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騏銘(成都東軟學院 數字藝術與設計學院,四川 成都 610000)
黃 晨(四川大學藝術學院,四川 成都 610207)
隨著20 世紀80 年代以來,數字化技術的不斷更迭與發展,人們不斷嘗試探索在新的維度中人所存在的可能性與意義,如果說早期的探索還只停留在對技術手段與實踐創新的階段,隨著21 世紀網絡技術的迅猛發展,人所處的生存范圍已經打破了肉身空間界限,向著數字維度延展,生活、工作、學習與數字化密不可分,這樣的時代變革對人在數字化“生存”維度中所提出的自我反思則成了所要面對的前所未有的挑戰。
隨著網絡速度的不斷提升與虛擬仿真技術的不斷更迭,人類在技術的不斷推動之下,人們的意識與認知可以從實際的物質世界中脫離出來,不再受到身體與物質之間的關聯約束,而進入到一種數字化的生存和活動空間。這樣突破物化的限制,使人便捷地進入到另一種虛幻的信息空間中,人與數據,人與信息之間的關系在另一種空間中得到了耦合生存。人類在面對這樣數字化的數據生活中,需要身體與意識增加更多的對于更多維度空間的“生存”能力,后人類時代則被定義為人身體在數字虛擬空間中心的身體存在形式,人類生存的意義與價值則變得與身體和知覺感知的界限越來越模糊。這樣的后人類數字化生存方式,打破了傳統意義上的一切人類的差別化存在,但另一方面又為人類帶來了重新定位自我生存新航標的困惑。
有國外學者指出,“后人類”已經成為一種新物質主義的存在,例如,代表人物美國學者凱瑟琳·海勒(Katherine Hayles)指出:“在后人類看來,身體性存在與計算機仿真之間、人機關系結構與生物組織之間、機器人科技與人類目標之間,并沒有本質的不同或者絕對的界限。”[1]在數字化生存的時代中,人們一直在強調人與人,人與非空間,人與技術之間的關系。但不管怎么說,人作為一個主體,不管是在哪一種層面上的生存方式,都要考慮到人的情感和自身的生理訴求。在虛擬數字化的生活方式中,代替人所存在的各種數據信息,不僅僅是一種量化的數據存在方式,更是一種具有可被感知的符號化的存在。在虛擬世界中,所有與人有關的數據和信息,都會變成人在現實世界中的一種投射,而不是復刻或再現,在這個虛擬的數字世界中,人也能像在現實世界中那樣,創造出有實際意義和價值的信息產品。
因此在這樣后人類時代下的數字化“生存”,虛擬世界中的一切映射信息,將會被從物化的身體中逐漸地剝離出來,身體作為感知媒介將會使人類的生存方式在多種維度中變得重疊與統一。
尼古拉斯·尼葛洛龐帝(Nicholas Negroponte)提出數字化生存時代,[2]數字媒介的多樣性使我們的感官認知受到了影響,但是,如果我們能夠從實踐的角度來探索數字技術、社會和身體之間的聯系,就能夠找到一條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從卡爾·馬克思(Karl Heinrich Marx)的理論聯系實踐到西奧多·夏茲金(Theodore Shazkin)的《當代理論的實踐轉向》,實踐論一直被認為是一種有效的思維方式,它既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人類的社會生活,又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把握和控制社會的發展和變化。[3]喬治·萊考夫( George Lakoff)、馬克·約翰遜(Mark Johnson)和馬克·特納(Mark Turner)在具身認知層面上,提倡跨學科和多模態的研究,他們對“具身認知”(Embodied)、“嵌入認知”(Embedded)、“生成認知”(Enactive)、“延展認知”(Extended)、“概念隱喻”(Conceptual Metaphor)等認知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探討。[4]自古以來,人類的活動一直建立在自身身體的基礎上,而技術媒介和抽象媒介技術則以中介的形式出現,與我們的身體形成了一種技術關聯,使得被剝離的實體得以數字化復現和重構,從而表現出兩個不同的特征。
一方面,在人類的真實世界中的各種存在形式,不斷被技術數據化,原本的身體存在“結構”就不得不被技術與信息所解構。無論是通過大數據的區塊鏈接,還是虛擬可視化的復現,對于人類的個體存在而言,真實世界中所具有的符號元素將會剝離出來,以不同的形態方式和技術手段深度地植入到虛擬的數字化世界當中,并且重新構建出另一個與真實高度一致并集合所有信息存在的虛擬身體。在數字化的生存空間中,虛擬身體不僅與真實世界的身體高度一致,而且可以被完全分離,從而形成一個新的、更加理性的主體,使得人們能夠感受到更加緊密的內部聯系,因為當人們從物質的角度轉移到數字空間的重構環境,就不再需要擁有物質的存在,而是能夠擁有自由的思考和行動,從而獲得更多的自我意識和自我發展機會。將人類的物理具象性感知轉移到一個抽象的數據空間,使得數字化的空間不僅可以反映出真實世界,還可以重塑我們的認知。
另一方面,實體中被剝離出來的信息不僅僅是理性的數據,馬歇爾·麥克盧漢(Marshall McLuhan)認為“媒介是人肢體的延伸”,[5]這樣通過數字化重構,“身體”不僅僅是一個單一的數據關聯性存在,而是一種新的擬像信息,它將人類的視覺、情感和文化感知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具有活力的、與現實身體共存的整體。技術的發展使得數字化文本不僅具有具身性的知覺存在,而且還可以被復現和重構,正如莫里斯·梅洛·龐蒂(Maurice Merleau-Ponty)的觀點,身體已經不再是一個純粹生理意義上的存在,而已經與整個環境形成一個新的整體。
在萊考夫看來,人類的思考是一種復雜的過程,它源自于個體的感知、認知、情感和行為,這些因素之間存在著密切的聯系,形成一個復雜的、有機的動力系統。早前,現象學思想家如胡塞爾(Edmund Gustav Albrecht Husserl)、馬丁·海德格爾(Martin Heidegger)、梅洛·龐蒂已經對邏輯思維進行了“懸置”與“還原”,認為哲學、詩歌和邏輯思考之間的深層次聯系,使得它們能夠更好地協同工作。當代認知科學家瓦雷拉 (F.Varela)認為,從包括視覺、聽覺、觸覺等所有身體知覺、身體的運動以及身體所處的環境等許多種因素在人類認知過程中都有重要作用。[6]人的視覺、聽覺、觸覺、運動和周圍的環境,都會影響人們的思考,隨著“結構”被技術和信息數字化所改變,它所蘊藏的身體認知秩序也發生了巨大變化,從而使得我們能夠更好地感受到自然界的美妙。
這種身體認知秩序可以被視為一種規律,它反映了社會的秩序性、穩定性以及個體的自主權。一種觀念認為它不僅僅是由人類的行動所構建的,也可以由社會的共同努力所創造出來。另一種觀念認為,它不僅僅是一種客觀的結果,更是一種深層次的思考過程。視覺認知被公認為是人類身體感官的基礎,其作用不可忽略,它不僅影響著我們的思維,而且還能夠激發我們的情緒和行動。對前一種觀念,德國當代闡釋學家漢斯·格奧爾格·伽達默爾(Hans-Georg Gadamer)“期待視野”理論回應得比較好,他認為所有藝術史的闡釋都有著一個與“此時此刻”密切相關的前人所累積的“前見”,它制約著人們的觀察視角與話語基調。對于后一種觀念,我們從西方20 世紀藝術史視覺現代性反思來看,西方傳統模式化觀看方式存在著一種“主體沉睡”的離身觀看式的局限與弊端。突出表現為保羅·維利里奧(Paul Virilio)所謂的技術義肢對真實眼睛的置換,他認為觀察者的身體被理性技術隱匿了,即活生生的觀看器官——“眼睛”被鏡頭所替換,成為理性觀念作用下的無意識產物,造成了“無目光的觀看”。[7]同時,西方傳統暗箱觀看方式存在著時間性的板結狀態,造成了視覺認知在時間上的無意識,表征為瞬間性成像原則促使作為觀看主體的生命綿延過程在透視學空間當中徹底消失,吉爾·德勒茲(Gilles Louis Réné Deleuze)所謂的“時間交織” 無處尋蹤。無論是以個人價值為先導的觀念,還是以集體價值觀為基礎的規范,視覺認知作為一種重要的身體感官,都可以在社會實踐中得到體現,尤其是在數字化時代,視覺認知也正在不斷地被技術數據化。法國視覺文化批評家雷吉斯·德布雷(Régis Debray)提出“視像時代”一詞來描述當代文化的身體基本屬性,將當下定義為“眼見即實”的時代,他歸納了視覺法則與秩序的方程式:可見=現實=真相。[8]同時,還有如知覺意向性、視覺格式塔完型等視覺秩序,都存在著價值秩序的規約。視覺認知秩序的構建,不管是個體間交互所達成的共識性規范,還是一種社會價值理念的規約所塑造的無意識體現,兩者都發生在實踐領域。從實踐角度出發,視覺認知不應僅僅局限于一種預先定義的模式,而應當成為一種可以通過實際行動得到的結果。與預先建構的形式形成對比,實際行動的結果可以更好地反映出社會實踐的本質。盡管秩序并非完全獨立于實踐,但它仍然是一種重要的社會現象,從古至今,我們的視覺活動一直受到秩序的約束。如果把這種秩序放入實際的交流過程,那么視覺認知便不再僅僅局限于感官上的體驗,而是一種充滿活力、多維度、多模態的可變的秩序結構。秩序被當作一種建構性的活動,真正進入到實踐領域。這樣,虛擬身體在數字化的生存空間中才能實現既與真實世界的身體高度一致又可以被完全剝離出來,從而形成一個新的重構主體。
數字化虛擬環境中人身體感官構成的綜合感知部分,為數字化重構的秩序性提供了重要的感官影響機制引導。關于權利對身體的規約,從杰里米·邊沁(Jeremy Bentham)的圓形監獄理論,到米歇爾·福柯(Michel Foucault)的全景監獄理論,都是強調權力結構對身體的規訓。而這種權力結構的背后是基于實踐領域的。回眸歷史,也可以尋覓到這樣一條關于身體認知的線索,從亞里士多德(Aristotle)、喬治·貝克萊(George Berkeley)到伊曼努爾·康德(Immanuel Kant),從李格爾(Alois Riegl)、海因里希·沃爾夫林(Heinrich Wolfflin)到亨利·福西永(Henri Focillon),關于視覺、觸知、聽覺等身體感知貫穿在他們的思與言中。這些維度都能夠為我們提供不一樣的理解視角,這些理論探究本身都是屬于實踐維度,發生的領域也都在實踐領域。在數字化的重構維度中,身體本身在另一種空間中被重新構成并且形成新的擬像信息,重構成為一個與現實身體共同存在的具有活力性的“身體”,身體已經不再是一個純粹生理意義上的存在,而已經與整個環境形成一個新的整體。身體性意指與環境本身的互動。身體性作為一種整體性觀念,這與梅洛·龐蒂所說的整體性的身體不謀而合。
實踐理論中的身體則是發生在實踐領域,對身體性理解應該存在著以下幾點維度。第一,數字化身體的產生源于實踐,因此它的本質是一種實踐;第二,數字化身體是一種整體性觀念;第三,它是通過實踐交互而形成的。在數字化時代中,同樣存在人類共有的具身認知,不管是眼見即實,還是視覺格式塔完形的秩序,這些共有的認知觀念在數字化時代不斷解構和重構我們的身體。因此,我們需要重新審視數字化背景下的身體形態與行為方式。數字化時代的身體媒介視閾下,人們通過各種數字媒介來感知世界。這種媒介對人的身心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例如,社交媒體上的虛擬形象讓人們對自己的外貌有著更高的期望值;游戲玩家沉浸于游戲中而忽略了現實生活等。同時值得注意的是,數字化背景下的個體意識也在不斷地被塑造和改變。隨著技術的發展,人們對自己的身份認同也發生了變化。例如,一些人會選擇使用虛擬身份來表達自己,或者在網上建立一個虛擬社區來與其他人交流互動。通過將身體感知后置于實踐交互,人們對實踐的參與和傳播,構建出一種群體共享的價值意義,身體的個體價值和身體的整體性觀念便由此顯現。
因此,數字社會中的人類活動,再次通過實踐塑造了身體,使得身體在后人類主義層面呈現出復合性身體的面貌。無論是傳統意義的生理層面身體,還是文化意義層面的身體,甚至是技術層面的身體,在當下數字媒介的現實語境下,都使得我們要反思對身體性的理解。并且,值得強調的是實踐的活力對結構性和系統性的超越。對身體性的理解不應該是類型化的、單一化的,相反,身體的整體性觀念向復合性觀念的躍遷更加反映出實踐對身體認知的超越。
隨著科技的發展,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探索身體媒介的本質,他們把人、物、環境、信息以及其他相互作用的一切整合起來,以此來深入探索身體媒介的本質。在這個充滿科技的虛擬環境里,他們正努力搭建出一座連接真實空間與數字化的橋梁,以期獲取更深層次的認識。隨著科技的發展,我們可以將肉體無法感知的情緒、知覺等信息轉換為虛擬的體驗,從而使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和體驗他人的情感,以及自我的社會身份認同。這種新的感官體驗方式,不僅可以豐富人們的生活經驗,也可以為未來的數字化生活提供更好的解決方案。然而,隨著數字化技術的發展,人們對于數字化生活的期望也越來越高。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需要思考如何更好地利用數字化技術來滿足人類的需求。
在居伊·德波(Guy Debord)符號景觀社會中,任何一種客體對象都可以被予以視覺形式的顯現。一方面,數字化生存空間是對真實世界的一種復現,使人們更加快速有效地與真實世界在視覺中得到統一,以仿真作為媒介方式將技術變成中性手段,強化人在虛擬世界中的感知意識,幫助人們快速地突破空間錯位的限制。特別是當下形形色色的智能移動終端設備都增加了對人們的身體、行為記錄量化、跟蹤的采集分析模塊。如智能手機、智能手表及其他可穿戴設備,它們實時采集人的身體狀態、行為習慣、分析身體潛在需求。通過利用虛擬數字技術,人們可以迅速獲取有關自身的信息,從而提升自身的數字感知能力,并且拓展了人際關系、內容與形式、交流與服務之間的聯系,從而極大地提升了個體的自我意識和環境意識。隨著人類的智慧不斷提升,基于人類認知系統的理性技術參數也得到了極大的拓展,從而在數字空間中構建出一個更加逼真的虛擬世界。
另一方面,利用技術媒介將現實環境中的身體冗余狀態轉換為虛擬空間中的身體,使其具有更強的媒介轉換能力,從而使數字化技術與人類感知融合得更加迅速。虛擬數字可視化不僅滿足了人們對生理和心理上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它提供了多種技術手段來增強人們的身體感知體驗。尼古拉斯·米爾佐夫(Nicholas Mirzoeff)、讓·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認為當代社會人們通過圖片、影像等符號化方式交往,特別是在社交網絡中的那種虛擬的交往身份是可以與人們現實世界中的身份相分離的。而隨著數字空間的不斷拓展,它和現實世界的邊界更加模糊,因而當下人們在數字空間的交往已經與現實世界身份逐漸彌合,數字的交往其本質就是實體的交往。反之,人的實體交往也被加速虛擬化了,數字空間的人的交往身份不再是懸浮的符號,而是對現實世界的個體的映射。
作為人重要的知覺構成部分,在虛擬數字空間中可視化可以重新引導人的認知形式與秩序,形成與理性化的數字數據信息溝通的感官橋梁,并且通過不同的可視化風格及表現順序,使個體與數據之間形成共識性認知,從而不再是純粹意義上的生理感官存在而是賦予了與理性數據構成的身體作為媒介的認知屬性。在福柯的全景敞視理論中,身體所處的結構存在是被環境所塑造的,在不同的維度都可以對身體本身進行解析和重構理解。而當人置身于一個虛擬的數字化空間中時,被加工的可視化的世界將會引導人們通過自身特有的理解方式構建出新的時空感受。只有具有視覺性的視域構造,才能快速地讓人在新的維度中得到知覺感受。而真實世界與數字空間認知,所攜帶的意義通過可視化維度的表現,快速地融入人的生理感受與意義感知,從而使視覺意向性快入具有身體感知的共性。因此,我們可以從多個角度來分析和重新詮釋這種影響。當我們置身于一個虛擬的數字化空間時,這種可視化的世界將會激發我們用獨特的視角去探索,從而獲得一種全新的時空感知。
文化隱喻的映射,以人們日常生活中的環境和物品為起點,探索它們背后潛藏的深刻價值和意義,以此來構建出一種獨特的思維反省方式。這種方式,更多地取決于我們對現實世界的認知,我們對它們的理解,以及我們如何將日常之物賦予文化內涵。在虛擬可視化的空間維度中,人們所感知的文本隨著技術的介入,其文化的隱喻性的感知隨之而發生變化。人們在特定的空間環境中,重新度量和評估數字化維度下的具身性,將人類的經驗和文化認知機制放在了數字化空間的維度中,盡可能地去滿足人類認知的基本規律,從簡單到復雜,從易到難,從具象到抽象的認知限制,這樣更具有理性化的認知秩序,讓人們更加快速地對文化的隱喻性得到認知。一方面對于虛擬構建環境文化構建具有認知性,另一方面在虛擬數字化環境中,文化的隱喻性在數字化的身體體驗中重新被識別和提取出來,這是對信息數據接受者的新的文化接收方式。這種新形式的文化接收方式,不僅改變了人們獲取知識的方式,也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視角來觀察世界。在這個過程中,身體媒介作為一種特殊的媒介載體,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通過身體媒介的介入,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數字化“生存”。
人類的身體不僅僅是一個文化的抽象概念,而且還受到各種文化模式的約束。通過對自己的身體狀況的觀察,以及對不同文化背景的理解,我們得以創造出許多不同的隱喻。萊考夫認為人類心智認知的進程本質是詩性的“隱喻”而非邏輯化的“推理”。他與約翰遜合著的《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不僅明確提出“日常生活中隱喻無所不在”的命題,而且還堅持認為我們的思維概念系統本身也“是以隱喻為基礎的”。[9]隱喻之所以能以語言形式表達出來,正是由于人的認知系統中存在隱喻,隱喻與身體經驗密切相關。人類認知的概念體系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們身體對物理環境、文化環境的認知建構。“身體”是一個具有文化結構的多層次概念,它可以跨越文化,甚至是歷史文化中的不同事物。[10]不同的文化模型會采用不同的方式來解釋心智和身體的功能。一方面,文化模型能夠塑造人們的信仰、行為方式以及他們對世界和自身經歷的討論方式。[11]同時,隱喻可以構建文化模型,并賦予其文化性和認知性。人的肉身在虛擬空間中對于文化的認知也會得到更多的回歸,當人們在虛擬空間中習慣于與虛擬數據溝通的同時,文化的隱喻性認知與身體之間的關系也變得錯綜復雜,技術、文化與人之間相互滲透,在虛擬空間中隱喻的普遍性與文化的特異性得到了融合。在虛擬世界中人得到的體驗形式,隨著空間中文化環境的不同而具有了不同的隱喻內涵,但與真實空間中所產生的文化意義具有辯證統一的關系。而文化的隱喻性則通過數字虛擬技術進入到數字化空間構成當中。科技的發展讓虛擬世界的身體所攜帶的文化意義正在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擺脫傳統的生理和心理限制。這種文化的象征意義正在以更加豐富的形式呈現,而且,大量的文化信息的編碼和重組促使這種象征意義也將融到人們的認知活動之中,讓數字化的身體感受變得更加生機勃勃。
人類在數字化虛擬空間中,試圖努力不斷地去獲取并生產具有價值的信息產物,但在整個過程中阻礙不斷。數字化生存下的焦慮引發了眾多個體的情感共鳴或共情,它作為一種身體媒介打破社會圈層的層層壁壘被廣泛使用。人們的焦慮感來自四面八方,且各種焦慮相互纏繞、滲透,使得焦慮感越發嚴重。然而,這些焦慮并不完全是“真實的焦慮”,而更接近于一種“神經癥焦慮”。在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神經癥焦慮”中包含“一種普遍的憂慮,一種所謂‘浮動著的焦慮’,這種狀態可稱為期待的恐懼或焦慮性期望”。[12]這種期待的恐懼或焦慮性期望具有一種社會文化的前置屬性,它時時刻刻受到各種外部環境的刺激和影響,表征于我們的數字空間和真實世界。焦慮成為當今人們個體“存在”的一部分。[13]情感存在于個體的心智,由于個體生活在社會中,因此個體情感伴隨個體進入數字的社會和真實的社會,形成一種“社會事實”,深深地“嵌套在社會背景中”。[14]不同的社會環境會孕育特定的情感,并形成不同的傳播途徑。在數字化生存狀態下,個體的焦慮與評價機制相關。在數字空間所謂的大眾娛樂或大眾審美話語的挾裹下,個體為避免成為他者眼中的邊緣,個體想方設法地進入大眾話語圈,在自我驅動下不停地自我施壓,以致在這種所謂的自我實現中逐步走向異化。因為在這個自我焦慮的狀態下,個體很難在社會特別是虛擬數字化的空間中找到自身存在的真實意義,必定會產生一種無力感和無助感,并由此催生出身體作為感知媒介所產生的認知焦慮。焦慮感之所以能在當今社會產生巨大的影響力,主要是因為它在傳播中成了一種普遍的情感表征。在數字化生存中,我們每個人都會下意識參照真實世界,而且一般會選擇真實世界的大眾標準作為成功典范。這種真實世界在數字空間的投射比較,使得數字化生存的焦慮感在數字交往中彌漫。大眾傳播的媒介機制進一步推動了這種情感的跨圈層擴散。傳播技術放大了潛藏話語背后的焦慮感的能見度與流動性。“任何一種引起普遍興趣,甚至被廣泛接受的話語修辭方式,都最終指向時代背后的生活景觀、情緒共鳴、文化心理和精神癥候。”[15]
從信息數字虛擬空間到實體空間的融合方式的探索,到人類轉變空間存在空間中的信息形式的生存方式,不僅要考慮到的是技術所帶來的局限性,還要面對人們與數字生活轉化過程中的博弈所帶來的挫敗,以及人從真實空間中轉化到虛擬數字化中的情感變化。人們對于占有資源的情感體驗,在真實空間中無法得到滿足與延續的同時面對數字化的生存空間,又具有焦慮感。人們把習慣的生存參照物放到了虛擬世界空間中,重新對數據信息進行解讀的過程,讓人類無法快速準確地找到參照物并且對虛擬數據的不信任,使得人們在虛擬世界與真實世界共存的生存方式中感到了焦慮,而這種焦慮的認知意識快速地擴散至了整個數字化與真實空間的具身性感知當中。因此克服這樣的焦慮性將成為人類未來對數字化生存所要面對的現實問題。
結語
人類所面對的數字化生存,是前所未有的對人類生存形態的挑戰。在這樣的生存維度中,身體的感知體驗又成為如何生存的重要依據和發展基礎,我們有必要反思后人類主義下的數字化“生存”狀態。一是從數字化重構的秩序性、數字化復現與重構的身體交互感知角度,分析被剝離身體的數字化復現與重構。二是在梳理真實空間與虛擬數字化中的身體媒介研究過程中,值得注意虛擬數字可視化維度的身體感知、數字化身體的文化隱喻、數字化生存的身體焦慮這三個問題。對于身體媒介的感知不僅是從理性的數據交換方式,也不僅僅是從視覺可視化的維度復現,是通過一種新的生存方式的情感體驗和生存方式的意義角度來重新定義與認知,這將有助于我們在信息洪流中重新自我認知,在多個維度當中重新自我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