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

◇ 王 乾

女人和男人生活了大半輩子了。女人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一邊站在家門口等男人回來，一邊等著聽男人對她不住地嘮叨埋怨。

女人年輕時長得小巧秀麗，而男人長得很是壯碩粗獷。女人和男人結婚的時候，很多人都想不通，女人怎么會嫁給男人。而女人卻整天一臉幸福滿足，忙前忙后地操持著家務。村里的男人們都羨慕男人有福氣，找了一個既溫柔又漂亮又能干的女人。

男人不善言辭，在外人眼里似乎沒有流露過對女人一絲憐愛。白天，男人總是在外悶著頭干活，拼命地往家里掙錢。晚上，女人早早地做好飯菜，安靜地坐在門口，做著針線活，等候男人的歸來。

男人脾氣暴躁，動不動就對女人大聲指責。女人卻很溫順，總是一旁小心翼翼地賠著笑臉。每次男人回來，總看到女人在門口等他。這時，男人就會大聲地呵斥女人：敗家婆娘，不知道餓啊，餓壞了你，不就想讓俺伺候你一輩子。男人邊說邊脫衣服，女人就會一邊很自然地接過，一邊溫順地聽著男人嘮叨。盡管如此，只要男人一出門，不管男人回來得再晚，女人還是做好飯菜，等男人回來一起吃。

女人知道男人拼命干活，就是想讓女人有好日子過。雖然男人從來沒對女人說過暖心的話，更沒有說過我喜歡你愛你之類的話，但是女人知道男人是重視自己的。那年，女人莫名其妙地得了一種怪病。男人緊張得要命，背著女人跑遍了大城市的醫院，請專家，買最好的藥給女人治病，花了好多錢，可是一晃三年，女人的病還是沒有好轉。女人看著整天疲憊憔悴不堪的男人，更顯得蒼老了，心疼得真掉眼淚。女人絕望了，流著眼淚對男人說：我再也不能站在家門口等你回來了……男人粗暴地打斷女人說：你這個敗家婆娘，厭煩俺了，沒門！等治好你，就可以讓你好好地伺候俺。

后來大醫院不行，男人就四處找良醫尋偏方。男人熬好藥，親自給女人嘗嘗藥熱不熱，或者苦不苦，然后再一勺一勺地喂給女人。蒼天有眼，女人的病奇跡般地好了。那晚，男人興奮地喝了幾杯小酒，漲紅著臉對女人說：婆娘，你欠俺的沒還上，老天不收你。今后，又要等俺了！女人無聲地流著淚，卻是幸福的淚水。

女人知道看似粗心的男人，是從心底疼自己的。一次，女人從親戚家回來晚了，大老遠就看見男人蹲在院子里，抽著悶煙，還不住地抬頭四處張望。可看見女人的一瞬間，男人的臉色變了，他又開始呵斥女人：敗家婆娘，也不知道回來做飯，跑哪里去了，讓人等了一晚上。話雖這樣說，男人的眼里卻滿是焦急和擔心。當女人慌忙去做飯的時候，打開鍋，卻發現笨手笨腳的男人，竟然做好了飯菜，還特意煮了兩個雞蛋，女人的眼睛濕潤了。

男人和女人的婚姻，看似不和諧，卻一成不變地維持了一輩子。女人生子，娶兒媳，養孫子，可男人的脾氣一直沒有改變，但女人對男人一直溫順謙恭。有時，鄰里朋友替女人抱屈，覺得這一輩子過得太累了。女人總笑著搖搖頭。女人總會在萬家燈火的時候，習慣了早早地收拾好屋里的一切，抱著可愛的孫子，站在自己家門口等男人回來。

漸漸地老了，男人竟然患上了老年癡呆癥。有時男人對女人也不認識，男人會傻傻地望著女人問：你是誰啊？女人就梳理著他的頭發，輕輕地說：我是你婆娘！男人嘻嘻地笑了：俺的婆娘，俺的敗家的婆娘！女人就會望著男人，微笑著點頭說：對啊，我就是你一輩子也離不開的敗家婆娘。有時男人看不到女人，就大發脾氣，會大罵，甚至摔東西，樣子挺嚇人的。可當女人匆忙地跑過來，男人看她的眼睛竟變得溫和了，停止了打鬧，人也變得安靜了。

男人的病時好時壞。有一次，男人趁女人忙碌時，竟一個人跑了出去。因為前一天晚上，男人清醒時聽女人說最近牙老疼，想買點冰塊。男人就想去街上幫女人買，可是回來的時候，男人竟然迷了路。女人發了瘋了似的到處找男人，逢人就打聽，連河里，山上，茅坑里，幾乎都翻了個遍地找，還是沒找到男人。

當女人疲憊地拖著身子，回到家門口，卻發現男人站在門口焦急地張望。原來男人被鄰居領回家了，回來卻不見了女人，男人就自己做好了飯菜，等女人回來。男人看到女人的時候，卻聲色俱厲地罵道：敗家婆娘，還不知道回家做飯！

女人看見男人的一剎那，激動地踉蹌過去，笑著含著淚，手不住地搖晃著男人說：你可嚇死了我了！男人接著傻傻地笑了，慢慢地從口袋里，掏出冰塊說：婆娘，給你冰塊吃。女人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不管今后的風風雨雨，不管苦難與幸福，女人想，她今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和男人一起守候剩余的日子了。他們也許不懂得愛情的涵義，卻用一生的相互守候相互陪伴，讓我們看到了愛情的真實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