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國內大循環的空間網絡結構及其成因識別
——兼論自貿試驗區作為動力源暢通內循環網絡的重要作用

蘇振東 宮 碩 曹景鑫

（大連理工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大連 116024）

引 言

加快形成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是我國把握國際形勢變化，綜合經濟高質量發展目標做出的強國戰略。《十四五規劃》 明確指出“堅持擴大內需這個戰略基點，加快培育完整內需體系，把實施擴大內需戰略同深化供給側改革有機結合起來，以創新驅動、高質量供給引領和創造新需求”，這就要求我國不斷完善和落實以內循環為主體的新發展格局。內循環依托于我國強大的國內市場，提升供給體系對國內需求的適配性，打破行業壟斷和地方保護，并形成國民經濟的良性循環。以內循環為發展基點并不意味著中國對外開放戰略的轉向，而是把發展的立足點更多放到國內，通過暢通內循環來推動國內和國際的雙循環，更好地聯通國內市場和國際市場，協同推進強大國內市場以及各貿易強國市場，完善內外貿一體化調控體系，進而推動我國對外開放進入更高水平階段。高質量的內循環可以更好地優化內需結構，擴大我國國民消費比例，繼而實現生產、分配、流通、消費等國民經濟各環節之間的暢通循環、相互促進。

針對當前新發展格局的重心，“以開放促改革”為設立目標的自貿試驗區（以下簡稱“自貿區”），正是打通內循環堵點、疏通痛點、提高內循環暢通水平的重要制度創新試驗平臺。正如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十五次會議所指出的“把構建新發展格局同建設自由貿易試驗區銜接起來，在有條件的區域率先探索形成新發展格局，打造改革開放新高地”，我國自貿區的設立初衷就在于“以開放促改革”，就是要大力促進國內經濟體制機制的深化改革。在生產方面，自貿區以制度創新整合國內外和區內外的強勢產業資源，突破內循環中“卡脖子” 關鍵核心技術，解決產業鏈和供應鏈穩定性和安全性問題，推動內循環網絡的技術創新和產業升級；在需求和分配方面，自貿區的制度創新不僅拉動所在中心城市經濟發展，而且會通過所在中心城市與周邊城市之間產業和經濟聯系帶動所在區域經濟的協同發展，優化區域間分配情況，提升區域內整體消費需求水平；在流通方面，自貿區聚焦政府職能改革，通過放寬市場準入、優化營商環境、便利投資貿易等一系列制度創新模式，打破國內市場分割，提高市場一體化水平，打通區域內循環的堵點和痛點，促進區域內商品和要素的流動和暢通。綜上所述，作為當前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制度創新試驗平臺，自貿區通過打通內循環的堵點、疏通痛點、成為內循環的重要動力源泉，因此從實證視角研究自貿區對暢通內循環的深刻影響、并剖析其作用機理，對構建新發展格局具有重要且迫切的現實意義。

1 文獻綜述

1.1 內循環

當今世界正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黨中央適時提出以內循環為主體的新發展格局建設，該戰略對于指導我國從外向型經濟轉向內需增長型經濟、最終邁步于高收入國家具有重要的政策意義［1，2］。鑒于我國目前正處于新發展格局建設的初期，深入分析我國面臨的機遇和挑戰，厘清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重點渠道和機制，對于加快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進程無疑具有重要意義［3］。

從定性視角來看，新發展格局以內循環為主體，有利于發揮國內超大規模市場優勢，更加積極有效應對不穩定、不確定因素［4］，通過促進內需消費、加快自主創新、國內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推動要素自由流動與區域經濟一體化等一系列措施，進一步提升國內產能［5，6］；內循環的建設應在貿易平衡的狀態下實現國民經濟各部門穩定的動態增長，這種更高水平對外開放，可以通過制度優化、貿易投資自由便利化、放寬外資的準入限制來實現［7，8］，同時積極參與國際經貿規則制定，為全球治理提出中國方案也有助于提高我國在國際上的話語權，從而推動構建全球經濟治理新體系［9］。從定量視角來看，黃群慧和倪紅福（2021）［10］選取了國內外供給端和需求端的指標數據，構建基于全球價值鏈的雙循環GDP 分解法，用以定量測度國內國際雙循環的水平。陳全潤等（2022）［11］從最終需求視角出發，使用全球投入產出模型追蹤中國GDP 總量中最終需求品出口增加值的來源，用依存度衡量國內和國外循環程度。劉宏笪（2022）［12］基于全球投入產出關系，將國內增加值分解為國內生產長度和國外生產長度，用以測度國內循環度和國外循環度。這些定性和定量研究均表明，我國新發展格局戰略有助于實現國內國際經濟循環的雙向聯動，對于促進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的政策意義。

1.2 自貿區

已有研究考察了自貿區建設對所屬區域經濟發展諸多方面所產生的重要影響，得出了較為豐富的研究結論。具體包括：（1） 自貿區戰略是實現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渠道。自貿區建設對本地以及周邊地區的經濟發展產生了顯著的促進作用［13］，同時會進一步縮小地區間的經濟差距，有利于分配公平［14］；（2） 自貿區戰略是推動我國產業結構升級的動力源泉。自貿區設立可以更好的激發創新主體創新活力，并有效的解決產業結構失衡的問題，促進區域內產業可持續帶動發展［15，16］；（3） 自貿區戰略是實現我國營商環境優化的發展引擎。自貿區建設是我國打造國際化營商環境的一個強有力的支點，并以簡政放權、放管結合、優化服務為重點改革方式，助力推進政府職能轉變，優化營商環境［17，18］；（4） 自貿區戰略是推動我國貿易自由化的強力支點。自貿區戰略的實施會加強經濟體間的經濟關聯，使得我國對外開放程度達到更高水平［19］，同時自貿區制度創新也將加快國際間貿易自由化和便利化進程［20］；（5） 自貿區是完善我國內循環的關鍵渠道。李磊等（2021）［21］認為，自貿區設立應注重以更高的運行效率暢通內循環的“生產－流通－消費” 等各個環節，同時對接高水平對外開放吸引外資投資從而調整優化我國產業結構，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同時自貿區可以起到對外開放“增長極” 的作用，從供給側深化我國國內結構性改革進而實現經濟的高質量內循環［22］。自貿區作為未來聯通國內國際雙循環的重要載體和平臺［23］，對其與內循環的關聯研究，無疑是具有重要的現實和指導意義的。

本文（1） 嘗試從關系數據和網絡視角考察國內大循環。基于構建的多層次分領域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數，本文建立修正的引力模型確定省域內循環的空間關聯關系，并利用社會網絡分析方法考察內循環空間關聯網絡的整體結構特征和個體結構特征，將該領域的研究從“單指標結果變量＋屬性數據” 的過程性視角拓展到“多指標過程變量＋關系數據” 的網絡性視角；（2） 嘗試將關系數據分析范式應用于自貿區與內循環關系的研究中。針對內循環在本質上的空間關聯網絡特性，本文使用該范式中“二次指派程序” （QAP）定量識別影響國內大循環網絡暢通水平的成因，其中重點考察自貿區對內循環空間網絡的整體影響和作用機制。這不僅為研究暢通內循環的關鍵因素提供了新的分析范式，而且為揭示自貿區對暢通內循環空間網絡的重要作用提供了新的經驗證據。

2 內循環指標構建和分析

2.1 內循環指標構建和指數計算

2.1.1 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標體系構建

“十四五” 規劃強調，現階段應著力貫通生產、分配、流通、消費4 個環節，以暢通內循環。因此，本文意圖構建囊括這4 個方面的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對應內循環的這4 個核心環節，分別從生產能力、分配效率、流通規模和國內需求4 個方面構建一級指標體系。基于科學性、完備性和可得性等原則，并參考現有的相關研究成果，本文又進一步選取14 個指標構成二級指標體系，具體如表1 所示。

表1 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標體系

2.1.2 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數計算

本文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數是基于熵權法構建的。一般來說，若某個指標的信息熵越小，表明該指標變異程度越大，可以在綜合指標的測度中提供更多的信息，其具體權重也就越大。而在進行熵權法計算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數時，需要對每個指標均采取無量綱化的方式，即對數據進行標準化，通過對標準化的矩陣進行歸一化處理，再計算權重，最后得到最終的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數：

2.2 內循環的空間可視化描述分析

2.2.1 內循環的空間格局分析

利用本文構建的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數，首先利用ArcGIS 對我國內循環的空間格局分布進行可視化分析。為了實現跨期可比性，本文分別以2008年和2021 年為時間基點，采用等距斷點法將我國內循環劃分為5 個類別（圖略），從整體上來看，我國各省（區、市）的內循環暢通水平存在著顯著的空間非均衡分布，自西向東總體呈現出內循環暢通水平逐漸升高的分布規律，高暢通循環地區主要集中于我國東部沿海區域。從年度動態演變上來看，相比于2008 年，2021 年有更多高內循環程度的地區，這表明我國省際內循環暢通水平得到提升。

2.2.2 內循環的空間趨勢分析

進一步的，對我國2008 年和2021 年內循環的空間趨勢進行可視化分析，具體結果見圖1、圖2。其中，X軸的正方向代表正東方向，Y軸的正方向代表正北方向，Z軸的正方向為省（區、市）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數，平面上的數據點為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數的實際值在不同地理方向上的投影，并通過這些投影繪制了具有地理趨勢的各省（區、市）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數擬合線。從我國地理的東西方向來看，各省（區、市）的內循環呈現出東高西低的空間分布趨勢，從我國地理的南北方向來看，內循環呈現出倒“U” 型的分布趨勢，高循環水平的地區主要分布在我國高經濟發展水平的地區。

圖1 2008 年內循環空間趨勢

圖2 2021 年內循環空間趨勢

3 模型設計與數據來源

3.1 模型設計

社會網絡分析（SNA）主要用于分析網絡參與者間的網絡關聯特征［24］，是一種從全局視角切入研究的社會關系分析工具。因此，應用SNA 對內循環空間網絡關聯進行研究，可以從空間關聯的視角更好地預測和解釋內循環的結構維度［25］。本文基于SNA 視角，利用改進引力模型構建省際內循環空間交互指數（DCSIC指數）來識別各省（區、市）內循環之間的空間關聯關系［26，27］。其中，測算DCSIC指數的基本模型構建如下：

其中DCSICij為省（區、市）i和省（區、市）j之間的內循環引力，kij為內循環空間聯系中的調節系數；Pi和Pj為年末總人口數；Yi和Yj為地區生產總值；DCi和DCj為內循環綜合評價指數；Dij代表省（區、市）i和省（區、市）j之間的地理球面距離①；yi和yj為人均GDP。進一步的，根據式（2） 可計算出省際內循環的空間交互影響關系矩陣，以該矩陣各行平均值為臨界值，若特定省（區、市）的DCSIC指數高于其所在行的平均值則記為1，表明該行省（區、市）對該列省（區、市）內循環增長具有空間關聯關系，反之若特定省（區、市）的DCSIC指數低于其所在行的平均值則記為0，表明不具有空間關聯關系。

3.2 數據來源

本文以中國31 個省（區、市）（考慮到數據的可獲得性，港、澳、臺地區不包括在內）作為網絡節點，對省域內循環的空間關聯關系、以及自貿區建設對省際內循環空間結構的影響進行實證研究，研究樣本時間跨度為2008～2021 年。本文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官網和各省（區、市） 《統計年鑒》、《統計公報》，同時本文利用ArcGIS 軟件測算省際之間的地理距離。

4 省際內循環空間關聯網絡結構特征

4.1 整體網絡結構特征分析

通過SNA 識別的中國內循環空間關聯網絡是省（區、市）間關聯關系的集合，若兩個省（區、市）的內循環之間存在著關聯關系，則可通過一條有向性的直線將兩個省（區、市）節點進行連接，由此便可構建出關于中國內循環空間關聯的網絡圖。本文利用Gephi 繪制了2008 年和2021 年各省（區、市）內循環空間關聯網絡結構圖，見圖3、圖4。由圖可知，我國各省（區、市）內循環的空間關聯呈現出跨越鄰區、多條路徑、中介傳導的復雜網絡特征。

圖3 2008 年內循環空間關聯網絡結構

4.1.1 網絡密度與網絡關聯度

網絡密度是衡量網絡中各省（區、市）間聯系緊密程度的指標，亦可定義為網絡中實際存在的連線數n與整個網絡中最多可能擁有的連線數N之比，網絡中網絡關聯關系數越多，說明該網絡的網絡密度越大。網絡關聯度考察省（區、市）DCSIC指數是否超過了平均值，具體計算如下：

由圖5（a）可知，我國省際內循環網絡緊密程度和網絡關聯度呈現隨時間整體升高的趨勢，最高點出現在2014 年，這正是中國開始設立自貿區的第二年②。在自貿區設立之后，我國省際內循環的網絡密度和網絡關聯度整體上要高于之前的年份，從整體而言，自貿區的設立和中國省際內循環網絡密度和網絡關聯度的提升之間可能存在著正向關系。

圖5 內循環網絡整體穩定性測度

4.1.2 網絡等級度與網絡效率

網絡等級度是反映各省（區、市）在網絡中支配地位的指標，網絡等級度越低說明網絡中各省（區、市）之間的循環發展能力差異度越低，而網絡效率則是反映各省（區、市）在網絡中的溢出效應的連接效率，網絡效率越低說明各省（區、市）之間的綜合關聯強度越高，網絡越穩定。具體計算如下：

其中，k代表網絡中對稱可達點的個數，K代表網絡中理論最大的對稱可達點的個數，m為網絡中多余的連線數，M為網絡中理論最大的多余連線數。由圖5（b）可知，我國內循環網絡等級度與網絡效率均呈現隨時間整體下降的趨勢，這說明我國內循環的空間網絡穩定性逐步增強。在開始設立自貿區之后，我國省際內循環的網絡等級度和網絡效率整體上都要低于之前的年份，這說明自貿區的設立和中國省際內循環網絡等級度和網絡效率的下降之間可能存在著正向關系。

4.2 個體網絡結構特征分析

中心性是衡量個體在網絡中參與地位和作用的關鍵性指標，是基于網絡節點間交流和效率的度量指標［28］。從經濟意義上而言，在本文的省際內循環網絡中，若某一省（區、市）的網絡中心地位越高，則說明該省（區、市）在內循環中更容易起到整合資源、暢通流通渠道的中堅作用。

4.2.1 點度中心度

點度中心度衡量了各省（區、市）在內循環空間網絡中所處的中心位置強度。若某一個省（區、市）的點度中心度的測算值越高，則說明該省（區、市）在網絡中與其他省（區、市）的關聯數越多，交流越頻繁，具體計算見式（7）。

其中，N?為網絡中與某個省（區、市）直接相連的省（區、市）的個數，N為網絡中的節點數。由圖6 可知，點度中心度排名在前五名的省（市）分別為上海市、江蘇省、北京市、浙江省、福建省，其中上海的點度中心度高達93.333，主要是由于上海市的關聯省（區、市）高達27 個，這就印證了上海市在內循環網絡中的中心地位。

圖6 內循環網絡個體中心度測度

4.2.2 接近中心度

接近中心度衡量了各省（區、市）在內循環空間關聯網絡中是否處于中心行動者的地位。若某一個省（區、市）的接近中心度越高，則說明該省（區、市）在內循環網絡中可以更快的與其他省（區、市）建立空間上的聯系，具體計算方法見式（8）：

其中，dij為兩個節點間的捷徑距離。接近中心度排名前五的省（市）分別為上海市、江蘇省、北京市、浙江省、天津市，得力于空間區位和行政地位的天然優勢，這些省（市）可以更高效的破除制約要素合理流動的堵點，矯正資源要素失衡錯配，從源頭上暢通國民經濟循環，有助于更快地促進省際間的良性互動。

4.2.3 中介中心度

中介中心度衡量了某省（區、市）作為其他省（區、市）中介的可能性，在省際內循環網絡中，若某一個省（區、市）的中介中心度越大，則表明該省（區、市）在內循環中起到了重要的“橋梁”和“通道” 的作用，具體計算方法見式（9）：

其中，gjk表示節點k和節點j之間存在的捷徑數目，gjk（i）代表節點k和節點j之間存在的經過節點i的捷徑數目，bij（i）表示節點i對節點k和節點j的控制能力，具體可解釋為節點i處于節點k和節點j之間的捷徑的概率，其中，k≠j≠i，并且j＜k。中介中心度排名前五的省（市）包括重慶市、江西省、福建省、廣東省、甘肅省，這表明這些省（市）通過整合內部要素配置，有助于資源更合理地進行分配，同時加快流通的速度并擴展流通渠道，在省（區、市）間的聯通中起到了橋梁作用。

5 自貿區對內循環影響的非參數網絡分析

5.1 QAP 回歸模型設計

基于前文對省際內循環空間關聯關系的識別與刻畫，本文進一步從網絡視角定量識別影響國內大循環網絡暢通水平的成因，其中重點考察自貿區對提升內循環暢通水平的潛在影響和作用機制。QAP 以置換矩陣數據為基礎，可以通過研究不同關系矩陣之間存在的相似性從而進行非參數檢驗［29，30］。本文采用QAP 分析方法識別影響國內大循環網絡暢通水平的成因，具體模型構建如下：

其中，［DCSICij］表示內循環空間交互指數矩陣，矩陣對角線即相同省（區、市）間的DCSIC指數設為0；［TZij］為自貿區設立矩陣，考慮到設立時間長短會對自貿區的制度創新能力釋放程度產生影響，因此本文采用時間倒序的形式，2020 年設立自貿區則賦值為1，通過漸進式累加推至2013 年設立自貿區賦值為8；［TRAij］、［TECij］、［FDIij］、［RETij］、［ISij］、［PATij］分別衡量我國的貿易水平、技術能力、吸引投資能力、零售能力、產業合理性、創新能力，具體測算方法與前文［DCSICij］的計算方法一致。［LOCij］為省際地理位置鄰接矩陣，若兩個省（區、市）具有共同的地理邊界，則記為1，反之則記為0。

5.2 QAP 相關性分析

為了探究上述成因變量對內循環空間關聯網絡結構的影響程度，本文需基于QAP 分析方法對各影響因素與內循環空間的關聯關系分別進行相關關系檢驗，通過重復置換矩陣10000 次后得到兩個矩陣之間的相關性結果見表2。由表2 可知，［TZij］、［TRAij］、［TECij］、［FDIij］、［RETij］、［ISij］、［PATij］、［LOCij］與內循環空間關聯網絡的相關系數均為正數，其中本文重點關注的核心解釋變量［TZij］顯著為正，說明國家宏觀自貿區戰略與構建新發展格局緊密相關。從相關系數的大小來看，［RETij］、［PATij］、［TECij］與內循環空間關聯網絡的相關性較強，［TZij］的相關系數為0.60，［LOCij］相關性最小，這表明［TRAij］、［TECij］、［FDIij］、［RETij］、［ISij］、［PATij］、［LOCij］這些因素都是影響內循環空間關聯網絡結構的重要因素③。

表2 相關性分析

5.3 QAP 回歸分析

本文采用式（10） 對省際內循環空間關聯關系矩陣和自貿區等變量矩陣進行QAP 回歸分析，隨機置換次數為10000 次，最終估計結果見表3。表中的標準化回歸系數不受觀測值量綱的影響，可以更為準確地分析不同解釋變量對被解釋變量在影響程度上的差異［31］，因此本文選擇標準化回歸系數對回歸結果進行解釋。僅包含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顯示自貿區的回歸系數顯著，這表明自貿區對省際內循環空間關聯關系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通過逐步增加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顯示：回歸的調整R2較高，說明加入了控制變量后的模型對解釋我國省際內循環空間關聯關系的可信度更強；另外，自貿區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分別為0.0182 和0.0165，這表明即使在控制了相關潛在影響因素之后，自貿區對省際內循環的空間關聯關系仍然存在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

表3 QAP 回歸分析

表4 異質性回歸

5.4 異質性分析

5.4.1 南方地區和北方地區

從上文構建的內循環發展評價指標來看，我國南北兩大區域的內循環發展水平可能存在顯著的差異，因此本文將研究樣本分為南方地區和北方地區分別進行QAP 回歸分析。回歸結果發現，南北兩大區域的自貿區標準化回歸系數都顯著為正，而且南方地區的促進作用更強。盡管當前自貿區在我國南北地區的布局相對均衡，但是從成立時間來看，自貿區優先在南方地區設立，這導致南方地區在本身經濟具有優勢的前提下，又有高水平對外開放的自貿試驗區政策的支持，在更長期的政策融合下，使其暢通內循環的實力更加突顯出來。而北方地區經濟發展相對落后，其與自貿區相匹配的基礎性要素儲備可能存在欠缺，由此需要更長的周期適應自貿區戰略與本地經濟環境的深度融合，因此這種促進作用稍弱于南方地區。

5.4.2 沿海地區和內陸地區

由于改革開放開始時間和所處地理區位的不同，沿海地區和內陸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存在顯著差距，導致內循環發展水平也存在顯著差距，因此本文按照地區所處的地理位置，將其劃分為沿海地區和內陸地區并分別進行QAP 回歸分析。由結果可知，沿海和內陸地區的自貿區對省際內循環的空間關聯關系都存在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但是沿海地區自貿區對其省際內循環空間關聯關系的促進作用要遠強于內陸地區。我國沿海地區一直有較高的對外開放程度，得益于其天然的地理區位優勢，沿海地區在企業多樣化，運輸便利化，資源豐富化等多維層面上均更具有比較優勢，而在我國經濟由高速發展向高質量發展轉型的關鍵時期，沿海地區的經濟發展優勢再次顯現出來，通過加強創新，建設良好生態以及生活環境，為沿海地區的內循環發展注入新的活力，這也就導致了沿海地區在內循環促進作用強度上要明顯快于內陸地區。

5.5 機制分析檢驗

本文分別構造生產、分配、流通和需求的空間關系矩陣，然后進行QAP 回歸分析，以驗證自貿區是否在上述4 個方面打通了省際內循環空間網絡中的堵點和痛點，從而提升了內循環網絡的暢通水平，回歸結果見表5。回歸結果表明，自貿區建設對各省（區、市）生產、分配、流通和需求均產生正向影響，其中對需求的影響效果更強。在生產方面，自貿區可以充分發揮自身作為開放平臺、創新平臺和產業發展平臺的綜合優勢，整合國內外優質資源、區內外的強勢產業資源，加快解決內循環中的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 以及產業鏈“掉鏈子” 等問題，增強內循環中的生產能力。在分配方面，自貿區普遍設立在作為經濟增長極的中心地區，通過將成功的創新成果在外圍地區進行大規模復制推廣，促進所在區域內中心和外圍兩類地區之間經濟的協同發展，縮小地區間分配差距。在流通方面，自貿區通過高水平的制度創新和大規模的制度擴散，提升了所在區域的市場營商環境，打破了區域內城市間和城鄉間由行政壁壘所構成的市場分割，提高了所在區域的市場一體化水平，最終促進了不同地區市場間的商品和要素的流動和暢通。在需求方面，自貿區通過擴大對外開放水平，優化消費格局，有助于強化內需持續健康發展，提升質量效益，從而發揮國內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培育統一開放、競爭有序、制度完備、治理完善的高標準市場體系。

表5 機制分析

6 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利用SNA 考察我國內循環空間網絡結構，同時采用QAP 方法定量識別影響國內大循環網絡暢通水平的成因，其中重點考察自貿區對提升內循環暢通水平的潛在影響和作用機制。研究發現：

（1） 我國內循環暢通水平在不同區域間仍有明顯的地區差異，其中東西方向呈現東高西低的分布，南北方向呈現兩端低、中部高的倒“U” 型分布，說明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暢通循環的能力更強；（2） 樣本區間內中國內循環空間網絡密度和網絡關聯關系數都呈現整體上升的趨勢，說明我國省際內循環的空間網絡聯系緊密程度越來越高，而網絡等級度和網絡效率都呈現整體下降的趨勢，這說明我國省際內循環的空間網絡穩定性逐步增強，森嚴的空間網絡結構等級被逐漸打破；（3） 點度中心度前五的省（市）上海市、江蘇省、北京市、浙江省、福建省在我國省際內循環網絡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同時也扮演著中心行動者的角色。上海市、江蘇省、北京市、浙江省、天津市的接近中心度較高，說明這些省（市）與其他省（區、市）建立聯系的能力更強。中介中心度前五的省（市）重慶市、江西省、福建省、廣東省、甘肅省更容易在內循環網絡中起到橋梁作用；（4） QAP 回歸結果顯示，我國自貿區建設對內循環的空間結構產生了顯著的影響，這種促進作用在我國南方地區和沿海地區更強。作用機制分析表明，自貿區對內循環網絡的促進作用主要通過提升生產、分配、流通和需求的暢通水平來實現，其中尤其對需求這一作用機制中的影響更大。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提出以下幾方面政策建議：

（1） 持續深化以內循環為主體的新發展格局。①內循環建設有助于推動供給創造和引領需求，從而實現供需良性互動。大力優化供給結構，提升供給質量，加快發展新興產業，培育符合我國國情的完整內需體系，完善擴大內需的政策支撐體系，最終綜合供給和需求兩方面打通內循環堵點；②發揮科技創新在內循環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強化企業創新的主體地位，積極引進國際一流的科技創新人才，集中優勢攻克關鍵核心技術攻堅戰；③推動高水平對外開放，實現國內國際雙循環。以暢通內循環為基點，推進貿易創新發展，提升出口質量，實現高質量引進來與高水平走出去雙管齊下，順暢國內國際雙循環的全球經濟循環體系。

（2） 積極推進自貿區差異化制度創新持續暢通內循環。自貿區應繼續保持對所在省（區、市）需求的促進作用，同時針對生產、分配、流通的短板，自貿區應該繼續發力，進行切實制度創新；另外，自貿區應該根據所在省（區、市）、城市和鄉村的現實情況，對標國際上的高標準經貿規則和成功的產業政策，進行更多具有“大膽闖、大膽試” 特色的制度創新試驗，力爭推出更多的符合本地經濟發展的針對性制度創新成果，在省域內大規模復制推廣，滿足本省域優勢產業優先發展的制度需求，從而進一步提高內循環的整體發展水平。

（3） 以暢通內循環為目標重新進行自貿區制度創新的整體機制設計。盡管自貿區前期制度創新所涉及的諸多經濟領域都和內循環發展有聯系，但是這種比較分散的“無心插柳” 式制度創新對于這一核心問題的解決顯然還遠遠不夠。在新發展格局建設的背景下，未來自貿區制度創新的核心目標之一就是加強以內循環為主的制度建設，由此就需要重新對自貿區制度創新整體機制進行重新設計。從無心插柳到有的放矢，進行系統化創新布局，厘清阻礙內循環發展的痛點和堵點，自貿區應針對這些問題進行集中攻關式的持續制度創新，從而為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做出應有的貢獻。

注釋：

①即這兩個省（區、市）各自省會城市之間的地理球面距離。

②中國首個上海自貿區成立時間為2013 年9 月。

③多個變量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這表明本文設定的回歸模型存在典型的多重共線性問題，這將使得傳統統計檢驗失效，針對屬性數據的傳統計量回歸模型不再適用于本文，而關系數據分析范式中的QAP 回歸模型恰好可以解決這一問題，能夠準確分析上述成因變量對內循環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