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大數據勾勒檢察“啄木鳥”

文/顧家奇

保險行業“蛀蟲”內外勾結，以損害保險公司利益為代價，從公司不斷攫取“養分”，并以此繁衍擴張，直至危害整個保險行業營商環境。

案發后，上海市靜安區人民檢察院立即成立了辦案組，在辦理系列案件中，構建保險行業“內外勾結”型黑灰產犯罪監督模型，以檢察“啄木鳥”拆解涉案資金鏈條，揭示團伙關系網，精準找到蠶食保險行業的“蛀蟲”，以檢察大數據強化高質效法律監督。

數據建模，畫一只辦案“啄木鳥”

隨著“保險黑產”涉案人員到案，產業鏈、黑灰利益鏈浮出水面，犯罪團伙人員架構及涉案人員層級也逐步明朗。在辦案中，檢察官劉伯嵩發現，除了已經到案的S公司業務總監徐某乙、黑產團伙負責人徐某甲共謀實施犯罪之外，徐某乙手下的多名業務主任也與黑產團伙存在資金往來，可能共同實施犯罪。為進一步確認，檢察官劃定了“大額異常銀行轉賬流水”“異常投訴保單”等案件要素作為評判標準，鎖定了9名業務主任的犯罪事實，并全部追捕、追訴到案。

然而，除主犯及已經暴露的涉案業務員之外，有沒有可能還有漏網之魚？保單魚龍混雜、涉案資金犬牙交錯，如果按照常規辦案流程，根據涉案人員的口供辨析調查“穿針引線”，不僅可能因為涉案人員刻意隱瞞存在疏漏，效率也不夠高，那么，該如何提高辦案質效？

“如果能有一只啄木鳥，可以從龐大的涉案資金流中，直接精準‘啄’出異常人員名單，同時與傳統辦案模式雙軌并行，一一查證，便可以相互印證。”在案件內部討論會上，檢察官助理葉子祥的一句話，激發了大家的靈感：“我們可以試試用大數據，來繪制這只‘啄木鳥’。”

針對不同資金流水的特征，辦案組商定為“啄木鳥”擬定了三條“警戒標準”：針對涉案人員供述系為實施犯罪而開展的轉賬活動，直接錄入異常特征線索；針對涉案犯罪嫌疑人不能給出合理解釋的異常轉賬情況，排除正當使用用途，將篩查結果錄入異常特征線索；針對涉案犯罪嫌疑人辯稱系借新款、還舊債、分攤共同支出等正常轉賬流水情況，以金額、時間、頻次等為要素開展異常性審查，確為異常的錄入異常特征線索。

歷經辦案組多次商討和細化，這只檢察“啄木鳥”的輪廓逐步被勾勒。

多方協作，點亮“啄木鳥”銳利目光

為盡快讓“啄木鳥”投入案件辦理，辦案組針對性在檢察辦案系統內，以犯罪嫌疑人姓名、涉案罪名等為關鍵詞檢索案件，調取出相關電子卷宗、文書、判決書等材料，初步構建起案件大數據庫。

但是，僅使用檢察辦案數據去構建數據池，在本身已經掌握的情況和數據中摸排，雖然足夠精準，但“啄木鳥”的功能不能充分發揮，如果有犯罪團伙成員與檢察機關已經查實的涉案人員發生“斷鏈”，很可能錯過一整片涉案人員。對此，檢察官以調取證據的形式走進涉案企業和行業協會獲取保單信息、任職情況、考勤記錄等個人信息及傭金發放記錄。此外，還與騰訊公司、螞蟻金服、銀行和行業協會開展溝通聯絡，調取聊天記錄、資金轉賬記錄和相關異常流水具體信息。

多層次、多維度的數據“加持”使得“啄木鳥”不僅僅棲于銀行流水，而是依托犯罪團隊的不同渠道資金和信息交互開展巡查。

在對業務主任趙某的犯罪數據開展智能分析時，“啄木鳥”的提示引起了劉伯嵩的警覺。趙某和黑產團伙崔某、徐某有異常資金往來，而這兩人與涉案保險公司的另一個業務部門的李某不僅有聯絡，而且也有異常資金來往。這一線索是辦案組之前所沒有掌握的。在深入調查后，辦案組發現公司另一個營業部也涉及“保險黑產”犯罪，部門負責人劉某某、李某某及其管理的保險代理人與部分保險黑產人員之間轉賬頻繁，不能明確說明轉賬用途的涉案資金超過300萬元。

檢察官決定對劉某某犯罪團伙監督立案，最終查實這一團伙將他人銷售的保單掛單在新進保險代理人名下，騙取保險公司對新進保險代理人提供的新人訓練津貼、增員獎等額外獎勵的事實，先后立案5件25人，其中23人已判決。

此外，通過大數據監督排查，檢察官還鎖定了保險黑產人員崔某、徐某涉嫌對電銷保單客戶虛假宣傳、夸大營銷等情況：他們以代理客戶全額退保為餌，誘使客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辦理原購保單的“保單貸”，再唆使客戶以原保單存在銷售誤導情況為由赴監管部門退保，造成保險公司損失。

據悉，檢察機關于2023年1月正式向公安機關制發了立案監督材料，公安機關于2月立案偵查。截至2023年4月，公安機關已向靜安區人民檢察院移送審查批捕案件共計9件18人，分別涉嫌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職務侵占等罪名，目前案件還在進一步辦理。

振翅高飛，護航行業行穩致遠

“啄木鳥”在數據池中精準“啄”出涉案人員的同時，在檢察官的引導下，開展數據檢索歸納，分析企業管理漏洞和面臨現實困境：企業監管缺乏依據、犯罪預防措施缺失、數據監管流程尚未構建完整、管理模式存在漏洞等致使新類型違法犯罪行為出現。

針對這一情況，靜安區人民檢察院依托大數據開展法律監督，將案件數據形成《關于保險行業保單銷售黑色產業鏈涉嫌犯罪的調研報告》，并向涉案保險公司制發有針對性、可操作性的檢察建議，建議其健全投保人信息管理制度、強化業務賬號管理和從業人員身份審核、加強投保人身份情況核驗、加強從業人員業績真實性審核等，推動涉案保險企業開展黑產治理。

犯罪鏈條分析

此外，通過“啄木鳥”數據模型，檢察官還提煉形成了“保險黑產”犯罪的常見類型、犯罪手法以及涉嫌不同罪名的辦案指引及證據標準等，并據此草擬了《關于辦理涉“保險黑產”刑事案件若干問題的意見》，同時還將研究成果寫入《關于加強配合協作、共同打擊和防范保險行業黑色產業犯罪的實施意見》，積極構建由公安、檢察院、法院、監管部門、行業協會等部門共同參與的配合協作機制，深化行業治理與行政執法、刑事司法銜接，預防此類案件再次發生。

“在案件辦理基礎上，我們對監督模型不斷優化，不僅將其運用到其他類案、關聯案件辦理，也將模型分析成果運用到行業治理，‘多管齊下’健全行業風險防范治理機制。”檢察官劉伯嵩介紹說。

目前，靜安區人民檢察院與上海市保險同業公會合作，共同制定“保險行業經營安全刑事風險合規防范指南”，為保險企業開展合規建設和風險預防提供借鑒。針對保險行業經營安全面對的具體問題，聯合上海市保險同業公會共同承擔“保險行業經營安全刑事風險的合規防范和協同治理機制構建”課題，從保險行業合規治理原則、保險行業經營安全合規治理具體路徑、保險行業經營安全合規治理協同治理模式等方面，進一步研討合規的具體模式和路徑，完善保險行業綜合治理。

“我們以案件大數據充分‘喂養’啄木鳥，數據模型‘訓練’次數愈多，‘啄木鳥’的監督愈發精準有力，我們希望‘啄木鳥’能振翅高飛，持續巡查保險行業乃至職務犯罪領域。”靜安區人民檢察院介紹，“下一步我們將協同多方主體參與數據模型構建，以更加智能的大數據模式推進全行業長效治理，從而實現行業自律、行政監管、刑事追責互為補充、相得益彰的協調統一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