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日夜顛倒”，也是一種睡眠障礙

趙非一

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睡眠中度過，規律的作息是精力充沛的保障。然而，在當今社會保持正常的人體晝夜節律好像并不容易：加班、追劇、打游戲……熬夜的理由數不勝數。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市中醫醫院睡眠疾病研究所主任醫師、教授張雯靜則提醒，如果你正經受著“晚上睡不著，早晨起不來”的折磨，就要警惕存在“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的可能。這種病很容易被漏診或誤診為其他疾病，應該引起足夠的重視，并經過專業的睡眠監測技術，指導進一步治療。

今年27歲的蘇先生最近深受“晚上睡不著，早晨起不來”的折磨。由于白天要工作，他的打游戲愛好只能在晚上進行，因此常常熬夜。但即使在凌晨一兩點關掉電腦、遠離手機強迫自己上床睡覺，他也很難入眠，幾乎到凌晨三四點才能迷迷糊糊睡著，第二天自然就成了起床“困難戶”，遲到成了家常便飯不說，一整天的工作時間都是在恍惚、昏沉狀態中度過，還因此出了幾次大差錯被扣了工資。

這種狀態讓蘇先生幾近崩潰，在多次求醫問診后，他在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市中醫醫院睡眠疾病研究所弄清了自己的問題——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這是種什么病？蘇先生聽到醫生的診斷后懵了，表示從未聽說過，并提出他一直認為自己這種情況屬于失眠癥。接診醫生張雯靜教授告訴他，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雖然與失眠癥同屬睡眠障礙，但是兩者的情況卻又不同，在睡眠障礙門診以失眠為主訴的患者中有6.7%～16%被確診為本病。

睡眠-覺醒的周期被嚴重破壞

相比失眠癥、鼾癥，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應該是睡眠障礙中最不為大家所熟悉的一種疾病。其實，它屬于慢性睡眠紊亂的一種，是指睡眠覺醒時間通常推遲≥2小時。張雯靜教授向我們介紹說，大部分人的作息符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律，身體中的激素也會隨著光照而變化。一般來說，通常是在晚上9點左右，身體會開始分泌褪黑素，幫助入睡，至次日早上7點左右，褪黑素停止分泌，皮質醇水平升高，逐漸清醒。而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患者由于環境、生活習慣及心理社會壓力等因素，將睡眠-覺醒的周期嚴重破壞，使得就寢時間和覺醒時間均比常規時間或所期望時間延遲，進而導致慢性睡眠不足和日間功能損害。

因為有入睡困難、睡眠衛生不當（包括自發性睡眠限制）等其他類型的睡眠障礙也會存在的癥狀，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很容易被漏診或誤診為其他疾病。這就需要得到識別和處理。以慢性失眠為例，此病患者不管給定的睡眠時間如何，一般都有入睡困難，而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患者如果被允許按其期望的時間就寢，通常就很容易入睡。

電子產品的使用成為“幕后黑手”

近十年來，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的發病率有明顯增高的趨勢，這與電子產品使用的增加有著密切的聯系。“以前總認為只有年輕人才熬夜，現在發現熬夜不分年紀，很大的一個原因是電子產品的使用普及。”張雯靜教授表示，“手機、平板電腦、筆記本等電子產品都會發射藍光，而我們的視網膜中有藍光的光感受器，通過感受藍光的強度，向中央生物鐘傳遞信號，以調節松果體分泌褪黑素，從而調節睡眠。中午是一天中陽光最強的時候，這時的藍光也最強烈。日光中的藍光會抑制松果體分泌褪黑素，人就會覺得清醒；而到了夜晚，藍光減少，就會促使松果體分泌褪黑素，啟動睡眠。然而，如果在夜晚玩手機、平板電腦，這些電子產品發出的藍光就會抑制松果體分泌褪黑素，從而影響入睡時間。”

有醫學研究發現，睡前看藍光屏幕2～5小時，可以降低褪黑素的合成與分泌，阻礙褪黑素水平的升高，使睡眠時間推后，睡眠變淺。雖然手機運營商在不斷改進技術，為手機添加了夜間模式，或改為橘色的光線，但是截至目前還沒有科學研究證實這些舉措就可以徹底消除電子產品對睡眠的負面影響。“所以消除藍光或許并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最好的方式是睡前戒掉電子設備，關掉較強的照明燈光，提高公眾的睡眠衛生觀念。”張雯靜教授如是說。

多導睡眠監測配合睡眠日記可以確診

臨床上，要診斷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并不難。張雯靜教授告訴我們，當符合以下這5個條件時，就應該高度懷疑可能存在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的問題：（1）主要睡眠周期相對于預期或要求的睡眠及覺醒時間顯著延遲，表現為患者或其照料者長期或反復抱怨其不能在要求的時間入睡和早上難以清醒。（2）癥狀存在至少3個月。（3）當允許患者任意選擇自己的時間表時，他們的睡眠質量和持續時間會改善，變得與年齡相符，并且仍然維持一個24小時的睡眠-覺醒時相延遲模式。（4）至少7日（14日更好）的睡眠日志和多導睡眠監測顯示習慣性睡眠周期延遲，這一監測中必須包括工作日或學習日以及休息日。（5）當前存在的其他睡眠障礙、軀體或神經系統疾病、精神障礙、藥物使用和物質使用障礙均不能更好地解釋這一睡眠障礙。

一旦患上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像蘇先生這樣的痛苦是顯而易見的。起初可能只是晚睡晚起，但久而久之就會引起神經衰弱、免疫力降低，健忘、肥胖、皮膚狀態變差、內分泌失調、抑郁等情況就會接踵而來。更嚴重的是，還有研究發現，該病可能會增加一般人群患上老年癡呆癥和糖尿病等疾病的風險。

治療目標是重新恢復生物節律

張雯靜教授告訴我們，針對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其治療目標是使得患者重新調整生物節律并恢復至理想的24小時日夜節律，而主要的治療手段有以下這些：

行為調整 如盡量減少咖啡因、尼古丁和酒精攝入；在預期入睡時間前至少2小時避免參加讓人興奮的活動等；保持規律的起床時間，即使在周末也不要恢復晚睡晚起的習慣。

定時光照 晨醒后1～2小時（約7：00～9：00）予以光照療法，在傍晚（16：00～18：00）盡量避免光照。

定時褪黑素治療 推薦服用褪黑素時間為習慣性睡覺時間前5～6個小時。短期服用小劑量一般是安全的，但過量或長期使用會產生副作用，需在專業醫生指導下進行。在睡眠延遲比較嚴重的情況下，除了褪黑素，還可以在醫生的指導下短期按需服用催眠及促覺醒藥物。

中醫藥療法 中藥、針刺相互配合，能輔助改善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及其相關的并發癥。此外，也建議大家習練八段錦、太極拳等中醫傳統功法。

認知行為療法 包括正念呼吸，身體掃描法等，并且配有音頻或錄像，可以對改善睡眠-覺醒時相延遲障礙有一定的輔助作用。

張雯靜教授最后提醒，如果睡眠問題已經嚴重影響到生活、工作、學習，也要及時尋求專業的心理治療。

張雯靜 主任醫師，教授，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市中醫醫院黨委副書記，澳大利亞麥考瑞大學訪問學者。2003年起師從全國名老中醫王翹楚教授從事睡眠疾病的臨床醫療、科研工作。擅長中醫治療以失眠為主癥的軀體疾病及情感障礙疾病，如失眠伴圍絕經期綜合征、焦慮障礙、異態睡眠、不安腿綜合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