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導演朱塞佩·托納多雷是意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學派的新銳力量,文章采用歸納分析法對其電影的寫實化風格進行闡述。首先,朱塞佩·托納多雷的作品中呈現出深刻的現實思考以及鮮明而獨特的寫實化風格;其次,他的作品中蘊含著超越普通寫實手法的浪漫主義色彩,加之鏡頭語言展現的生動而又真實的情感,這些都為觀眾勾勒出浪漫詩意與冷峻現實交織的極致篇章。文章對朱塞佩·托納多雷的“時空三部曲”之《西西里島的美麗傳說》《天堂電影院》《海上鋼琴師》進行研究,認為托納多雷的電影從背景環境的詩意與現實塑造、電影語言的浪漫與現實應用等方面呈現出虛實、冷暖交織的寫實化風格,旨在提高觀眾對其電影風格獨特性的認知。托納多雷的電影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但同時蘊含著極具個人化的浪漫主義色彩,呈現出浪漫與現實相互交織,且以寫實化為內核、以詩意性為點綴的獨特寫實化風格。文章著眼于電影與社會、電影與歷史,揭示托納多雷電影中濃郁的浪漫主義色彩。他將寫實下的平民視角及意大利百年歲月中留下的各種歷史話題演繹得活靈活現、意蘊悠遠,使一部又一部以西西里為背景的電影盡顯浪漫的寫實化風格。
關鍵詞:朱塞佩·托納多雷;長鏡頭;浪漫主義色彩;寫實化風格;現實主義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3)10-0246-03
課題項目:本論文為2022年度內蒙古自治區直屬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項目“廣播電視編導專業本科生基本科研能力提升”研究成果,項目編號:GXKY22287
朱塞佩·托納多雷作為意大利“國寶”級導演,影片數量雖然不多,但每部作品都傾注了他的心血,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時空三部曲”[1]。這三部影片處處展現出托納多雷對故鄉西西里島的深厚情感。第一部作品《天堂電影院》和第三部作品《西西里的美麗傳說》都以西西里島為拍攝地點,而《海上鋼琴師》的拍攝地點雖不在西西里島,但也通過主角1900與弗吉尼亞號航船共存亡的選擇隱喻了自己在精神上對家鄉故土的熱愛與堅守。此外,由于受到意大利新現實主義流派認為電影的本質是寫實這一觀念的影響,托納多雷在電影中無不展現出對真實的生動還原以及對現實的冷峻思考。
“西西里島雖然是一座很小的島嶼,但是對于整個意大利來說,它在其歷史、文化中的地位非常特殊。對我而言,它更像一個魔咒,我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盵2]西西里島的美毋庸置疑,而其對托納多雷的影響,促使他在電影中無數次描繪西西里真實的風土人情,訴說自己濃厚的愛意,并形成自己的獨特風格。
(一)對西西里的故鄉情結
位于意大利南部的西西里島各種文化前后相繼,各種風格多元碰撞,而生于斯、長于斯的托納多雷,深受地理、人文環境底蘊的浸染,其作品形成了獨特的寫實化風格,更寄托了其難忘的童年回憶和濃厚的故鄉情結。也正是這份對回憶和故鄉訴不盡的癡戀,使托納多雷電影中的故事大多在西西里島展開。這些作品通過真實的藝術視角平淡地講述著西西里島的輝煌與變遷,其獨樹一幟的鏡頭語言更是通過靈動的西西里風味展現出一個個生動的人物形象和他們在這里經歷的故事,并深刻詮釋著西西里的歷史和現實[3]。
在托納多雷的“時空三部曲”中,無論是通過帶有半自傳色彩的《天堂電影院》中,主人公托托一生的成長與對夢想的追逐來映照西西里島小鎮從落后走向復興的過程,還是《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中,運用大量真摯細膩的鏡頭語言將卡斯提庫托鎮如詩如畫般展現出來的用情至深[4],又或是電影發生地離開了西西里島的《海上鋼琴師》,主人公1900三次面對選擇而不下船的決定,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托納多雷對于故鄉無論在何種抉擇之下都難以割舍的深情[5]。
(二)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影響
朱塞佩·托納多雷16歲時開始涉足電影,初期主要拍攝一些紀錄片,在當時意大利新現實主義風格的強烈熏陶和影響下,這段工作經驗奠定了他在日后創作中所逐漸形成的寫實化風格。他的作品繼承了新現實主義電影的寫實精髓,即以小人物的悲歡離合與生活的酸甜苦辣展現大背景下的時代映射,其鏡頭下的故事扣人心弦、蕩氣回腸,又無比震撼人心。如《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便通過戰爭這一大背景展現了瑪蓮娜的“美麗是一種原罪”的悲慘命運,以及雷納多無法保護心愛之人的悲傷苦楚[6]。
朱塞佩·托納多雷作為意大利新現實主義的代表人物,其電影作品中呈現出深刻的現實思考。在他的“時空三部曲”中,平緩的敘事、客觀寫實的畫面、扣人心弦的聲音,無不展現出導演對現實的理解與觀照,還原了真實的人文及社會現狀,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一)畫面呈現的現實思考
受新現實主義常用長鏡頭表現空間真實感,并凸顯影片紀實主義美學的特性影響,托納多雷在電影中善用長鏡頭營造出寫實表達,展示客觀的社會生活,同時他的鏡頭中蘊含著獨特的浪漫情懷,這成就了他唯美的寫實化風格[7]。
《海上鋼琴師》便運用許多長鏡頭,將音樂、情節與長鏡頭有機組合在一起,傳遞了綿延悠久的情感。如影片的最后,廢棄的弗吉尼亞號航船即將爆破,麥克斯在船內用唱片機播放著1900唯一的唱片,渴望找到1900的身影,鏡頭隨著音樂的傾灑在弗吉尼亞號航船中移動,從一邊到達另一邊,曾經富麗堂皇的船艙如今已滿目瘡痍,觀眾也在長鏡頭的視覺體驗中肆意找尋、追憶曾經的美好,直到1900出現在角落,并毅然決然地選擇留在船上。漫長的鏡頭讓演員悲傷的情感達到了頂峰,也將船艙中二人離別的情緒渲染得無比濃厚,仿佛在吟唱一首傷感的離別詩。而其中對于一代傳奇的隕落以及戰爭對整個社會摧殘與迫害的隱喻,也展現出托納多雷的反戰思想以及極具人文關懷的現實思考[8]。
此外,托納多雷還通過多樣化的景別展現自己的所思所想。在影片《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中,他運用了大量展現西西里島優美景色的大景別與展現女主人公瑪蓮娜完美樣貌和身材的小景別相互交映的方法,似乎是有意識地把瑪蓮娜和西西里的這片土地緊密聯系起來,以瑪蓮娜之美展現西西里島之美,以瑪蓮娜之心靈展現西西里島之蘊藏[9]。同時,瑪蓮娜在染完紅發走上街頭之后,托納多雷通過全景、中景、近景等幾個鏡頭細致入微地刻畫了瑪蓮娜的美麗,與瑪蓮娜身邊簇擁著或貪婪或嫉妒的面孔形成鮮明的對比,反襯出戰爭中社會的動蕩不安和人性的罪惡狠毒,引發人們的無限沉思[10]。
(二)聲音呈現的現實思考
聲音在托納多雷的電影中也占據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無論是耐人尋味的對白設計,還是扣人心弦的音樂選配,無不彰顯導演對現實世界的感悟和浪漫寫實的風格基調,同時也使電影中的人物性格更為飽滿,情節發展更為深刻,是影片現實與浪漫交響的靈魂所在[11]。
托納多雷對于許多對白的設計別有深意,不僅促進了情節的曲折發展、揭示了人物的命運轉折,也展現了對現實的探究與考量[12]。正如《天堂電影院》中,對主人公托托來說,電影放映員阿爾弗雷德亦父亦友,其在托托幼年、青年、中年三個階段面臨抉擇時與托托的對話,就像托托生命中的燈塔一般,為他指引方向,也改變了他的一生[13]。第一次對話發生在托托成為新天堂電影院的放映員后,想要放棄學業時開心地問:“因為我有工作了,所以也不需要上學了吧?”而阿爾弗雷德的回答是:“不,你一定要上學,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你不可能一輩子都像這樣!”他非常清楚,如果托托就此放棄學業,他的余生就很有可能和自己一樣,只能在狹小的放映室度過。第二次對話發生在青年托托服兵役回來以后,盡管阿爾弗雷德無時無刻不在想念托托,甚至在托托服兵役期間不出門,也不與人講話,但是當托托想要守護在他的身邊時,他決絕地推開了托托,并告訴他“人人都有所追尋,每天待在這,就會把眼前的世界看作全世界,離開這里,你還年輕,世界是你的”。于是托托離開西西里前往羅馬闖蕩,并不負眾望成為一名優秀的導演。正是這兩段對話改變了托托的人生方向,也道盡了關于愛與執著的考量,以及有得必有失,想要獲得成功就必須割舍感情、付出代價的現實思考。這沉甸甸的思考不分膚色、不分國別,引發了每一個愛電影、懂電影,熱愛生活的觀眾共鳴。
法國文學家羅曼·羅蘭曾經說過,“缺乏理想的現實主義是毫無意義的,脫離現實的理想主義是沒有生命的”。從現實主義的方向上看,托納多雷的電影嚴謹地重現了意大利的整體時代環境和真實社會問題。但是從浪漫主義的方向上看,在托納多雷的電影中,建立在寫實基礎上對懷舊意味的溫情表達以及對愛情的浪漫抒發也數不勝數[14]。
(一)寫實化內核
托納多雷的電影作品大多非常接近現實生活,并呈現出強烈的寫實化風格。其作品中無論是對貼近故鄉西西里島的人文風情和自然風景的真實呈現,還是以時代為背景,在戰爭歷史下對反戰思想的表達,都是對寫實內核的最好印證。
反戰思想的表達,在托納多雷的“時空三部曲”中都有展現。例如《天堂電影院》雖然大主題講述的是成長,但是通過主角托托的父親死于戰爭、缺失父愛這一故事情節的設置,展現了戰爭給每個家庭所帶來的難以彌補的傷害,可見導演對戰爭的深惡痛絕。而《海上鋼琴師》中則是通過特定的歷史與時間線呈現反戰思想的,如主角1900的出生指向的歷史事件便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由于戰爭造成的嚴重內耗而導致的“意大利移民潮”,隨后便迎來了一戰和二戰,弗吉尼亞號航船甚至在戰火連天的二戰中被拉去做了醫療船。二戰過后,整個意大利社會動蕩,傷痕累累,而主角1900也伴隨著弗吉尼亞號的爆破為這場亂世悲歌畫上了句號,隱喻戰爭給他個人以及整個社會帶來的傷害。在《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中,導演雖然并未用大篇幅展現二戰的慘烈和嚴酷,但以主人公瑪蓮娜的悲慘命運將人性的丑陋與麻木無限放大,道盡了戰爭的根源,也表述了其對現實的冷峻思考[15]。
(二)詩意化點綴
雖然托納多雷的電影以寫實化為內核,但電影中所呈現的獨特寫實化風格同樣離不開詩意化的點綴,正所謂所有經典電影中的浪漫主義情節都扎根于現實的土壤之中,現實主義的情節推進也需要通過詩意來潤色。在《天堂電影院》中,雖然整體風格平淡而寫實,在影片前期,電影的放映歸教會管理,神父每每看見電影中浪漫的親吻畫面都要求剪掉,熱愛電影的主人公托托希望阿爾弗雷德可以將廢棄的膠片送給自己,卻遭到了阿爾弗雷德的拒絕,只說“這些膠片會送給他,但現在要由自己保管”時并沒有給觀眾帶來任何心理上的感觸,但當影片進入尾聲,阿爾弗雷德將所有剪掉的親吻畫面做成合集送給托托時,阿爾弗雷德對托托深沉而又難以表達的愛在這一刻全部傾瀉而出,全片所展現的浪漫基調以及詩意化點綴也瞬間升至頂峰。
托納多雷鮮明而獨特的現實與浪漫交織的寫實化電影風格的形成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沉淀與成長中逐步完善直至成熟的。正如他的“時空三部曲”中最早的一部作品《天堂電影院》中雖然也有浪漫詩意的呈現,但風格主體還是充滿懷舊意味和半自傳性質的寫實化敘事風格;第二部作品《海上鋼琴師》則主要通過熾熱的浪漫主義色彩去呈現一些隱喻的現實;直到第三部作品《西西里的美麗傳說》才繼承并結合了前兩部電影的寫實與浪漫,使其浪漫與現實的風格得以完全交織,在唯美動感的鏡頭里,講述了一段寫實的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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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陳躍華,副教授,研究方向:電視畫面拍攝與編輯藝術。 張益寧,研究方向:廣播電視編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