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那個與心靈對白的雪晨

李守東

2016年1月中旬伊始，魯北平原上的氣溫驟降至零下17度，據氣象部門說是近四十年來最低。22號早晨起來，往窗外一看，天上正飛舞著大片大片的雪花，整個城市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雖是這樣的天氣，但想著今日代表公司去拜見一個重要的客戶，我簡單麻利地吃了點早飯，就下樓去打掃汽車上的雪，爾后驅車頂風冒雪上路。

望著撲打著車窗的風雪，感覺到有些打滑的車輪，油然憶起30年前多的那個雪晨，準確地說，是1985年我在渤海農場任代課老師時的一個風雪肆虐的早晨的情景。

“叮鈴鈴，叮鈴鈴，”床頭柜上驟響的鬧鐘聲把我從睡夢中喚醒。呵，五點半啦！這是催我起床赴校教書的命令。我不大情愿地揉揉蒙朧的睡眼，然后開燈穿衣下床。說起來真笑人，我最喜歡然而也是最討厭的就是星期天的晝夜。我喜歡它，是因為在這法定的公休日子，能跟分別六晝夜的愛妻嬌兒，歡聚一堂，盡享那天倫之樂；我討厭它是因為過了這一晝夜，每臨星期一的五點三十分——黎明夢猶香的絕妙時刻，便被這難違的命令催起，騎車趕路20里到總場學校上班。路雖不太遠，卻很難走。因為周圍盡是莊稼地，農民還舍不得本錢和功夫修路。路是那樣的窄窄巴巴坑坑洼洼，有的路段還盡是沙子窩，騎不得車，只好推著走?！爸ㄅぁ保也淮笄樵傅乩_房門。天上正下著鵝毛大雪，雪絮隨風飛舞。乘隙鉆入拉開的門縫，落在我身上。我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一面條件反射似的掩上門，一面愜意地想：人不留人天留人，雪越下大越好……

“天氣怎么樣？”，這時妻子也醒了，她從被窩里問我。

“下——大——雪——啦”我把聲調拉得很長。

“哎呀，糟糕！你不是說，今天學校里聽你的課嗎？”

嗨，真是的！我拍了一下腦袋，怎么竟把這事忘了呢？為了促進教學改革，提高教學質量，我所在的學校從本學期建立了輪流聽課觀摩教學制度。今天，正好輪到聽我的課。我的課題，是小學語文第十冊第22課《詹天佑》。

這篇課文記敘了，杰出的愛國工程師詹天佑歷經風險不辭勞苦修筑成功我國第一條鐵路為國爭光的事跡。在備課時，我還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不論對時代背景的交代、段落的分析、主題思想的探討還有板書的設計、課文的朗誦以及課堂提問等，自以為都作了精心的準備。我暗自給自己鼓勁一定要講好，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講公開課。正如校長所言：作為衡量教師業務水平及評優的依據。事情是如此的非同小可，但我卻把它忘得一干二凈。是睡夢初醒，記憶細胞沒有活躍起來？還是沉醉于天倫之樂中？亦或是紛飛的大雪攝住了我的膽魄？

終于，我覺出我渾身的血液沸騰著了，我的臉面發燙了。我在心里對自己說：“你真丟人，真愧為人師！虧你還準備在課堂上，面對自己的學生慷慨激昂地講述詹天佑對工作一絲不茍的態度，以及與周圍艱難險阻惡劣環境作斗爭的勇氣，講述他那極大的愛國熱忱……虧你還準備向你的學生鄭重地發問：“我們應該怎樣向詹天佑爺爺學習？

想到此，我換上膠鞋披上雨衣，然后，對穿衣的妻子（每次我早起走，她都起來為我沏上杯奶粉或是麥乳精）說：“你不要起來了，我步行去學校，平時你說我有點懶惰，這回我偏要頂風冒雪去上課！這不單單是為了改變你對我的看法，更重要的是為戰勝我身上的鄙俗懶惰與懦弱?！闭f完，我笑了，她也笑了。她送我一聲“注意安全！”我拽開門，回她一聲”放心，再見！”

出了家門，來到曠野，雪更大，風更猛。解放牌膠鞋踩在厚厚的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路上雖然摔了幾個跟頭，但感到一種未曾有過的興奮與豪氣洋溢著身心，同時，也似乎預感到今天的課會講得很生動，很成功。我興奮的走著想著，竟情不自禁地喊起來：“大風雪呀，你來得更猛烈些吧！”

我費力地堅定地大步走著，用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比上課時間提前半個小時達到學校。正像預想的那樣，那堂公開課，我講得比較生動精彩，受到觀摩者的好評。

時光飛逝。轉眼30多年過去了，雖然我早已不干教學工作，先后輾轉多個地方，經歷多個行業，干過多個崗位，但正是那個風雪彌漫趕課的早晨，自己思想深處有了一次難忘的觸動與覺醒，使自己一直在工作崗位上，能盡到應盡的責任，不論順境與逆境，都保持一種忠誠勤勉昂揚向上堅韌不拔的精神。經歷是一筆財富，回憶是一種享受。感謝春夏秋冬的輪回，感謝那個與心靈對白的風雪的早晨。

瞧，今天，又是一個風雪彌漫冷得出奇的早晨，路上幾乎看不到車輛與行人。我把握著方向盤，緩慢而穩健地前行。目的地馬上就到了，趁著等紅綠燈的一瞬，我抬腕看表，比約定的時間將會提前一刻鐘到達。我對這次商務談判充滿了信心！

——選自西部散文學會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