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大量社會創業研究主要關注微觀層面的創業者個體因素以及中觀層面的社會企業成立與成長,這阻礙了該領域研究的進一步深入。出于對社會創業中合作與伙伴關系重要性的理解,集體性社會創業逐漸受到學者們的重視。盡管過去幾年集體性社會創業的研究取得了一定進展,但這一領域的研究主題比較分散,尚未形成系統的研究框架。基于此,文章對國外集體性社會創業研究的相關文獻進行了系統梳理,從集體性社會創業的內涵、合作動因與合作形式、合作挑戰、管理策略等四個方面進行了回顧和述評,并對未來研究方向進行了展望。
[關鍵詞]集體性社會創業;合作;合法性;制度邏輯
中圖分類號:F279.2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2-0563(2023)04-0069-09
DOI:10.13773/j.cnki.51-1637/z.2023.04.009
引言
作為一種兼顧社會價值和經濟價值的創業形式,社會創業在理論和實踐中正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但在社會創業理論與實踐中,主要關注創業者個體層次,對社會創業主體之間的合作或“集體(collective)”研究不多。實際上,創業不是在真空中進行的,而是需要適當的“創業基礎設施”,并嵌入社會網絡,形成一定的創業生態系統。根據這一邏輯,傳統創業研究和社會創業文獻都開始納入“集體創業”的視角。Montgomery等(2012)[1]明確提出了“集體性社會創業”(collective social entrepreneurship)的概念,試圖超越對個體社會創業者的理解,轉而關注社會創業中的合作與伙伴關系。盡管集體性社會創業已經成為國外學者關注的熱點,但是國內學術界對此方面的研究還相對稀缺。
基于以上背景,本文對國外集體性社會創業研究相關文獻進行了系統梳理和歸納述評:第一,分析集體性社會創業的內涵及其相關概念,回答“是什么”的問題;第二,闡明集體性社會創業的合作動因與合作形式,回答“為什么”的問題;第三,概括集體性社會創業中出現的合法性、制度邏輯沖突、使命漂移等合作挑戰,回答“有何困難”的問題;第四,探究集體性社會創業的合作管理策略,回答“怎么做”的問題;最后,總結研究結論,探討現有研究的不足,提出未來研究的若干方向。
一、集體性社會創業的由來及相關概念界定
Montgomery等(2012)[1]將集體性社會創業定義為“類似和不同行為者之間為應用商業原則解決社會問題而進行的合作”,主要關注多個行為主體在解決社會問題、建立新制度和廢除過時制度安排方面共同發揮的作用。Bruin等(2017)[2]在ERD特刊中也提出了類似的“合作性社會創業”(collaborative social entrepreneurship)概念,強調各種不同的合作和伙伴關系,包括社會企業之間的跨部門互動和聯系,是社會創業的持續行為準則。
跨部門伙伴關系(CSSPs)在創造和獲取社會價值方面具有獨特的地位,其實際上是集體性社會創業的一種表現形式(García等,2019)[3]。跨部門伙伴關系又被稱為跨部門合作、社會聯盟或部門間戰略伙伴關系,是指營利性企業與非營利性組織致力于解決社會問題而形成的合作安排,一般出現在企業和非營利部門的交匯處。
學術文獻中還出現了一些與集體性社會創業相類似的概念,例如,集體性影響(collective impact)、集體性社會企業(collective social enterprises)等,具體可以參閱表1。集體性影響是指來自不同部門的一組行為者通過有組織的合作形式,致力于某個共同的議程,以解決特定的社會問題(Kania& Kramer,2011)[4]。集體性影響的基礎是組成跨部門聯盟的組織,以便在大規模社會問題上取得有意義和可持續的進展。García等(2019)[3]提出了集體性社會企業的概念,意指由非營利性組織、營利性企業、社會企業以及公共機構組成的具有社會企業性質的“集體組織”,從本質上理解,跨部門合作伙伴關系實際上就是一種集體性社會企業。盡管上述概念的各自表述和理論聚焦有所差異,但都存在多個行為主體通過跨部門合作共同致力于解決社會問題的基本特性。
由于集體性社會創業的概念出現得較晚,且缺乏系統的參考術語和內涵體系,為保證文獻收集的完備性,本文采用關鍵詞檢索和引文追溯兩步驟文獻檢索方法系統收集相關文獻。第一階段,在EBSCO、JSTOR、ScienceDirect、Springer和SAGE等數據庫中使用“collective social entrepreneurship”“collaborative social entrepreneurship”、“collective social enterprises”“collective impact”“cross-sector (social)partnership”“cross-sector(social) collaboration”“intersectoral partnership”“intersectoral collaboration”“social alliance”等關鍵詞檢索文獻,參考以往社會創業研究綜述的期刊選擇標準(傅穎等,2017)[5],通過快速瀏覽文獻摘要和內容,剔除無關文獻,共篩選出37篇符合條件的文獻。第二階段,為避免遺漏使用關鍵詞檢索沒有搜索到的重要文獻,使用逆向搜索的“滾雪球”式方法,從之前所獲文獻的參考文獻中獲取更多的文獻,得到12篇文獻。這49篇文獻大多出自在創業和管理學領域有一定影響力的期刊。
二、集體性社會創業的合作動因與合作形式
(一)集體性社會創業的合作動因
社會創業中為什么需要多個行為主體開展合作與協同,一般認為,這里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社會創業所面臨的一些問題紛繁蕪雜,僅靠單個行為主體無法應對,需要多個主體充分合作;二是多主體跨部門合作可以共同創造(co-create)價值,而這種合作性價值創造對于社會創業十分重要。
社會創業從解決社會問題和滿足社會需求出發,追求雙重甚至多重價值目標,需要充分考慮經濟、社會和環境等方面的相互依存與協調。基于社會建構主義方法,社會創業可以被理解為嵌入社會和社區環境中的行為(Harima和Freudenberg,2019)[6],是一種“嵌入式創業”,社會創業者會通過內部和外部網絡尋求積極合作支持,以克服復雜環境的限制。在社會創業過程的不同階段,包括機會識別、創業團隊形成、網絡動員、組織治理和利益相關者參與以及擴散和增長等,均可以看到各個行為主體之間的合作(Huybrechts等,2017)[7]。
共同創造價值是跨部門合作的核心理由。Austin和Seitanidi(2012)[8]728在“合作性價值創造”(Collaborative Value Creation)框架下,提出了四種不同的共創價值類型。第一,“聯想價值”(Associational value),這是一種從與另一組織的合作關系中獲得的利益。合作有助于產生預期的可信度,例如,一般情況下,如果企業與非政府組織合作幫助解決社會問題,公眾對它的信任與尊敬就會增加。第二,“轉移的資源價值”(Transferred resource value),這是合作伙伴從另一個合作者那里獲得資源而獲取的利益。第三,“交互價值”(Interaction value),這是從合作伙伴共同工作的過程中衍生出來的無形資產。第四,“協同價值”(Synergistic value),這種價值產生于所有合作的基本前提,即組合合作伙伴的資源使他們能夠在一起完成比單獨情況更多的工作。
(二)集體性社會創業的合作形式
1.合作連續體角度
Austin和Seitanidi(2012)[8]732以非營利組織與企業之間的合作為背景,提出了合作連續體(collaboration continuum)的概念,認為非營利組織和公司之間的合作可以被設想為一個合作連續體,在連續體上有不同類型的合作,具有不同的特性和功能。他運用合作連續體框架對不同類型的伙伴關系進行分類,并提出慈善性、交易性、整合性和變革性等四個主要階段的演化。在慈善性階段,合作的性質很大程度上是慈善捐贈者和受贈者的關系,主要是資源的單方面轉移。在交易性階段,合作伙伴通過特定的活動、贊助、事業關聯營銷、人員參與等方式,相互交換更有價值的資源。在整合性階段,合作雙方的任務、戰略、價值觀、人員和活動呈現出更多的組織集成,并共同創造價值。在變革性階段,雙方的合作超越了整合性階段,建立在更高層次的融合之上,其主要重點是在社會層面上共同創造變革。
2.價值鏈關系角度
Schirmer和Cameron(2012)[9]根據合作伙伴在價值鏈上的關系,將集體性社會創業區分為縱向合作、橫向合作和對角線合作等三種類型。縱向合作是指處于同一價值鏈不同環節的各組織之間的合作,一個典型的例子是供應商和生產商之間的合作。橫向合作是指處于價值鏈同一階段的組織之間的合作,其中各組織的產品或服務是相似的,甚至是相同的。橫向合作的動機可以是將資源和能力結合起來,或者分擔風險和成本。對角線合作是指不同行業的各方之間的合作,也稱為互補性合作。格萊珉銀行和威立雅環境集團之間的合作可視為社會創業領域對角線合作的一個例子,這兩個組織來自不同領域,他們合作成立水廠在孟加拉國農村地區提供安全的飲用水。
3.制度邏輯角度
每一種不同的制度邏輯都為特定的社會生活領域提供了一套連貫的組織原則。“理解組織內多種邏輯如何表現的異質性是至關重要的,因為它對預測結果具有重要意義”。Vurro等(2010)[10]根據制度導向(基于市場或基于政策)和制度一致性(高或低),提出了CSSP的四種類型,即工具型、交易型、變革型和參與型。其中,制度導向是指某一領域內的主導邏輯關于什么行為被認為是合適的規范性內容,制度一致性指的是主導性制度邏輯能夠在多大程度上為該領域內主體的行為提供足夠的指導。在制度一致性高的地方,邏輯之間的沖突相對較低,反之亦然。研究結果表明,從市場導向向政策導向的轉變,可以使CSSP的聚焦從商業主張轉向為社會創造價值。此外,在一致性較低的情況,創業方法往往占優勢,而一致性較高的情況則存在更綜合的方法。
4.資源利用角度
Montgomery等(2012)[1]379強調集體性社會創業中的資源利用,指出社會創業者需要廣泛的物質和非物質資源,包括支持網絡、動員、財務援助和知識,以及重要的文化和制度資源。要滿足這些資源需求,就需要采取集體和合作行動。他們根據資源流動的性質(匯集資源或交易資源)和集體行動所涉及的部門(同部門或跨部門)等兩個維度,將集體性社會創業分為同部門匯集資源型合作、跨部門匯集資源型合作、同部門交易資源型合作、跨部門交易資源型合作等四種類型。匯集資源使組織能共享類似的資源,并享有更大的力量,增強對其他參與者的影響力,或共同建立新的技能。交易資源允許分享和交換互補資源,通過這種方式,各方提供一些獨特或不同的東西給對方,實現“彌補弱點”或“發揮互補作用”。
三、集體性社會創業的合作挑戰
在集體性社會創業中,一般比較缺乏正式層級的權力結構和等級控制,其合作性努力主要依賴各方成員的自愿參與和承諾,加之合作所追求的多重目標以及合作主體的較強異質性,合作行動可能會面臨諸多困難與挑戰。可以將集體性社會創業可能面臨的合作挑戰歸納為以下幾個方面。
(一)合法性的挑戰
正如制度理論所主張的,一個組織要想獲得生存所必需的資源,就必須利用適合于制度環境的結構、過程和戰略來建立合法性。然而,當這個新組織的實體是一個合作網絡,而不是單一的組織,合作網絡如何獲得合法性,在集體性社會創業中,可能存在商業企業、非政府組織、社會企業、政府等主體的兩方或多方合作,尤其是社會企業參與的合作更被稱為“混合合作”(hybridized collaboration)或“混合的混合”(hybrid of hybrids),即包含不同類型混合組織(社會企業本身就是同時追求社會使命與商業價值,兼具兩種競爭性制度邏輯的混合體)的具有混合性質的合作(Gillett等,2019)[11]。相比較于官僚結構等傳統組織形式,這種具有雙重混合性質的合作不易被理解和識別,一般不會自動被合作網絡內部或外部主體視為合法的組織實體。社會企業和企業之間的跨部門合作在組織合法性方面提出了兩個關鍵問題:獨特性(這些合作不同尋常)和模糊性(它們將多種可能相互矛盾的制度邏輯結合在一起)。
(二)多重制度邏輯的挑戰
在集體性社會創業中,經常面臨差異較大甚至相互沖突的多重制度邏輯,包括實現商業成功的市場或商業邏輯,促進環境保護的生態邏輯以及創造社會價值的社會或社區邏輯。盡管有時可以實現組織內不同邏輯的共存和融合,但一些學者習慣于將多重邏輯與爭論和緊張聯系起來,甚至認為多重邏輯可能導致組織失敗。
Voltan和Fuentes(2016)[12]以《斯坦福社會創新評論》發表的16個社會創新合作案例為基礎,運用邏輯兼容性—中心性矩陣探討如何管理邏輯之間的緊張關系,分析合作努力的成功或失敗。其研究表明,那些中心性較低的案例都出現了成功的結果,而中心性較高的案例大多數受到批評或面臨失敗。這進一步說明,多個主導邏輯的存在通常會導致緊張和沖突。Gillett等(2019)[11]以英國“空屋項目”為背景,分析了混合合作(一個由三家社會企業和一個地方議會組成的社會聯盟)中的多重制度邏輯與緊張關系。他們發現,在混合合作中社會邏輯和商業邏輯都很重要,并且是組織運作的中心,因此顯示出高度的中心性。
(三)使命漂移的挑戰
使命漂移(mission drift)一般是指社會企業在運行過程中因對市場績效的關注威脅到其完成社會使命的承諾,即他們在努力創造收入時有可能忽視所承擔的社會使命(Ramus和Vaccaro,2017)[13]。這種漂移會使社會企業以創造財富而非社會福利為目標,專注于利潤更高、但社會影響更小的戰略,可能導致內部緊張局勢,缺乏關鍵利益相關者的支持,甚至危及社會企業的生存。在集體性社會創業情境下,由于行為主體的異質性、制度邏輯與目標的多樣性等原因,不同行為主體的合作與互動有可能會使社會創業偏離其原有的使命和目標,其中的社會企業與其他組織合作時可能屈從于對方的優勢地位及相應壓力而做出部分妥協以致會犧牲部分社會價值,從而產生使命漂移現象。
(四)其它挑戰
除上述幾個方面以外,集體性社會創業還面臨著權力失衡、文化差異、內部沖突等跨部門合作常見的挑戰。雖然在理論上集體性社會創業強調平等的伙伴關系和包容,但實踐中一些伙伴會比其他伙伴擁有更多的權力和權威,例如,政府合作伙伴具有代表公眾的特殊權力;非營利組織伙伴可能因為與某一特定群體的聯系而擁有權威;商業伙伴則更多地了解所需的技術。
由于合作伙伴的專業領域、組織特性以及所屬國家等因素所導致的文化差異,也可能對集體性社會創業構成一定挑戰。
集體社會創業中的內部沖突產生于合作伙伴對合作所賦予的不同目標和期望、對自身組織的忠誠與合作之間的矛盾、對戰略和戰術的不同看法,以及保護或擴大合作伙伴對合作成果的控制企圖等。
四、集體性社會創業的管理策略
面對集體性社會創業中可能面臨的邏輯沖突與價值緊張,盡管并不存在適用于所有情境的一般性策略,但通過對不同情境下集體性社會創業文獻的梳理,研究在追求社會創業目標方面采取集體行動的具體案例,可以大致識別集體性社會創業中哪些重要的活動、機會和妥協能夠導致有效的社會變革成果。
(一)面向資源集聚的關鍵活動
雖然每種集體性社會創業都采用了不同的策略,但Montgomery等(2012)[1]377強調了一些共同的、關鍵的創業活動,具體包括框架建構(framing)、召集(convening)、多元發聲(multivocality)等,這些活動對于形成一個集體和成功地合作實現目標似乎是至關重要的。
框架建構是指集體如何解釋和社會化建構思想,以動員集體行動,并最終影響變革。召集是指將參與者聚集起來進行會商,利用參與者的資源、知識和專長,通過集體智慧促進獨特解決辦法和整體制度創新的產生。召集活動允許多個行為主體從不同的角度看待問題,或從問題的不同方面去思考,從而有助于建設性地探索超出他們自己視野和知識的解決方案。多元發聲是指將來自不同行為主體的多元化聲音結合起來,并以一種可接近的方式與跨領域的受眾和利益相關者對話。
(二)基于共同創造的社會創業機會識別
創業機會識別是社會創業的核心環節,往往需要多部門合作去“創造”而非“發現”。Harima和Freudenberg(2019)[6]以德國當地與難民創業者合作開展社會創業為背景,探討了集體性社會創業中機會構建、機會評估、機會追求等三個不同階段的創業機會識別策略。
在社會創業機會構建階段,各個行為主體首先需要確立共同的社會使命,尋求改善目前的社會制度和使難民融入社會的策略等,從而形成對社會事業的共同承諾。在社會創業機會評估階段,各個行為主體需要對可能存在的創業機會進行不斷評價,以測試概念或創意是否可行,這個過程可能包括外部和內部的驗證。在社會創業機會追求階段,各個行為主體需要將他們的創業想法變成現實,制度合法性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通過本地與難民創業者的合作,可以改變自上而下地解決難民問題的不利印象,有助于應對該階段可能存在的制度合法性挑戰。
(三)面對不同價值優先順序的妥協策略
由于社會創業集體各成員對社區、環境和商業等邏輯的相對優先順序可能存在差異,所以需要有效的管理策略來協調這些可能會產生沖突的制度邏輯。Mitzinneck和Besharov(2018)[14]對德國可再生能源合作社的集體性社會創業研究表明,大多數合作社項目都需要在價值觀之間進行權衡,很少有項目能夠同時實現社區、環境和商業價值三個方面的最大化。他們提出了管理成員不同價值優先次序的三種妥協策略,即時間性妥協(temporal compromise)、結構性妥協(structural compromise)和協作性妥協(collaborative compromise)。
時間性妥協主要是指價值優先順序隨時間而調整,即合作社在當前的具體項目中賦予某種或某組價值優先權時,會同時做出在未來賦予其他價值優先權的可信承諾。結構性妥協是指合作社為成員提供不同項目的選擇,使他們能夠選擇符合其個人價值偏好的項目。協作性妥協是指合作社成員聯合制定維護社區、環境和商業價值的共同標準,就“什么閾值對于三種價值偏好是可接受的”在整個組織范圍內達成共識,而不是允許單個成員選擇他們自己的閾值。
五、總結與未來研究展望
(一)現有研究總結
本文對現有集體性社會創業研究進行了系統分析與總結,發現當前研究的主要議題集中在集體性社會創業的合作動因、合作形式、合作挑戰以及管理策略等方面。研究發現,為了應對具有較強復雜性和不確定性的社會問題,發掘事先可能并不存在的社會機會以及進行“合作性價值創造”,在社會創業中需要多個行為主體合作開展集體行動。從不同角度出發,學者們對集體性社會創業中的合作形式進行了較為深入的研究與探索。但是,集體性社會創業中的合作行動會受到多方面的挑戰,例如:如何建構合作網絡的合法性;如何緩解多重制度邏輯造成的緊張;如何應對可能出現的使命漂移;等等。通過對各類合作關系的深入案例研究,學者們辨識了集體性社會創業中的關鍵活動、機會識別策略、妥協策略等。
集體性社會創業的探索為社會創業領域研究開辟了新的切入視角,超越了現有的微觀和中觀層面,形成了一種“超中觀”層面,并通過進一步深入探究“社會情境如何影響集體性社會創業”以及“集體性社會創業如何引致更廣范圍的社會變革”等問題,在中觀和宏觀研究層面之間架起一座橋梁,將兩者的研究更有機地聯結起來。圖1展示了集體性社會創業研究(虛線部分)在社會創業整體研究框架中所處的分析單元。
(二)未來研究展望
1.擴大社會影響
集體性社會創業如何通過跨層次的合作,超越局部社區或地方區域,在更廣范圍解決類似社會問題從而產生更大社會影響。雖然對社會問題的一些合作性解決辦法有時候是嵌入在當地和社區內的,不太可能擴大其影響(Pret和Carter,2017)[15]653,但是很多集體性社會創業,卻并不一定只限于滿足當地的需要。對在什么條件下、通過何種形式拓寬合作范圍從而擴大社會影響開展進一步研究是非常有必要的。探討“在當地點燃的星星之火如何能將火焰蔓延到地方之外……以及如何強化各種因素來刺激、維持和發展社會行動”(Bruin,2017)[2]可以為推進制度變革并產生更大社會影響提供有價值的線索。
2.合作中的協調與動態
如何協調集體性社會創業中可能出現的緊張與沖突,集體性社會創業中的合作關系會如何動態變化。由于合作目標的多樣性、制度邏輯的多重性以及合作主體的多元性,集體性社會創業中的合作努力不可避免地會出現價值緊張與行為沖突,盡管現有研究對跨部門合作中的多重制度邏輯以及相應的妥協策略開展了一些研究,但是這些研究還是初步的,基本停留在具體的案例分析層面,沒有得出相對一般化的結果。未來的研究可以在考慮邏輯兼容性和中心性的基礎上,納入可組合性(Mitzinneck和Besharov,2018)[14]11維度,深入探討兩種以上制度邏輯以及由制度邏輯衍生而來的制度多元性(杜運周和尤樹洋,2013)[16]對社會創業集體的合作關系與組織行為的影響,以期得出更具一般意義的結論。
3.合作中的領導、學習與知識共享
在集體性社會創業中如何發揮領導的作用,為了使跨部門協作的不同維度形成一個整體,并在沒有等級權力和控制的情況下取得成果,集體性社會創業需要有效的領導。可以說,深入探索不同形式的領導力以及在合作行動不同階段、不同層次的領導力的有效性程度,對于推進社會創業領域研究具有重要意義。
如何促進集體性社會創業中的學習與知識共享,在集體性社會創業中,不同行為主體具有各自的知識優勢,各主體之間的合作學習與知識共享有助于創業成功。在集體性社會創業中,各行為主體如何與戰略伙伴和其他利益相關者開展合作學習,合作學習和知識轉移中存在哪些制約因素和障礙,這些問題都值得進一步的深入研究。
4.情境因素的影響
情境在創業中的重要性已得到普遍認同,因為它既支持創業,又限制創業。盡管創業學者最近已開始研究跨越不同文化、地點、部門和環境的創業過程,但在理解“背景的多樣性”及其對創業實踐的影響方面仍然存在著差距。未來的研究可以深入調查各種情境因素,如歷史、時間、文化、區位、行業、政治等對集體性社會創業合作形式、策略和結果的影響。另外,包括我國在內的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發展階段、社會環境與西方發達國家均存在很大不同,在發達國家集體性社會創業研究的基礎上,探討發展中國家情境下集體性社會創業的異質性無疑也具有很強的實踐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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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付麗萍]
Research Review and Prospect on Collective Social Entrepreneurship
LIU Bao
(Anhui Business College of Vocational Technology, Wuhu 241002, Anhui)
Abstract:A large number of studies regarding social entrepreneurship mainly focus on individual factors of entrepreneurs at the micro level and the establishment and growth of social enterprises at the meso level, which hinders further research in this sector.Due to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importance of cooperation and partnership in social entrepreneurship, collective social entrepreneurship has attracted an increasing amount of attentions among scholars.Despite of the research progresses on collective social entrepreneurship in the past few years, the research topics in this sector are relatively scattered and have not formed a systematic research framework.Based on this, this paper systematically sorts out the existing f-oreign researches on collective social entrepreneurship, and conduct researches and reviews in terms of four respects including its connotation, impetus and form of co-operation, challenges in co-operation, management strategies in order to forecast the future research direction.
Keywords:collective social entrepreneurship; collaboration; legitimacy; institutional logic; mission drift
收稿日期:2022-05-13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新情景下中國企業海外并購合法性獲取戰略研究”(17YJC630069);安徽省社會科學創新發展研究課題“數字化背景下安徽制造企業邁向隱形冠軍的路徑研究”(2020CX099);安徽省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重點項目“中國高技術企業節儉式創新的生成機理、海外擴散與政策支持”(SK2020A0831)。
作者簡介:劉寶(1976—),男,安徽安慶人,教授、博士、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戰略管理、創新管理與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