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

加拿大的《國家郵報》援引加拿大皇家騎警公報的數據指出,兒童失蹤案是加拿大破案率較高的案件,這主要得益于加拿大居民點小且人口集中,以及完善的社會信息網絡。相關資料顯示,3/4的失蹤兒童系“自愿失蹤”,一半以上的失蹤兒童在失蹤后24小時內被找到,而在失蹤第一周內被找到的概率高達92%,95%的失蹤兒童從未離開失蹤城市。
統計數據還表明,在陌生人綁架未成年人的案件中,施害者多數為男性、未婚,年齡在27歲左右,一半嫌犯獨居或蹭住在父母家中,許多人是失業者或非固定低薪崗位就業者,2/3有過類似前科。51%的兒童綁架案,嫌犯名字24小時內會被知曉,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10%的嫌犯會假扮成熱心助人者接近受害者家屬,以便勒索贖金。
加拿大失蹤兒童數據庫信息顯示,如果兒童失蹤超過半年,找到的希望就變得十分渺茫。該數據庫采用“不找到不刪檔”的模式,保存著除魁北克省外加拿大其他9個省、3個地區的失蹤兒童信息,其中陳年老檔大多變成“頑固檔”,現存最古老的單一兒童失蹤檔案,屬于1974年在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失蹤的14歲兒童福賽斯;最古老的雙失蹤兒童“頑固檔”始建于1981年8月24日,當天14歲的拉斯福克和15歲的麥考米克在安大略省的農場附近無證駕駛一輛越野車時失蹤,迄今兩人音信杳然,如果健在,他們已是接近60歲的老人了。1967年8月13日在曼尼托巴省,14歲女孩克萊和父親激烈爭吵一上午后離家出走,至今未尋獲,之所以不再被列入“頑固檔”,是因為警方于2019年認定案件為刑事兇殺案,判定克萊已死亡;迄今加拿大唯一一起入檔案的全家失蹤案,發生在1989年,8月1日深夜,26歲的原住民失業青年羅尼混跡于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一家酒吧,有陌生人和他搭訕,并告訴他“有個不錯的工作”,他興沖沖地和酒友告別,翌日凌晨帶著妻子多倫、9歲的大兒子拉塞爾和4歲的小兒子瑞安登上陌生人的汽車,從此下落不明。
失蹤后被確認身份間隔最長的,是1995年7月28日死亡的“戴夫”。他自稱曾離家出走,但舉止高貴且諳熟上層社會生活方式,文化素養很高,且死時身邊有位形影不離的同伴,2021年8月12日,警方通過DNA對比,證實已去世26年的他是10歲時離家出走的富家子弟多伊。
公認加拿大史上最離奇的失蹤案,發生在1991年5月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維多利亞市的一所學校操場上。當天將滿5歲的男孩杜納希穿著忍者神龜T恤、橄欖球褲和藍色連帽派克大衣,吃完一碗麥片后和鄰家孩子玩了一會,又和家人鉆進汽車,來到不遠處的布蘭薩德小學操場,這正是杜納希上學前班的地方。
當天操場上正舉行兒童腰旗橄欖球比賽,現場有50多人,分別是4支小球隊的小隊員以及家長、老師、教練等。就在兩場比賽間歇,杜納希問父母“能否自己玩一會”,父母略有猶豫,但想到“這里是安全區,又有許多熟人。”便同意了,然而杜納希就在光天化日下、眾目睽睽之間,從此下落不明。孩子離開家長視線不到10分鐘,所有在場者立即展開地毯式搜索并馬上報警,警察3小時后趕到,當晚各電視臺都播出了孩子失蹤的滾動新聞——可以說,所有公認的“標準動作”都在第一時間做了,但毫無收獲。不僅如此,沒有任何目擊者或監控信息提供其去向,警方也未發現有綁架或謀殺動機的嫌犯。
由于案件發生在“學校安全區”,維多利亞市警方專門委派善于調查失蹤兒童無頭案的警官羅伯遜負責,至今也未換人,此外設置了單獨熱線,多年來接獲線索11000條,但始終毫無頭緒。30多年來,每逢該省在某處發現失蹤兒童遺骸,都會先用杜納希DNA數據對比,但無一吻合。警方指出,加拿大絕大多數兒童綁架案都是父母、親戚或熟人作案,陌生人綁架概率僅0.1%,但當天杜納希所有親朋好友都有不在場證明。至今,杜納希失蹤案仍是羅伯遜警官的33個陳年無頭案之一。
類似的案件雖然不多,但的確發生過。1958年,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年僅兩歲的麥克萊恩,在自家前院玩耍時失蹤;1985年,10歲的佩德森在一家街角商店外失蹤;1984年,阿爾伯特省學齡女童穆雷爾,離開學校步行回家途中失蹤;1985年,安大略省多倫多市的8歲女童莫林,在自家公寓與朋友見面后離奇失蹤。這4起案件是除杜納希案外,加拿大現存20年以上僅有的“四無”未成年人失蹤案——無孩子下落、無尸體遺骸、無犯罪現場和犯罪信息、無可證實的目擊者或證人。警方認為,這4個失蹤多年的孩子很大概率系被陌生人所誘拐,或在不為人察覺的地方遇害。
加拿大是全球范圍內較早建立完善的全國性失蹤兒童統計數據的國家,首份由皇家騎警通過公報形式公布的全國失蹤兒童統計數據在1987年發布,當時公布的年度兒童失蹤案超過57000起,此后這一數據逐年通報。在現有數據中,失蹤一年后仍未發現下落的兒童占比穩定在9%—10%。
加拿大全國性失蹤兒童尋找體系,除了警方、加拿大失蹤兒童協會、加拿大失蹤兒童數據庫外,還有加拿大兒童保護中心和失蹤兒童網絡。如果被認為情況嚴重,加拿大會和美國一樣發布俗稱“安珀警報”的廣播緊急回應警報。據皇家騎警公報,在2013—2020年2月的近7年間,加拿大發布安珀警報56次,其中74名失蹤兒童中的67名被安全尋回。
幼兒園、學校會定期給未成年人進行安全防范訓練,教育他們不要輕易跟陌生人走,并訓練孩子們遇險后的自救和呼救方法。這類信息和教育,很多時候是通過第三方非營利組織,以與學校合作的方式進行。這類教育節目還會被制作成視頻,在專門網站和電視頻道上播出,由于有豐厚的政府撥款和企業贊助,所以參與拍攝者獲利豐厚。筆者兒子的小學同學,就是個華裔混血女孩,被選為主演,參與了防范兒童拐賣電視劇的拍攝(她父親客串了綁匪),所獲報酬居然足夠付購買一套小公寓的首付款。
加拿大各省區規定了兒童可獨處的年齡下限(一般為14歲),兒童參加需要過夜的活動,都要簽署“家長免責聲明”,這些措施都是為了防范兒童走失或被綁架誘拐。
前失蹤兒童網絡執行董事阿卡莫內女士指出,加拿大誘拐兒童常用的10大陷阱,依次為“假裝求助”“禮物誘餌”“游戲誘餌”“呼名陷阱”(通過喊出孩子或其父母名字讓兒童放松警惕)“權威陷阱”(誘拐者扮演警察、教練、牧師、醫生之類兒童容易信任的角色)“威脅誘拐”“稱贊誘拐”“緊急誘拐”(詐稱孩子父母等重要關系人出危險)“機會誘拐”(詐稱可給兒童提供工作機會,主要針對較大年齡兒童)“明星陷阱”(詐稱可幫助孩子見到某名人),加拿大各相關機構、平臺的兒童反誘拐訓練,往往針對上述陷阱展開,前述那位混血女孩拍攝的反誘拐劇,正是把上述陷阱每樣拍攝了上下兩集。
阿卡莫內女士指出,上述兒童反誘拐教育也存在一些誤區,如著名的反誘拐口號“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事實上就容易給孩子們以“熟人是可以信賴”的誤導——如前所述,多數誘拐案都是熟人甚至親友所為,真正由“和陌生人說話”引發的比例微乎其微。許多專家認為,更科學有效的反誘拐口徑,應該是教育孩子們“建立個人界限”,懂得如何與他人保持適當的安全界限和距離,才是有效防止誘拐的不二法門。
許多社會工作者指出,加拿大風行各種戶外有組織活動,因為“有組織”且同伴眾多,組織者、參與者和家長往往會掉以輕心,就容易出現導致兒童失蹤的“燈下黑”。
今時今日,網絡的發達、電子定位系統的普及,極大方便了監護人對孩子們的保護,但與此同時,孩子們越來越熱衷網絡社交,也導致與網絡有關的兒童失蹤案激增。失蹤兒童網絡數據顯示,近年來與社交平臺相關的兒童失蹤案呈井噴態勢,其中既有網絡誘拐案件,也有兒童自行串聯后出走或走訪網友導致的失蹤案。
專家們還呼吁“注意失蹤兒童的性剝削問題”,他們指出,不論“自愿失蹤”或被誘拐,不論男童女童,在失蹤后都很容易遭受性暴力、性侵害和性剝削,正如美國新罕布什爾大學社會學教授芬克霍爾所言,“陌生人綁架兒童的主要動機不是別的,正是性剝削和性侵犯,被陌生人綁架的孩子往往不是真正的孩子”此外,他們中淪落為竊賊、癮君子的概率也較高,這些都是需要格外注意和針對性防范的。
和美國警方習慣在沃爾瑪等大型倉儲式超市、商業中心的問訊處廣泛張貼“失蹤兒童啟事”不同,加拿大更習慣于通過數據庫、媒體和網絡進行查找,僅全國性的失蹤兒童數據庫就有好幾套。加拿大皇家騎警在一個名為“應該為孩子們做些什么”的網絡主頁上,醒目地強調了一系列注意事項和“須知”:
——盡管兒童失蹤或被綁架的原因多種多樣,但此類事件所造成的心理疾病和痛苦是普遍存在的,因此必須對獲救者及時施加必要的心理干預和輔導。
——未成年人離家出走盡管屬于“主動失蹤”,但這不意味著他們所面臨的風險就會比被誘拐或綁架更小,這些風險可能但不限于性侵犯、暴力傷害、被脅迫盜竊、毒品或藥物濫用、未成年酗酒、無家可歸、參與幫派或被教唆暴力。
——雖然大多數由親友策劃的兒童綁架案都得到了解決,兒童通常不會有生命危險,但“這仍然是創傷性事件,很可能對所涉及的未成年人產生終生影響,其中許多未成年人因所遭受的心理創傷,此后常年像流浪者那樣生活在貧困潦倒中。
——盡管在加拿大,兒童被陌生人綁架的案件極少發生,但這不意味著危險不存在,陌生人可能出于性目的、暴力傷害傾向,可能因為心理健康問題,也可能出于經濟動機而產生劫持、誘拐或綁架兒童的念頭。值得注意的是,盡管陌生人綁架兒童的案發率很低,但它們導致嚴重傷害、死亡或失蹤等惡果的比例卻非常高。那么,應如何采取行動呢?

當地時間2023年3月1日,英國布萊頓,一支警察搜索隊在分配區域內搜索失蹤的新生兒。后新生兒的父母因涉嫌重大過失殺人罪被捕。
“應該為孩子們做些什么”主頁給出了如下建議:
——如果您的未成年親友失蹤或被綁架,您應該立即就近報警,或撥打北美統一緊急呼救電話911;
——和美國不同,在加拿大只要孩子失蹤,就可立即報警,無須等所謂“最短要求時間”過去,這一規定導致大量涉及兒童失蹤的虛警,讓本就人手不足的警力更加捉襟見肘,但無疑極大增加了失蹤兒童獲救率,且加拿大失蹤兒童的破案率和獲救率特別高也與此有關;
——如果懷疑自己的孩子已被帶出國境,應該及時要求警方聯系加拿大皇家騎警的國家失蹤人員和身份不明者遺骸中心;
——定期與孩子們討論他們的安全問題非常重要;
——對于年幼的孩子,應引入伙伴系統,對于稍大的未成年人,應鼓勵他們在感到不舒服或自覺有危險時,主動遠離這些隱患;
——告訴孩子在前往任何地方前都要得到成年監護人的許可,以便監護人隨時知道他們在哪里,何時回家;
——及時關注孩子的叛逆行為、異動和各種離家出走前兆,包括偷偷私藏和積攢金錢,在小伙伴間、電話、手機或網絡上談論離家出走有關的話題,以及疑似濫用藥物;
——有效的兒童出走預防措施,包括及時和他們溝通、了解他們的朋友和社交網絡、與孩子主動談論離家出走的危險,經常告訴他們“我愛你”;
——盡可能地保存各種生物物證,即便沒有什么用處,但科技在發展,也許以后會成為找到或辨別失蹤兒童的重要依據。
“杜納希案”之所以能被高度關注幾十年,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失蹤者家庭不懈努力——2021年3月,杜納希家族舉辦了第30屆虛擬的跑步活動,為兒童公益基金籌集善款。他們還定期更新杜納希的年齡樣貌素描,這使得失蹤案始終是社會熱點。
值得一提的是,據杜納希的父母對媒體宣稱,支撐他們堅持不懈尋找失蹤兒子的一大精神動力來自遙遠的中國:《國家郵報》曾報道稱,1歲時被盜走并賣掉的男嬰毛寅,在其母親李靜芝32年持之以恒的尋找,逐一排除掉300條以上的虛假線索后,最終得以母子團圓。
(責編:常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