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質量發展與中國式現代化筆談

紀玉山 代栓平 劉美平 焦成煥 程 娜 李博文 高一蘭 黃曉野 董金明

人工智能技術助力經濟高質量發展——內在邏輯、發展趨勢、挑戰與對策

紀玉山?紀玉山，吉林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知識經濟、國際經濟與貿易等。

我們知道，人工智能是研究、開發用于模擬、延伸和擴展人的智能的理論、方法、技術及應用系統的一門多學科交叉的技術科學，更是新一輪科技革命、產業變革和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根本驅動力量。經過半個多世紀的開發研究，人工智能取得了突飛猛進的發展，已經可以對語言識別、圖像識別、自然語言處理和專家系統等人的意識、思維的信息過程進行多模態、深層次的精準模擬。迄今為止的科學研究已經證明，人工智能雖然不是人的智能，但能像人類那樣思考與決策，而且會超過人類的智能。

一、融合經濟性是智能經濟發展的根本動力

馬克思曾經說過，“各種經濟時代的區別，不在于生產什么，而在于怎么生產，用什么勞動資料生產。勞動資料不僅是人類勞動力發展的測量器，而且是勞動借以進行的社會關系的指示器”［1］卡爾·馬克思.資本論（第三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204.。“手推磨產生的是封建主的社會，蒸汽磨產生的是工業資本家的社會”［2］卡爾·馬克思.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哲學的貧困）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602.。人工智能成為最基本、最重要的生產要素以后，人類便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智能經濟時代。所謂智能經濟就是指以人工智能技術為戰略資源和基本生產要素，以大數據、大算力和現代信息通訊網絡作為新基礎設施，以人工智能技術產業為先導，以人工智能技術與傳統產業有機融合為重心的，智能化、數字化、網絡化的經濟運行系統。人工智能技術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核心動力與內在邏輯就是融合經濟性與邊際收益遞增法則。智能經濟的強大生命力表現在人工智能技術具有無所不在的滲透功能，可以同各行各業相互融合，從而產生出持續、巨大的經濟效益。工業經濟時代的資產專用性帶來了規模經濟的快速發展，融合經濟性則誘導、帶動了智能經濟的大爆發。生產要素的共享性使得范圍經濟大行其道，而人工智能技術深度自我學習功能則強力推動了智能經濟的邊際收益遞增［1］紀玉山，江中蛟.知識經濟與邊際收益遞增［J］.經濟評論，2000，（4）：16～19.。

具體而言，大數據、大算力、大模型的涌現，使得智能軟件系統自主深度學習能力和機器計算能力大幅提升，而現代通訊技術的飛速發展，又助推了智能經濟廣泛傳播與爆發增長；人工智能技術具有強大的滲透功能和替代功能，無論是在微觀、中觀或宏觀層面，還是在生產、流通、消費和分配各個環節，它無所不在，甚至無所不能；信息網絡的梅特卡夫法則①梅特卡夫法則，又稱梅特卡夫定律，這個定律描述了網絡技術發展的客觀規律，其基本內容是：網絡的價值等于網絡節點數的平方。在智能網絡化的前提下，網絡平臺的價值隨著網絡平臺客戶數的增加而成指數型增長。和芯片技術的摩爾定理②摩爾定律是由英特爾（Intel）創始人之一戈登·摩爾（Gordon Moore）提出來的。其內容為：當價格不變時，集成電路上可容納的元器件的數目，約每隔18～24 個月便會增加1 倍，性能也將提升1 倍。這一定律在人工智能時代還將發揮重要作用。使智能經濟的融合經濟性越來越突出，決定了智能經濟的外部經濟性、內生增長性與邊際收益遞增趨勢已成定局；人工智能的虛擬現實技術和模擬試驗效果的大幅度提高，改變了微觀經濟主體原有的運行規律，也改變了宏觀經濟運行周期，使市場經濟具備了更多可模擬和可調控的色彩；資源優化配置的機制也向多維度、多元化發展，除市場和政府的作用外，智能網絡中的信息成為第二只調節資源優化配置的“看不見的手”，強大的技術創新力量不斷地創造并引導著生產和消費的綠色化、節能化、低碳化，使得社會經濟高質量發展真正成為可能。

二、人工智能技術融合千行百業，推動智能經濟大爆發

融合經濟性和邊際收益遞增使得人工智能技術與新產業、新技術、新模式相輔相成，共同發展。智慧農業、智能制造、智慧物流、智慧金融、智能交通、智慧城市、智能消費、智慧醫療、智能教育等迅速崛起，人工智能技術的滲透與融合，給各行業帶來巨大變革和進步。所謂智慧農業，就是充分應用人工智能技術、計算機網絡技術、物聯網技術、3S 技術即遙感技術（RS）、地理信息系統（GIS）、全球定位系統（GPS）、無線通信技術及專家的智慧與知識，相互融合，把一切相關事物都納入一個統一的人工智能專家系統加以管理，實現農業可視化遠程診斷、機械化作業遠程控制、災變預警等智能管理。所謂智慧物流，則是利用集成智能化技術，使物流系統能模仿人的智能，利用條形碼、射頻識別技術、傳感器、遙感技術（RS）、全球定位系統（GPS）、地理信息系統（GIS）等先進的物聯網技術，通過信息處理進行思維、感知、學習、推理判斷和自行解決物流業的運輸、倉儲、配送、包裝、裝卸等基本活動環節，實現貨物運輸過程的自動化運作和高效率優化管理，大幅度減少自然和社會資源消耗，減少社會經濟的物流成本。所謂智能制造，就是通過人工智能技術，把計算機輔助設計系統（CAD）、計算機輔助制造系統（CAS）、柔性制造系統（FMS）和計算機集成制造系統（CIMS）等先進技術相融合，模擬制造業人類專家的智能活動，從而取代或延伸人的腦力勞動，把工業制造自動化擴展到準時化、柔性化、智能化和集成化，改變了批量化、單一化的生產模式，實現柔性化、定制化生產，大幅度降低庫存成本，及時滿足全社會的生產和消費的需求。智能網聯汽車更是把汽車改造成為一個新物種，它不僅是交通工具，同時又是智能終端、娛樂和辦公場所。車輛行駛更安全、可靠，使無人駕駛成為可能。所謂智慧金融則是依托于互聯網技術、人工智能技術和云計算等金融科技手段，對金融服務流程的系統進行再造與重構，大幅度提高金融服務智能化程度和服務質量，把各種金融風險控制在最低水平。

三、人工智能經濟發展的新趨勢

近年來人工智能經濟發展呈現蓬勃發展新趨勢。互聯網平臺虛實結合，元宇宙強勢登場；聊天機器人ChatGPT 橫空出世，人工智能發展從辨別式走向生成式；大數據、大算力、大模型帶來“智能噴涌”，千行百業面迎新挑戰；大國競爭聚焦新賽道，自主創新面迎新機遇。

首先，美國社交網站Facebook（臉書）的創始人兼首席執行官馬克·扎克伯格在2021 年10 月28 日宣布，Facebook（臉書）改名為Meta（元宇宙）。從臉書到元宇宙，互聯網平臺經歷了從臺式電腦到移動設備、從文字到視頻的進化，而元宇宙將更加身臨其境。這是一個實體化的互聯網，不僅可以看到，還可以在其中體驗。這是一個由數字經濟、互聯網、人工智能（AI）和虛擬現實技術（VR）爆發增長、相互融合而催生的與現實世界平行的虛擬世界平臺，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它將改寫數字經濟的命運，甚至影響哲學的發展方向。它源于游戲，但超越游戲，使“虛擬世界” 和“現實世界” 日益混合共生，不僅在旅游、會展等服務業大有用武之地，而且給工業設計和產品制造、深海與太空開發、氫經濟和生物經濟研發帶來巨大的革命性的變化，成為宏大且前景廣闊的智能經濟創新和產業鏈發展的新疆域，為人類社會實現最終數字化、智能化轉型提供了新的路徑。探索“元宇宙” 的真諦，認識并把握其發展趨勢和規律，需要自然科學、社會科學與現代技術等多領域合作。

其次，美國人工智能研究公司OpenAI 的掌門人山姆·阿爾特曼（Sam Aitman）2022 年11 月30日發布了該公司研發的聊天機器人程序ChatGPT。這是人工智能技術驅動的自然語言處理工具，它能夠基于在預訓練階段所見的模式，依據統計規律（主要是貝葉斯定理），來生成回答內容，還能根據聊天的上下文進行互動，真正像人類一樣來聊天交流，甚至能完成撰寫郵件、視頻腳本、文案、翻譯、代碼，寫論文等任務。顯然，除了算法和算力，數據的規模就成了該程序成敗的關鍵。我國的百度公司也推出了類似產品“文心一言”。毫無疑問，ChatGPT 代表的是先進科技生產力，是一次全新的生產力革命。它將無孔不入、無所不能，不斷優化、學習和進步，成為人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時，它又是生產關系的演化與革命，其實是傳統力量的延伸，是互聯網中心化壟斷模式的進一步強化。在大數據、大算力、大模型時代出現了“智能噴涌”，導致人工智能快速地從辨別式走向了生成式（AIGC）。過去人工智能是人類讓機器學會技能，現在，AI 被賦予了自我深度學習能力。人工智能從辨別式走向生成式，會解放大部分腦力工作者，包括技術創新和管理人員，并且使工作效率大幅度提升。未來，幾乎所有的應用都將基于大模型來開發，每一個行業以至于每個個體都會有屬于自己的大模型。大模型會深度融合到實體經濟當中去，賦能千行百業，助力中國經濟開創下一個黃金30 年。相比OpenAI的聊天機器人ChatGPT，華為的盤古大模型3.0主要聚焦三大創新方向：行業重塑、技術扎根、開放共享。這更貼近融合經濟性的本質。行業重塑是通過深度學習和自然語言處理等技術，可以為醫療、金融、教育、交通、煤礦、氣象等各行各業提供智能化的解決方案，幫助企業提升效率、降低成本、優化用戶體驗；技術扎根是從芯片、設備到云端，為用戶提供全面的人工智能解決方案和技術支持；開放共享就是鼓勵開發者和合作伙伴參與到盤古大模型的應用和開發中來。通過開放API 接口和開發者平臺，為開發者提供豐富的資源和工具。可以預見，通過創造開源式的架構，即創造出開放的硬件架構、軟件架構和數據系統，讓每個經濟個體，甚至每個人都能夠低成本地進入大模型系統，創建出屬于自己的大模型，就像在互聯網內通過加密建立網中之網那樣，實現“一魚雙吃”，更快、更好地推動大模型的廣泛應用。這將更有利于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

另外，在智能經濟網絡化時代，包括中低軌通訊衛星網絡在內的新基礎設施建設，已經成為大國競爭的新焦點、新賽道。對于我國而言，通過發射大量超低軌（高度低于300 公里）通信衛星，組成空天地海一體的通訊網絡更是迫在眉睫。這種通訊網絡可以實現全球通信無縫覆蓋，彌補現有地面互聯網的覆蓋盲點。它不僅在災難應急、軍事國防等方面有著重要作用，而且對于智能制造、智慧物流、智慧醫療、智慧城市等高質量發展也是不可或缺的大國重器。衛星互聯網在國家安全領域的重要性，在地緣沖突場景下已經得到充分顯現。低軌軌道資源和通信頻段資源稀缺、有限，在國際電聯“先占先得” 規則下，我國需要快速搶占低軌衛星資源。空天地海泛在通信是通信技術的演進方向，通信衛星不可或缺。較之5G 移動通信以地面通信為主，在6G 時代，衛星網絡不可替代。星網快速建設的大幕已開啟，中美雙雄大國競爭日趨白熱化，建設自主可控的寬帶低軌衛星網絡已是刻不容緩。

四、挑戰與對策

1.智能機器人大面積使用給就業政策帶來嚴峻考驗。智能機器人的使用、大模型的出現，在推動勞動生產效率的提高、降低勞動力成本的同時，也大幅度減少了勞動需求量和勞動強度，帶來就業結構的激烈變動和失業率劇增，釀成社會悲劇。當年資本有機構成提高，工人被機器排擠，強化了資本對雇傭勞動的剝削，其決定性因素是資本主義私有制。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下，應如何發揮我們的體制優勢，處理好這一巨大的矛盾，提出相應失業救助、在崗培訓、征收智能稅等對策，這將是一個需要認真思考和論證的問題。

2.人工智能技術資本化給收入分配政策帶來新考驗。人工智能技術的資本化醞釀出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第三次造富運動，催生一大批技術富翁，惡化收入分配格局，給收入分配政策帶來新考驗。智能經濟就其體制而言仍然是市場經濟。在智能經濟時代，智能技術資本化不可避免。勞動價值論受到智能價值論的沖擊。庫茲涅茨倒U 假說將再次考驗收入再分配政策。

3.智能經濟的快速發展將加深、擴大地區之間數字鴻溝和智力鴻溝。人工智能深度學習功能與網絡經濟正反饋效用的疊加融合，將產生更強的馬太效應，強者恒強、弱者恒弱，改革開放以來形成的東西部地區的差距將進一步加速擴大。如何在推進智能經濟發展的同時，填補越來越大的智力鴻溝，政府必須在財政轉移支付、教育資源重構、科技創新支持和推動地區經濟合作上推出更加有效的政策措施。

4.在破解困擾社會經濟可持續發展的資源與環境瓶頸問題上的大國博弈進入新階段。羅馬俱樂部1972 年發表的《增長的極限》 報告提出了抑制增長的“人口爆炸、糧食生產的限制、不可再生資源的消耗、工業化及環境污染” 5 個基本問題，以及應對日益加劇的氣候變化問題，都將在智能經濟發展的同時得出新的解決方案。盡管在世界范圍內，替代資源將不斷地被開發出來，綠色技術、綠色產品也會層出不窮，但氣候合作、環境合作仍將是大國博弈的舞臺。

5.組織結構碎片化、彈性化，催生新業態發展。智能經濟條件下的網絡結構使產業組織結構和企業組織出現碎片化趨勢，虛擬企業崛起，O2O漸成主流。幾年前還在說世界是平的，現在突然發現世界變得碎了，規模經濟讓位于小微經濟、跨界合作漸成主流。高技術小微企業、專精特新和獨角獸企業將得到快速發展。這給宏觀經濟管理帶來新挑戰。

6.加密數字貨幣為重塑智能經濟時代國際貨幣金融體系帶來巨大挑戰。互聯網改變了金融生態，虛擬銀行對傳統銀行形成了巨大壓力。在區塊鏈、云計算、大數據基礎上形成的加密數字貨幣則是一個更大的挑戰。元宇宙新近發布的數字貨幣Libra 一旦成功，對金融行業不僅是挑戰，更是顛覆。它甚至可能幫助美國擊潰其他國家的貨幣體系、外匯及金融市場，促使他國資本外流，進而掌控智能經濟時代的貨幣霸權。我國央行切不可排斥新技術，應聯手華為、阿里等大佬加快研究數字貨幣及新金融體系操作系統，從數字貨幣到數字央行，再到數字金融，并開發無國界的數字貨幣及金融體系。

總之，在人工智能經濟時代業已到來的當下，由智能經濟衍生出的新問題將會層出不窮，這為中國乃至全世界的經濟發展提出了新課題和新挑戰。我們應立足我國國情和發展實踐，更加深入地研究以人工智能為基礎的世界經濟和我國經濟面臨的新情況和新問題，進而揭示人工智能經濟發展的新特點新規律，提煉和總結我國經濟發展實踐的規律性成果，提高宏觀經濟管理水平，推動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加快建設中國式現代化強國。

中國式自主創新的“能力－產業－治理” 邏輯

代栓平?代栓平，吉林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國有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研究方向：創新經濟學、發展經濟學、產業政策。

我國技術創新和商業創新取得了舉世矚目的輝煌成就。“中國式創新” 偉大實踐和政策體系蘊含著重大戰略思考，是彰顯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的典型領域，是提煉標識性概念、建構中國自主知識體系的寶貴素材。2006 年頒布的《國家中長期科學和技術發展規劃綱要（2006～2020 年）》確立我國自主創新戰略以來，我國穩步推進和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各類發展指標都已經達到規劃所設定的目標，如研發經費投入、企業專利、學術發表等知識指標和產業升級、自主創新等發展指標都取得了巨大的進步。到2022 年，我國研發經費投入達到3.09 萬億元，投入強度達到2.55%，其中基礎研究經費達到1951 億元。研發投入總量已經穩居世界第二位，科研論文發表總量已居世界首位，在若干重要科技領域成為全球領跑者。2023 全球創新指數顯示，我國排名第12 位，是中等收入經濟體中排名上升最快的國家。

一、培育自主創新技術能力

作為一個發展中國家，我國獲得和培育自主創新能力必須經歷對現有前沿技術的吸收和內化，進而可以外化創造到自主創新引領前沿技術4 個階段。相較于領先者，追趕者的優勢在于有較大的技術視野、豐富的可利用技術池，較迅速的技術進步速度，而若把“追趕者優勢” 轉化為自主創新能力，則首先取決于追趕者的社會化能力，即有條件和機會融入到現代前沿技術體系里。對于后進國家或者企業來講，這種層次的不斷跨越受意識、能力、政策、技術可及性等因素約束。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通過對外開放，創新市場和技術合作模式，以多種組織模式引進發達工業化國家的技術、設備和生產線，進行相關產品的生產和加工。產品層次的技術學習是對產品技術、產品市場需求、產品成本構成整體上系統化的學習和理解［1］路風.論產品開發平臺［J］.管理世界，2018，34 （8）：106～129，192.。企業能力獲得不僅取決于外部知識的輸入，而且也受既有知識積累和學習能力的影響。我國強化對內改革，不斷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系，強化企業在創新體系中的主體地位，優化國家創新體系，充分激活各類創新主體的創新活力，學習和吸收外來技術，不簡單地依賴國外技術和設備，主動學習設計和改良現有產品技術體系。技術和產品能力培育和提升驅動的生產與創新體系戰略取向，使得我國企業擺脫了“市場換技術” 思維模式限制，以自主創新為導向，不斷趨近和拓展技術前沿。

二、“長尾客戶”驅動產業發展

人口多、收入水平不均衡和生產力水平尚不發達的特征，塑造了我國現階段的市場結構、產業選擇和商業模式。在很多細分市場領域，我國都存在附加值不高，甚至產品質量低廉的現象，中國制造與低質價廉劃上了等號。這種現象不僅存在于改革開放初期，而且在我國技術創新能力大幅提升的今天也常見到。社會各界對此詬病頗多。誠然，這里面存在大量社會資源浪費和機會喪失。然而，若從這些行業的自身成長性來看，我們就會發覺其與中國所處發展階段的高度契合。電子商務、新能源汽車、光伏發電等極具中國創新標簽的全球領先技術領域無不出現過低質價廉的發展階段。

發達國家的跨國公司和成熟在位企業一般瞄準高收入消費人群，其產品設計和市場布局都無法充分照顧到收入水平較低的消費群體，更不會把技術能力不高的中國企業納入其產品和商業體系中。我國大量的低收入“長尾客戶” 其實蘊含著巨大消費能力，只要企業可以用附加值較低的生產手段，就能滿足此類消費群體和企業客戶，就能實現企業自身的技術迭代升級。阿里巴巴、拼多多依靠廣大的農村和三四線城市客戶逐漸成長為全球領先的高科技企業，引領當前人工智能眾多細分領域的技術研發和市場開拓。新能源汽車行業的成長同樣離不開低速電動汽車的市場培育。如今幾乎獨占全球光伏發電市場的中國企業在過去20 年間的起起伏伏也受益于“光伏屋頂”、欠發達國家等單位價值較低、利潤水平不高的市場。

三、催化式政府創新治理

長期以來，基于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實踐的創新理論主張“小政府”，給我們提供了一種“要市場，不要政府” 的標準化的治理框架。政府的主要功能是彌補市場失靈、提供公共服務。但是這種框架至少在發展中國家是不適用的，甚至在發達的市場經濟體系內也不存在離開政府支持的創新體系。沃格爾（2020）［1］斯蒂文·K.沃格爾.市場治理術：政府如何讓市場運作［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0：209.指出，“市場構成了一種與政府分離的自然秩序；市場是私人參與者之間自由交換的領域；以及該領域決定著沒有政府再分配的情況下的財富分配” 是一種極具誤導性的觀點。市場是由個人、企業尤其是政府精心設計出來的，如公司、股票市場等都非自由自然之物，政府一直隱藏在市場力量背后確保市場運行。除了政治治理功能，政府還要發揮市場治理功能，為市場化機制鋪平道路，劃定市場的界限，穩定市場化主體的預期，促進他們積累、發展自身的能力，這樣才能確保市場經濟體系更成熟、更可持續運行。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政府從頂層設計不斷優化創新生態系統，是我國創新能力不斷提升的關鍵因素。國內外文獻中常從“政府控制”、“政治干預” 等角度進行解讀，這存在極大的誤解和認識錯誤。與發達工業化國家相比，除了在技術和產業能力的差距之外，發展中國家在創造新市場、優化私人投資環境、引導投資、制度建設、塑造創新系統等方面也相對不足。發展中國家自主創新經濟系統性的轉型所依賴的驅動力不僅是經濟性的，而且是政治性的。這個轉型過程不僅要依靠個人決策或者是單個企業的決策，同時必須有高效率的資源動員、高水平的社會共識和高質量的制度建構。政府要在選擇培育未來產業，設計、執行和監督產業政策，提供教育、科學等公共品方面積極有為。

我國政府在促進科技創新和生態系統構建上是典型的催化型政府［2］Dai S，Taube M，Liu J，et al.Innovation Network Formation and the Catalyzing State：A Study of Two Innovative Industry Clusters in China ［J］.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Forthcoming，2023.DOI：10.1080／10670564.2023.2172554.。各類發展戰略規劃、補貼獎勵、產業規制是政府有目的引導資源到關系國家長期經濟發展和科學前沿方向的產業政策。中央和地方各級政府各有分工，靈活調控資源配置，促進政產學研互動，激活多層次創新主體活力。各級政府不以短期利益為導向，相反瞄準未來，以國家富強和人民福祉為使命，促進創新驅動轉型。我國創造性利用新型研發組織、行業協會、產業協會等市場化組織為橋梁，既成功地發揮了催化創新的作用，又巧妙地從創新過程中隱藏起來。

四、結 語

2022 年，黨的二十大報告將“教育、科技、人才” 提煉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明確了“必須堅持科技是第一生產力、人才是第一資源、創新是第一動力”，把“科教興國戰略、人才強國戰略、創新驅動發展戰略” 作為“開辟新領域新賽道，不斷塑造發展動能新優勢” 的強大戰略支撐。構建基于中國創新的自主知識體系，將中國故事轉化為中國理論，彰顯中國智慧，為現代創新經濟學與發展理論貢獻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已成為當前創新理論研究的關鍵方向。

中國特色創新經濟學應以質性研究方法挖掘“中國故事”，對現有宏大敘事理論研究范式進行補充，豐富現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創新經濟學理論。從具體研究問題來看，發展中、追趕型經濟體是我國自主創新最明顯的時代背景，決定了我國獨特的技術能力、產業和治理體系，也是區別于西方工業化國家創新的最主要方面。

我國的自主創新體現出了獨特的能力、產業和治理三重邏輯，三者之間是相互嵌套的互動關系。技術能力是一個長期累積學習創造的過程，產業發展要與技術能力相適應，與社會發展階段相適應。催化型政府是體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創新治理體系的核心問題。政府創新治理體系要與技術和產業的發展階段相適應，做發展的催化劑，既不能缺位，更不能越位。

以新質生產力推動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三維向度

劉美平?劉美平，上海海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產業經濟學、產業管理理論與技術。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從現在起，中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就是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同西方國家開辟的現代化方式不同，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既不同于西方現代化的資本主義道路，也與各國現代化有著共同特征，更有屬于中華民族和本國國情的中國特色。這樣的中國式現代化一定需要非同一般的生產力來推動，而這種非同一般的生產力就是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新質生產力。習近平總書記于2023 年9 月在黑龍江考察時提出，“整合科技創新資源，引領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那么，中國式現代化與新質生產力之間有著怎樣的內在邏輯聯系呢？如何運用新質生產力的提升來推動中國式現代化建設？ 這是本文研究的主要內容。

一、新生產要素支撐新質生產力推動中國式技術現代化

核心生產要素的演變與凝聚生產要素的技術以及科技生產力是一個相輔相成的歷史過程。古代社會彰顯的核心生產要素是土地和勞動力，凝聚土地和勞動力要素的技術是農業技術和手工業技術；近代社會出現了資本生產要素，資本要素一經產生，就成為高于土地和勞動力兩要素并能駕馭土地和勞動兩個要素的高級形態要素，資本要素成為控制資本主義社會的關鍵核心要素。資本就如同粘合劑一樣，普遍的將土地和勞動以及資本自身凝聚成近代科技生產力，這些近代科技生產力以動力技術、電力技術、交通技術、制造業技術等形式出現在工業革命之中。值得注意的是，資本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架構中因其獨特的累積性、剝削性、虛擬性、全球性在控制世界經濟走勢的同時，也制造了人類社會前所未有的經濟危機、金融危機、社會危機、生態危機、糧食危機、核危機、生化危機等等，這表明關鍵核心生產要素所處的社會形態決定了該生產要素的功能作用。毫無疑問的是，核心生產要素凝聚成科學技術生產力是生產力發展的普遍規律。

隨著人類進入信息社會的步伐越來越快，核心生產要素也發生著根本性變化。信息、網絡、數據日漸成為信息社會的核心生產要素。信息在生產力要素層面的科學表達是借助于計算機，原生態的信息在計算機中以數據的形式出現，而數據是所有能輸入計算機并被計算機程序處理的符號的總稱［1］張立榕.數據生產要素化的歷史進程：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視角［J］.東南學術，2023，（5）：128～136.。單純的信息演變為生產力層面的信息要素，還要經過信息技術的洗禮，因為獲取、捕捉、處理、篩選、加工、輸出信息的能力要依賴于模型、算法和算力。有什么樣的模型，就需要與之相匹配的算法和算力；有什么樣的模型、算法、算力，就有怎樣的信息加工力。與此同時，信息加工力借助網絡把加工后的信息傳遞出去，此時加工后的有一定價值的信息就成為了數字商品，信息加工力、網絡傳輸力、數字增值力共同構成數字生產力。數字生產力能否成為關鍵核心新生產要素，還要看與傳統生產要素之間的兼容性和重塑力。數字要素、數字生產力、數字經濟三者之間共同增強了經濟韌性，也促進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快速發展，這一點已經被學者的研究所證實，“數字經濟與技術創新皆對經濟韌性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且存在正向的空間溢出效應”［1］魏峰，殷文星.數字經濟、技術創新與中國省域經濟韌性［J］.工業技術經濟，2023，42 （6）：36～47.。

數字生產力的神奇之處在于它能夠重塑傳統生產要素。數字生產力能夠改造勞動對象、勞動工具和勞動資料，當信息成為生產力要素的時候，信息作為不同于物質和能量的特定信息要素就開始通過信息技術改變勞動形式和提升勞動效率，并致力于武裝勞動者成為智能勞動者，智能勞動者就是經過信息要素和信息技術重塑之后的擬人化的勞動者，他具備了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工具的復合型擬人化特征，智能勞動者通過智能勞動解放勞動者本身就成為新質生產力的顯著特征。

數字生產力作用于傳統生產力，是通過重塑社會再生產環節實現的。就生產環節而言，信息化、智能化大大改造了生產工藝、生產設計、生產過程、生產監督，讓生產工藝設計自動化、個性化、標準化，讓生產過程機械化、擬人化、智能化，數字經濟就大大提高了生產力；就流通環節而言，數據處理和建模技術拓展了數據傳遞的范圍，能夠優化企業的運輸路線選擇、訂單數量、精準投放，節約了資源和商品運輸時間、降低了運輸成本、改變了物流處置方式，數據傳輸大大加快了流通領域的信息傳遞；數據作為新型生產要素參與分配，數字經濟的普惠性讓更多人共享發展成果［2］嚴金強，武藝揚.數字經濟賦能高質量發展的理論機理與實踐路徑——基于馬克思社會再生產“四環節” 理論框架［J］.上海經濟研究，2023，（6）：53～67.；就消費環節而言，人們消費的方式從體驗式消費到數字化消費，從線下消費到線上消費，從實際消費到虛擬消費，消費正演變為更適合于更廣泛人群的消費。

二、新型實體企業助力新質生產力優化中國式企業現代化

企業是配置生產要素的微觀主體。不同企業及其相互之間的復雜關系形成企業生產力，新質生產力是需要新型實體企業和新型數字企業以及新型虛擬企業共同支撐企業形態的新質生產力。新型實體企業、數字企業、虛擬企業是將新生產要素進行組織優化的微觀主體，是新質生產力的具體實踐者，也是中國式現代化任務的具體承載者。新型實體企業具備整合、利用、保護新生產要素的能力，能夠生產出具有嶄新國際競爭力的高附加值產品，擁有自主科技創新元素構成的完全知識產權先發優勢，在戰略性新興產業、未來產業領域具有全球布局，在民生領域具有高效率配置資源供給能力。這樣的新型實體產業為新質生產力奠定了堅實的微觀基礎，也為中國式現代化推進打牢了制造強國的根基。新興數字企業和新型虛擬企業是新型實體企業的“兩翼”，實現了數字化、智能化改造升級的實體企業更具有高效配置自然資源、能源、再生資源的能力；虛擬金融企業恰當的為新型實體企業輸血，這是新型虛擬企業實現從“雪中送炭” 到“錦上添花” 的根本轉型，進而使虛擬企業服務于實體企業，進而使虛擬金融業跳出在金融內部循環的怪圈。

新型實體企業是最重要的新質生產力主體。對于有著14 億人口的大國，無論是國人的基本消費，還是國家的內循環供給，都應是建立在大國制造基礎之上的實體經濟，而承擔大國制造的恰恰是新型實體企業。與以往的實體企業不同的是，新型實體企業是熟練運用新生產要素的企業，是數字化、智能化、低碳化的實體企業，是國有企業和民族私有企業共同發展的實體企業，是能夠掌握國家經濟命脈確保國家經濟安全的實體企業。新型實體企業技術創新需要新型基礎設施建設，新型基礎設施產業主要包括5G 基站建設、城際高速鐵路和城市軌道交通、新能源汽車充電樁、大數據中心、人工智能、特高壓、工業互聯網七大領域。在國家為新型實體企業提供了新基建之后，實體企業就具備了向數字化、智能化、低碳化轉型的前提條件。鑒于“數據是將現有生產要素進一步聯系起來的橋梁型生產要素”［3］謝康，夏正豪，肖靜華.大數據成為現實生產要素的企業實現機制：產品創新視角［J］.中國工業經濟，2020，（5）：42～60.，新型實體企業一定應具備將有價值商業信息數字化的能力，而且具有運用數字生產要素整合傳統生產要素的能力，進而具備產品創新的競爭力。新型實體企業的創新具有方向性，數字化、智能化、低碳化是當今實體企業創新的三大方向選擇。無論是數字生產要素的嵌入式融合，還是數字生產要素的全景式覆蓋，都是實體企業數字化和智能化的表達方式。中國是陸海一體的國家，不管是陸地實體企業，還是涉海實體企業，低碳化是共同的選擇。能源革命將是決定這場綠色革命能否成功的關鍵所在，如果說綠色制造能化解陸地污染的話，那么，綠色航運和綠色港口則是保護海洋生態環境的必然選擇。

新型實體企業既包括國有企業也包括民營企業。國有企業是社會主義經濟中生產資料公有制的集中體現，是確保中國共產黨長期穩定執政的經濟基礎，更是推動新質生產力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堅實后盾。國有企業在制造業、新材料、能源、電力、通信、金融、交通等重要關鍵領域發揮著關鍵性作用，國有企業在大型裝備制造業、軍工產業、儲備產業、文化產業、農業等關系國計民生重要行業領域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國有企業還是國家國土安全、經濟安全、政治安全、文化安全、社會安全、生態安全等總體安全的堅強保障者，國有企業蘊含的經濟生產力、政治穩定力、文化引導力都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錨定物。民營企業，確切地說是私有企業，同樣是新質生產力的發展主體，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力量。2018 年11 月1 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民營企業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明確回應：“民營經濟是我國經濟制度的內在要素，民營企業和民營企業家是我們自己人”。在這里，請大家注意，習近平總書記所說的民營企業指的是像華為、大疆、吉利等這樣有民族責任感和自主創新精神的民營企業，而不是指極端自私、罔顧國家利益與民族利益以及人民群眾利益的民營企業；習近平總書記所說的“自己人” 也是指像任正非、汪滔、李書福這樣的有擔當的民族企業家，而不是指那些缺乏企業道德和社會責任感的企業經營者。有一點必須清楚，不是所有的民營企業負責人都稱得上企業家，而是有創新精神、民族氣節、拼搏斗志的民營企業負責人才稱得上是企業家！ 當新型國有企業和新型民營企業攜手進行科技創新，中國式現代化推動的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才能實現。為此，要打造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共同創新的生態環境，實施軍民融合的科技創新機制，共同促進新質生產力的高質量發展，協同促進中國式實體型企業現代化的跨越式發展。

優化不同類型的新型實體企業結構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政治訴求。中國式現代化需要更多的新型實體企業，不同的新型實體企業都是完成中國式現代化宏偉愿景的主體。新型實體企業是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的結果，是實體產業和數字技術能力相結合的實踐創新。這些新型實體企業通過在不同領域的努力實踐成為產業數字化轉型升級的表率，助力產業鏈供應鏈上下游企業高質量發展。面對我國當前出現的數實融合發展不均衡這一主要問題［1］中國社會科學院財經戰略研究院.新型實體企業與數實融合白皮書［R］.2023－05－27.，特別是消費互聯網快于產業互聯網，服務業互聯網快于新型實體產業智能化，數字產業化快于產業數字化，中小企業與大型企業的數字化程度差距不斷拉大，我們要給予高度的重視。從結構視角來講，我們不僅要優化國有新型實體企業與民營實體企業之間的結構，還要優化實體產業企業與數字產業企業之間的結構，也需要加強新型實體企業與數字經濟、虛擬經濟的三重結合，還要優化大中小企業之間的結構，優化服務業內部生產型服務業企業與娛樂性服務業企業之間的結構。這樣的結構優化既是出于中國式現代化的生產力考量，也是出于中國式現代化的生產關系訴求，還是出于國家社會穩定的政治訴求。

三、新產業集群提升新質生產力加快中國式產業現代化

有什么樣的產業，就有什么樣的產業生產力；有什么樣的產業，就有什么樣的產業現代化。傳統產業形成的是低質量生產力，高新產業群形成的是高質量生產力。高質量的新質生產力不是僅僅依靠一兩個高新技術產業，一個或者幾個高新產業還不足以支撐起大國的生產力和現代化。只有國民經濟各行各業實現了群體性產業技術升級，才能擎起新質生產力和中國式現代化的產業大廈。之所以要形成新產業集群，是國民經濟發展需要的需要，當然這也是源于中國式現代化是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二十大報告指出，我們要在中國式現代化建設過程中“加快建設制造強國、質量強國、航天強國、交通強國、網絡強國、數字中國” 的遠大目標；2023 年10 月30～31 日召開的中央金融工作會議，又進一步指出我國要建設金融強國。所有這些強國夢都要建立在新產業技術群基礎上才能夠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建設。

高新科學技術群整體創新需要國家實施科技創新戰略轉型。對于中國這樣的大國而言，某一個領域或產業的技術創新容易推進，而所有行業的技術創新就需要頂層設計、組織實施和激勵機制。這些高層次科學技術群是引領性技術、顛覆性技術，是信息通訊技術、生物技術、綠色技術、算力技術、人工智能技術協同集成，是半導體技術、生物工程和新醫藥技術、航空航天技術、核應用技術、海洋工程技術、新能源與高效節能技術、環境保護新技術、現代農業技術的全面發展。要實現這些產業群的多源技術創新，就必須從戰略上改變層頂設計發展理念。以往中國核心高端關鍵技術短缺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基礎科學發展滯后，當然也有“造不如買，買不如租” 的錯誤觀念之影響。面對美國對中國半導體產業和信息通訊企業的全面打壓，中國被美國“卡脖子” 的產業屢見不鮮，“造不如買，買不如租” 的錯誤觀念被霸權主義、單邊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打擊的粉碎。習近平總書記高瞻遠矚，及時扭轉了中國科技創新戰略，實施自主科技創新是時代賦予我們的偉大使命，更是中華民族實現偉大復興的必經之路。

橫向的產業集群創新與縱向的產業鏈韌性創新是確保國家經濟安全的兩大重要著力點。正是因為意識到以往“造不如買，買不如租” 觀念造成的我國創新阻滯這一嚴重問題，我們才開始實施自主創新戰略。即便如此，我們仍然要“消除主要依賴引進外國科技的西方比較優勢理論和戰略，牢固確立自主知識產權優勢理論和戰略”［1］程恩富.全面開啟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若干重點解析［J］.當代經濟研究，2021，（1）：8～10.。這樣的科技創新思路才是符合大國現代化的長遠需要，才符合新質生產力的政治需要。當一個國家的科技創新戰略明確之后，我們就可以著眼于產業鏈縱向層面自主創新實現新質生產力的提升，畢竟“提升產業鏈韌性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必然要求”［2］高洪瑋.中國式現代化與產業鏈韌性：歷史邏輯、理論基礎與對策建議［J］.當代經濟管理，2023，45 （4）：11～19.，著眼于現代產業體系在產業集群層面實施整體升級，這樣的科技強國戰略才能夠落地。一要以自主創新為主，外源創新為輔；二要國企創新和民營企業創新協同進行；三要實施群體性產業技術創新聯動激勵機制。無論是橫向產業集群的綜合創新，還是縱向產業鏈整體創新，最終都是著眼于國家經濟安全的長遠考量，因為新質生產力必須確保國家經濟安全，中國式現代化必須確保內循環意義上的供應鏈產業鏈安全。

總之，我們要深刻認識新質生產力的豐富內涵和發展規律，切實研究新質生產力推動中國式現代化的路徑、過程和機理，通過新核心要素對傳統生產要素的全面改造、新型實體企業的做大做強做優、新產業集群的全面升級，來推動要素生產力、企業生產力和產業生產力的縱深發展，來凝聚中國式現代化發展的能量。讓新質生產力成為推動中國式現代化發展的不竭動力。只有用新質生產力推動的中國式現代化，才能讓中國在世界范圍內實現戰略自主，從而把握國際競爭的戰略主動權。

深化資本管理體制改革 賦能經濟高質量發展

焦成煥?焦成煥，上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政治經濟學、世界經濟。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八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下，資本是帶動各類生產要素集聚配置的重要紐帶，是促進社會生產力發展的重要力量”，并就如何規范資本發展給出了全面的指導性原則。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深化國資國企改革，加快國有經濟布局優化和結構調整，推動國有資本和國有企業做強做優做大，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優化保護民營企業發展環境，依法保護民營企業產權和企業家權益，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當前，我國正以經濟高質量發展開啟中國式現代化新征程，正確認識和把握不同形態資本特征和運行規律，深化資本管理體制改革，對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有著重要作用。

一、資本運行的根本特征

資本是能夠增殖的價值，其具有運動屬性和獲利屬性。資本的運動屬性表現為，在運動中與活勞動接觸，從而實現其保值和增殖的功能；資本的獲利屬性則是按照等量資本獲得等量利潤的原則，實現自己“自行增殖” 本性的社會權利［1］楊志.論資本的二重性兼論公有資本的本質［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99.。

（一） 資本運行的一般性

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作為重要的生產要素，與包括勞動力在內的其它生產要素被納入市場運行軌道，并與社會主義社會屬性相融合，即表現出資本的一般性，又具有社會主義特有的特征。資本的一般性表現為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資本在運動中自行增殖。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本在購買階段購買了勞動力和生產資料，并在生產階段使它們相結合，生產出包含有剩余價值的新價值，再在銷售階段實現包含已增殖價值在內的商品價值。這樣，資本經過購買階段、生產階段和銷售階段完成一次循環，實現價值增殖。

二是資本在循環中不斷變換形態。資本循環經歷了購買階段、生產階段和銷售階段3 個階段，并變換貨幣資本、生產資本和商品資本3 種職能形式完成一次資本循環。在資本循環過程中，資本形態依次經過貨幣資本、生產資本和商品資本進行轉變，但其質的同一性沒有改變。不管資本形態和數量如何變化，商品價值屬性始終沒有改變。

三是資本體現著社會關系。馬克思指出：“資本不是物，而是一種以物為中介的人和人之間的社會關系”［2］馬克思.資本論（第一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877.。在市場經濟中，資本不是抽象存在的，而是由處于一定經濟關系中的所有者所擁有，這種經濟關系由生產資料所有制的性質決定，因此，資本具有生產關系屬性，這不僅適用于資本主義資本，也適用于社會主義資本。

（二） 資本運行的特殊性

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的資本在具有資本一般性的同時，又表現出與社會主義制度相結合的特殊性。

首先，資本是建立在社會主義公有制基礎上的資本。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是以生產資料公有制為基礎，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經濟制度。從宏觀層面上來看，社會主義國家是公有制的集中體現者，它會對社會主義資本的投資方向、范圍、規模、程度等從一開始就進行宏觀調節。從微觀層面上來說，社會主義公有制決定了在公有資本企業中實現了資本從屬于勞動的正確關系［3］榮兆梓.公有資本與平等勞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主線［J］.上海經濟研究，2018，（12）：5～15.。在這種關系中，勞動者是公有資本的所有者，企業經營者和直接生產者只是在對生產資料擁有同等權利基礎上的平等分工關系，這與舊的意義上的資本是具有原則性區別的。

其次，資本的分配是以按勞分配為基本原則。與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所設想的個人消費品分配原則不同，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按勞分配就必須具有商品經濟的特征，遵循等價交換的原則來實現。與此同時，根據所有制性質不同，劃分的社會主義資本的種類也不同，這也就決定了按勞分配不是現階段唯一的消費品分配方式，按勞分配只有在公有資本內部才能實現，但也是在一定限度內實現。除了按勞分配以外，還根據各種生產要素的貢獻程度，對生產要素的所有者實行按生產要素分配。因此，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個人消費品的分配原則是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

當前，我國的基本經濟制度是以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經濟制度。現階段，我國存在國有資本、集體資本、民營資本、外國資本、混合資本等各種形態資本，根據其存在的所有制性質的不同，大體上可以劃分為公有資本、私人資本兩種形式。這兩種形式的資本對經濟高質量發展既有促進作用，又有一定的消極影響。

二、公有資本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中的雙重作用

（一） 公有資本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積極作用

公有制是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本質特征，公有資本是社會主義生產關系的物質基礎。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環境中，全體人民和勞動群眾共同占有的生產資料采取了資本的形式，其運動增殖也是用于實現共同富裕，體現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反映社會主義社會關系。公有資本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主導力量，具有積極作用。

首先，公有資本在實現價值增殖的同時，兼顧社會公共利益，其獲得的價值增殖全部為社會所占有。社會主義公有資本運行實現價值增殖的目標是為了滿足全社會的需要，這一目標規定了公有資本運動的方式和方向。掌管公有資本的企業為了進行價值增殖，需要獨立參與市場競爭，并追求利潤，但還需要其為社會公共利益服務。此外，由生產資料所有制性質所決定，公有資本的投資方向、規模等也必須受到政府的宏觀調控，從而保障經濟高質量發展，最終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目標。

其次，公有資本在增殖過程中，在保證效率的同時，也協調了社會化大生產和個別資本運動之間的矛盾。在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的政策指導下，公有資本的所有權和經營權相分離，公有資本為了保值和增值，在市場中保持著持續的擴張能力和較高的運行效率。這表現在生產資料方面所進行的勞動對象拓展、機器設備升級改造、基礎設施不斷完善、生產技術不斷創新和改進，在勞動力方面所進行的專業化分工、提高勞動者素質、改善管理方式等；另外，在公有制經濟內部，從本質上實現生產資料的所有者與生產資料的直接結合。通過公有資本循環，使得眾多的個別公有資本獲得剩余價值，而這個剩余價值歸社會公共所有，為實現社會化大生產與生產資料公有制協調，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創造了條件。

第三，公有資本和勞動之間的新型關系克服了資本和勞動之間的對立，消滅了資本對勞動的剝削。在公有資本運行過程中，廣大勞動者擁有和駕馭資本，并參與資本的運營，享有了資本相應的權利并同時承擔著相應的責任。在公有資本收益分配過程中，勞動者依照按勞分配的原則，以工資的形式獲得直接補償勞動力價值，而超過勞動力價值的那部分價值則以企業發展基金、上繳稅利等形式留存，并由公有資本管理機構及國家進行二次分配、三次分配，以其他形式重新分配給勞動者，從而實現勞動者對剩余價值的間接占有，保證了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社會主義方向。

（二） 公有資本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消極作用

公有資本在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中并不是只有積極作用，也可能出現消極作用。這種消極作用的產生，是由于資本的逐利性及價值增殖的生產經營目的、資本的競爭性和由此盡可能提高競爭力的行為規律，再加上謀求擴張、壟斷和全面控制權力的行為規律等因素所造成，從而存在自發性、盲目性，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消極作用［1］簡新華，余江.正確認識和把握資本的特性和行為規律［J］.上海經濟研究，2023，（1）：5～22.。

首先，公有資本為了實現收益最大化，并在市場競爭中取勝，采取了不正當競爭手段，對經濟發展形成消極影響。公有資本憑借其主導地位，采取了壟斷市場、不正當競爭、盲目擴張等手段控制市場，來實現其最大化目標。個別局部公有資本沒有處理好公平和效率之間的關系，人為壓低克扣勞動者工資收入，不顧勞動者的勞動安全保護和必要的福利待遇，與民爭利，牟取暴利。這些都損害了消費者、勞動者、其他生產經營者和社會的利益，不利于經濟高質量發展。

其次，在公有制企業制度和管理制度不健全完善，國家監管不力、缺位、錯位，特別是高度集中統一管理過多、過度、過死、越位，激勵監督約束機制不健全完善，政府過多過度支持保護的情況下，公有制資本還可能出現墨守成規、不思進取、保守僵化、缺乏活力、創新不足、技術進步緩慢、效益低下的現象。

三、私人資本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兩重性

（一） 私人資本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積極作用

私人資本是以生產資料私人占有為基礎，采取雇傭勞動制度的資本形態。其具體表現在私營經濟、外資經濟以及混合所有制經濟中的私人成分和外資成分。由生產資料私人占有所決定，私人資本以追求利潤最大化為目標，服從于私人資本的積累規律和剩余價值規律，直接體現出資本主義生產的性質和特點。但社會主義國家對私人資本的正確引導，又使其在追求價值增殖的同時自覺服務社會主義目標，這決定了社會主義私人資本同資本主義私人資本存在根本性區別，成為推動新時代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力量。

首先，私人資本是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動力源。由于私人資本的利潤最大化動機，其具有生產無限擴大的內在動力。私人資本在價值規律作用下，為了在市場上獲得競爭優勢，往往致力于優化資源配置、推進技術創新、提升生產效率，加之其投資成本低、利潤高、效益強、增長快、運行靈活等多方面優勢，能夠最大限度地解放生產力、優化產業結構、增加國民財富。作為社會主義資本重要的組成部分，私人資本為經濟高質量發展奠定了雄厚的物質基礎，為經濟高質量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

其次，私人資本為人民美好生活提供了有利保證。在當前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私人資本一定程度上適應了生產力發展要求，并且在國家宏觀調控指引下，能夠服務和服從于國計民生戰略安排，與公有資本擁有相同的宏觀運行目標。當前，公有資本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經濟生活中占據主體地位，特別是國有資本對國民經濟的主導作用繼續逐步增強，國有資本的保值增殖能力、社會服務能力、世界影響力都持續提升，這在很大程度上對私人資本起到了引導作用，從根本上決定了國有資本對私人資本的引領作用，并規定和推動了私人資本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服務和滿足廣大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需要的功能屬性。

（二） 私人資本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消極影響

在肯定私人資本作為經濟高質量發展重要力量的同時，還要提防其可能產生的分化效應。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極大地削弱了資本對社會經濟的負面作用和影響，也改變了市場經濟中資本的階級屬性，逆轉了資本對社會生活的全面滲透。

首先，私人資本的過度自由給經濟高質量發展帶來各種風險。貪婪導致社會主義制度消除了資本運動在資本主義經濟長期負面后果的必然性。但資本在逐利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貪婪本性也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負面影響。資本逐利中的貪婪，并且包括民營資本與外國資本在內的私人資本運行中仍然包含著階級剝削關系，競爭產生壟斷的規律依然發揮作用，進而大資本利用市場權力對中小資本的控制與剝奪也不可避免，貨幣拜物教對社會意識形態仍然有極大影響。雖然政府會通過營造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防范不正當競爭行為來加以節制，但很難消除資本主體各種投機行為，極端情況下的金融風險依然存在。

其次，私人資本的資本主義性質侵犯了勞動者的正當權益，形成階級對立和兩極分化。由于私人資本企業是雇傭勞動制度，私人資本所有者就是資本家，在私人資本企業內部形成了資本家和雇傭勞動者之間的階級對立關系，這也導致了私人資本所有者追逐更多的剩余價值，而形成的私人資本企業內容兩個對立階級的兩極分化，造成貧富差距拉大，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不利影響。

四、深化資本管理體制改革重要舉措

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我國公有資本和私人資本將長期共存，在性質上要區分，在定位上要明確，進一步深化資本管理體制改革，使各類資本切實發揮其生產要素作用，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

一是深化國有資本管理體制改革。國有資本作為公有資本重要的組成部分，對推動新時代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的作用。要繼續發揮國有資本的主導作用，“推動國有資本和國有企業做強做優做大，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充分發揮經濟社會健康發展的“穩定器” 和改善民生的“壓艙石” 作用。可以從兩個方面深化國有資本管理體制改革：首先，明確國有資本的功能地位，實施分類管理。根據資本在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不同，可以將國有資本劃分為特殊類型國有資本和普通類型國有資本［1］陳清泰.深化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改革的幾個問題［J］.管理世界，2003，（6）：1～4.。特殊類型國有資本是在某些特殊領域或部分承擔公共責任的特殊資本，這種資本保證了國有經濟控制經濟命脈，也體現了社會主義的公共利益要求，要保證對這類資本的控制力。普通類型國有資本是競爭性資本，這類資本在實現保值增值的同時，兼顧社會公共利益；其次，繼續健全以管資本為主的國有資產管理體制改革。針對普通類型國有資本，要把握國有資本特征，著眼于價值形態，既關注一個國有企業的資本，又關注國有資本的整體性和流動性，從而更好發揮國有資本的功能作用。

二是建立健全民營資本管理機制。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民營資本既有自覺服務于經濟高質量發展，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性質，又有追求利潤最大化目標，進行資本主義生產的性質和特點。因此，要建立健全對民營資本的管理機制，促進私人資本健康發展，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服務。首先，優化民營資本營商環境［1］周文，白佶.民營經濟發展與中國式現代化［J］.社會科學研究，2023，（6）：1～11.。通過不斷健全現代產權制度，完善市場準入和競爭制度、社會信用激勵約束機制等措施，為民營經濟發展提供更穩定、公平、透明的經營環境，激發民營企業的創新活力和發展潛力，實現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基礎性作用；其次，依法保護民營企業產權和企業家權益。持續完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進一步完善監管和柔性執法體系，為民營經濟發展營造良好穩定的預期。依法保護民營企業家人身和財產安全，依法保障企業家權益，健全涉產權冤錯案件有效防范和常態化糾正機制。

三是提升資本監管機制和治理效能。在認識資本以及各類資本特征和行為規律的基礎上，要注重激發包括公有資本和私人資本在內的各類資本活力，發揮其促進科技進步、繁榮市場經濟、便利人民生活、參與國際競爭的積極作用，使之始終服從和服務于人民和國家利益，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貢獻力量。設立“紅綠燈”，健全資本發展的法律制度，形成框架完整、邏輯清晰、制度完備的規則體系。在以保護產權、維護契約、統一市場、平等交換、公平競爭、有效監管為導向的同時，堅持法治化、市場化、動態化、國際化原則，健全資本發展的法律制度。要嚴把資本市場入口關，完善市場準入制度，提升市場準入清單的科學性和精準性。深化監管體制機制改革，完善行業治理和綜合治理的分工協作機制，提升資本風險發現、處置和化解能力。對于國有資本來說，要防止國有資本運行中出現的腐敗行為，還要協調金融資本和非金融資本之間的關系，堅決防止出現“脫實向虛”；對私人資本來說，要加強反壟斷和反不正當競爭監管執法，依法打擊濫用市場支配地位等壟斷和不正當競爭行為。

論習近平關于人海和諧共生現代化重要論述的原創性貢獻

程 娜李博文?程娜，上海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經濟研究中心主任，上海市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基地（上海大學）研究員，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政治經濟學、海洋經濟、數字經濟及宏觀經濟管理等。李博文，上海大學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助理。研究方向：政治經濟學。

20 世紀90 年代以來，隨著“開放沿海經濟特區”、“陸海統籌”、“建設海洋強國” 等國家涉海戰略的陸續出臺，海洋經濟在我國國民經濟中的戰略地位不斷提升。相關數據顯示，我國近十年海洋經濟生產總值穩步增長，2021 年海洋經濟增速已超8.2%，預計2023 年海洋經濟生產總值將突破10 萬億元大關①參見歷年國家海洋信息中心編制的《中國海洋統計年鑒》。。但實際上，在海洋經濟發展空間不斷被拓展的同時，我國海洋系統中的海洋生態環境問題已變得日益嚴重和復雜，傳統與粗放型的海洋經濟發展方式導致的海洋資源消耗強度加大、廢棄排放物增多、海洋生態環境負荷過載等問題越來越嚴重。

基金項目：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項目“習近平海洋經濟強國戰略的學理闡釋” （項目編號：2023BKS002）。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海洋生態環境保護事業，把海洋生態文明建設擺在治國理政的重要位置。先后提出了“要高度重視海洋生態文明建設”［1］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三卷） ［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244.、“要保護海洋生態環境，著力推動海洋開發方式向循環利用型轉變”、“全力遏制海洋生態環境不斷惡化趨勢，讓中國海洋生態環境有一個明顯改觀”［2］習近平.論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22：38.等關于海洋生態環境保護的思想、觀點和方法，形成了習近平關于人海和諧共生現代化系列重要論述。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和中華民族偉大崛起的背景下，習近平關于人海和諧共生現代化系列論述具有重要的原創性貢獻，是當代中國實現“兩個結合” 的最新理論成果，為中國深入認識海洋生態和正確解決海洋危機，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中國式現代化提供了基本思路，也為世界各國解決海洋生態問題提供了中國方案。

一、主體論：讓人民成為人海和諧共生的“主體”

從經濟哲學角度來看，人與海洋的關系實際上是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而社會關系的異化也導致了人海關系的異化，即海洋生態危機的誕生。中國式“人的現代化” 經歷了工業文明帶來的矛盾，辯證吸收了中國傳統人學思想獨特的思維方式和思想成果，將文化與文明的因素蘊含在現代化的整體性邏輯之中。而經濟學家在研究現代化過程中的活動主體有所不同，部分聚焦于商業活動的主體——企業，或著眼于社會事務的協調者——政府。但如馬克思所說，人們通過實踐活動建立起一定的社會關系，社會關系隨著社會的發展而變革［3］卡爾·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71.，由社會關系決定的“人的本質” 必然是歷史的、發展的。人通過實踐活動與海洋聯系，從而危機的解決也應從社會問題出發，逐步消除社會關系的異化。因此，人口規模巨大的現代化也必然是人民至上的現代化，“現實的個人” 和“人的現代化” 才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邏輯起點和終點。

馬克思曾指出，“資產階級本身最初是一個封建等級，當15 世紀末海上航路的偉大發現為它開辟了一個新的更加廣闊的活動場所時，它使封建社會內部的主要靠手工進行的工業和產品交換發展到比較高的水平”［4］卡爾·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九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10.。海洋為人類的生產生活提供了必要的生活資料和勞動資料，為人類經濟活動和文化交往，尤其為資本主義生產活動提供了更加豐富的資源和廣闊的平臺。但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忽視了生態的保護和修復，使得人與自然的關系變得日益緊張。因此，習近平提出：“保護生態環境就應該而且必須成為發展的題中應有之義”［5］習近平.論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22：153.，人與海洋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道路是在遵循生產力與生產關系辯證統一的理論邏輯基礎上對資本邏輯的批判與超越，是緩解資源、環境與生態壓力的必然選擇，是對西方現代化與傳統發展方式的范式超越，是生態現代化的中國道路，體現出中國式現代化理論“人民至上” 的價值規定。

習近平關于人海和諧共生現代化重要論述始于他在地方任職時。他在福建工作時充分考慮陸域經濟與海洋經濟、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的互補性，提出“要改變發展思路，發揮生態優勢，既要保護好青山綠水，又要讓村民富起來” 的綠色理念。先后制定了《1985～2000 年廈門經濟社會發展戰略》、《關于建設“海上福州” 的意見》 等方案，將海洋與陸地、經濟與生態納入統籌規劃。他主政浙江時進一步指出要“做大做強海洋經濟”［6］習近平.干在實處走在前列——推進浙江新發展的思考與實踐［M］ 北京：中共中央黨校出版社，2016：213.，提出通過合理規劃海洋產業布局、優化海洋產業結構等改變海洋經濟發展方式的方法來推進海洋生態環境保護，實現“陸海統籌”、“山海和諧”。黨的十八大后，習近平提出將海洋建設成為“水清灘凈、魚鷗翔集、人海和諧” 的美麗家園的目標，對海洋生態環境保護再次作出“堅持陸海統籌，壯大海洋經濟”［1］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重要文獻選編（下） ［M］.北京：人民出版社，新華出版社，2022：851.、“要建立入海污染總量控制制度，從源頭上有效控制陸源污染物入海排放”［2］習近平.習近平關于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論述摘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7：101.、“加快建立海洋生態補償和生態損害賠償制度，開展海洋修復工程”［3］習近平.論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22：93.的具體指示。由此，“人海和諧共生” 發展理念從根本上打破了過去長期堅持的重陸輕海的思維定式，徹底突破了西方國家先污染后治理的發展模式。習近平關于人海和諧共生現代化重要論述將馬克思主義運用于中國海洋生態保護實際，是馬克思主義運用于當代中國具體實際的產物，開辟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新境界。

二、“使命論”：積極推動“中華民族人海和諧共生”文化建設

中國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海洋大國，也是較早開發和利用海洋的國家，海洋文明源遠流長。對海洋的開發利用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春秋戰國時期北方的齊文化、南方的越文化是中國早期海洋文化的典型，而秦朝的“徐福東渡”，三國的“舟輯為輿馬，巨海化夷庚”，明朝跨越世界航海文明巔峰時期的“鄭和七次下西洋”，無不述說著中華民族向海而生的古老傳說。隨著“通商工之業，便漁鹽之利” 等海洋開發方式的逐漸演進，“多元互信”、“天人合一”、“道法自然”、“與天地共存，與萬物共生” 等生態理念也逐步融入中華傳統海洋文化，滲透于中華民族的海洋資源管理、海洋習俗與信仰、海洋文學與民間藝術中。中國人秉承著這份對海洋的敬畏和愛護，逐漸形成了“人海和諧共生” 的發展理念。

但受由來已久的“重陸輕海” 發展理念的影響，中國的海洋經濟發展基礎一直比較薄弱。中國海洋經濟在經歷了滯后發展（1949～1977 年）、探索發展（1978～2002 年）、快速發展（2003～2012年）3 個發展階段后，海洋生態資源開發利用初現成效，但海洋生態環境問題愈加嚴重。海洋經濟發展水平、海洋資源開發與利用能力、海洋生態環境保護能力、海洋科技發展水平等與發達國家仍存在很大差距。

習近平高度重視中華傳統文化與“人海和諧共生” 理念的融合。黨的十八大以來，海洋經濟逐漸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習近平提出的“堅定走人海和諧、合作共贏的發展道路，提高海洋資源開發能力，加快培育新興海洋產業” 的海洋發展新道路［4］習近平.在慶祝海南建省辦經濟特區30 周年大會上的講話［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16.，實現了“及九州名山川澤，所以出財用也” 到“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的轉化。習近平提出的“把海洋生態文明建設納入海洋開發總布局之中，堅持開發和保護并重、污染防治和生態修復并舉，維護海洋自然再生產能力”［5］習近平.習近平關于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論述摘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6：170.、“要加強海洋環境污染防治，保護海洋生物多樣性” 等論述［6］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三卷） ［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46.，不僅繼承了“天人合一”、“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的文化觀念，還實現了新時代海洋環境保護向“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的躍遷。與此同時，習近平將“人海和諧”、“山海統籌” 的生態價值觀、審美觀、文化素養作為新時代保護海洋的動力與智慧，輔以現代文明理念、科技手段和傳播方式，進一步弘揚海洋生態責任意識、海洋生態價值意識、海洋生態發展意識、海洋生態協調意識，進而在全社會營造重視海洋生態環境保護的文化氛圍。習近平關于人海和諧共生現代化重要論述實現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深度融合，賦予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新的時代內涵，使中華優秀傳統海洋生態文化在新時代煥發新的生機和活力。

三、自信論：以高度的理論自信推動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

隨著海洋戰略地位的提升，中國海洋生產總值屢創新高，增速連年破八，逐漸成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著力點。但與此同時，傳統陸域經濟的高增長高排放、重速度輕質量等問題在海洋經濟領域也屢見不鮮。人們逐漸意識到，海洋強國建設必須以推動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為主題，把加快建設現代化海洋經濟體系同海洋生態環境建設有機結合起來，通過建設人海和諧共生的現代化，進而實現“人的現代化”。習近平關于人海和諧共生現代化重要論述，為中國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這一龐大且復雜的經濟系統提供了科學指引，從頂層設計和基層治理雙向發力，開創了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局面。

在習近平提出的“要嚴格保護海洋生態環境，建立健全陸海統籌的生態系統保護修復和污染防治區域聯動機制”［1］習近平.論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22：46.、“要高度重視海洋生態文明建設，加強海洋環境污染防治” 等重要論述的指引下［2］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三卷） ［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244.，《中華人民共和國海洋環境保護法》、《生態環境損害賠償管理規定》、《防治海岸工程建設項目污染損害海洋環境管理條例》、《防治船舶污染海洋環境管理條例》 “排污許可證制度”等一系列法律法規和相關制度被相繼修訂實施。在加快推進生態補償、生態文明考核評價、生態資源管理等整體部署和相關戰略布局的同時，各沿海地區相繼開展藍色碳匯、藍色金融、海洋牧場等多樣化綠色發展試點，積極推進海洋經濟的綠色轉型，強調海洋經濟的高質量發展。

經過全方位的治理，中國海洋生態環境得到總體改善，在保證海洋生物的多樣性，促進海洋生態系統休養生息、固本培基等方面取得一定成績。自“十三五” 開展渤海綜合治理攻堅戰、海岸帶保護修復工程等以來，中國累計修復海岸線1500 公里、濱海濕地3 萬公頃，紅樹林面積恢復到2.7 萬公頃，成為世界上少數幾個紅樹林面積凈增加的國家之一。截至2022 年，全國共設立海洋相關自然保護地145 個，面積達791 萬公頃，為珍稀瀕危物種提供了良好棲息環境，布氏鯨、中華白海豚、斑海豹等海洋珍稀瀕危物種種群規模穩步擴大［3］寇江澤，史自強，姚雪青，等.為子孫后代留下一片碧海藍天［N］.人民日報，2023－07－24，（18）.。

習近平關于人海和諧共生現代化重要論述以馬克思主義生態文明思想作為世界觀和方法論，從根本上深刻系統地回答了實踐過程中出現的開發與保護的關系、經濟價值與海洋生態價值等人海關系中的重大問題，是新時代中國海洋生態環境保護的根本遵循。

四、價值論：為世界海洋生態治理提供中國智慧

第一次工業革命后，西方國家海洋污染愈發嚴重，波羅的海、地中海北部、美國東北部沿岸海域和日本的瀨戶內海等海域生態遭到嚴重破壞。形式所迫下，部分國家嘗試以立法的形式保護海洋生態，但直到《1954 年國際防止海洋油污染公約》 簽訂才邁出艱難的第一步。進入21 世紀，西方各國更加重視對海洋的保護，但囿于政治制度的規定和利益集團的干涉，西方國家只能采取先污染后治理和邊污染邊治理的保護方式，而這顯然難以從根本上解決海洋生態環境問題。

面對越來越嚴峻的海洋生態環境問題，習近平從中國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實踐中汲取智慧，結合當代國際社會在海洋生態環境保護合作方面的現狀，提出了“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強調要“建設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加強海上通道互聯互通建設，拉緊相互利益紐帶”。在“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 推動沿線國家海洋生態環境保護合作的基礎上，習近平進一步提出了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 的戰略構想。他指出，“我們人類居住的這個藍色星球，不是被海洋分割成了各個孤島，而是被海洋連結成了命運共同體，各國人民安危與共”［4］習近平.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三卷） ［M］.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463.；同時強調“要秉持和平、主權、普惠、共治原則，把深海等領域打造成各方合作的新疆域”［5］習近平.習近平外交演講集（第二卷） ［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22：20.。“海洋命運共同體” 摒棄了傳統的以對抗和競爭為主要內容的海洋文明觀和發展觀，開拓了“一帶一路” 在海洋發展合作方面的領域，將“合作共贏、開放發展” 的理念納入了海洋生態環境保護的系統工程中。

在習近平關于人海和諧共生現代化重要論述的指引下，中國積極推進海洋環境保護、海洋生態系統與生物多樣性、海洋政策與管理等多方面國際合作，全面參與聯合國框架內海洋治理機制和相關規則制定與實施，幫助各國簽訂了《海洋生物多樣性協定》 等多項海洋生態環境保護協議。在“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 提出10 周年之際，中國再次強調：“海洋是人類生命的搖籃，海洋污染影響深遠，我們要以對歷史、對人類負責的態度，保護海洋生態環境，守護地球的‘藍色心臟’”［1］李強.在第18 屆東亞峰會上的講話［EB／OL］.國務院公報，2023－09－07.。這不僅體現了中國的大國責任和大國擔當，更為人類在實現海洋生態環境保護方面的合作貢獻了中國方案。

五、結 語

習近平關于人海和諧共生現代化重要論述是“兩個結合” 的最新成果，是實現海洋強國、建設美麗中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具體行動指南；更是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及經濟全球化加速演進的背景下，推進人類海洋生態環境保護事業的中國方案；為地球村實現“人海和諧” 貢獻了中國智慧。必須深入闡釋習近平關于人海和諧共生現代化重要論述的原創性貢獻，把握其時代價值，為建設中國式現代化，構建“海洋命運共同體” 貢獻中國力量。

以馬克思主義系統觀推進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基于海南實踐

高一蘭黃曉野?高一蘭，博士，三亞學院盛寶金融科技商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三亞學院副校長，上海外國語大學（掛職）。研究方向：發展經濟學、經濟轉型與增長。黃曉野，通訊作者，博士，三亞學院管理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經濟思想史，海洋經濟。

一、系統思維是解決海洋經濟發展問題的鑰匙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要“發展海洋經濟，保護海洋生態環境，加快建設海洋強國”。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是海洋強國的基石和主導方向，是未來經濟發展新的增長點。然而，我國很多地區海洋經濟還未達到高質量發展要求，這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的線性思維無法解決的。首先，海洋產業現代化程度不足，缺乏科技支撐，發展方式粗放。以海洋船舶業為例，雖然產量位居世界榜首，但在綠色能源船舶和無人駕駛船舶領域亟待突破。其次，海洋經濟增長和海洋生態環境保護在某些領域存在沖突，海南填海造島帶來的經濟與生態的雙重損失就是例證。再次，海洋經濟發展的協同度和開放度還不夠，內部缺少海陸融合，外部國家之間競爭大于合作。最后，海洋經濟治理經驗不足，常規經濟調控手段難以應對海洋經濟的復雜性，治理制度的立法和執行仍存在不完善之處。

系統思維視角可以挖掘問題的根本原因并為解決問題提供新的角度。產業發展滯后可解釋為傳統海洋產業陷于路徑依賴，忽視了產業突變的機會；經濟與生態的矛盾可以從耦合共生的角度進行闡釋；協同不利可理解為主體之間未能發揮系統融合帶來的超循環放大作用；治理能力的缺乏則可歸因于系統控制中心控制手段不夠多元。與線性思維相比，系統思維可以提供解決問題的方向。但僅提供方向是不夠的，一個結構清楚、邏輯關系明確的系統性框架可以為解決問題提供更精確、具象化的分析工具。馬克思經濟學范式［2］卡爾·馬克思.資本論（第三卷） ［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58～90.蘊含的豐富的系統觀思想［3］理查德·沃爾夫，斯蒂芬·雷斯尼克.相互競爭的經濟理論：新古典主義凱恩斯主義和馬克思主義［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5：164～202.可以為復雜經濟現象從系統的整體到層次、系統的控制與手段、系統演化提供清晰的指導。復雜經濟學則可為海洋經濟系統的構建提供具有可操作性的理論工具。之所以選擇海南，一是因為資料可得性的限制；二是因為海南自貿港建設使此地海洋經濟具備一定示范作用。

基金項目：海南省高等學校科學研究重點項目“協同效應視域下的海南現代服務業融合創新研究” （項目編號：Hnky2021ZD－19）。

二、馬克思主義系統觀是海洋經濟系統構建的指導思想

馬克思經濟學范式中蘊含豐富的現代系統思想，國內外學者已經做過深入的挖掘和系統的梳理。李節（2012）［1］李節，肖磊.馬克思經濟學范式中的現代系統思想——基于文獻史的考察［J］.馬克思主義研究，2016，（7）：49～56.總結馬克思系統觀由系統存在思想、系統控制思想和系統演化思想三部分組成。第一部分，系統存在思想揭示了馬克思經濟學對象的系統整體性與層次性。早在系統科學尚未明確建立時，盧卡奇、蒂莫西·希爾就提出馬克思經濟學研究對象是系統存在的，具有系統整體性，是一個由諸多局部整體組成的有機整體，每個局部整體都與其余的局部整體相互依賴、相互作用。這一系統由經濟基礎、上層建筑、社會意識形態等相互聯系、作用的子系統構成，具有復雜系統論的非線性、非平衡、突變、路徑依賴、不確定性等特征［2］張志軍.馬克思經濟學與復雜系統理論——研究勞動價值論的新視角［J］.海派經濟學，2005，（10）：118～128.。在這種視角下，不能將海洋經濟視為簡單的海洋問題或經濟問題，而是與陸地、政治、文化等要素緊密相連、合為一體的復雜自適應系統。因此，在構建海洋經濟系統模型時，要盡可能將影響系統運行的要素考慮進來。第二部分，系統控制思想，即馬克思經濟學對象的系統控制性，具有控制論系統特征，統治階級相當于控制中心，通過法律、政治、意識等手段控制系統維持反饋經濟系統的某些參數。這一思想認為政府是經濟系統中的核心主體，政策對系統運行起到了主導作用，是經濟系統中的可操作性因素。按照這一原則，海南省海洋經濟系統構建以自貿港政策、海洋經濟“十四五” 規劃等主要政策為抓手，從中挖掘高質量發展理念、目標等總體要求和海洋產業核心層、支持層、外圍層內容。第三部分，系統演化思想即馬克思經濟學對象系統的自組織特征，具有耗散結構性、協同性和超循環性。經濟系統通過與外界交換維持運行，反映了環境與系統、外部條件與人類社會之間的基本相互關系。在海洋經濟系統中，生態是不可或缺的環境要素，地方經濟社會發展和國家重大戰略以嵌入產業的形式構成了海洋產業結構體系的外部條件。經濟系統并非一成不變，而是不停演化，社會的物質生產勞動是系統內部決定其演化的序參量，通過協同得以放大。陸海統籌、主權國家貿易都是協同的具體表現形式。這證明了經濟系統不能是封閉和一成不變的，開放性和創新是系統通過“輸入－輸出－反饋” 這一流程進行迭代升級的必要條件。

三、海洋經濟系統的構建過程

海洋經濟系統的構建以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為目標，遵循馬克思主義的系統觀，并借鑒布萊恩·阿瑟的復雜經濟學（2018）［3］（美） 布萊恩·阿瑟.復雜經濟學：經濟思想的新框架［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8：141.和戴維·伊斯頓（1998）［4］（美） 戴維·伊斯頓.政治生活的系統分析［M］.北京：華夏出版社，1998：190.的“政治系統論” 為工具。首先以海南為例構建經濟系統中的產業經濟的各層級，即核心層、支持層和外圍層。海洋經濟是海南產業關聯度極強的產業之一，是海南自貿港現代產業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從海南海洋經濟“十四五”規劃方向看，要構建“南北互動、兩翼崛起、深海拓展、島礁保護” 的藍色經濟空間布局，可理解為，海洋經濟核心層是“南北互動、兩翼崛起”，海洋經濟支持層是“深海拓展”，海洋經濟外圍層是“島礁保護”。從層級維度看，海南海洋經濟按照“全省一盤棋、全島同城化” 思路進行產業布局，主要目標包括形成陸海資源與產業分工協調互動；構建生態型海洋產業體系，推動海洋產業綠色轉型；制度集成創新，加強南海維權和開發服務保障能力；突出“深海” 優勢，培育具有海南特色和區域競爭力的海洋產業鏈；深化“一帶一路” 沿線和東南亞國家、地區交流合作，構建區域性海洋產業鏈供應鏈等。這些從國家和地方戰略層面的考慮和規劃為海南推進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制度基礎，在宏觀上為海洋經濟協同發展提供了產業布局。

海洋經濟系統以海洋產業結構體系為中心，以制度、資源為產業輸入條件，以嵌入國家重大戰略保障區為發展環境，以海南自貿港建設目標為輸出結果。根據系統觀，經濟是適應自身生產方式（即技術）進行調整的生態系統，社會通過生產方式和活動滿足自己的需要，表現為商品和服務的生產和消費模式適應技術的“進化”，經濟則是技術進化過程中滿足一系列需求的結果。因此，海洋經濟可視為適應海南自貿港生態系統進行生產方式調整的子系統，海洋產業則是這一子系統在技術進化過程中滿足生產、分配、消費等一系列需求的結果。對海洋經濟和相關海洋產業的研究須建立在海南自貿港整體經濟發展的框架內進行討論。海南海洋經濟生態系統具有以下特征。首先，海南海洋經濟發展具有符合海南自貿港國家戰略定位的重要特征，這意味著，海洋經濟發展兼具布萊恩·阿瑟［1］（美） 布萊恩·阿瑟.復雜經濟學：經濟思想的新框架［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18：141.所稱的“涌現秩序”和林毅夫（2018）［2］林毅夫.新結構經濟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132～150.“新結構經濟學” 主張的產業政策賦能雙重特征。海洋經濟發展將經由“技術” 進入不斷進化產生新的結構體系，同時還需甄別出在海南自貿港發展戰略中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并加以政策支持，形成區別于一般形態的海洋經濟生態系統。海洋經濟以海南自貿港政策為支持，表現為一系列與海洋相關的活動、行為、產品和服務流被政策所覆蓋的集合，創造出的海洋經濟結構、策略、活動、產品流和服務流都發生在這個結構之中。這類似于戴維·伊斯頓（1998）［2］構建的“政治系統的流動模式”，海洋經濟系統建構過程是持續不斷且相互關聯的一連串行為，形成政策與社會、產業發展相關活動的閉環，并通過活動對政策效果形成反饋。作為海南自由貿易港現代產業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海洋經濟發展要把構建新的發展體系與海南經濟社會發展、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以及周邊國家和地區協調發展有機銜接起來。在此基礎上，需將海洋產業深度融入海南自貿港“陸海空” 三大未來產業和現代產業體系建設，圍繞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系聚集創新要素和資源，鏈接并嵌入海南及周邊國家和地區的產業鏈、供應鏈和價值鏈協同發展。即以海洋經濟新定義重新構建動態、相關聯、可進化的海南自貿港海洋經濟生態系統，促進海洋產業與海南優勢產業協同發展，海洋產業鏈與自貿港產業鏈共生發展，海洋經濟嵌入海南自貿港現代產業體系發展，以形成海南自貿港新的經濟增長點和優先滿足海南人民美好生活向往為約束條件，向海洋經濟生態系統聚集產品流、服務流要素，成為海南自貿港現代產業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以更高水平開放支持國家重大戰略。圖1描繪了系統思想下的海南海洋經濟系統。

圖1 海南自貿港海洋經濟生態系統

四、結論和建議

馬克思主義系統觀視域下的海南自貿港海洋經濟具有高度開放特征，符合自貿港國家戰略定位和現代產業體系構建需求的生態系統，是一個與海洋相關的一系列活動、行為、產品和服務流被政策所覆蓋的集合。因此，自貿港海洋產業發展需要與海南自貿港產業鏈、供應鏈、生態鏈、價值鏈融合共生。單向度的產業策略或產業活動組織形式不能滿足海南自貿港高質量海洋經濟發展需求。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引入經濟、政治、觀念、技術等多元復合型政策工具進行協同治理，發揮好政府在海洋經濟系統中的控制器作用，將中國特色的政策優勢轉化為海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制度集成優勢。具體而言，政府應大力提供海洋經濟發展的基礎設施和安全、產權保障，這樣才會充分發揮市場配置效率；積極面向群眾推廣海洋文化建設，樹立正確的海洋觀；增強海洋基礎科學、前沿技術研發力度，為科技興海、生態興海提供技術保障；緊抓時代發展機遇，充分利用政策優勢。以海南為例，海洋經濟發展可借鑒已有經驗和其他自由貿易區（港）成功案例，探索自貿港優勢和特色的制度創新，進一步激發政策、技術、產品流、服務流各鏈條上要素的自由組合，提高資源配置效率，促進形成新的產業業態和海洋經濟新增長點，打造海洋經濟發展的海南自貿港經驗。

第二，拓展海洋經濟產業鏈和價值鏈，深度融入現代產業體系，增強海洋經濟綜合實力，探索“海洋＋” 的多領域、多產業耦合共生發展模式。從深圳等海洋城市發展經驗看，海洋經濟與信息技術、數字經濟、高端裝備制造、綠色低碳、新材料、生物醫藥等優勢產業交叉，產生了大量新興、垂直的“海洋＋” 行業，成為海洋經濟體系中創新濃度最高、創新產品最為豐富的領域。發展海洋經濟要注重陸海統籌和產城融合。海南“全省一盤棋，全島同城化” 的海洋經濟發展策略必須緊密依托自貿港優勢產業鏈、供應鏈，抓住產業技術“突變” 的機遇，整合全球優質資源，提升海洋資源附加值，推進海洋產業科技化、高端化發展，如國家級海洋牧場建設與陸基地苗種培育、海水養殖、海洋休閑產業集聚發展，以人工智能、大數據技術推動海洋裝備制造、海洋油氣、海洋工程建筑等產業智能化發展，高質量發展海洋產業集群。

第三，海洋經濟發展與加強海洋生態環境保護協同治理，建立“跨界” 協同治理機制。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特別是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為指導，構建“綠水青山” 和“金山銀山” 雙向轉換通道，做好海岸帶海陸不同地域系統開發保護功能的協調統籌，開展重大項目海域海洋生態系統影響評估，構建綠色低碳循環海洋經濟體系。推動海洋生態產業關鍵技術創新，增強現代海洋科技創新能力和產業化能力，構建生態產業化和產業生態化的海洋生態體系。在海洋經濟生態系統各個層級上還應充分考慮“以人為本” 的海洋生態文明，通過發展海洋經濟促進沿海人口經濟的聚集能力、影響能力和可持續發展能力，促進人海和諧共生，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新型海洋強國建設助推中國式現代化

董金明?董金明，上海海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經濟學與現代化理論。

我國是一個陸海兼備的大國，海洋強國建設事關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是以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為根本目標，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在中國式現代化的視角下，探究我國新型海洋強國建設的性質、內涵和推進方略十分重要。

一、海洋強國建設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戰略抉擇

向海而興、背海而衰，經濟強國必定是海洋強國，這是近代以來世界歷史發展的一個基本規律。近現代以來，隨著經濟科技的日益發展，人類開發利用海洋的能力空前增強，陸海空間和資源的互補與協同已成為現代國家經濟增長和發展的重要條件。海洋的開發與利用也是我國現代化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我國經濟發展和對外開放的深入，海洋運輸已經成為連接國內外經濟活動的重要橋梁和紐帶，在國民經濟發展中承擔著基礎性和先導性作用。與此同時，隨著陸地資源的日趨緊張，海洋豐富的生物資源、礦產資源、海水資源、可再生能源以及廣闊的空間資源是我國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不可替代的戰略基礎和保障。海洋漁業、鹽業等傳統產業的轉型升級及海洋油氣業、海洋工程裝備制造業、海洋生物醫藥業、海洋礦業、海洋電力業以及海水利用業等一大批新興海洋產業已經成為我國經濟新的增長點，在推動經濟結構優化、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方面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由于海洋在人類經濟社會發展中的作用日益增強，其在國際政治、經濟、軍事、科技競爭中的戰略地位也明顯上升，因而與海洋相關的國家安全、利益保障等問題也日益突出。海上力量建設直接決定我國經濟、國防和領土安全。因此，新時期大力推進海洋強國建設對于我國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構建新發展格局，實現高質量發展以及統籌發展與安全具有重要戰略意義。

二、新型海洋強國建設彰顯中國式現代化的根本特征

中國式現代化，從根本上說是以科學社會主義理論為思想基礎、以人民為中心的社會主義現代化，是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具體實際和與中國文化相結合而創造的人類文明新形態。中國式現代化吸收人類現代化一般成果，但是不走西方資本主義國家通過戰爭、殖民、掠奪等方式實現現代化的老路。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重要組成部分的我國海洋強國建設，堅持走依海富國、以海強國、人海和諧、合作共贏的發展道路。這是一條新型海洋強國建設之路。

中國的新型海洋強國建設，本質上是要打破和超越資本邏輯，以增進人民福祉為根本宗旨，實現人類對海洋空間和資源的和平合作開發與利用，實現人與人和人與自然的和諧發展，努力創造人類海洋文明新形態。海洋生態系統演進的歷史告訴我們，海洋是孕育一切生命的母體，人類的生存和發展離不開海洋中豐富的自然資源以及海洋為人類提供的適宜的自然環境。中國海洋強國建設不是僅僅關注如何從海洋中獲取資源和財富，而是全面經略海洋，科學統籌海洋資源開發和生態保護，統籌海洋經濟發展與安全，是通過和平、發展、合作、共贏方式扎實推進海洋強國建設。中國海洋強國建設以對海洋的和平利用開發為目標，以強大的綜合國力為基礎，最大限度地克制軍事力量的運用，而主要依賴外交、科技和經濟手段，通過公平競爭、國際合作及協商談判等和平方式去拓展國家海洋利益。中國既無動機也無可能重蹈西方海洋強國的舊轍，追求西方式的海洋霸權。

三、新時期加快推進我國海洋強國建設的戰略舉措

第一，加強陸海統籌，在我國現代化的總體布局中建立陸海資源、產業、空間開發和保護的統一規劃和協調機制。陸海生態系統是一個有機的整體，要充分發揮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制度優勢，在涉海重大基礎設施、重大生產力和公共資源布局中，加強中央對地方的統一管理和協調，克服由于陸域行政區劃造成的在海域、港口等海洋資源和空間利用中“各自為政” 的突出問題，優化資源配置，提高整體的開發利用效率。同時，要強化陸域和海域生態環境的綜合治理，增進區域協同，保護海洋生態。

第二，大力發展海洋經濟，提升我國經濟現代化水平。要加強對海洋經濟發展的宏觀調控和規劃指導，培育戰略性海洋新興產業，注重陸海產業分工與協作，在創新、綠色、協調、共享、開放新發展理念的基礎上打造具有競爭優勢的陸海產業集群。要完善我國海陸通道，著力提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和安全水平，增強國內大循環的內生動力和可靠性，提升對外開放的質量和水平。

第三，將科技、人才和教育放在海洋強國建設的突出地位。隨著陸地資源供應的日趨緊張，世界主要國家紛紛加快探索和開發利用海洋空間，加緊向深海、遠洋和極地進軍，發達的海洋科技已成為海洋強國建設的根本標志，海洋領域的科技和人才的競爭十分激烈。我國必須發揮新型舉國體制優勢，堅持把海洋科技實現高水平自立自強作為戰略目標，特別是要針對深水、綠色、安全等海洋科技領域的關鍵技術和“卡脖子” 問題，優化國家海洋科研力量布局，推動科技創新和突破。并且，要強化海洋領域的基礎研究，加快從基礎研究向實用技術轉化的步伐。與此同時，要引導廣大青少年熱愛海洋，立志海洋強國建設，加強海洋教育和海洋高端科技人才的培養，為海洋強國建設提供堅實的人才支撐。

第四，統籌發展與安全，維護和保障國家海洋權益。海洋強國戰略推進中要強化頂層設計，理順海洋行政管理體制，健全海洋法律法規，創新海洋管理模式，綜合運用法律、行政和經濟等手段，大力推進我國海洋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要深化軍民融合發展，加強海上力量建設，實現海洋富國和海洋強國的有機統一。與此同時，堅持獨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以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為紐帶，積極推動全球海洋治理，為構建人類海洋文明共同體貢獻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