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美學思維探索合唱指揮藝術的實踐過程及實現路徑

□ 何昌輝

合唱指揮是由群體音樂的出現而被催生的，音樂領導者與表演者同臺演出，具有豐富實踐美學內涵的藝術專業門類。指揮的存在形態，從美學思維角度出發，屬于音樂表演層面，展現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統一的審美過程。合唱指揮藝術主要是指揮者經二度音樂創作，傳達音樂構成、作者情感與音樂思想精神的一種藝術行為，通過相應的體態語言呈現與表現音樂過程，產生合理的審美意義。

一、合唱指揮藝術的實踐過程

合唱指揮藝術是指揮者拿到樂譜開始直至表演結束全過程行為的縮影。合唱指揮藝術的實踐過程是以指揮為中心，根據不同的對象、任務以及作用，被劃分為創意空間、實踐空間以及傳播空間。創意空間是指揮與作者對話，作品研究階段；實踐空間是指揮與團隊對話，合唱藝術階段；傳播空間是指揮與社會對話，表演藝術階段。由三個空間構成了合唱指揮藝術整體行為的三個階段，三者之間互為因果關系，相互滲透，最后融會貫通。在指揮者由成長走向成熟的蛻變過程中，難點在于對各個環節的研究深度和各個環節鏈接的平衡度。當指揮的知識結構出現短板，指揮就要在不斷補短平衡中提高。

二、作品研究——發現音樂美

指揮作為作曲家的代言人，必須清楚地知道自己代言作品的內容、情感和思想。總譜表達了作者的全部樂意。總譜是指揮的藝術起點和唯一源泉，對總譜的理解、表達程度是判斷指揮技能高低的標準。指揮一系列藝術行為全建立在作品研究的基礎之上，離開總譜，指揮也不復存在。

作品研究既要拓展廣度，也要研究深度。廣度，即作品產生的時代背景和時代特點，而并非僅限于歌詞及樂譜本身；深度，即作品表達的音樂情感內涵與思想精神。

音樂作為文化形態之一必然是有形式、有內容、有思想的存在。不同的音樂作品只是三者的重心不同、比重不同的區別，不存在不完整的成品。作品研究必然是從外層形式人手，形式美是音樂的重要特征。因此，指揮要把對形式結構的分析置于第一層面，詳盡研究，直到認知形式美。

三、合唱藝術——構筑人聲美

音樂以不同的載體顯示出不同的面貌，合唱是以人聲為載體的聲樂藝術形式。聲樂分為兩大類：個體聲樂、群體聲樂。在群體聲樂的多種組合中，合唱是主體。合唱與其他聲樂形式相同，都以人聲表現音樂，因此，它們有共同的聲樂技能方法和理論，這也是合唱聲樂的基礎。合唱指揮首先要掌握這一聲樂共同的基礎方法和理論，核心是符合人的生理健康、發揮人聲能量的科學方法。這種科學方法就是經過四百年藝術實踐證明并得到共識的美聲學原理。合唱指揮必須深入學習、掌握，不斷培養和增強判斷和運用能力。

合唱的群體聲樂訓練和個體聲樂訓練有很大區別，個體聲樂教學方法不能代替合唱訓練。合唱的群體聲樂訓練應注重統一與變化、平衡與層次、量變與色變的關系。

（一）統一與變化

統一是一種手段，目的是達成和諧。合唱最重要的是統一，如何使群體發出統一的聲音是合唱聲樂訓練的首要課題。聲部的統一使各種自然聲在各聲部中發出一個聲音，并創造出聲部的統一音色；多聲部整體又能發出統一的和聲音響，要用統一的方法進行訓練。聲部的差異和整體的統一本身就存在統一與變化的辯證關系，如何準確把握、運用，就看指揮對人聲的認知能力和采用的有效手段。合唱團隊要有多種聲音變化的能力以應對多風格藝術要求，并且是集體的共同變化，這是合唱的高層次技巧。因此，指揮應對人聲發聲的各種狀態有清晰了解，對不同狀態發出不同的聲音有明確的分辨力，掌握統一發聲狀態達到統一音響的方法。

（二）平衡與層次

多聲部之間存在分與合的變化，在不同的音樂結構中有不同要求：平衡是處理和聲結構音樂的基本原則，而復調性的作品則強調聲部層次清晰，兩者處于動態變化之中。這種變化顯示出指揮者的修養和團隊的水平。

平衡與層次訓練的關鍵在于聽覺訓練，由聽功引導唱功。聽功要求團隊具備良好的自我判斷與調整能力。基于此，團隊能夠對聲部聽覺與整體聽覺進行判斷與調整，并按要求調節唱法。團隊唯有都具有了這種能力，才能真正做到自如地調節平衡層次變化中的關系。

（三）量變與色變

音量和音色是聲樂表現力的兩大支柱。力度是合唱團的財富，力的平庸是表現的貧乏，張力的不足是活力的衰減。因此，合唱的音量要做到強而不炸，弱而不虛。

音色在人聲構筑中有著核心地位，無伴奏的純合唱人聲表現力全依靠音色。人聲音色屬于同系音色，如同水墨畫有一定限制。但人聲變化又有寬大的空間，如國畫美學名言所說“墨分五色”，層次分明。合唱的復合音色組合的變化又遠超出同組樂器音色。雖然體現合唱人聲的多彩是合唱團隊的高級階段才具有的能力，但是音色意識須盡早建立。指揮者進入音色層次就要掌握全部聲樂奧秘，從發聲生理結構、個體音色變化與演唱狀態的關系，到各聲部音色層次、多音色不同組合的不同音響都要了如指掌，從而完成作品的二次創作，形成多彩的人聲世界。

四、表演藝術——展示音樂美

指揮在工作中使用兩種語言，在排練中會使用自然語言來解釋音樂，使用形體語言來表現音樂。解釋音樂是在排練音樂過程中使用的，依靠指揮口頭語言表達的；表現音樂是在音樂廳表演的過程中使用的，依靠形體語言表達、揭示、渲染的。這樣，指揮的語言就逐步形成完整的體系——指揮法。它成為音樂對話的語言，也成為指揮形象的標志。構成指揮表演藝術的指揮法非常重要，長期作為指揮教學的主科。指揮技巧的熟練、準確、有效，猶如用另一種語言進行翻譯，將內容表達得淋漓盡致。

指揮形體語言是表達工具，而表達內容則是表達的前提。只有確定了作品內容，才能言之有物。另外，內容和工具相比，起到決定性的作用。指揮唯有深度研究作品，感受樂意，才能情動其中并表露于外。失去樂感的音樂就猶如節拍器、體操行為，也就不構成語言。表演藝術是求美的藝術，而失去內容也失去美感。在指揮藝術構成整體中，指揮法絕非首要的，更不是唯一的：作品研究是前提，人聲構筑是實體，表演藝術是傳導。這就是三者的位置，不能顛倒，不能錯位。

指揮的表演藝術、形體語言是建立在系統的基本技巧上的，沒有嚴格的規范的技巧就沒有準確的語言。哪怕滿腹經綸、激情滿懷卻無法傾訴，言語枯干，詞不達意，邏輯混亂使人不知所云，這也不應是指揮所為。

五、以美學思維探索合唱指揮藝術的實現路徑

“指揮的美學思維就是從指揮出發，從技術層到文化層到哲學層對指揮和指揮藝術進行總的思索，以求達到概括的本質的認知。”

（一）技術層面

合唱指揮的職責是帶領合唱成員完成音樂作品賦予的使命，該使命至少需要經過排練階段與演出階段來完成。在排練階段，指揮者通過肢體語言來闡明和解析作品；演出階段則是指揮者完全以肢體語言向合唱成員傳遞準確的音樂信號，統一合唱成員的多種音樂元素于一體，形成指揮與合唱成員及觀眾的視覺藝術。“指揮手勢的優劣不僅直接影響音樂情緒的表達，在團員的視覺欣賞和觀眾的藝術評價上也會形成向導”。合唱指揮者在作品研究的基礎上，需要把強弱力度、速度、重拍、連線、呼吸、換氣等情緒和思想轉變為特殊的節奏，融入指揮手勢，并以清晰明了、簡潔優美的肢體動作表現出來，使合唱成員一目了然地感受和表演音樂。

合唱作品的風格與內容對合唱指揮語言設計有重要影響。例如，《在太行山上》為復二部曲式，結合了抒情性與進行曲風格，前者通過混合運動式的二拍子圖式，以慢板旋律上行，恰似紅日東升；后者以快板逐步向上推進，形成高潮，節奏鏗鏘有力且有彈性，再現了讓人心潮澎湃的抗日根據地軍民一致抗戰的熱烈場面。由于該作品采用的是節奏緊縮式與和聲式的創作手法，因此，合唱指揮者需做較多旋律聲部上的長音保持動作。為了確保兩個聲部演唱和換氣統一，遇到延長音保持的地方，指揮者可以利用左手保持長音，右手則指揮緊縮式的補充句等。

作品藝術再現時，不僅需要合唱指揮者本身規范與合理的行為藝術，還要求合唱指揮者不可凌駕于作品音樂之上凸顯自己。合唱指揮藝術的基本準則是：省、準、美，以不同的肢體語言統一和變化作品的情緒和情感表達。

（二）文化層面

合唱作品不僅要求聲部完整，配合默契，在旋律上還要求具有一定的節奏和情感變化，能夠體現作品背后的民族性格、文化和審美追求。其中，歌詞一般揭示了社會現象和作者思想，然后通過音樂進行表達。合唱指揮的探索是從技術層到文化層融合共促的過程，需要指揮者對作品背后的文化進行研究和把握，以內在情感促進藝術行為的表達，進而更好地提升技術水平。

合唱指揮者對技術和文化的比重，一定要同等看待。在排練和演出作品時，合唱指揮者可以將樂譜的每個音符翻譯成一種音樂語言，用語言概念理解音樂，而不是單純地進行歌詞復述。音樂在歷史的演變進程中，有獨特的使命，如鼓舞人心，催人奮進和弘揚正氣充分展現了當時的社會風貌。例如，《義勇軍進行曲》《黃河大合唱》《大刀進行曲》等優秀作品，無不表現了我軍驍勇善戰、舍生取義的抗爭情形，喚醒了民族之魂，點燃了中華大地的抗日烽火，形成保衛祖國的必勝信念。由此可見，音樂對人類文化的發展和傳承發揮著積極的推動作用。

合唱指揮者是一個團隊的引導者，除了自身要全面理解音樂作品本身的音樂構成外，還需要通過指揮對音樂進行二度創作。指揮者應當具備獨特的音樂思想和個性，并滲透和融入音樂作品的表演和效果塑造。這需要建立在尊重原作的基礎上，并充分表現原作音樂思想，進行新的創作，同時，這也更有利于表現原作的創作意圖。對此，指揮者應豐富音樂表現力，以二度創作增強實際表演的藝術效果，進而取得一定的藝術成效。

（三）美學思維

美學，有學者也將其翻譯為“美的藝術的哲學”。美學思維的能力構建主要體現在合唱團隊音響必須形成均衡且統一的和諧標準。另外，指揮者與合唱成員之間必須要聲形合一，協同合作促成技術和文化雙層融合滲透，實現對作品的升華。

合唱美學標準是合唱音響的準確統一與均衡和諧，是指作品的音準和節奏把握精準，合唱成員的音響聲部統一，聲部間音響的平衡與對稱，作品再現時指揮者與歌唱成員以及作曲家之間有情感共鳴。

因此，指揮者需要從技術層到文化層，再到哲學美學思維層面，進行一系列學習和實踐。

綜上所述，合唱指揮藝術的實踐功能體現在音樂的二度創作、合唱排練以及指揮表演實踐藝術行為上。合唱指揮者應對音樂文本與當下歷史文化進行全面分析，首先，需對藝術作品“合規率性”與“合目的性”進行精準把握。其次，指揮者應在表演實踐過程中，對作品研究、聲音塑造和音色協調等方式進行藝術構建。最后，指揮者在排練和表演過程中，應通過肢體語言對合唱成員的藝術行為起到提示和調控的作用。合唱指揮系列實踐藝術活動綜合展現了合唱作品本體美和指揮者的美學思維，對我國合唱指揮藝術發展具有促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