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香蓮
在我活著的每一天,我的靈魂深處無時不被一種人性的情感所觸動。不論是躺在病榻上,任那避光的化學藥品浸潤我的周身;還是被捆綁在有樞紐的治療床上,任憑老教授無情地在我切割了的右乳潰爛的胸骨上縱橫地刮骨,誰能感受到燒的通紅的烙鐵烙在肉上的疼痛,那烙印到現在直到死也滴著血。
疼痛涌上心頭,油然淚珠滾落,打濕了紙跡。真疼啊!疼得我鬼哭狼嚎撕心裂肺,卻打動不了老教授的專心。鈍刀與骨頭的摩擦發出嘣嘣的聲響,我的心仿佛被刀尖剜割,我唯一能反抗的就是凄慘的嚎叫,兩臂和腿被繃帶束縛著,刮骨聲摻和著哀鳴聲回蕩在感覺已經凝固了的治療室里。
老教授嚴厲地說,“你只剩下皮骨,打上麻藥不能吸收,直接進入胸腔里了,所以你要配合我的治療!”于是我的吼聲戛然而止,我的心和肌肉跟著刮骨的嘣嘣聲收縮著,不等放松絕對沒有放松的時刻而緊密地抽縮著,抽縮著——淚水從閉上的眼睛里一股一股地往出冒,順著臉頰脛項流淌……直到刮出鮮肉和鮮血為止。刮骨消耗了我巨大的能量,我像一只病雞扶著冰涼的走廊墻壁步履蹣跚地回到病房,坐到床上,淚水再次奔涌,我不想求生,讓我去死,免得受這痛苦非人的折磨。病友們來到床前勸慰我的同時陪我落淚,我把一條腿放到床上,另一條腿還沒上床就呼呼地睡著了,病友給我拍下了這痛心的照片。刮骨隔一天進行,直到有一天我女兒看到我遭受著劇痛,忍不住哇地一聲挺過去了,這老教授慌了!放開手趕快去搶救我女兒,從那以后,老教授的心觸到了震撼再不給我刮了,并趕我出院另尋專科去吧。
我清楚地知道,醫生對我這么殘忍地治療,是因為我得的是惡性腫瘤三陰乳癌,刀口不愈合不長新肉一直潰爛行成慢性竇道炎,流了2年膿液,所以做了第二次手術,因為傷口不愈合,老教授不得不用刮骨療法來治療。
腫瘤科的病房里都是癌癥患者,大家的心情加上治療的痛苦都很沉重,但表面上裝得都很平靜,還互相鼓勵著說,有前人活下來的奇跡,希望我們能夠快快樂樂地活著。我們相互留了電話微信以便聯系,我加了6床病友的號碼,第一年都能聯系上,第二年3位空號,第三年全聯系不上了。特別是有一位北京的小伙子叫耿秋爽,他是腸癌,他特別喜歡我的作品,時不時地讓我把小說發給他,他說我的作品有一種濃濃的鄉情味;他說他都保存在電腦里,如果他要走了,讓他的妹妹和同學看,可是第二年后半年就聯系不上了。深沉的夜里我在默默地靜思,是老天眷顧我,還是精湛的醫術產生了效果,因為我在北京解放軍醫院做的手術,使我闖出了三年。
癌癥奪走多少人鮮活的生命,讓多少溫暖的家庭支離破碎,我也被你畫在了生死簿上,那只是遲早而已,悲哀在我的靈魂中彌漫升騰。突然,有一束燭光在我眼前跳躍,悠然,我低沉的情愫里發出一聲高亢的吶喊,我要活著!我能活到今天,是無數個好心人救助支持的結果,我的生命洋溢著愛心的希望。同胞弟妹、兒女雙親是份內的責任,達旗原文聯主席劉建光在烈日灼心的中午,一身汗流兩眼淚水在廣場上為我宣傳擴散,發動各界文化部門為我捐獻愛心,文友們紛紛捐助,多至2000少至500,連同一條條熱情洋溢溫暖的短信發來,特別是一位陌不相識的企業家,捐助了整整20000元,還不愿留下姓名。在北京醫院,有一位給老媽媽陪床的兒子,他是山西人,是國家二級歌唱家,他的名字我記不得了,他的微信號是南迦巴瓦,他了解我是眾籌之下的病患者,毫不猶豫地給我轉過來500元錢。
他們一個個向善的面容時時在我腦海浮現,我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恩人,是你們捐獻10萬元錢讓我得到全程醫治;是你們從死神的懷抱把我奪回,我雖然不能夠用金錢回報你們的恩德,但我相信,我的康復就是你們殷切的希望和最好的回報,我有一顆感恩的心,讓我永遠祝福你們健康快樂平安幸福。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