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發剪

葛均習

“當兵入伍，都要‘從頭開始……”這句話，總勾起我無限回憶。

1992年冬，我參軍到部隊，一切都很新鮮，齊齊整整的不僅是草木，還有每名戰士的發型。

看著自己的發型，很像香港某明星，我有點得意，時不時晃晃頭、甩甩發。

“發型不錯，好好看看吧，明天可能就沒了。”新兵班長的話讓我莫名其妙。

第二天午飯后，班長拿著一本《內務條令》對我們說：“從現在起，你們就是一名革命戰士了，要完成社會青年向革命軍人的轉變，第一步就是外在形象的轉變，也就是從‘頭開始?！闭f完，班長用一把手推理發剪，開始挨個給我們理發。

看著各式各樣的發型在班長手里都成了小平頭，我有點不情愿，著急地問班長：“我的頭發也不長啊，過幾天再理吧！”

“你的發型不行，必須馬上改變！下一個就輪到你，準備好?！?/p>

等班長站到我身后，理發剪“滋滋”的聲音在耳后響起時，我的心里空落落的。那一刻，我看不到周圍其他東西，只是看著縷縷頭發不斷掉落……

從那以后，我不僅“惦記”上班長，而且“惦記”上那把理發剪。大概一個月后，輪到我擔任連值日。當全連都在外訓練時，我逮到一個機會，匆忙跑到屋里，將班長放在抽屜里的那把理發剪，藏到了連隊會議室的一個文件柜中。

過了幾天，全連檢查軍容風紀，班長又要給我們理發了。可找了很久，他也沒有找到理發剪，“這可怎么辦，馬上就要檢查了。”

那時，每班都配有一把理發剪，現在找不到了，只能借用其他班的。但等人家理完，恐怕來不及。

看著班長急得冒汗的樣子，我心里竊笑。最后，因為時間緊張，我們班有幾個戰友沒有來得及理發，影響了軍容風紀，導致班長被連長批評。

看著班長挨批時臉紅耳赤的樣子，我之前的“得意”卻一掃而光，心里充滿了愧疚。

我沒勇氣向班長承認錯誤。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半夜時我決定把理發剪拿回來。

我小心翼翼地爬起來，也許是起床聲吵到了班長，也許是班長根本就沒睡著。他問我：“干嘛去？”

“我，我，我上個廁所?！?/p>

“外面冷，把大衣穿上?！卑嚅L的話，讓我無地自容……我飛一般地跑到連隊會議室，把理發剪拿了回來，再輕輕地放回班長的抽屜里。我聽見班長已發出鼾聲，時高時低。

我心里踏實多了，又悄悄地躺回床上。

“班長，理發剪找到了！找到了！”?第二天，一名戰友在整理班長抽屜時，看到了理發剪，高興地叫了起來。

“找到了就好，回來就好，相信它不會再丟了。”班長說完，眼睛好像有意掃向我……

次年底，班長服役期滿退伍。臨別時，連隊送給退伍老兵一些紀念品，班長把他的紀念品——一把理發剪轉送給了我。

我拉著班長的手，哭了。我想向他坦白，他卻握著我的手說：“不用說了，我懂。其實，我那天晚上就知道了，你不用責怪自己……”

后來，我也當上了班長，也拿起理發剪為新兵理發。

雖然我退役了，但只要頭發稍微長一點，就想理一下。我也一直珍藏著班長送我的理發剪，一看見它，便會想起班長，想起那段軍旅生活。

（作者單位：遼陽市退役軍人事務服務中心）

編輯/吳萍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