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華的詩 [組詩]

田華

讀五柳先生

當夜黑得看不清手指

不要奢望我能看見你

柳樹，也只剩下一種感覺

是風與柳條擦肩的哨聲

是柳樹與柳樹的問候

結廬、種豆都是業余愛好

你骨子里卻想有所作為

清賬、掛印、走人

把遺憾留給那些需要者

別說五斗米，就是五千石

也壓不彎你硬朗的腰身

登叢臺說酒

——與汝龍大飲三日，持此以贈

有五十二度嗎？

怎么沒有一絲烈性

叢臺，我喝出了

你的寡淡與綿柔

是那場白日夢太過透徹

憤恨中將那鍋沒有蒸熟的黃粱

傾入學步橋下

不想釀成了酒，釀成

這極易入口的叢臺

憑借著叢臺給予的膽子

使君無顧忌地去輕薄羅敷

是飲多了這學步橋下的水

四十萬燕趙男兒卻畏懼

白起握著的那柄大刀

我以為，是酒就應該有勁

就該像那灣寒徹入骨的易水

堅決地讓荊軻不愿回頭

蒙 山

其實，這個地方不適合畫畫

這個地方適合度假

適合帶上自己心儀的女人

爬山，聽風，看云

看山里人微薄所得的欣然

看雨打在櫟樹的梢頭

看屋檐下那幾只

把兇相隱藏的狗

畫我還是畫了幾幅

在那支寂寞的煙燃盡之前

畫樹，畫那些老樹

只有它們還記得

是誰放的山火

誰的槍炮洞穿過自己

傷口已然愈合

恨意還在

湖光的感覺

我想我是第一次

這么專注在湖邊看燈

看夜里湖里的春寒

看燈影拉長揉碎在水里

在風的凌亂中

相互交換著顏色

為什么一定要投入水里

燈沒有了之前的彼此鮮明

我想問一問那條沒有入睡的魚

這水里的哪一束光

真正屬于過你

七弦琴

宮、商、角、徵、羽

我不學，不是不喜歡

只是感覺，這

音律應該來自天上

嵇康死后，所有的撥弄

都是脫了骨的無病呻吟

青磚茶

——與川上庚兄

改稱赤壁

有幾十年了

可我還是懷念

“蒲圻”的叫法

江上的風

繞著那兩個

鮮紅的楷書大笑

誰，這么矯情

幾千年的興亡更迭

何苦只記住這場戰爭

血與火不過是

又一次對整條江的污染

把手里的弓箭長矛換成鋤頭

去種茶、喝茶

茶水會讓眼光柔和

前天，趁著酒興

和川上聊到凌晨

起床刷牙時

我卻發現

那青磚茶上的川字

鐫上了我的額頭

我的幾只狗

不知不覺養了四條狗

喜歡不喜歡都不重要

狗，本就是撿來的

我喜歡看它們

為了一口吃的

對我百般討好、爭寵

搖尾乞憐，俯首聽命

我舉著筷子

陶醉于這種擁躉

獎勵是必要的

我吃肉邊菜

它們吃菜邊肉

電視里正播放著平西王

衣著光鮮地等著歸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