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慶君 王星星 劉萌娜
(天津財經大學金融學院,天津 300222)
能源一直是經濟發展的重要支柱,能源安全是保證經濟增長和國家安全的關鍵因素,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俄烏沖突導致各國面臨的不確定性上升,地緣沖突擾動能源市場,加劇供給波動,推高能源價格,預計到2040年,發展中國家的能源需求將增長33%,各國重視能源安全和能源自主的程度也隨之上升。與可持續性、可負擔性和效率一樣,能源安全被認為是提供能源服務的關鍵問題之一。能源安全也是歐盟能源政策中最重要的優先事項之一,歐洲在繁榮、現代、有競爭力和氣候中性經濟的長期戰略愿景中將能源安全列為首要優先事項[1]。能源安全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APERC 將能源安全定義為“在尊重環境關切和尋求可持續發展的同時,以所有消費者(私人和工業)都能負擔得起的價格,在市場上不間斷地供應能源產品”[2]。歐洲不同國家面臨著不同程度能源安全問題,部分國家高度依賴進口、市場集中度較高、能源基礎設施不發達或老化,能源價格波動性較大、市場彈性較差、在克服供應中斷問題上幾乎沒有輔助選擇,并且能源轉型創新成本較高等[3];另外,過度使用能源導致的氣候變化、全球變暖等環境問題,仍是幾十年來各國可持續發展議程的瓶頸。無論關于能源安全意味著什么的爭論如何,我們都應該更多地關注能源安全的決定因素及其最全面的概念。
目前全球化、自由化、開放化已經成為當今世界經濟發展的主旋律,各國對資本的管制逐步放開,跨境資本流動也在迅速增加,金融開放程度增加。金融開放具體表現為價格自由化、業務自由化、市場自由化以及資本流動自由化,與此同時也增加了金融市場的風險。伴隨著全球一體化發展,不同國家金融開放水平不斷提高,資本趨于自由流動,雖然資本流入有助于國內經濟發展,但有學者認為資本流動只有在長期保持平穩的狀態下才能促進經濟平穩增長。
國際資本長期穩定的流入能幫助該國從國際市場獲取更多優質資金,拓寬資金來源渠道,實現資金的最優配置,促進宏觀經濟穩定發展。而短期資本具有投機性,受到“推動”因素和“拉動”因素的影響更大,短期內的波動性和流動性較強,大規模流入的現象很可能會引起甚至加劇通貨膨脹[4]。歐洲在能源短缺的情況下,能源價格飆升與通貨膨脹相互作用,還會帶來歐洲碳價和歐洲電力價格的大幅度波動,原油價格已從2021年的平均每桶68 美元上漲到2022年的124 美元,而歐洲的天然氣價格飆升至創紀錄的每兆瓦345美元、每桶600 美元的石油當量。價格波動已達到新的高度,不確定的輸出可再生資源和緊張的供需平衡都導致了歐洲電力系統不穩定。碳價波動會增加企業的用能成本,電力市場價格波動會引起與此掛鉤的電力期貨及其衍生品的金融風險不斷放大,從這個角度考慮金融開放會加劇能源危機。所以研究金融開放對能源安全的作用方向和影響機制還需進一步分析才可加以確定,應該更全面地關注能源安全的決定因素。
總體來講,針對能源安全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成果相對較多,目前的成果主要分為以下幾個方面。
盡管“能源安全”一詞在許多學術期刊、報告和新聞稿中被反復提及,但人們對于它的含義以及如何衡量缺乏共識。安全的一般定義包括“獲得價值的低概率損害”[5]及其3 個維度:“誰的安全?”、“哪些價值觀的安全?”、“什么威脅?”[6],據不同的環境和不同的人對于能源安全可能會有不同的看法[7]。具體而言,不同地區不同的能源安全問題定義了能源安全的主題[8]。此外,從不同利益相關者的不同角度和不同時期來看,能源安全的威脅也不盡相同[9,10]。基于短期方法,能源安全被視為“以可承受的價格中斷的能源可用性”或能源系統適應國家能源需求的能力[11,12]。這也被稱為傳統的能源安全概念,重點關注由突然中斷、解體和價格波動引起的供應安全威脅[13]。同時,長期的方法關注能源供應和消費引起的供應安全以及其他環境和社會問題[14,15]。在這方面,能源安全的擴展定義,也被視為非傳統能源安全概念,使人們對能源政策對人類福祉和整個環境生態系統的影響產生新的關切。相應的,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喪失、污染和侵蝕成為能源安全的新課題。亞太能源研究中心(APERC)提出的能源安全定義被認為是最全面的,因為它涵蓋了傳統和非傳統的方法。具體來說,能源安全的概念是“一個經濟體以可持續和及時的方式保證能源供應的可用性,同時能源價格處于一個不會對經濟表現產生不利影響的水平的能力”[16]。
由于能源安全概念的擴展,能源安全的衡量也隨之發展。在最近的研究中,能源安全的4 個方面(可用性、可負擔性、可獲得性和可接受性)經常被用作能源安全的主要維度[17,18]。“可用性”和“可負擔性”根植于能源安全的傳統方法[19],“可獲得性”和“可接受性”反映了這一結構的新添加主題。更詳細地說,可用性(各種能源的實際可用性)和可負擔性(國內和進口能源在價格方面的可負擔性)確保了特定國家的能源需求得到及時滿足;可獲得性,即從交通和地緣政治方面獲得這些能源的能力,更多地反映了能源安全的社會方面;可接受性植根于可持續能源消費,其核心是能源消費對環境的長期影響。最近,4a框架已擴展到包括能源結構和一次能源碳排放(可發展性)與通過可再生能源消費實現能源系統可持續發展(可持續性)之間的聯系[20,21]。在這些因素中,可用性、可負擔性和可獲得性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一次能源稟賦、經濟實力和地緣政治問題,這些問題可能耗時長且難以改變。同時,可接受性和發展性方面可以更容易地通過技術發展和個人和企業之間的行為變化進行監測。
Akinyemi 等(2017)[22]認為,太陽能、風能、生物燃料等可再生能源的發展是未來國際貿易和能源安全的新增長點。Kalinichenko 等(2019)[23]也同意這一觀點,并指出替代燃料的發展促進了能源的發展安全,即減少能源依賴和滿足生態需求。Azzuni 和Breyer(2018)[24]發現,所有的儲能技術,如抽水蓄能(PHS)、熱能儲存(TES)、電池和絕熱壓縮空氣儲能(A-CAES),都與能源安全呈正相關。Nepal 和Paija(2019)[25]通過對1975~2014年發展中經濟體的實證研究發現,人口每增長1%,電力消耗就會增加4.16%,從而對能源安全造成壓力。Zhang 等(2021)[26]對中國30 個省(區、市)進行了實證研究,發現工業化促進了能源可持續性,對能源安全具有顯著的積極影響,而GDP 增長則抑制了能源安全。與此同時,Tolliver 等(2018)[27]持不同觀點,他們認為,GDP 和人口增長都會增加能源消耗,增加能源安全壓力。
由此可以看出,大部分文獻關注的是能源本身對能源安全的影響,這是最直接和最根本的觀點。一旦新的替代能源普及,現有的能源分配格局將被重新定義。然而,實現完全替代石油、煤炭等化石燃料的技術突破還很遙遠[28]。從現有的技術水平來探討能源安全的影響因素無疑是更為有效的選擇。而現有文獻多從GDP、人口、能源消耗、工業產能、數字化進程、信息化進程等角度分析對能源安全的影響,很少有文獻提及金融開放水平對能源安全的影響。
由于缺乏將金融開放作為影響能源安全的可能決定因素的研究,因此在試圖調查相關文獻時,需要考慮近似分析。如馬麗梅和黃崇樂(2022)[29]檢驗發現,金融發展主要通過提高可再生能源技術創新水平、緩解間接融資約束影響可再生能源。可再生能源項目根據可持續發展目標在減少碳排放方面發揮作用,但開展可再生能源項目的另一個原因是通過能源資源多樣化來提高能源自給自足和能源安全。過度依賴有限的能源資源(煤炭、石油或天然氣)將降低經濟彈性,使其更容易受到能源價格波動的影響。Kim 和Park(2016)[30]調查了金融發展對可再生能源部門擴張的影響,使用了普通最小二乘法(OLS),并考慮了包括30個國家和2000~2013年期間的數據樣本,發現金融發展通過降低融資成本和克服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問題來促進可再生能源投資,這種影響對資本更密集、因此更依賴外部資金的能源尤其明顯。Sbia 等(2014)[31]研究了外商直接投資、可再生能源、貿易開放、二氧化碳排放和經濟增長對阿聯酋能源需求的影響。研究時間跨度為1975~2011年,研究方法為ARDL 界檢驗和向量誤差修正模型(VECM)格蘭杰因果關系。結果表明,FDI 通過金融發展對可再生能源消費具有正向影響。隨著金融開放的推進,外國資本以外國直接投資的形式流入發展中經濟體,隨著技術進步、工業化、基礎設施的發展以及國內貿易擴張的更高生產可能性,加速了經濟增長[32,33],特別是,外國資本流動加強了宏觀經濟活動,促進了經濟增長,因此額外的能源消耗是顯而易見的[34]。Taghizadeh-Hesary 和Yoshino(2016)[35]評估了油價波動對各種宏觀經濟指標的影響,普遍發現油價上漲會破壞經濟增長,并對大多數石油進口國造成通貨膨脹。然而,在實證文獻中也觀察到,一些研究人員認為外國直接投資的流入對能源效率有積極影響[36]。對發展中國家的外國直接投資通過應用先進技術轉讓有效地幫助保持能源效率和控制溫室氣體排放,這是因為外國直接投資被視為東道國經濟中轉移技術的主要渠道[37,38]。
金融開放水平對歐洲社會經濟的影響是全面而深遠的。本文推測了金融開放影響能源安全的機制,金融開放水平影響國際資本流動,外商直接投資、銀行信貸擴張能力發生變化,從而企業的生產成本和獲取資金的難度發生相應的變化,從而刺激能源進口(或出口)需求、能源價格和進出口量的短期波動,最終改變能源安全狀況。這是由于金融開放和寬松的貨幣政策相互作用導致貨幣供應量增加,刺激了能源需求,提高了燃料進口率,最終使國家能源系統依賴進口。如果能夠證明金融開放和能源安全兩個變量之間的關系,無疑會為各國政府解決能源安全問題提供新的思路。
本文使用美國傳統基金會的“金融自由指數”為核心解釋變量,該指標作為金融開放水平的變量相對于其他信貸類指標具有更強的完整性與全面性,保證了研究的有效性和嚴謹性,豐富了能源安全的影響因素研究,并對制定金融開放限制和能源安全決策有所貢獻。
能源安全指數(ES):數據來自于國際能源署(IEA)數據庫。有很多研究采用該指數來衡量能源安全[39]。
金融開放水平(FF):數據來源于美國傳統基金會(Heritage Foundation)所編制的“金融自由指數”。之所以選取該指標作為金融開放水平的變量是因為該指標相對于其他信貸類指標具有更強的完整性與全面性。目前全球主要使用的金融開放衡量指標除了金融自由指數外,還包括OECD 的金融服務業現值指數和金融業FDI 限制指數以及世界經濟論壇的金融競爭力指數。但是,OECD 所覆蓋的國家(地區)只有60 個左右,數據缺失嚴重;而世界經濟論壇的金融競爭力指數覆蓋年限相對較短,統計口徑不變的連續數據只有2007~2017年的數據,且有不少國家(地區)數據缺失。因此“金融自由指數”是國際上衡量金融開放程度的重要數據,本文選取該數據作為金融開放水平的變量具有較強合理性。
經濟增長(GDP):經濟增長與能源安全兩者之間可能存在雙向因果關系[40,41]。來自意大利和韓國[42]、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43]、尼日利亞[44]和南非[45]或一組中等收入和高收入國家[46]的經驗證據均支持“保護假說”。同時,經濟增長與可再生能源或不可再生能源消費之間的因果關系得到了1990~2007年85 個國家(地區)的國際證據的肯定[47]。因此,本文將國民收入作為控制變量,并期望與能源安全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
工業化水平(IND):從自然資源為基礎的經濟到更加工業化的經濟的結構變化也可能改變人類消耗能源的程度,并影響生態系統。雖然以自然資源為基礎的部門的主導地位主要與其較低的能源使用量相關,因此對環境的影響較小[48],但工業化過程需要更多的能源消耗,并由于擴大生產和更破壞環境的產品組合而導致嚴重的環境惡化[49]。實證研究證實,更高水平的工業化對環境質量或能源安全構成威脅[50]。
貿易開放程度(TRADE):貿易開放對環境質量或者能源安全的影響不僅源于自由貿易機制下經濟活動的增加,還源于國家要素稟賦[51]。具體而言,資本充足的國家傾向于用更多資本密集型商品(污染商品)交換更多勞動密集型商品(更清潔的商品),可以從貿易中獲得環境效益[52]。與此同時,由于資本密集型產品的進口,勞動密集型國家的貿易額增加,環境負擔更大。對外開放意味著國內貿易的國際化,因為它允許用更多的生產機會來滿足國外的消費者需求。貿易-能源消費關系證實貿易開放加劇了經濟中的能源消費水平,用于滿足國際需求的額外生產[53]。因此,能源成為貿易開放的關鍵因素。生產過程中嚴重依賴化石能源消耗通過增加生產成本而造成不利地位,最終為國內產品劃定了更高的價格[54]。
城市化水平(URB):城市化水平進程代表著能源需求,研究表明,城市化對能源安全具有負向影響。部分學者認為,城鎮化的可持續發展將導致城市人口比例不斷提高,城鎮化帶來的產業結構變化將導致能源消費和需求顯著增加,城市能源消費總量不斷增加,不利于能源安全和可持續發展。
可再生能源消費指數(REC):數據來自于國際能源署(IEA)數據庫,可再生能源成為世界上重要的替代能源之一,通過減少對化石能源,即天然氣、石油和煤炭的依賴來降低經濟[55]。可再生能源的使用不僅通過減少碳排放來改善環境行為,而且還有助于實現能源安全的國家(地區)在世界能源市場上的獨立[56]。這是因為清潔能源在可持續經濟增長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它補貼了環境成本,而環境成本會對工業產出產生不利影響。
經濟風險指數(ER)和金融風險指數(FR):數據來源于國際國家風險指南(ICRG)。
本文選取1996~2021 期間的歐洲24 個國家(地區)的面板數據作為研究樣本。為確保研究數據的代表性和準確性,本文對樣本進行以下處理:(1)剔除本文所需控制變量缺失的樣本;(2)剔除年報前后各變量口徑出現分歧的樣本。此外,本文為降低異常值對研究結論的影響,對所有連續變量在1%和99%的分位數水平上進行Winsorize(縮尾)處理。另外,本文所有回歸估計均通過Stata 16.1 軟件實現。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1。
過去半個世紀以來,隨著經濟全球化的發展,世界各國被緊密的聯系起來。任何一國的能源安全發生變化都有可能對其他國家產生影響,所以國家之間的能源安全可能存在空間相關性,忽略這一空間關聯效應可能會導致估計結果的偏差,因此,本文采用空間計量模型來研究金融開放和能源安全之間的空間關系。空間計量模型設計如下:
其中,ρ0為解釋變量空間滯后待估系數,β1為金融開放與貿易開放程度的交互項系數,θx為控制變量的空間回歸系數,?t為時間固定效應。W為空間權重矩陣,本文分別采用經濟距離矩陣和地理距離矩陣。地理空間權重矩陣指根據空間地理位置坐標計算的兩區域間的歐式距離,一般是根據區域的質心坐標進行計算,;經濟距離權重矩陣衡量區域之間的經濟距離,可以計算兩區域之間經濟指標的差值。故本文選取兩地區1996~2021年人均GDP 之差,然后再取絕對值的倒數來計算兩區域的經濟距離。
應用較為廣泛的空間計量模型主要包括空間杜賓模型(SDM)、空間滯后模型(SLM)和空間誤差模型(SEM)。在基本模型式(1)中,若λ=0,則為SDM;若λ=0 且θx=0,則為SLM;若ρ=0且θx=0,則為SEM。空間杜賓模型的分解檢驗包括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第t年金融開放對能源安全影響的空間計量模型計算公式如下:
由于每個國家都存在直接效應,且國家之間存在交叉溢出效應,所以第t年金融開放對能源安全影響的平均直接效應、平均間接效應和平均總效應的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trace為偏微分矩陣S(W)的主對角線之和,通過偏微分方法[57]可得ESit=(I-ρ0Wij)-1(α+βTotalt+εt),S(W)=(I-ρ0Wij)-1β。
本文先用莫蘭指數對歐洲各國能源安全指數情況進行空間自相關檢驗,然后分別建立空間杜賓模型(SDM)、空間滯后模型(SAR)、空間誤差模型(SEM)檢驗能源開放水平對能源安全的空間關系。全局莫蘭指數和局部莫蘭指數構建如下:
其中,n是研究的地區數量,xi和xj分別表示地區i和地區j的觀測值,Wij是空間權重矩陣。限于篇幅,本文只展示樣本區間1996~2021年奇數年份的結果,結果如表5所示,很明顯歐洲24個國家的能源安全指數呈顯著空間正自相關,為了可以更清晰的觀察各國家能源安全的空間關聯特征,本文還做了局部的莫蘭檢驗,結果如圖1和表2所示,圖1 為2005年和2015年歐洲24 個國家的局部莫蘭散點圖,表2 為2021年歐洲24個國家在經濟距離矩陣下的局部莫蘭檢驗的統計結果,表3 分為4 個象限,一、三象限表明存在正的空間自相關,是高-高聚集和低-低聚集的情況,總共有20 個國家。二、四象限表明存在負的空間自相關,是高-低聚集和低-高聚集的情況,總共有4 個國家。這進一步說明了在研究金融開放水平對能源安全的影響時,考慮空間異質性的必要性,選擇空間計量模型是合理和準確的。

圖1 2005年和2015年歐洲24 個國家能源安全指數的莫蘭散點圖

表2 1996~2021年能源安全指數的全局莫蘭指數

表3 2005年莫蘭散點圖結果匯總
表4 為金融開放水平對能源安全的空間計量模型回歸結果。(1)LM、LR 和Wald 檢驗的結果都是顯著的,可以認為空間杜賓模型不會退化為空間誤差模型和空間滯后模型。因此選用空間杜賓模型進行實證分析。FF項系數在表4 的結果中顯著為負,且都在1%的置信區間內顯著,表明歐洲24 個國家的金融開放水平和能源安全水平是顯著負相關關系;(2)歐洲24 個國家的金融開放水平無論是出于經濟空間因素還是地理空間因素都會顯著降低能源安全水平,其中,金融開放水平在經濟距離權重矩陣下的回歸結果高于地理距離權重矩陣的結果,這表明金融開發水平在經濟的空間關聯下更強,這主要是得益于“一帶一路”快速發展的因素,也間接證明了中國的“一帶一路”發展取得了顯著的經濟效益。在表4 中,還發現金融開放與貿易開放的交互項是正顯著的,表明貿易開放水平的提高會降低由金融開放引起的能源風險,這主要是因為歐洲在面臨能源危機時,必須用出口來緩解其巨大的內需疲軟,所以對外貿易對歐洲來說是其巨大的發展機遇,在2020年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這種效應就在中歐貿易的逆勢發展中得到了很好的體現。

表4 空間計量模型的回歸結果
進一步分析,表5 給出了兩種空間權重矩陣下空間杜賓模型的分解檢驗結果,FF項的直接效應系數顯著為負,并且這兩種矩陣下的檢驗結果相似,這意味著空間檢驗的結果是穩健的。表5結果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表5 空間計量模型的分解檢驗
(1)從直接效應來看,金融開放水平(FF)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負,表明歐洲國家金融開放水平的提升會顯著降低國家的能源安全指數,參考2022年歐洲能源危機爆發的原因[58],主要有兩種可能:①從歐洲的能源結構來看。能源安全問題不僅體現在總量上,更體現在結構上。金融開放通過加強資本的技術溢出或者提升勞動力要素價格倒逼引致技術進步[59],技術水平的發展會影響能源使用和經濟增長,目前已經有很多文獻和報告顯示經濟增長與新興經濟體能源消費的增加有關,當經濟增長跨過一定門檻就能實現能源結構轉型[60],歐洲的能源結構是爆發能源危機的主要原因之一,雖然歐洲一直致力于能源轉型,但是由于歐洲能源結構脆弱,具體表現為歐洲地區能耗集中度較高,超九成的能耗集中于歐洲12 個工業耗能較大的國家,以天然氣及電力為主,除瑞典、芬蘭可再生能源工業耗能占比高,挪威水電占比高,其余9 個國家工業耗能中天然氣依賴度均較高,應對天然氣短缺較為被動。所以更容易受到能源危機的沖擊。相對而言,在2022年的歐洲能源危機中,英國的能源安全狀況較為樂觀,因為該國部分一級能源供應實現獨立自主,且其二級能源的結構更為多樣化。歐洲自身的天然氣和石油本地儲量很低,較大程度依賴能源進口,這就存在很大的能源不穩定,這也是2022年歐洲爆發能源危機的原因之一;②從歐洲金融市場的發展水平來看。歐洲在金融機構和金融市場上的發展一直都是全球領先的,隨著金融開放水平的提升,具體表現為價格自由化、業務自由化、市場自由化以及資本流動自由化。與此同時,也就增大了金融市場的風險,歐洲在本身就能源短缺的情況下,能源價格飆升與通貨膨脹相互作用,還會帶來歐洲碳價和歐洲電力價格的大幅度波動,碳價波動會增加企業的用能成本,電力市場價格波動會引起與此掛鉤的電力期貨及其衍生品的金融風險不斷放大,從而進一步加劇歐洲的能源危機。綜上所述,無論是實物供應短缺,還是價格問題,歐洲大陸2022年的能源安全危機都是歐盟亟待解決的難題。
(2)從表5 回歸結果中的間接效應結果還可以發現,這種影響不僅會影響本國的能源安全,而且還會對周邊國家產生積極影響,所以鄰國實施的金融開放政策會對本國的能源安全狀況產生影響,有利于實施金融開放政策示范效應,提高相鄰地區的能源保護水平。金融開放促進金融機構微觀效率的提高主要是通過三方面實現的:技術示范效應、人才示范效應、產品示范效應。金融機構通過技術、人才和產品等途徑對擴大金融業對外開放格局的溢出效應進行模仿和創新,并以擴大金融業對外開放格局的先進技術等為參照系進行技術和產品的開發,進而提升自身綜合能力。金融是經濟發展的血液,能源安全是經濟發展的動力,金融發展會支持能源開發利用,推動能源發展。歐洲與中國同為能源消費大國,歐洲能源的制定和實施為中國提供了寶貴的經驗。每個國家經濟社會發展的前提條件就是要擁有豐富的能源供應。一個國家發展的必備物質基礎就是能源儲備,而能源安全直接關系到國家資源安全和經濟安全。想要獲得可持續發展的動力,保持國家獨立自主的權利,并維持社會穩定,就必須做好能源安全保護工作。
本文通過構建中介效應模型進一步探討歐洲地區24 個國家金融開放程度對本國能源安全的傳導路徑。由于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61]曾明確指出,傳統三步法的中介效應檢驗在驗證因果關系的存續性時存在缺陷,但多數研究對此缺陷的關注程度仍有所欠缺,忽視了中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間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參考江艇(2022)[62]的操作建議,不再使用逐步法進行中介效應檢驗,而是根據經濟學理論,從金融開放過程中可能面臨的宏、微觀風險這一維度出發,提出了兩種能夠反映金融開放對能源安全作用渠道的中介變量經濟風險指數(ER)和金融風險指數(FR),通過觀測核心解釋變量對中介變量的影響進行機制檢驗。
檢驗結果如表6所示,其中,列(1)~(3)分別為FF對ES、ER和FR的作用機制檢驗結果。列(1)中FF的系數為負顯著,與前文空間檢驗結果符號保持一致,歐洲國家的金融開放水平對能源安全是負向影響。列(2)、(3)中FF的系數均顯著為正,表明金融開放水平越高,歐洲地區所面臨的經濟風險和金融風險越大。在全球經濟一體化的背景下,隨著金融開放程度的不斷提高,愈加激烈的市場經濟競爭環境在為金融經濟發展創造機遇的同時,也帶來了更加嚴峻的挑戰。匯率、利率和資本賬戶開放是金融開放對宏觀金融風險傳導的重要渠道,歐洲能源需求高度依賴進口,導致能源消費易受到匯率變動的影響,金融開放發展的同時必然會在諸多不穩定因素下面臨多種金融風險。與此同時,列(2)、(3)的結果還表明金融開放過程將通過增大經濟風險和金融風險對能源安全產生負面影響。其原因在于,金融開放業務的開展將使能源安全面臨能源價格及能源融資利率波動,以及涉及到的貨幣種類轉換匯率波動等多方面的經濟風險,最終對能源供應成本產生影響,從而抑制能源安全。因此,能源風險管理水平反映了一個國家的綜合運營能力,以及履行能源安全的能力。

表6 金融開放與能源安全的中介效應回歸結果(經濟風險指數ER、金融風險指數FR)
國家的金融開放過程將強化國際市場間的經濟及金融市場關聯,使經濟金融體系更易遭受外部資金價格及融資利率的沖擊,導致經濟及金融風險的波動水平提高。在此過程中,經濟及金融風險敞口的擴大也意味著本國的經濟運行狀況受外部資金浸潤的程度有所增加,從而削弱國家對以能源產業為代表的關鍵經濟領域控制力,最終致使能源安全水平降低。
本文運用空間計量模型對1996~2021年跨國面板數據進行實證研究,使用空間杜賓模型的分解檢驗,考察了24 個國家的金融開放水平對能源安全直接或間接的影響。此外,本文還考慮了對外貿易水平在金融開放程度和能源安全之間產生的調節效應,為了進一步探討金融開放程度與能源安全的傳導路徑,本文使用改良后的中介效應模型進行渠道檢驗。主要結論如下:(1)空間效應檢驗的莫蘭檢驗結果顯示24 個國家的能源安全存在顯著的空間正自相關,存在高高聚集和低低聚集的情況,證明本文考慮空間異質性的必要性;(2)一個國家的能源安全水平不僅取決于本國的金融開放程度,也會受到周邊國家的金融開放程度的影響。雖然本國提升金融開放水平會增加本國的能源風險,但是會對周邊國家產生積極影響;(3)貿易開放水平的提高會降低由金融開放引起的能源風險;(4)金融開放水平會通過經濟風險或金融風險影響能源安全。
根據本文的實證研究結論,提出以下建議:
(1)調整能源結構,提升國家能源的獨立性,如擴大境內風電或太陽能等可再生能源發電裝機規模。重新審視現有能源進口方式,實現能源類型及來源的多樣化,最大程度減少對單一能源或單一來源的依賴。當前,歐洲能源面臨“青黃不接”的窘境。能源安全陷入被動,歐洲不得不加快調整能源策略,放緩傳統能源的退出進度。事實上,能源領域存在著一個著名的“不可能三角”理論,即能源的綠色環保、安全穩定和經濟廉價三者很難兼顧。
歐洲此前的能源導向是綠色清潔和價格低廉,對于安全一端的重視相對不足。俄烏沖突之下,能源供應越發緊張,歐洲不得不重新將能源安全放在首要位置,如今“不可能三角”向安全一端傾斜。其對新能源供應鏈安全的重視程度勢必會進一步提高。任何新的全球能源共識都應建立在“三個堅如磐石的長期戰略支柱”之上:①決策者和其他利益相關者認識到充足且負擔得起的傳統能源供應仍然存在;②進一步減少傳統能源的碳足跡,提高能源使用效率;③新的低碳能源穩步補充傳統能源。能源轉型不可畢其功于一役。雖說歐洲向綠色能源轉型的決心篤定,但無論從保供還是低碳的角度來說,未來歐洲能源發展仍是長路漫漫。
(2)引導資本流向可持續經濟領域。當前歐盟建立可持續經濟系統還面臨較大的資金壓力,需有效引導資本流向可持續經濟領域。歐洲的金融開放是歐盟國家的資本賬戶和金融市場逐漸開放的一種狀態,它是一種圍繞金融一體化目標的金融國際化.根據歐洲投資銀行的估算,轉型過程中在運輸、能源和基礎設施等方面總投資缺口每年或達到2700 億歐元,因此將資本引向更具有可持續性的經濟活動是歐盟的當務之急。該目標主要包括5 個方面:①建立一個統一的可持續活動分類系統——《歐盟可持續金融分類方案》(EU Taxonomy),明確可持續經濟活動范圍,便利化可持續投資;②為可持續金融產品制定標準和貼標,讓投資者更容易搜尋到相關金融產品;③鼓勵金融市場參與者投資可持續項目,特別是鼓勵針對基礎設施建設的投資,構建可持續經濟轉型基礎;④在投資建議中考慮可持續性因素,充分發揮投資公司和保險企業等金融機構在金融資源配置中的關鍵作用;⑤建立可持續投資效益基準,準確衡量可持續投資業績。
(3)不斷強化和完善應對危機能力,特別是在制度層面防范重大金融風險。當前世界經濟面臨一定困難,俄烏局勢依然緊張,經濟下行風險越來越大,資本市場波動加劇。因此,不斷強化和完善應對危機能力,特別是在制度層面防范重大金融風險,已經成為歐盟和歐洲央行的當務之急。從防范金融風險角度看,歐洲主要依靠兩大金融穩定工具,分別為歐洲穩定機制(ESM)和單一處置基金(SRF)。經歷了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和歐債危機的洗禮,歐元區國家認識到必須團結一致才能渡過難關。歐盟成員國經濟發展水平參差不齊,更缺乏統一的財政政策。因此當個別負債率較高的成員國發生主權債務風險時,很容易演變成影響歐元區和歐盟的系統性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