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敏樓 劉玉婷 黃 旭
1(南京財經大學金融學院,南京 210023) 2(南開大學經濟學院,天津 300071)
產業發展是中國改革開放40 多年來經濟高速成長的密碼,也是揭示中國經驗的本質環節,探討中國產業發展演進的規律性以及后工業化時期面臨的挑戰和問題,對于新時期經濟發展格局構建有重要的理論和實踐價值[1]。依托產業高質量發展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堅持以供給側改革為主線,以產業的循環暢通為核心,全面提升產業發展的質量和效益,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根本前提[2]。產業高質量發展既是新時代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基礎和前提,也是構建現代產業體系、建設制造強國與質量強國的核心內容[3]。實現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前提是需要厘清什么是產業高質量,明確界定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內涵,科學合理構建評價體系,在準確測度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基礎上,全面、系統地刻畫其基本事實特征,探究其時空演變規律和地區差異產生的原因,是構建中國“創新引領、要素協同、鏈條完整、競爭力強” 現代產業體系的基本前提。
學術界對產業發展質量的關注由來已久,早期學者們對于工業化進程中產業發展現狀評價[4]、產業增長效率變化[5]、產業結構優化調整[6]以及制造業產品質量提升[7]的思考都蘊含著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思想脈絡。盡管這些研究從不同維度討論了產業發展的方式調整、結構轉型與動能轉換,但其本質上仍沒有擺脫產業發展“數量” 層面和單一維度的限制,缺乏從產業整體層面對發展質量的探討。黨的十九大之后,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部分研究開始聚焦于產業發展的質量和效益,如任保平等(2017)[8]初步構建了產業發展質量的經濟學分析范式,在梳理產業發展質量判斷標準和決定因素的基礎上提出了產業發展質量的六因素評價體系,為產業高質量發展的相關研究奠定了基礎。較為遺憾的是,該研究僅停留在理論層面,沒有實證測度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和演進特征。付晨玉和楊艷琳(2020)[9]從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和共享的發展目標出發,基于產業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環境效益3 個層面構建了產業發展質量的七因素評價體系,分析了中國產業發展質量演變的基本特征。余婕和楊艷琳(2021)[10]從產業價值創造、技術密集水平和綠色化發展3 個方面構建指標,分別體現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不同維度,認為產業高質量發展應重點關注產業內部發展狀況和發展方式。以上量化研究的嘗試,推動了產業高質量研究的深入,但僅從時間角度分析仍忽視了產業發展質量的空間差異和動態分布特征。更多的文獻側重于以某個具體行業為研究對象,分析其發展質量,如農業和農村高質量發展[11,12]、工業制造業高質量發展[13-15]以及服務業高質量發展[16,17]等。其他聚焦于產業高質量發展影響因素的研究,采用的指標仍然是產業結構變遷[18]、產業升級[19]等傳統單一代理變量。
以上研究更多反映了產業高質量發展的維度特征,豐富了產業高質量發展研究領域的認知和啟示,有很好的借鑒意義。但是也存在忽略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多維屬性和具體內涵的不足,采用的方法多為單一指標評價法或者熵值法等靜態評價,容易導致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多維特征和時間演變趨勢難以準確反映,同時測度結果在時間上的動態可比性不足。本文將產業高質量發展放在新時代背景下,從“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 要求出發拓寬其內涵維度,通過梳理相關文獻,界定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內涵,基于產業協調發展、融合發展和綠色發展3 個維度選取相關指標構建評價體系,綜合考慮產業發展方式、結構布局和增長動能各要素,并利用中國2011~2021 年30 個省(區、市)的面板數據,運用縱橫向拉開檔次法準確測度區域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綜合運用Dagum 基尼系數、Kernel 密度估計、Markov 轉移概率矩陣、莫蘭指數以及空間收斂模型等方法探究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時空演變特征,并揭示其區域差異來源和產生的原因、時間動態演進趨勢、空間分布特點和收斂特征。
高質量發展的基礎是發展,其雖有速度要求,但是更為重視發展的質量[20]。質量一般指產品能夠滿足實際需要的使用價值特性,在競爭性領域,可以理解為具有更高性價比,進而能更有效滿足需要的質量合意性和競爭力特性[20]。根據新發展理念,高質量發展是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生態效益的有機統一,體現人與經濟社會自然協調的包容性增長,標準則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
產業發展遵循產業成長和演進規律,包括產業類型、產業結構、產業布局以及產業組織等的動態發展變化。根據高質量評價的標準,產業發展質量表象上體現為區域特定產業在發展過程中所蘊含或體現出來的綜合發展能力[20],實質上是新時代發展理念在產業發展領域的體現,是產業各方面內容在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理念下發展的優劣程度,表現為產業的發展能否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9]。具體來看,產業高質量發展是產業內外部動態調整其增長動能、結構布局和發展方式以提高自身發展的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環境效益的過程。換言之,實現產業高質量發展,在于構建產業協調、綠色可持續和融合發展的產業發展體系,且更加注重經濟效益、環境效益和社會效益的聯接和統一。
產業高質量發展是由產業系統中諸多因素共同作用、綜合推動所帶來的結果,因此,構建產業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是一個復雜的綜合問題。根據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內涵,本文從產業協調發展、產業融合發展和產業綠色發展3 個方面來構建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基于如下考慮:(1) 產業協調發展是產業發展結構布局的動態調整過程,其的實現既需要滿足產業結構協調和空間布局合理化的要求,也要符合產業發展層次的縱向演進規律。黨的十九大提出要“加快建設實體經濟、科技創新、現代金融、人力資源協同發展的產業體系”,從要素投入視角而不是以往部門分割角度明確了產業協同發展的要求,更容易實現產業間和產業內的均衡發展[20],也能夠更好實現產業發展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2)產業融合可通過改變產業間資源配置及供需結構推動產業結構優化,這是新時期產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路徑[20]。產業融合發展包括產業發展過程中的信息溢出、技術滲透和體制創新等多個方面,在轉換產業增長動能、提升產業發展質量等方面發揮基礎性作用。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發揮我國大規模市場的潛力和優勢,從消費升級和有效投資著手,推進供給側的產業結構轉型和高質量發展,改善供給質量,形成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提高生產效率和經濟效益[20];(3) 產業綠色發展是貫徹落實低碳發展理念、提高環境效益和構建生態友好型產業發展態勢的必然選擇,也是轉變發展方式、提高產業可持續發展能力的要求。“十四五” 規劃綱要提出要堅持生態優先、綠色發展,鼓勵綠色技術創新,大力發展綠色產業和綠色經濟,協同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把生態環境內化為經濟發展的財富,既是產業高質量發展的要求,也契合新發展理念人民對美好生活的需要[20,24]。根據數據可靠性、指標體系的可復制性、高頻性、連續性、可比性以及無重復計算等原則,借鑒已有研究成果,本文重點選取了結構協調、層次演進、需求拉動力、供給推動力、環境支撐力、能源消耗和碳排放7 個層次16個具體指標構建產業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體系。具體指標體系如表1 所示。

表1 產業高質量發展指標體系
為了克服現有研究的不足,同時保證指標評價的動態可比性和客觀性,使用極值處理法對樣本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借鑒郭亞軍(2007)[25]的研究,使用縱橫向拉開檔次法對各項指標進行賦權,運用線性加權法計算得出產業高質量發展綜合指數。
使用Dagum (1997)[26]提出的基尼系數及其子群分解方法,以探究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空間分異特征及其差異來源。Dagum 基尼系數方法能夠將總體差異分解為地區間差距、地區內差距以及超變密度,從而更好地反映出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的空間差異特征。
按照Dagum 的思路,可以將總體基尼系數G分解為區域內差異Gw、區域間差異Gnb以及超變密度Gt,三者之間的關系滿足G=Gw+Gnb+Gt。
Kernel 密度估計能夠通過分布位置與形態、延展性和極化趨勢來反映研究對象的動態分布特征[20]。假設D1,D2,…,Dn為1 到n個地區的產業高質量發展隨機變量,同時變量之間滿足獨立同分布的假設條件,f(x)是D的概率密度函數,則各地區的產業高質量發展密度函數的估計如下:
其中,n為樣本量,d為均值,h為帶寬,本文借鑒Silverman (1986)[28]的方法確定帶寬。
Markov 鏈方法是通過構造Markov 轉移概率矩陣,以考察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分布隨時間變化的內部轉移特征,轉移概率的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k為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等級數量,使用四分位分類法,將產業發展水平劃分為低質量、較低質量、中高質量和高質量4 個等級,代表產業高質量發展指數由t年份的等級i轉移到(t+d)年份的等級j的地區數量,為產業高質量發展指數在t年份屬于等級i的地區數量。本文取d=1,k=4。
本文選取中國2011~2021 年30 個省(區、市)的數據進行測度和分析(西藏地區和港、澳、臺地區由于數據缺失,沒有納入基礎樣本)。產業高質量發展綜合指數的原始數據來自于《中國統計年鑒》、國家統計局、EPS 數據庫、中國碳核算數據庫CEADs 以及各省(區、市)統計年鑒。β收斂模型中控制變量的基礎數據來源于EPS 數據庫和《中國分省份市場化指數報告(2018)》,市場化指數缺失數據按照年均增速法予以補齊。
根據以上數據,計算得到中國2011~2021 年30 個省(區、市)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測度結果。可以發現,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呈現逐年遞增態勢,但也存在部分省(區、市)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較低、區域間差異明顯等問題。
總體來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均值由2011年的0.26 增長至2021 年的0.48,年均增長率達到6.45%。分區域來看,東部地區產業高質量發展均值為0.48,遙遙領先于全國平均水平,中、西部地區分別為0.33 和0.26,仍在全國平均水平之下。增長速度方面,2011~2021 年,東部地區產業高質量發展均值由0.38 增長至0.60,年均增長率為4.78%;中部地區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均值由0.22 增長至0.46,年均增長率為7.71%;西部地區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均值由0.17 增長至0.38,年均增長率為8.47%。中、西部地區的年均增長率均高于全國平均增長率,由此推斷,中、西部地區存在“追趕效應”,東部的增長速度較緩。

圖1 全國及三大區域產業高質量發展指數增速
從各地區的演變趨勢來看,三大區域產業發展質量的長期增長態勢與全國基本一致。如圖2所示,三大區域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呈現穩步提升態勢,其中東部地區的均值最高,與全國和中、西部地區均值拉開明顯差距;中部地區的均值略低于全國均值,其與全國層面的差距也呈現逐步縮小趨勢;西部地區的均值最低,但其增長幅度逐年遞增,存在較大的改善空間。

圖2 全國及三大區域產業高質量發展指數增速演進趨勢
(1) 總體差異
考察期內產業高質量發展總體差異的基尼系數維持在較低水平,且呈現逐步下降的演變態勢(見圖3)。從下降速度來看,2011~2012 年下降速度相對平緩,2013~2016 年下降速度有所增加,2016 年之后下降速度則逐步放緩,說明總體基尼系數趨勢存在一定的階段性特征。從具體數值來看,總體差異的基尼系數在2015 年之前基本處于0.20~0.29 區間,2015 年之后下降至0.20 以下,始終處于較低區間范圍,并呈明顯的改善趨勢。這說明,考察期內伴隨著“十二五” 和“十三五”規劃相關政策的逐步落地,中國產業發展空間差異逐步縮小,空間布局趨于合理化,產業發展質量開始顯現均衡化提升的演變態勢。

圖3 區域內基尼系數
(2) 區域內差異
三大區域內部差異的演進特征與全國整體存在明顯不同。整體來看,東部和西部地區呈現波動下降趨勢,中部地區呈現波動上升趨勢,區域內差異數值普遍較低。具體而言,東部地區的基尼系數從0.1484 逐步下降到0.1319,總體下降了0.0165,降幅為11.12%,其中2017 年是下降轉變為上升趨勢的拐點。中部地區的基尼系數從0.05 到0.0625,總體上升了0.0125,增幅為25%,其中2013~2015 年、2018 年出現下降趨勢。西部地區的基尼系數從0.161 降低到0.128,總體下降了0.033,降幅為20.5%,相較于東部地區,西部地區區域內差異降幅更大。
(3) 區域間差異
東、中、西部地區的區域間差異也存在明顯不同(見圖4)。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空間差異整體呈現逐步縮小態勢,東-中和東-西的區域間基尼系數分別從2011 年的0.276 和0.3836 下降至2021 年的0.1786 和0.206,降幅分別為35.29%和46.3%。原因在于,東部地區產業成本優勢逐漸消失,過高的勞動力成本和要素價格削弱了產業競爭力,部分產能陸續向外轉移,其產業內部高級化的過程也具有時滯性;中、西部地區憑借低廉的勞動力成本和政策扶持紅利,逐步接收東部地區轉移產業,有利于提高區域經濟活力,推動產業發展提質增效。2010 年起陸續經國務院獲準成立的國家級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試點政策無疑加快了這一進程,進一步縮小了中、西部地區與東部地區的產業發展質量差距。中部地區與西部地區的區域間差異呈現波動式下降的演變趨勢,具體來看,中-西區域間基尼系數由2011 年的0.1546 下降至2021 年的0.1077,降幅為30.34%。整體來看,中、西部地區區域間基尼系數仍處于較低區間,但其降幅相比于東-中和東-西仍有較大差距。

圖5 差異來源分析
(4) 差異來源及其分解
根據Dagum 基尼系數的分解公式,本文將總體差異分解為區域內差異、區域間差異以及超變密度,并根據其數值大小計算出3 類差異的貢獻率,以進一步探究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差異來源及其演變的趨勢。
從差異來源占比來看,區域間差異貢獻所占比例最高,年均貢獻率為73.22%,區域內差異貢獻和超變密度貢獻所占比例較低,年均貢獻率分別為21.22%和5.55%,說明目前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空間差距的主要來源是區域間差異。從三大差異來源的演變趨勢來看,區域間差異貢獻率呈現逐年降低的下降態勢,而區域內差異和超變密度貢獻率則表現出遞增的演變趨勢。這意味著東、中、西部三大地區內部差異以及地區間相互影響和溢出作用對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總體差異的貢獻率存在上漲趨勢。
3.3.1 核密度估計結果
(1) 全國產業高質量發展的Kernel 密度估計。圖6(a)刻畫了全國層面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分布動態特征,主要有以下表現:①考察期內,產業高質量發展核密度函數的中心點呈右移趨勢,同時曲線波峰高度不斷上升,說明各省(區、市)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逐步提升,整體質量顯著改善;②核密度曲線的分布延展性呈逐步縮小態勢,并伴隨右拖尾的明顯特征,表明全國層面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絕對差異正在縮小,落后省(區、市)存在追趕效應,這一結果也與前文基尼系數的分析一致。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核密度曲線的波峰數量具有一定的階段性特征,表現為2015 年之前全國層面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波峰數量呈單峰形態,而在2015 年之后逐漸演變為雙峰形態,說明全國層面產業高質量發展分布存在輕微兩級分化現象。
(2) 分區域產業高質量發展的Kernel 密度估計。圖6(b)~(d)分別展示了東、中、西三大區域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分布特征。總體來看,三大區域與全國相比,既有一定共性,也存在明顯差異。從分布位置來看,東、中、西三大區域主峰分布在曲線的左側,說明樣本中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較低的地區占多數。與全國整體類似的是,三大區域核密度函數曲線的中心點均呈明顯的右移特征,說明考察期內三大區域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呈現持續改善趨勢,這也與前文的結論一致。
從分布形態來看,東部地區核密度曲線主峰高度呈逐步上升又緩步回落的特點,拐點在2016年,同時曲線寬度不斷收窄、右拖尾慢慢變長,說明東部地區產業發展質量絕對差異正在縮小,其發展質量提升速度在2016 年后有所放緩。與全國整體不同的是,中部地區波峰高度呈波動式上升的演變態勢,說明中部地區區域內產業發展質量改善明顯,這一趨勢在2018 年達到頂峰。中部地區曲線覆蓋范圍和右拖尾寬帶存在一定的收窄趨勢,但并不明顯,表明中部地區區域內產業發展質量明顯改善,絕對差異的演變趨勢存在不確定性。西部地區核密度曲線的波峰高度呈緩慢上升的發展態勢,這一特征也與全國層面一致;曲線寬帶明顯收窄,右拖尾緩慢變長,表明西部地區產業高質量發展態勢較好,區域內絕對差異逐步縮小,落后地區對發展地區的追趕效應顯著。
從波峰個數的演化態勢來看,東部地區在2016 年之前呈現單峰特征,但在2016 年之后呈現雙峰特征,說明東部地區內部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在考察期內逐步呈現梯度效應,存在一定的兩極化或多極化特征。類似的是,中部地區也呈現相同趨勢,即逐步由單峰特征演變為雙峰特征,同時雙峰之間的高度差逐漸擴大,表明中部地區的梯度效應逐漸明顯,區域內部兩極化或多極化態勢日趨嚴重。西部地區曲線始終保持單峰特征,這意味著區域內單極化趨勢明顯,不存在明顯的極化效應。
3.3.2 Markov 鏈分析
進一步運用Markov 鏈轉移概率矩陣來刻畫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隨時間演進的動態轉移特征,結果見表2。從產業高質量發展指數不同等級的穩定性來看,高質量、中高質量、中低質量和低質量1 年后維持當前等級的概率分別為100%、68.55%、58.44%和69.56%,穩定性較強。從不同質量“躍遷” 或“降級” 的概率來看,低質量1 年后轉移至中高質量以及中高質量1 年后轉移至高質量的概率分別為30.44%和31.45%,可見中高質量和低質量均具有一定“躍遷” 的可能性;中低質量1 年后轉移至中高質量的概率為38.21%,轉移至低質量的概率為2.35%,說明中低質量向中高質量“躍遷” 的概率較高,但也存在一定的等級下降風險;高質量等級則具有較強的穩定性,目前不存在向下轉移的掉級風險。因此,各地區應在著力促進產業高質量發展等級向上“躍遷”的同時盡可能防范和化解向下降級的風險,推動產業發展提質增效。

表2 產業高質量發展Markov 轉移概率矩陣
在進行空間β收斂檢驗之前,首先檢驗不同地區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空間依賴和空間溢出情況。使用地理距離矩陣作為空間集聚特征分析的空間權重矩陣,根據前文測度得出的產業高質量發展指數,利用Stata16.0 軟件測度2011~2021年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空間Moran's I 指數。表3 的結果顯示,樣本考察期內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全局Moran's I 指數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會受到相鄰地區的影響,產業高質量發展在空間上呈現低-低和高-高聚集的分布格局。

表3 2011~2021 年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全局Moran's I 指數
(1) 模型設定
β收斂模型包括絕對β收斂和相對β收斂兩部分[20],絕對β收斂是指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不同地區內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隨時間收斂至相同水平的趨勢;相對β收斂則是在控制了其他影響因素的前提下,各地區的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最終會收斂至各自的穩態水平。前文證實了不同地區間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具有明顯的互動特征和空間溢出效應,同時產業發展的資源要素跨區域流動性也在不斷增強,因此在分析產業高質量發展收斂特征時,有必要納入空間效應。
首先構建絕對β收斂的空間杜賓模型(SDM)①:
選取經濟發展水平(pgdp)、政府支持(gov)、投資結構(inv)、對外開放水平(fdi)和市場化程度(mark)作為控制變量,構建條件β收斂的空間杜賓模型(SDM):
其中,式(3) 和式(4) 中,inhdi,t和inhdi,t+1分別表示第i個地區在t和t+1 期的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ρ為空間自回歸系數,θ為空間溢出系數,Wij為地理距離權重矩陣,μ為個體效應,η為年份效應,ε為隨機誤差項,Control為影響產業高質量發展收斂的控制變量組。β為收斂系數,若β顯著為負,則表明產業高質量發展存在β收斂趨勢。同時,當存在β收斂時,收斂速度可表示為ν為收斂速度,T為樣本考察的年份。
(2) 結果分析
表4 的結果顯示,全國和東、中、西部地區的絕對β收斂系數均顯著為負,說明在不考慮一系列經濟社會因素對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影響時,全國及三大區域的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存在顯著的絕對β收斂過程,長期來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相對落后的省(區、市)具有比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相對發達的省(區、市)更快的增長速度。從收斂速度來看,各地區內的收斂速度依次按照西部地區(5.55%)、中部地區(2.53%)和東部地區(1.25%)的順序遞減,說明西部地區的收斂速度在三大區域中最快。然而,由于絕對β收斂模型中沒有考慮經濟社會影響對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影響,檢驗結果的可信度有待進一步驗證。為此,本文進一步分析相對β收斂檢驗的結果。

表4 絕對β 收斂
在納入經濟發展水平、政府支持、投資結構、對外開放水平和市場化程度等經濟社會層面控制變化后,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條件β收斂依然顯著(見表5)。從收斂速度來看,條件β收斂的收斂速度依次按照西部(9.59%)、中部(6.85%)、全國(5.7%)以及東部(1.16%)的順序遞減,這一順序與絕對β收斂的結果一致。相比較而言,條件β收斂速度大于絕對β收斂,這是由于考慮了各地區產業發展質量的異質性后,條件收斂速度有所加快。

表5 條件β 收斂
在界定產業高質量發展內涵的基礎上,本文從產業協調發展、產業融合發展和產業綠色發展3 個維度構建綜合評價體系,運用縱橫向拉開檔次法確定權重測度了中國2011~2021 年省際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綜合運用Kernel 密度估計、Markov轉移概率矩陣、Dagum 基尼系數、莫蘭指數以及空間β收斂模型等區域經濟學分析方法探討了我國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基本事實、動態演進趨勢、空間差異及其來源、空間相關特點以及收斂特征。主要結論如下:
(1) 考察期內中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穩步提升,全國產業高質量發展平均水平的年均增長率達到6.45%。區域層面來看,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呈現按東部、中部以及西部地區逐次遞減的分布狀態,而增速則呈現排序相反的分布特征。
(2) 從產業高質量發展的空間差異程度及來源看,全國及東西地區的基尼系數改善趨勢明顯,中部地區的基尼系數出現先下降后波動上升的演進態勢。總體來看,基尼系數始終維持在0.3 之下,區域內差異并不嚴峻。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區域間差異的基尼系數不斷下降,中部與西部地區區域間差異基尼系數呈現先上升后下降的演變趨勢。在差異來源上,區域間差異是造成產業高質量發展空間差異的主要來源,其次是區域內差異和超變密度。
(3) 從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動態分布特征來看,全國及三大區域核密度曲線的分布特征表現出明顯差異。就全國來看,各省(區、市)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不斷提升且絕對差異逐漸縮小,但存在一定的極化現象。就東、中、西三大區域來看,東部和中部地區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總體上升,存在一定的極化現象趨勢,但絕對差異正在縮小;西部地區產業高質量發展整體上升,絕對差異逐步縮小,無極化現象。
(4) 從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時間演進趨勢來看,隨著時間的推移,低質量、中低質量和中高質量地區產業高質量發展水平存在向上越級的可能,但躍遷難度較大,躍遷概率分別為30.44%、38.21%和31.45%。
(5) 從空間分布特點和收斂特征來看,我國產業高質量發展表現出顯著的正向集聚特征,即以高-高型集聚和低-低型集聚的空間集聚為主。全國及三大區域產業高質量發展均支持β收斂機制,存在顯著的絕對β收斂和相對β收斂特征。納入空間因素和控制變量后,全國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收斂速度為8.66%。分地區看,西部地區收斂速度最快,為9.59%;中部地區次之,為6.85%;東部地區最慢,為1.16%。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的政策啟示如下:(1)加快形成推動產業高質量發展的體制機制和政策措施,強化相關產業政策支持力度,促進產業發展過程中“量” 與“質” 的協調提升,加快實現產業高質量發展的戰略目標。要加強新型基礎設施建設,擴大數字技術在產業生產要素、業務流程、生產方式等領域的應用,推進產業數字化變革,培育產業新動能,加快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重視產業協同發展,在保證產業規模增長的前提下提高產業發展的質量和效益;同時,推進區域產業協調發展,抓住國內國際產業分工調整的機遇,依托地方的特色優勢,因地制宜制定產業政策、優化營商環境以及驅動創新的相關體制機制,加快東部地區產業轉移和中、西部產業對接,優化產業的空間布局,充分發揮各地區的主體作用,提高各區域產業可持續發展能力;(2) 促進產業融合發展,轉變產業發展方式和增長動能,特別是加快先進制造業和現代服務業融合發展。破除產業融合發展的政策約束,減少制造業與服務業在金融、要素價格與稅收等方面的政策差異,引導和支持一二三產業的融合發展;同時,貫徹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堅持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抓住新一輪技術革命機遇,利用數字技術促進產業間的深度融合,形成具有活力的產業融合生態鏈和地區間合理的產業發展梯度布局,推動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的孕育發展,改善供給質量,提高產業核心競爭力和輻射帶動力;(3) 推動低碳綠色轉型,提高產業發展的可持續性。要集中要素資源,增加綠色創新投入,開發綠色低碳和節能環保技術,發展環境友好型產業和綠色經濟,構建市場導向的綠色創新體系,發揮綠色技術創新對產業高質量發展的引導作用;同時,提高資源利用效率,推動傳統產業綠色轉型升級,加快能源體制改革,提升能源利用效率,優化能源消費結構,推動產業發展方式向綠色可持續的高質量發展體系轉變。
注釋:
①受篇幅所限,模型適用性檢驗并未匯報,若讀者感興趣可向作者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