方面。我國的《著作權法》也保護著作權人的人身權，包括發表權、署名權、修改權、保護作品完整權；同時涵蓋了著作財產權，包括復制權、發行權、表演權、放映權、廣播權、信息網絡傳播權等[5]。

2.3.3 著作權的保護期限

新加坡的版權保護期限根據不同的作品類型而有所不同，一般為作者終身及死后70年。而我國對著作權人的人身權中的署名權、修改權和保護作品完整權沒有限制。對于公民創作的作品，保護期為作者有生之年及死后50年；對于法人和其他組織創作的作品，保護期為50年；對于電影作品、以類似攝制電影的方法創作的作品及攝影作品，保護期也為50年。

2.4 我國與新加坡知識產權保護措施之比較

2.4.1 知識產權服務

（1）促進知識產權商業化交易

IPOS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促進知識產權保護和利用。新加坡積極發展知識產權市場和交易平臺，為知識產權的商業化提供便捷的平臺和渠道。其中，知識產權交易中心（IP Trading Exchange，IPTEX）是新加坡首個在線知識產權交易平臺，旨在促進知識產權的買賣、轉讓和許可。此外，新加坡政府通過設立專項基金和提供資金支持，鼓勵企業和創新者進行知識產權商業化交易[6]。例如，知識產權創新發展計劃（IP Development and Enterprise Growth Scheme，IPDEG）為企業提供資金和支持，以幫助他們開發、保護和商業化自己的知識產權。新加坡還積極參與國際知識產權合作與交流，與其他國家簽署雙邊和多邊協議，加強知識產權的保護和商業化交易[7]。此外，新加坡還主辦各類會議、論壇和展覽，促進國內外創新者、投資者和企業家之間的合作與交流。新加坡政府的知識產權拓展計劃旨在營造良好的商業環境，促進新加坡知識產權的商業化運作。盡管我國也建立了互聯網知識產權自助服務系統，但在數據資源共享度、標準統一性以及公眾信息獲取方式的便捷性方面仍有待提升。因此，我們有必要借鑒新加坡的經驗，進一步提升我國互聯網知識產權服務水平。

（2）中小企業知識產權專項服務

為了幫助中小企業更好地發展，新加坡提供了全方位的支持和幫助，鼓勵他們更好地理解、保護和商業化自己的知識產權，推動創新和經濟發展。

在提供知識產權咨詢和指導方面，新加坡知識產權局為中小企業提供免費的知識產權咨詢和指導服務，以幫助他們了解知識產權的重要性以及如何保護和管理自己的知識產權。中小企業可以預約與專業顧問進行一對一的咨詢，以獲取有針對性的建議；在知識產權培訓和研討會上，IPOS舉辦針對中小企業的知識產權培訓和研討會，提供有關知識產權保護、商業化和管理的實用信息。這些培訓和研討會涵蓋各個方面，包括專利、商標、設計和版權等，有助于中小企業提高對知識產權的認識和應用能力；IPOS的知識產權加速計劃（IP Fast Track Programme）為中小企業提供加速審查的機會。這意味著他們可以更快地獲得知識產權的核準和保護，以促進技術創新和商業化運作。

2.4.2 知識產權教育普及

新加坡在知識產權教育普及方面，做出了多項努力。首先，他們將知識產權教育納入學校課程體系，從小學到高中階段都有相關內容的教學。此外，新加坡政府和IPOS定期舉辦各種宣傳和推廣活動，如知識產權周和展覽，提升公眾對知識產權的認知水平。新加坡政府還建立了知識產權信息門戶網站和在線資源平臺，向公眾提供免費的知識產權相關信息。此外，新加坡政府舉辦培訓和研討會，面向不同群體提供實用指導，幫助公眾更好地理解和運用知識產權。最后，新加坡政府與機構、學術界、專業組織和商業界建立合作關系，共同推動知識產權教育普及工作，提供更全面和有針對性的知識產權教育服務。這些努力旨在提高公眾對知識產權的認知水平，促進知識產權的正當使用和創新發展。

我國政府一直高度重視知識產權保護和宣傳教育工作，通過各種手段增強民眾對知識產權的認知能力，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意識和自我保護能力。每年的全國知識產權宣傳周活動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宣傳教育平臺。這個活動由國家知識產權局、中央宣傳部、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等部門牽頭，多個部門聯合主辦，囊括了政策宣傳、咨詢、培訓、講座、論壇、展覽等多種形式，涵蓋了知識產權的各個領域和層面，通過各種渠道向公眾廣泛傳播知識產權保護和利用的相關信息。這樣的活動幫助公眾更好地了解知識產權的法律保護和實際運用，有助于推動我國知識產權保護工作不斷邁上新的臺階，讓知識產權制度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發揮更大作用。

3 “一帶一路”背景下我國知識產權制度的完善建議

3.1 逐步取消對知識產權法院設置的地域限制，在全國范圍內推行

知識產權糾紛與普通民事糾紛最大的區別在于其具有極強的專業性，這就對審判人員的綜合素質與專業水平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從這一角度考慮，新加坡在全國范圍內設置知識產權相關的專門法庭的做法值得我國借鑒[8]。同時根據新加坡律政部2019年頒布的《知識產權（糾紛解決）法案》，新加坡擬將多數知識產權民事訴訟集中于高等法院。而目前我國知識產權法院僅在北京、上海、廣州、海南四個地方設立，其他地區均沒有專門法院。這意味著許多被侵權人要在普通的民事法庭進行專業性極強的知識產權訴訟的審理。這既對法官的專業知識提出了高要求，也對被侵權人合法權益的全面保護構成了一個巨大的挑戰。因此，我國可以借鑒新加坡的經驗，逐步放開對于知識產權法院設置的地域限制，在全國范圍內設置知識產權法院。如此一來，對于普通法院而言，可以分擔部分棘手案件、減輕司法壓力；對于當事人而言，由于審判人員的專業素質得到提升和保證，他們更容易維護自身的合法權益。

3.2 人性化立法，調整著作權歸屬問題

在著作權歸屬方面，新加坡的某些法律規定更為人性化。以攝影作品為例，根據新加坡法律，當攝影師為他人拍攝照片或繪制肖像時，被拍攝或被描繪的人將成為著作權人，擁有禁止未經允許使用照片或肖像的權利[9]。相較之下，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第十一條，在當事人沒有特殊約定的情況下，此時著作權歸屬于攝影師。不難看出，新加坡的這一規定更加注重保護肖像權人的權益，也更符合公眾的價值判斷。因此，我們可以考慮調整我國《著作權法》的相關規定，努力實現肖像權人與著作權人之間的利益平衡[10]。

3.3 加強國際知識產權合作，提高知識產權保護水平

在知識產權的國際合作方面，我國一直秉持“國民待遇”“優先權”“透明度”等基本原則，并積極履行相關國際義務，致力于推動全球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高[11]。在未來的發展中，我們將繼續把知識產權保護的任務融入創建一流國際化法治化營商環境中，強化“嚴保護、大保護、快保護、同保護”格局構建，提供多元化思路和路徑解決國際知識產權糾紛，推動國際知識產權治理的新動力和新范式，并對國際治理體系做出新貢獻[12]。此外，我們也應積極參與國際知識產權組織的規則制定和國際知識產權體系的建設。通過與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合作，加強知識產權的國際交流與合作，共同促進全球知識產權保護水平的提高[13]。

4 結語

隨著知識經濟和經濟全球化深入發展，知識產權日益成為國家發展的戰略性資源和國際競爭力的核心要素，成為建設創新型國家和擴大對外開放的重要支撐。新加坡在知識產權方面擁有先進的經驗和健全的法律保護機制，對我國知識產權發展具有重要借鑒意義。為了更好地參與國際貿易合作，我國企業經營者需要不斷提升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并善用新加坡的知識產權法規和政策，以維護自身的利益。這是我們能夠更好地參與國際貿易合作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