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天山

周斌

“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p>

這是唐代詩人李白《關(guān)山月》的詩句。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我們穿越到了他描繪的詩境之中，客串了一把詩中的主人，欣賞了穿行在茫茫云海之中的天山明月。

2023年7月4日中午，我們一行十多人到了精河縣的托里鎮(zhèn)，采購了夜宿天山的晚餐食材后，沿著沙塔公路一路向南橫跨天山，進行“精伊（精河——伊寧）”牧道的越野之行。

“精伊”牧道北起新疆精河縣托里鎮(zhèn)，南至伊寧縣，其直線距離130公里，實際路程在250公里以上。一出托里鎮(zhèn)后，不到三五公里就是沙石路面，四輛越野車揚起的滾滾黃塵在原野上似狼煙驟起，大有“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的氣勢。

車行十多公里之后，進入了天山的一條山溝，山路崎嶇難行。透過車窗，映入眼簾的盡是好像要碰到鼻子的大山。這些大山全都是土灰黑褐色，連綿不絕的山上看不到丁點植物，感覺了無生氣。只有山溝的底部，有遠處雪山的融水在嘩嘩地流淌，有時還卷起雪白的浪花。由于水分的滋養(yǎng)和水汽的氤氳，溝的兩旁滋生著茂密的青草，有的地方還長出粗壯的大樹。

在暮云四合，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們來到了預(yù)定的宿營之地。

接待我們的是兩個維吾爾族牧民，一個年輕，大概三十多歲；一個稍大，應(yīng)該是五十歲左右。通過一番交談得知，年輕帥氣的叫買買提·艾沙江，年長個子稍矮的叫買買提·熱黑木，他們都是維吾爾族人。艾沙江家在精河縣，自己的牧場也在精河縣的綠洲上，有三個小孩，都在精河縣城的中小學(xué)讀書。熱黑木是他的親戚，是伊寧縣人，沒上過什么學(xué)，聽不懂普通話，但四個小孩非常有出息，都考上了公務(wù)員，分別在伊寧縣伊寧市工作，在城了都買了房。熱黑木有2600畝牧場，養(yǎng)了100多頭牛，價值一百多兩百萬。他的牧場面積大，牧草吃不完，而艾沙江的牧場在綠洲上，面積小不夠吃，因而轉(zhuǎn)場到熱黑木的牧場。

宿營地就是熱黑木的氈房。氈房外面是用鐵絲圍著的院子。院子里呈三角形立著三座氈房，一大二小，兩座氈房里鋪著地毯，在靠邊的柜子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很多床被子，在大氈房的中間還擺著一個茶幾，上面擺滿了各色點心。艾沙江熱情地說：進去坐，吃些點心。你們今晚就住這兩座氈房，我和熱黑木住上面的那座。

大家都到氈房里過細看了看，覺得在天山半山腰，海拔2300多米的地方，有這樣的氈房住非常不錯，何況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生活體驗。

大家?guī)椭I(lǐng)隊小余和導(dǎo)游孟孟從車上將折疊桌凳、燃氣爐、燒烤架、鍋碗瓢盆、食材等物搬了下來。小余和孟孟立即擺開架勢搞起晚飯來。孟孟默默地用鐵簽子串著用于燒烤的羊肉。在新疆和靜縣長大的李總，已經(jīng)非常熟練地把燒烤架上的木炭燃了起來，炭火在暮色中發(fā)出了明亮耀眼的火光。不一會兒，架子上的羊肉就傳來陣陣混合著孜然等香料的誘人香味，有幾個饑腸轆轆的人已經(jīng)等在了燒烤架的邊上。

趁著這個空當(dāng)，我走到氈房的上面，向四周望去。氈房所在的地方是一個比較平緩的山坡，往上就是高山，在高山的后面則是更高的雪山，在暮色之中，雪山閃耀著幽藍寒涼的銀光。氈房的周邊，目光所及非常遼闊曠遠。牧場上有蓍草、草木犀、酸模、牛蒡、蕁麻、秦艽、藜、菊芋、老鸛草、橐吾等植物，有的地方還開著月季花、大麗花。牧草不是很茂盛、很肥壯，但還是有很多的牛羊趁著微光在不停地啃草進食。這時月亮升了起來，銀輝已經(jīng)灑滿了天山。

回到院子里，我和大家一起嚼著香噴噴的羊肉串、吃著新疆的主食馕，喝著新宰的羊肉湯，舉著白酒和啤酒，別有一番韻味。大家興致高漲，頻頻舉杯，邊喝邊吃邊談笑，笑語喧嘩，歡呼之聲響徹天山寂靜的夜空。

這時，小余打開了一個小型便攜播放機，立即，有著濃郁維吾爾族風(fēng)情的旋律就在氈房之間回響。艾沙江和熱黑木立即丟下碗筷，合著節(jié)拍甩手扭胯地跳起了維族舞。我們大多數(shù)人也跟著他們兩個笨拙地跳了起來，有的還不時呼喊起來，歡歌笑語直沖云霄，這場天山之上月亮之下的中夜狂歡達到了高潮。

有些人意猶未盡，還在和艾沙江、熱黑木聊天喝酒。我和幾個年歲稍大的，打開睡袋休息了。不一會兒，小氈房里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酣暢的呼嚕聲，大家進入了甜甜的夢鄉(xiāng)。

一覺醒來已是凌晨三點多鐘，有了尿意。于是躡手躡腳地穿好外套，就著手機電筒的光亮，來到了氈房外面。外面涼風(fēng)習(xí)習(xí)，非常舒適。四周一片寂靜，好像亙古就是如此。天空如洗，非常干凈明亮，月亮已過中天，稍稍向西傾斜。星羅棋布綴滿蒼穹的星星，好像特別大特別亮，星月將銀輝毫不吝嗇地灑滿天山的每一個角落，近處的牧草葉片上似乎被照耀得熠熠生輝，空氣里彌漫著夾著牛羊膻味的牧草的清香。

在皎潔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離氈房兩百來米的牧道上，好像有一部廂式貨車歪倒在路旁。在駕駛室里，有煙頭的紅光在一閃一閃的，應(yīng)該是有人睡在駕駛室里。車子是不是掉到路旁的溝里了？哎，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第二天早上七點，艾沙江、熱黑木和我們陸陸續(xù)續(xù)地起床了。早上的天山空氣非常澄明清新，一切都沐浴在晨曦之中，大家都感覺渾身舒適心情愉快。

艾沙江和我們說，他朋友因飲酒，稀里糊涂地把車子開到溝里去了，昨天一晚都呆在車里面，能不能救援一下？另外熱黑木的摩托車一點油都沒有了，能不能給他一點油？昨天晚上看到車子原來是這么回事。一聽艾沙江的請求，熱心的小阮立即發(fā)動車子向艾沙江朋友的車子開去，我也跟去看熱鬧。

小阮下車察看了一下情形，立即面對面把車子開到三十米開外的地方。我剛納悶，這怎么把車子拉上來啊？只見小阮從前保險杠下拉出了救援繩，一直拉到掉到溝里的車旁，讓他們固定到救援鉤上，立即發(fā)動坦克300，下車按住一個小小的遙控器，救援繩發(fā)力，繩子繃得緊緊的，只見對面的車子慢慢地爬上了路面，四個輪子全部上了路后，小阮按停了遙控器。

艾沙江和他的朋友激動地向小阮和我們一個勁地道謝，不會講漢語的則不停地打躬作揖和伸出大拇指。

車子開回來后，小阮叫熱黑木拿來吸油管和油壺。吸油管是兩段拼在一起的，怎么也吸不上來。最后，小阮找來扳手，旋下油箱底部的螺絲，直接放油下來。熱黑木將油灌到油箱里，立即發(fā)動車子沖了出去，在下面路上轉(zhuǎn)了一圈又沖了回來，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小阮面前，對著小阮呵呵地笑，不停地抱拳拱手，其真誠的謝意溢滿整個臉龐。

吃好早餐后，太陽也升了起來。太陽升起的地方，五彩祥云簇擁著鮮紅的太陽，彩云彌漫在東山之巔。雪山、草原、雪松、牛羊等一切都被太陽和祥云的五彩之光染得光怪陸離斑駁多彩，令人如夢如幻似醉似癡，不知自己到底是身處天山之上還是幻游夢境仙鄉(xiāng)。

我們的車隊披著萬道多彩霞光向伊寧進發(fā)。

——選自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