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對華出口管制對中國企業創新的影響與應對
——基于全球創新網絡的視角

干越倩 王佳希

一、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在科技創新領域要“擴大國際科技交流合作，加強國際化科研環境建設，形成具有全球競爭力的開放創新生態①資料來源：習近平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https://www.12371.cn/2022/10/25/ARTI1666705047474465.shtml。”。當前，全球創新活動呈現出網絡化的特征，各國（地區）國際合作不斷深入，知識跨國（地區）流動越來越頻繁，構建具有全球競爭力的開放創新生態，需要更積極主動融入全球創新網絡。融入全球創新網絡促進創新發展和績效提升是相關領域文獻的一致觀點，促進作用通過拓寬企業知識視野（Rosenkopf and Almeida，2003）、搜尋更豐富的技術機會（Tomlinson and Fai，2013）、提升創新產出多樣性（Soda et al.，2018）以及提升突破式創新成功的概率（Kobarg et al.，2019）等方式實現。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對中國企業融入全球創新網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同時，隨著中國和先發國家特別是美國之間技術差距的不斷縮小，以美國為首針對中國企業“筑墻設壘”“脫鉤斷鏈”的措施不斷升級。其中，出口管制是美國試圖全方位制約中國創新發展的核心手段（薛軍等，2021），西方民粹主義等思潮的興起使其他發達國家也采取與美國類似的對華管制措施（林桂軍、Prazeres，2021）。而中國目前在通用性技術領域，仍然處于追趕者的角色（李傳超、楊蕙馨，2020），國際形勢變化使中國企業的創新面臨更大挑戰。

美國出口管制體系以《出口管制改革法案》（Export Control Reform Act，簡稱ECRA）為核心，包含實體清單（Entity List，EL）、商品管制清單(Commercial Control List，CCL)、國際武器貿易條例（International Traffic in Arms Regulations，ITAR）、外國資產控制辦公室（The Office of Foreign Asset Controls，OFAC）等眾多部門和清單條例。瓦森納協定（Wassenaar Arrangement，WA）也被美國作為對華管制的重要工具。眾多管制清單條例中，實體清單顯示有被管制實體所屬國家（地區）信息，能夠體現出對中國企業的特別針對性。相比其他管制手段，實體清單近年來的變動最為頻繁，執行也最為嚴格。僅2020 年一年間，美國就新增了276 個中國實體到管制清單中。被列入實體清單的中國企業，直接獲取美國原產商品、技術或軟件的路徑被斬斷。不僅如此，在全球創新網絡中，美國占據了非常核心的位置，與其他網絡節點間存在緊密的創新合作和技術交叉授權。美國還利用自身在全球創新網絡中的核心地位，采取長臂管轄措施，迫使第三方國家（地區）也加入對中國企業的“技術斷供”隊伍。現階段，中國在高新技術領域全球網絡中的創新合作和技術授權仍然高度集中于美國等發達國家，出口管制很可能成為中國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的巨大阻礙。基于上述現實背景，在全球創新網絡的框架下，探討出口管制對中國企業創新的影響和應對方案，對提升創新領域自立自強能力、維護國家經濟安全等具有重要現實價值。

具體地，本文以A股上市企業為樣本，利用實體清單中中國實體信息，識別受管制影響的企業樣本，利用Python 爬蟲技術搜集受管制影響企業在美國專利商標局（USPTO）中的專利文本信息，構建知識跨微觀企業流動的全球創新網絡，回應以下問題：（1）美國的出口管制對中國企業創新的影響方向、作用機制如何？（2）區分企業異質性后，出口管制的影響是否有差異？（3）政府、企業可以采取哪些方式積極應對？研究的核心結論有：（1）出口管制通過阻礙中國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抑制企業創新；（2）管制對產業鏈上游企業、高融資約束企業的創新抑制作用更強，對有海外業務布局的企業，管制的波及面也更廣；（3）企業可以通過提升自身知識吸收能力、強化與國內企業間創新協同應對管制沖擊，研發補貼是政府應對管制沖擊的有效政策工具。

本文的邊際貢獻體現在：（1）拓展了相關文獻的研究視角。研究視角拓展體現在：第一，囿于數據可得性，既有文獻對出口管制如何影響企業創新的關注不足，少數文獻從影響產品進口質量的角度進行分析（余典范等，2022）。鮮有研究基于全球創新網絡，直接從知識和技術獲取視角切入，檢驗出口管制對中國企業創新的影響方向和作用渠道。全球創新活動網絡化特征凸顯，在全球創新網絡框架下，細致探討美國出口管制對微觀企業創新的影響，對應對不斷升級的管制措施、構建更具國際競爭力的開放式創新生態，更具現實意義；第二，對管制影響進行分析的文獻中，大都聚焦于管制對微觀企業個體的影響，對管制如何影響國內企業創新協同的關注不足。本文研究發現，在外部管制措施升級的背景下，國內企業間的創新協同對應對管制沖擊尤為重要，拓展了相關研究進一步深化的方向。（2）為出口管制對企業創新的作用機制，提供了更細致的分析思路。既有研究多從出口管制抑制從美國進口高技術產品或降低進口產品質量等角度間接反映出口管制對企業技術、知識獲取的影響。本文則直接驗證了出口管制對企業在全球創新網絡中技術和知識獲取的影響。（3）在對管制沖擊進行實證分析基礎上，本文為政府和企業應對當前不斷升級的管制措施提供了可落地的對策參考。通過異質性分析，本文定位了管制沖擊下，政府需要重點關注的企業群體。從提升自主創新能力、強化與國內企業間協同、產業政策工具運用等角度分析了政府和企業自身應對管制影響的有效對策。

二、文獻回顧和假設提出

（一）文獻回顧

實體清單制度是中美貿易摩擦的一種具體表現形式和美國出口管制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中美貿易摩擦領域的相關文獻，多關注貿易摩擦的誘因（余振等，2018；潘家棟，2020）以及貿易摩擦產生的經濟效應。對貿易摩擦經濟效應的研究聚焦在雙邊貿易（Richardson and Sundaram，2013）、創新（魏浩等，2019；何歡浪等，2020；李雙杰等，2020）等方面。貿易摩擦變量使用美國對華貿易調查案件數（萬源星等，2022）、關稅水平（樊海潮、張麗娜，2018）、對外開放度（王周偉等，2022）等進行衡量。關注出口管制經濟效應的文獻有限，早期針對美國出口管制體系的研究（張漢林、蔡春林，1991；李安方，2004），大都基于管制文本信息，對出口管制歷史起源、體系構成、管制范圍等進行定性分析。美國出口管制體系的文本信息雖然十分豐富，但用于量化分析的難度較高。一方面，產品、技術層面的商品管制清單（CCL），采用覆蓋歷史數據的發布方式，難以跟蹤查詢清單的歷史變動信息。并且，商品管制清單也無法體現對中國的針對性。另一方面，針對實體的實體清單，涉及實體數量有限，并且有許多實體是個人和研究機構，難以直接用于微觀企業層面的經驗分析。少數實證研究對出口管制經濟效應的分析多聚焦在雙邊貿易（杜莉、謝皓，2010；王孝松、劉元春，2017）、高技術產業（紀順洪、陳興淋，2017；劉薇、張溪，2019）等宏觀、中觀層面，鮮少有針對微觀企業層面的實證研究。極少數從企業層級對出口管制經濟效應的分析中，余典范等（2022）利用海關進口數據映射匹配的管制量化方式，從降低進口產品質量、壓縮海外業務規模以及擠出研發投入三個影響渠道，檢驗了實體清單對微觀企業創新的負面沖擊作用。

現有對出口管制展開實證分析的文獻為本文提供了堅實的研究基礎，但仍存在較大的拓展空間。第一，現有文獻尚未將國內產業或企業放在全球創新競爭的框架中展開討論。在全球創新網絡化特征凸顯的現實背景下，提升我國科技創新自立自強能力和管制沖擊應對能力，本文將企業的全球創新網絡競爭參與納入分析框架中，更具現實意義。第二，在作用機制分析上，囿于數據限制，現有文獻多使用產品進口數據，用進口品質量下降等方式來間接反映知識和技術獲取受阻，缺少對出口管制影響企業技術和知識獲取的直接檢驗。相比于既有研究，本文在全球創新網絡框架下，直接檢驗了出口管制對企業在全球創新網絡中知識和技術獲取的影響，為出口管制對企業創新的影響機制分析提供了更微觀、細致的證據。第三，現有文獻在考慮管制沖擊影響時，多關注沖擊對被管制個體的影響，對管制如何影響企業個體之間創新協同的關注不足。事實上，在我國參與全球創新網絡的過程中，國內網絡節點間的創新協同對提升網絡地位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王佳希、楊翹楚，2022）。未來，應對管制沖擊，進一步提升我國科技自立自強能力，需要給予國內創新協同網絡更多的關注。本文對管制如何影響企業間創新協同問題的探討，豐富了現有文獻的研究視角和研究內容。

（二）理論分析與假設提出

參與全球創新網絡，是企業超越自身組織邊界，從外部獲取技術和創新資源的重要方式（（Degbey and Pelto，2013），有助于加速發展中國家企業的創新追趕（Khan et al.,2018），是發展中國家實現戰略資源獲取和技術鎖定突破的關鍵手段（Pietrobelli and Rabellotti，2011）。由此可見，參與全球創新網絡為中國承接技術擴散開辟了重要通道，對促進企業創新發展意義重大。隨著技術先發和后發國家間，技術差距的不斷縮小，根據經典的北-南貿易模型推論，如果從技術先發北國向技術跟隨南國的技術擴散完全不受限制，當技術創新速度落后于擴散速度時，北國貿易條件將惡化（杜莉、謝皓，2010）。結合中、美的現實情境，隨著中美間技術差距的不斷縮小，美國不斷升級出口管制措施，阻礙技術向中國擴散。薛軍等（2021）在基準的北-南貿易模型中加入了北國技術擴散限制程度變量，模型推演發現，技術擴散限制程度的提升會阻礙南國企業創新。根據北-南貿易理論，美國出口管制會抑制中國企業的創新。

在全球創新網絡框架下，美國出口管制對中國企業創新的抑制作用通過以下渠道得以發揮。第一，直接斬斷了中國企業在全球創新網絡中的知識獲取路徑。在全球創新網絡當中，美國是中國重要的合作伙伴和先進技術提供者，企業通過跨國技術并購、研發機構設立等方式，構建與美國企業、機構之間的全球創新網絡連接。受到出口管制影響以后，中國企業與美國創新節點間的網絡連接受到直接阻礙。并且，由于美國在全球創新網絡中占據了核心、關鍵的位置，還可以通過長臂管轄，阻礙中國企業與全球網絡中除美國以外的創新節點搭建網絡連接。第二，提升了中國企業對網絡知識吸收和整合的難度。在網絡中尋找伙伴、構建連接需要負擔一定的風險以及搜尋和協調成本（Belso-Martinez and Diez-Vial，2018；Oliveira and Lumineau，2019）。受到管制影響，中國企業在全球創新網絡中尋找、選擇伙伴的難度進一步提升，既有網絡連接的穩定性也受到負面沖擊，隨時面臨“斷聯”的風險，網絡關系不確定性提升，網絡參與風險和成本隨之增加。即使企業能夠搭建相應網絡連接，全球層面知識的吸收和整合是十分復雜的過程（Kafouros et al.，2008），需要企業與東道國各利益相關方之間充分的溝通交流去適應市場需求，也需要一定的吸收能力對外部知識進行充分的吸收和轉化。但管制措施一方面會壓縮企業海外市場的規模（呂越等，2019；Xie et al.，2020），阻礙企業與東道國各利益相關方之間的溝通交流。另一方面，管制提高了外部經營環境的不確定性風險，不確定性風險提升使得企業暫緩研發投資（余典范、王佳希，2021），而研發投資強度反映企業對外部知識的吸收和轉化能力。這些變化最終會共同提升企業在全球創新網絡中知識吸收和整合的難度。第三，參與全球創新網絡，搭建與其他主體之間的創新連接，海外并購、海外研發機構設立等研發國際化行為是重要路徑。一方面，技術獲取是企業研發國際化的核心動因之一，管制導致的技術獲取受限會直接使企業國際化研發動力受阻，降低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的主觀意愿。另一方面，研發國際化活動也需要投入大量資金，但實體清單管制和長臂管轄措施對海外市場規模的壓縮會降低研發投資的潛在收益，削弱企業研發國際化動機，進而阻礙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

基于上述理論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設如下：

H1：出口管制抑制企業創新。

H2：出口管制通過阻礙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抑制企業創新。

出口管制對不同類型企業創新的影響也可能表現出異質性。具體而言，從企業所有制看，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相比，更多聚焦于“大國重器”式創新，被列入實體清單中的國有企業數量更多。而民營企業是研發出海的主力軍，在全球創新網絡參與中的活躍度更高。對國有企業，管制對創新的負面沖擊更為直接。而對民營企業，由于網絡參與中更高的活躍度，管制會通過阻礙企業參與全球網絡，進而阻礙企業創新。整體上，管制對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都會產生抑制作用。壓縮海外業務規模，降低企業創新網絡參與的主觀意愿，是管制阻礙企業網絡參與的一條路徑，企業是否存在海外業務布局也可能影響出口管制的創新效應。沒有海外業務布局的企業在受到管制后，較少的網絡連接可以幫助企業規避管制風險。而有海外業務布局的企業，與更多國家（地區）節點搭建了網絡連接，受長臂管轄的波及程度也更高。受到管制后，既有網絡連接的“斷聯”風險更高，前期的網絡伙伴尋找和關系搭建成本可能全部成為沉沒成本，抑制企業創新動力。全球創新網絡在全球生產網絡基礎上產生并不斷演化，產業鏈上、下游企業之間的縱向關聯，為企業獲取技術信息和知識提供了重要渠道（陳愛貞等，2021）。需要警惕管制負面沖擊通過產業鏈縱向關聯進行大范圍傳導，定位產業鏈的薄弱環節。上游企業在產業鏈條中占據生產材料供給方的位置，企業的創新多是源頭式、激進式創新（張陳宇等，2020），實現這類創新對外部知識吸收和利用的要求更高，管制會阻礙企業對網絡中知識的吸收和利用。而下游企業在尋求替代技術、替代市場上有一定的空間。與最終消費更接近的位置使得企業可以更便捷地了解東道國市場，與其他網絡節點間建立更緊密的網絡連接。融資約束是企業創新的重要影響因素（方先明、胡丁，2023）。融資約束水平高的企業沒有充足資源可用于高風險的創新活動，面對管制沖擊，企業經營不確定性進一步提升。創新資源的投入收縮程度會更高。研發投入的收縮，會阻礙企業在創新網絡中對外部知識的吸收和利用，進而阻礙企業創新。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設如下：

H3a：出口管制對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創新均會產生抑制作用。

H3b：出口管制抑制有海外業務布局企業的創新。

H3c：出口管制抑制產業鏈上游企業的創新。

H3d：出口管制抑制高融資約束水平企業的創新。

出口管制對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的阻礙作用通過切斷知識傳播路徑、提升知識吸收和整合難度等路徑實現。為應對出口管制負面沖擊，企業應當著力提升自身的知識基礎和網絡資源整合能力。長期來看，發達國家對后發國家技術擴散的限制，會倒逼后發國家企業加強內部研發投入，提升自主創新能力（薛軍等，2021）。應對管制沖擊，激勵企業自主研發，政府政策工具的合理運用也十分重要。財政補貼是激勵企業創新最常用的政策工具之一，具有補充創新資源、分擔創新風險、寬松融資約束等重要作用，能夠在高不確定性環境中，對企業創新產生激勵作用（顧夏銘等，2018）。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研究假設如下：

H4a：提升企業知識的吸收和整合能力，可以有效緩解出口管制對企業創新的抑制作用。

H4b：政府補助可以有效緩解出口管制對企業創新的抑制作用。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與變量

1.數據來源與說明

本文出口管制數據來源于美國商務部發布的實體清單，企業創新和財務數據來源于CSMAR 上市公司數據庫。選取實體清單作為研究起點的原因在于，實體清單可以直接對應到微觀企業。而商品、技術層面的管制清單，無法體現對中國企業的針對性，也客觀上面臨歷史數據缺失的問題，難以跟蹤相關清單的歷史變動信息。本研究基于全球創新活動網絡化的特征，制定被實體清單政策波及企業的識別方案。具體識別步驟如下：

（1）從美國實體清單中根據國別代碼，篩選被管制的中國實體。將中國實體名稱等英文信息翻譯成中文，獲取被管制實體中文名稱和列入清單的具體年份。實體清單原始數據中，實體存在多個中文別稱時，會出現多條被管制信息。在數據清洗整理時，刪除實體因多個別稱而重復的數據，保留唯一值。

（2）提取實體清單中的企業實體，根據企業中文名稱和被列入清單的具體年份，從企業官網、企查查等網站中搜集清單內企業所處行業信息，并匹配行業的三位分類碼，獲取被管制行業信息以及行業被列入管制范圍的年份。

（3）從CSMAR數據庫中提取歸屬于被管制行業的企業，即為本研究所劃定的受實體清單制度波及的上市企業樣本，對不歸屬于被管制行業的企業，予以剔除。采取行業映射而非進口產品映射方法，劃定受管制波及樣本的原因在于：本研究重點從阻礙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和獲取外部知識資源這一微觀作用機制，考察出口管制對創新的影響。同行業企業的知識需求、網絡伙伴類型相似度高，管制影響按所處行業推廣，契合本文研究需求，也具備合理性。

（4）對跨表匹配合并后的樣本數據進行整理清洗，具體地：第一，剔除金融、保險業企業；第二，剔除財務及交易機制異常的ST、ST*企業；第三，剔除相關數據缺失的樣本和極端異常值。

（二）變量選取與測算

1.解釋變量

出口管制（regulation）。出口管制變量被設定為0—1 虛擬變量，樣本企業被管制當年及后續年份，管制變量取值為1，被管制之前年份，管制變量取0 值。這意味著，企業一旦被管制波及，樣本期內一直受管制影響。這種設定的合理性在于：第一，實體清單中只公布實體被列入清單的年份，實體被管制的持續時間以及后續是否被移除清單的信息未予公布，客觀上無法獲知；第二，美國制定了實體清單的除名申訴程序，但除名申訴采取一票否決制。實體需要先向最終用戶審查委員會提出除名申請，除名申請需要商務部、財政部、國防部等各方成員機構的一致通過才能啟動除名程序。除名程序結束前，任一成員機構都具有一票否決權。并且如果首次除名失敗，不允許實體再次提出除名申訴。如此嚴苛的申訴程序下，可以認為實體一旦被列入清單，幾乎不可能除名成功。

2.被解釋變量

企業創新（innovation）。參考黃遠浙等（2021）的研究，使用企業當年年末申請的專利總數進行衡量。

3.控制變量

參考相關文獻（方森輝等，2022；傅晗彧、陳麗姍，2022）的研究，選取企業規模（size）、企業年齡（age）、盈利能力（profit）、杠桿率（leverage）以及企業所處行業競爭程度（hhi）作為控制變量。其中，企業規模用總資產的對數值衡量。企業年齡取企業自成立起年數的對數值。盈利能力的計算方式為凈利潤除以總資產。杠桿率反映企業負債占總資產的百分比。所處行業競爭程度用同一行業內企業營業收入的hhi5指數衡量。核心變量說明見表1。

表2 變量描述性統計

（三）實證模型構建

本研究構建基準回歸模型（1），檢驗美國出口管制對中國企業創新的影響。其中，i和t分別代表樣本企業及年份，innovation 是企業創新的代理變量。regulation 指代出口管制，取1 表示樣本企業受到管制影響。controls 是包括了企業年齡、規模等的企業層面控制變量。μi代表個體層面固定效應，τt代表年份層面固定效應，εi,t是回歸誤差項。考慮到創新產出需要一定時間積累，回歸時因變量取t+1期的專利申請數量。

四、實證結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樣本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樣本年份區間為2010—2020 年，樣本數14955 個，出口管制平均管制強度為0.39。

（二）基準回歸結果

表3 列示了模型（1）的回歸結果，無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管制變量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假設H1 得到驗證。出口管制對中國企業創新產生顯著抑制。觀測控制變量系數和顯著性后發現，企業規模項系數顯著為正，支持熊彼特假說，創新活動集中在大規模企業中，規模更大的企業有更多創新產出。企業年齡系數顯著為正，說明成立時間更久的企業，創新產出更多。創新是一個知識積累的過程，成立時間更長的企業往往知識積累更豐厚，也積攢了更豐富的創新經驗。盈利水平提升能夠顯著促進企業創新，盈利水平高的企業有更充足的內源性資金，對創新活動的投入水平較高。行業內市場結構特征也會顯著影響企業創新，具體地，高壟斷程度對創新產生破壞效應。高杠桿率同樣不利于企業創新，高杠桿率意味著高負債水平，企業會優先將資金用于債務償還而非投入到高風險、回報周期較長的創新活動中。

表3 基準回歸結果

表4 互引鄰接矩陣示例

（三）機制檢驗

在理論分析中，本文指出阻礙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是出口管制抑制企業創新的關鍵作用機制。出口管制對全球創新網絡參與的阻礙，實質上影響的是知識和技術通過網絡連接的跨企業流動，特別是知識和技術流入中國企業。因此，全球創新網絡構建上，本文參考Cai and Li（2019）的知識跨部門網絡構建方法，構建知識跨全球企業流動網絡。網絡構建步驟如下：

（1）根據樣本企業英文名稱，在美國專利商標局（USPTO）專利文本數據庫中，利用Python爬蟲技術提取2010—2020年間樣本企業專利全文文本。使用USPTO 專利文本數據庫的合理性在于：第一，本文聚焦美國對華出口管制如何影響中國企業創新網絡參與的微觀機制，使用美國數據庫契合研究主題。并且，該數據庫全球各國（地區）覆蓋面廣，符合全球化網絡的構建要求。第二，USPTO專利數據庫文本格式非常規范，方便信息提取，也在創新網絡文獻中得到廣泛應用。

（2）以樣本企業為起始節點，根據專利全文中的互相引用專利號列表，按照滾雪球的方式，提取所有與樣本企業存在專利互相引用關系的專利權人信息。

（3）以樣本企業和所有與樣本企業存在互引關系的專利權人為網絡節點，根據全部網絡節點的專利互相引用關系搭建網絡連接，構建本文研究所需的全球創新網絡。

（4）按照互引關系中，子專利申請年份，生成歷年全球創新網絡中各節點間的專利互引鄰接矩陣。利用鄰接矩陣，計算歷年全球創新網絡中中國節點的網絡點入度中心性。需要說明的是，本文重點關注出口管制對網絡中知識和技術流入中國企業的影響，因此網絡參與程度使用點入度中心性衡量。

（5）將中國節點的英文名稱翻譯為中文，然后以年份-企業名稱為匹配依據，為樣本企業匹配入度中心性指標，生成樣本企業的網絡參與度變量。

本文對網絡中節點點度中心性的衡量，參考Wasserman and Faust（1994）的研究，采用相對中心性的計算方法，具體計算見公式（2）。

N 代表網絡中節點總數，xij取1 或0，取1 時表示兩個節點間存在網絡連接。代表一個節點在網絡中與除自身外其他節點搭建的連接數。N-1 是一個節點在網絡中可以搭建的理論最大連接數，相對中心性由節點在網絡中與除自身外其他節點搭建的連接數除以理論最大連接數所得。

以僅存在i、j兩個節點的專利互引網絡為例。互引鄰接矩陣第i行第j列取值為1時，代表當年節點i有專利被節點j所引用。互引網絡是有向網絡，點度中心性此時分為入度和出度兩個中心性。根據公式（2）的計算方法，節點i的入度中心性為0，出度中心性為1。

網絡構建和指標計算完成后，本文構建分步回歸模型（3）、（4）、（5），檢驗出口管制對企業創新的作用機制。其中，network 是企業全球創新網絡參與程度變量，用節點入度中心性衡量，入度中心性反映了全球創新網絡中的知識流入樣本企業節點的情況，體現樣本企業在全球創新網絡中的知識獲取。模型（3）的結果已在基準研究中進行展示，表5 中僅列出模型（4）、（5）的回歸結果。模型（4）的檢驗結果中，管制項系數顯著為負，說明美國對中國企業的實體清單管制，會顯著阻礙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模型（5）的回歸結果中，入度中心性變量顯著為正，說明參與全球創新網絡能夠有效促進企業創新產出增長。假說H2 得到驗證，阻礙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是出口管制抑制企業創新的關鍵作用渠道。美國對中國企業的管制不僅阻礙中國從美國獲取先進技術，由于創新網絡的存在，管制的創新抑制效應還會通過網絡連接進行傳導、擴大。

表5 機制檢驗結果

（四）穩健性檢驗

1.替換網絡參與度指標

機制檢驗中，本文采用相對入度中心性衡量網絡參與度。穩健性檢驗中，用絕對入度中心性（network1）也就是節點構建的網絡連接數替換相對中心性指標，對模型（4）、（5）進行重新回歸，結果見表6。核心變量的符號和顯著性與機制檢驗保持一致。

表6 穩健性檢驗：替換網絡參與度指標

2.替換被管制波及樣本識別方式

基準分析中，本文對受管制影響樣本的識別，采取行業映射的方式。穩健性檢驗中，本文參考余典范等（2022）的做法，使用進口海關同類產品映射的方式，識別被管制波及樣本，該方法會壓縮樣本年份區間。表7列示了2010—2015年模型（3）、（4）、（5）的重新估計結果。

表7 穩健性檢驗：替換被管制波及樣本識別方式

3.替換被解釋變量衡量方式

基準回歸中，本研究使用專利年度申請總量衡量企業創新，穩健性檢驗中將因變量替換為發明專利年度申請量（invention）以及專利申請總量加1的對數值（lninnovation），對模型（3）、（5）進行重新估計，回歸結果見表8。

表8 穩健性檢驗：替換被解釋變量衡量方式

4.替換管制變量設定方式

基準回歸中，本研究將管制變量設定為0-1 變量，穩健性檢驗中，將管制變量設定為連續變量，用企業所屬行業當年被管制影響企業個數衡量管制強度（regulation2），回歸結果見表9。

表9 穩健性檢驗：替換管制變量設定方式

5.替換回歸模型

基準回歸中，本研究使用專利年度申請總量衡量企業創新，由于專利是計數數據，因此用泊松回歸對模型（3）、（5）進行重新估計，估計結果見表10。

表10 穩健性檢驗：泊松回歸估計結果

（五）內生性處理

美國對各國實體進行管制時，官方理由為威脅國家安全、侵犯人權等，而非精準打擊清單實體的技術進步。理論上出口管制與企業創新的雙向因果效應有限。但實質上，美國實體清單的本質就是為了制約中國創新發展。實體清單中企業創新能力普遍較強，多位于高技術產業，清單內企業全球創新網絡參與程度也普遍較高，需要考慮實體清單管制與企業創新之間的反向因果內生性問題。本文選取美國出口管制政策整體強度為工具變量，衡量受管制波及企業歷年被管制強度。美國出口管制政策強度用樣本期內實體清單變更次數表征，變更次數中剔除了針對中國實體的變更次數。美國出口管制強度與企業被管制概率高度相關，但國內個體企業創新能力并不影響美國對除中國以外國家（地區）的管制強度，符合工具變量選取原則。工具變量回歸結果見表11。

表11 工具變量回歸：剔除中國實體以后的美國出口管制政策強度為工具變量

（六）異質性分析

異質性分析中，根據理論分析中提出的假設，本文區分企業所有制、海外業務布局情況、產業鏈上、下游位置以及融資約束水平，基于模型（3）、（4）、（5）進行分組回歸檢驗。根據中介效應檢驗的常規做法，如果基于模型（3）的主回歸不顯著，則不再報告模型（4）、（5）的檢驗結果。

1.區分企業所有制

對實體清單的文本分析中，本文發現，被管制的國有企業數量較多。但從企業全球創新網絡參與現狀來看，民營企業通過研發國際化嵌入網絡的行為更為活躍。在此背景下，區分企業所有制對實體清單管制的作用進行分析具有重要決策參考價值。根據企業股權性質將樣本分為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兩個樣本組，回歸結果（表12）表明，管制對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的創新均產生了顯著抑制作用。

表12 區分企業所有制的回歸

2.區分是否有海外業務布局

美國對中國企業的管制，除了限制相關企業從美國獲取技術外，還使用長臂管轄制度，利用美國與全球各國（地區）間密切的專利交叉授權和合作關系等迫使其他國家（地區）也加入對中國企業的技術斷供。在此背景下，企業是否有海外業務布局至關重要。依據前文理論分析，本文對企業是否有海外業務布局進行區分，將企業劃分為無海外業務和有海外業務布局兩個樣本組進行分組回歸。回歸結果見表13。回歸結果表明，在面臨管制時，海外業務布局會使企業更容易被長臂管轄措施切斷與其他節點的網絡連接。出口管制顯著抑制了參與國際市場競爭企業的創新，有海外業務布局的企業要特別警惕管制的沖擊。

表13 區分企業是否有海外業務布局的回歸

3.區分企業產業鏈上、下游位置

表14 區分企業產業鏈上、下游位置的回歸

4.區分企業融資約束水平

本文參考Hadlock and Pierce（2010）的做法，用sa指數反映企業融資約束水平。以sa指數中位數為節點，將樣本企業分為高融資約束和低融資約束兩組，分組回歸結果見表15。回歸結果顯示，出口管制對融資約束水平高的企業，創新網絡參與和創新產出規模的抑制作用顯著。融資約束寬松的企業組，出口管制對企業創新不具有顯著影響。面對管制沖擊，政府應該著力完善金融市場、拓寬企業融資約束，助力企業應對外部風險。

表15 區分企業融資約束水平的回歸

五、進一步討論

（一）企業應對策略分析

出口管制對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的阻礙作用通過切斷知識傳播路徑、提升知識吸收和整合難度等路徑實現。為應對出口管制的負面沖擊，企業應當著力提升自身的知識基礎和網絡資源整合能力。Cohen and Levinthal（1990）的研究指出，研發強度是衡量知識吸收能力的合適代理變量。因此，本文從內部知識吸收能力視角，探討企業如何更好應對管制對網絡參與的負面沖擊作用，提升外部知識的產出轉化效率，緩解管制對企業創新的抑制。用企業內部研發投入強度（rdratio：研發投入/營業收入）衡量企業的知識吸收能力，構建回歸模型（6），模型回歸結果見表16。

表16 企業應對策略分析

（二）應對策略分析

管制沖擊對企業而言，提升了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企業在高不確定性的環境中，投資信心不足、創新意愿低下，僅依靠企業自身的研發投入，不足以應對管制的影響。此時，政府政策工具的合理運用，對提振企業信心至關重要。對政府應對策略的分析，本研究聚焦于財政補貼這一重要政策工具，并根據補貼明細對其進行研發和非研發類目的區分，尋找政府應對美國出口管制的有效策略。補貼能夠對企業自有資源產生直接的補給效應，激勵企業創新（陳晨等，2021），回歸模型見公式（7），回歸結果見表17。uinsub、insub分別代表非研發補貼、研發補貼的自然對數值。回歸結果顯示，研發補貼與出口管制交乘項顯著為正，說明增加研發補貼額度能有效緩解管制對企業創新的負面沖擊作用。非研發補貼與出口管制交乘項不顯著，對企業創新活動沒有針對性的非研發補貼在應對管制沖擊方面的作用有限。

表17 政府應對策略分析的回歸

（三）出口管制對創新質量的影響

基準回歸和機制檢驗中，出口管制抑制企業創新更多體現為對創新數量的抑制。面對管制沖擊，企業的創新產出數量和質量均遭到破壞，還是企業被倒逼在關鍵核心領域“集中資源辦大事”，有待進一步探討。基于此，本文在進一步討論中，聚焦于企業創新質量，考察出口管制是否具有創新質量破壞效應。從全球創新網絡視角出發，本文在既有文獻基礎上，使用樣本企業在全球創新網絡中的節點出度中心性（status）體現創新質量和節點地位，將模型（4）、（5）當中的network 變量替換為status，回歸結果見表18。點出度中心性計算方法與機制檢驗中點入度中心性的計算方法一致，采用相對中心性算法。點出度中心性反映企業在全球創新網絡中被其他節點的引用程度，體現企業在網絡中的知識溢出水平。專利被引用程度常用來反映創新產出質量（何歡浪等，2021）。表18第（1）列的回歸結果中，status 的系數為正，但并不具備統計意義上的顯著性。出口管制對企業創新的抑制，僅體現為一種數量性抑制，阻礙網絡知識流入企業，但并沒有對企業創新產生質量性破壞，降低企業的全球網絡節點地位。這說明，國內企業在自身優勢領域，技術自主性高，具備管制應對能力。這也側面反映出，在全球網絡中，占據優勢節點地位，對應對外部管制沖擊至關重要。

表18 出口管制對創新質量的影響的回歸

（四）國內創新協同作用的檢驗

本文對管制沖擊影響機制的檢驗，聚焦于管制阻礙企業參與全球創新網絡，阻礙知識和技術從其他國家（地區）網絡節點流向中國企業節點的影響機制。全球創新網絡參與受到阻礙后，國內企業間創新協同，是否有助于抵御管制沖擊，是十分值得關注的問題。對國內創新協同作用的檢驗，本文設定國內企業間創新協同變量cooperation，企業在申請專利時如果存在與國內其他企業間聯合申請記錄，則cooperation 取1，否則取0，回歸模型見公式（8）。表19 的回歸結果顯示，與國內其他企業間的創新協同，可以顯著降低出口管制的負面沖擊程度。應對管制沖擊，需要加速完善國內企業間創新協同網絡。創新協同變量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結合數據結構性分析，本文發現，規模更小，創新能力較弱的企業存在更活躍的專利聯合申請行為。這部分企業在面臨出口管制沖擊時，更需要通過與國內企業共擔創新風險、共享創新知識的方式，減輕管制的影響。

表19 國內創新協同作用的檢驗回歸

六、結論與對策建議

本文利用美國商務部實體管制清單、CSMAR上市企業數據庫和USPTO專利文本數據庫，跨表匹配整理了包含上市企業全球創新網絡參與、是否受管制影響等信息的2010—2020 年研究樣本。重點探討了以下問題：第一，美國實體清單管制對中國企業創新的影響和作用機制如何？第二，對不同特征的企業，實體清單管制的作用效果是否存在差異？第三，應對管制沖擊，政府和企業可以采取哪些有效的應對措施？研究發現：第一，實體清單對企業的管制會通過全球創新網絡的傳導，最終抑制企業創新。管制阻礙了全球創新網絡中知識和技術流向中國企業。但管制對創新的抑制更多體現為數量性而非質量性抑制。第二，實體清單的作用效果受到企業異質性特征的影響。產業鏈上游企業受到的負面沖擊更強。存在海外業務布局的企業，在網絡中的暴露風險更高，管制的影響面更廣。融資約束程度也會影響管制沖擊的程度，融資約束水平高的企業，管制的創新抑制作用更強。第三，通過提升研發投入強度，企業對網絡知識的吸收和整合能力提升，能更好地應對管制沖擊。強化與國內企業間的創新協同，也有助于企業應對管制的影響。然而，管制提升了企業所處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不確定性提升會損害企業創新的主觀意愿。因此，僅依靠企業自身的研發投入是不夠的，政府研發補貼的注入能幫助企業更好抵御管制的負面影響。

本文的研究結論具有豐富政策內涵；第一，在美國對中國技術限制措施不斷加碼的背景下，可以積極利用RCEP 等區域性協定，尋找更穩定的創新網絡合作伙伴，并集中資源加深與其他技術來源替代國的創新合作和專利交叉授權連接，以應對美國的長臂管轄。第二，面臨美國對華實體管控越來越嚴格的外部政策環境，政府需要對國內企業出臺有針對性的紓困政策。例如，對受到管制影響的企業，政府可以使用財政補貼工具，激勵企業創新。相比非研發補貼，研發補貼更有助于企業應對負面沖擊。除了直接的財政補貼外，政府也應該著力于持續優化金融市場生態，拓寬企業外部融資渠道，多方面提振企業信心。另外，政府需要特別注重對產業鏈上游企業、有海外業務布局企業的政策性保護和支持。第三，長期來看，企業需要持續加大內部研發投入力度，提升知識吸收和自主創新能力，全方位提升全球創新網絡中的地位，以更積極主動的姿態應對外部沖擊；最后，完善國內創新體系的循環生態。在積極融入全球創新網絡的同時，不斷深化國內企業間的創新協同作用，提升創新自主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