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畔（組詩）

霹靂火

雨后，云的逃跑，賽過了放學鈴聲

你想起你的牧羊人父親，想起那箭

矢般

飛離故鄉的笛聲，眼里下起了暴雨

你的足跡還未遠，即便

懸崖體察到，稗草已直不起腰

從京城到蓉城再到涪城，城市

在縮小，這落差卻給你帶來起飛的

快感

當詩人放下詩歌去寫小說，多半是

遇見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這致命的蠱惑。

還好，你清脆的大嗓門依舊要比雙

鬢的白發

更加閃耀，唯一擔心的是，你漸漸折

疊起來的

步頻，是否替代了擁抱冰雪的勇氣？

如果不是

你的眼睛仍然在堅持種植文字，你

的手指

仍然在搶修人性，我差點相信了：

“莊家在暗中發著缺了紅桃K的紙

牌”*

*：引自江非的《一年深秋》一詩。

玉麒麟

“像從一場失敗的隱身術中醒來”*

聚光燈下，綠蘿也曾有過彩虹的顏色

你將人生視為一場相遇之旅，陌生

的面具

常令你心生期待。你獨愛荷花，

我們則喜歡從你鎮定的表情上模仿

成熟

你看不起那些搖曳的柳條，正是這

泛濫的愛，才會讓你于人間顯得如

此孤獨

你努力從聳伏的群峰上尋找影子

但你忽略了，你身體的傷口溢出了

太陽

你毅然南下山城，像被橫拋在空中的

石子，有過飛翔、有過顛簸，最后

歸于平靜，更廣泛真實的表達是：

不起眼的壇子里，裝滿了進修的泡菜。

你做出了妥協，高鐵一路向北

只是在你的包里，多裝了點折耳根

*：引自陳先發的《隱身術之歌》一詩。

井木犴

縱然擁有尖銳的標簽，蘆薈也有著

愛美的取向。冬天，大地的心事是簡

單的

有人將手指摁住白雪，仿佛要在平

原上

挽留一個孤冷的背影，打冷戰的麻

雀就在

前面樹上，你無法拒絕，別人開不了

口的求助

你知曉蒲公英得道的秘密，那輕盈的

沖擊波，看上去多么像與輪回的和

平談判

縱然你的肺腑如此柔軟，你的行事卻

堅硬如瞪眼的張飛，這令人心疼的

護身符。

經過篩選，我仍然視你為核心朋友

你用不著被制片團隊剪輯，可憐的

刺猬

差點被孤立到患抑郁癥，我帶你認識

不同行業的新朋友，你也用你的頑

強意志

將生活拓寬成一個足球場，生而為人

我們卻總是在鏡子里努力保持真實

的模樣

及時雨

雖為書生卻也有好使的人脈收割機

你行事如低頭的酒杯，眼光卻勝過

冒尖的

竹筍，在一些節骨眼上，你總能通過

虎皮來銜接快要折斷的莖稈，當別

人都在

內卷時，你念叨著大馬士革的白楊

蘆葉灘頭，想起長江邊的童年，作為

家中長兄，你總是干完活朝著江水

發呆

電臺辭職后你做起生意，傳杯弄盞中

你巧妙地將火焰重組為，一個大型

發電廠

像“給我們孤傲的心充足了靜電”*，

你將

你的關心描繪進體溫計，更多的人

也在困境中將你視作主心骨，拿建

議或是

借資金。小時候，我們都想登高，都

想成為

高山上的松柏，長大后，我們卻不想

再讓天空，因為我們的渺小，多下一

場雨

*：引自蔣浩的《尋根協會》一詩。

混江龍

天空是踮起腳尖的湖泊，你在水里

練習蛙泳，仿佛在娘家與婆家間，來回

穿梭。五月的魚腥草很是鮮嫩，田埂

邊有人

舞動小鏟，也有人投注被垂柳調了

顏色的

湖面，你濺起的水花恰巧掩蓋住我

的午餐時刻

僅憑氣質，沒有人會發現你是個開

朗的黑妹

關于在脾氣里中和善意的本領，你還

欠我場現場教學，你說不僅要身體

健康，

也要言語健康，上頭時要多想想可

愛的兔子

懂進退的人，活著總要比看人眼色的

向日葵更加自在。仙人掌擺在花店

里是

商品，供人消遣；放在庭院則像幼兒

園的

小朋友，需要照顧；在沙漠，它就是王。

你看黃河哪怕被人揭短，它的氣勢

依然

能讓群山受教，依然比嘉獎還要陡立

【作者簡介】

李凱，90后，山西長治人。作品散見《星星》《草堂》《江南詩》《延河》《北京文學》《詩選刊》《詩林》《詩歌月刊》等刊，有詩入選《中國90后詩選》《中國青年詩人作品選》等，現居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