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大經

《書癡閑話》? 吳興文著
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吳興文先生以藏書票收藏知名。二○○一年,《我的藏書票之旅》在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極大地打開了大陸愛書者的視野,當時在成都的我是以一睹為快的心情買到的。三聯還推出了精美小巧的《藏書票風景》(珍藏版)。二○○八年,廣西師大出版社推出《我的藏書票世界》,也配有精美的藏書票筆記本。吳先生《書癡閑話》(云南人民出版社2002年)中有一輯“藏書票世界”也是關于藏書票的。其中《談談藏書票的書》一文列舉了眾多已出版的藏書票書籍,《案頭山水,書中寶石—中文藏書票導覽》尤其詳細。這些藏書票方面的著作,如果不是吳先生的梳理,恐怕知道的不多,特別是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出版物。正是因為吳先生的藏書票著作,帶動了讀者對藏書票的關注,擴大了讀者對藏書票的視野。我一個較深的感受是,十多年前曾代幾位藏書票愛好者向吳先生索要簽名,都是他們珍藏的吳著,且他們也玩藏書票。正因為他們是普通人,更可以看出吳先生在藏書票推動上功不可沒,影響甚遠。
我更是因為讀吳先生的著作而知道藏書票的,然后為身邊的朋友所感染,也加入收藏之列(很奇怪的是,董橋著作中也多次提及藏書票,如他迷比利時藏書票作家賽維林[Mark F.Severin],但不會令人想到去收藏。除了時代、渠道不同之外,普及與否,應該是很大的區別所在)。記得那時候我大收賽維林,有一次偶然在微信上談及,吳先生打了很久的電話與我談藏書票的選擇,大意是說賽維林當然很好,很美,但若只看見賽維林,則審美會越來越單一(尤指收藏藏書票而言)。在后來慢慢的收集中,我對吳先生的忠告大有體會;他認為更好的是埃舍爾,我雖沒有收藏,但作為一種觀念、鑒別力和“審美趣味”,則自覺受益無窮,非僅在藏書票一門也。
應該說,吳先生推動藏書票的發展,也是因緣際會,當時的出版機構給予了相當的支持。這些精美的出版物大大普及了藏書票,讓讀者見識了藏書票這種微小而美好的事物,尤其是,普通人也可以玩,也玩得起。吳先生早年主力是收藏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文學書,后因無法超越朋友秦賢次的收藏,轉而收藏藏書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訪問大陸,經陳子善介紹,他去北京琉璃廠,通過淘書淘到了戲劇家宋春舫的“褐木廬”藏書票、中國人最早使用的“關祖章”藏書票(《我的票趣》,見《書癡閑話》)。吳先生的搜羅經歷告訴我們,藏書票這個西方事物于我們并不遙遠,只要留心,就會大有斬獲,一如他的文章標題:《藏書票是一項方興未艾的文化活動》《怡情養性的藏書票》《大家來做藏書票》,大大拉近了藏書票與普通人的距離。現在甚至不用去到那些大的舊書店淘書,網上就能解決,挑選,甚至比吳先生當年的渠道更多、更方便。

吳先生亦以撰書話而知名。《書癡閑話》是他在大陸出的第一本書話集,“他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醉心于中國新文學資料的搜集和整理,是臺灣‘當代文學史料研究社基本成員,為臺灣各大文學刊物撰寫臺灣文學新書評介專欄至今已達十年之久,以簡明扼要、客觀公正而著稱”(編者陳子善先生語)。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書話(也包括一部分“臺灣文學觀察”)撰于臺灣,可以說是向大陸介紹彼岸的出版情況。而海豚出版社二○一五年出版的《書緣瑣記》,則是他長駐京華之后所寫的文章結集。
忘記最早是何時與吳先生結緣,應該是在使用MSN的年代,記得他的ID似乎是“bookman1957”,他生于一九五七年,臺北人,畢業于臺灣東吳大學中文系。他在大陸出版的書都很漂亮,這是“bookman”之福。藏書票著作自不必說,《書癡閑話》雖然設計有些過度,到底還是漂亮的。《書緣瑣記》則相當典雅。布面精裝,圖案華麗,更值得珍惜的是吳先生的題詞:
很多人都不了解寫作是一門技藝,就跟其他任何技藝一樣,必須邊做邊學。
落款是“2015年6月29日 北露園”。作為重視寫作的人而言,沒有比這更讓人貼心、感動的了。除了這種語言上的勉勵,吳先生還是一位好書與共的朋友,他曾經惠贈過《幻想圖書館》《第一口啤酒的滋味》等書給我,那是在寺山修司、菲利普·德朗尚未引進陸版時,珍貴可見。
書話文章,似乎都不免有種介紹性,時過境遷,過時之感亦在所難免。記得十多年前編書,見過某位港臺書話大咖早年文章,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內容則屬急就章。此次重翻吳興文先生書,又覺得重要的還是文章的思想和影響力。像《書緣瑣記》最后一輯“推動書店新形態”所關注的出版業、書店業的最新動態,今日視之,也很難僅僅視為新聞而已。那些形態的產生、變動,曾經怎樣攪動過從業者的心啊。
二○二三年七月九日

《書緣瑣記》? 吳興文著
海豚出版社201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