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計師行業專長能否抑制企業違規

王奇杰 姚美粉 胡澤陽

【摘 要】 審計師行業專長作為資本市場中公司治理的重要外部機制，其能否有效抑制企業違規值得關注。選取2007—2020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探究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影響。研究發現，審計師行業專長可以有效地抑制企業違規，聘請具有行業專長的審計師對上市公司進行審計，上市公司發生違規的可能性和違規的次數都越低。進一步的，文章基于產權性質和內部控制的視角，考察了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異質性影響，檢驗結果表明，與國有企業相比，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抑制作用在非國有企業中更強；相較于內部控制質量高的企業，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于內部控制質量低的企業違規行為的抑制作用更為顯著，內部控制與審計師行業專長之間存在替代效應。文章揭示了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監督和治理效應，有助于審計師發揮行業專長以促進資本市場的健康發展，同時也為如何有效抑制企業違規提供了理論依據。

【關鍵詞】 審計師行業專長； 企業違規； 產權性質； 內部控制

【中圖分類號】 F239.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3）16-0141-09

一、引言

近年來，從萬福生科、樂視網、欣泰電氣、撫順特鋼等，再到掀起軒然大波的康得新、康美藥業、勝通集團，上市公司違法違規事件的頻頻曝光，嚴重地影響了投資者信心，擾亂了市場正常運轉秩序。萬福生科2008—2012年上半年累計虛增營業收入9.05億元、虛增營業利潤2.13億元，最終頂格罰款30萬元；康美藥業2016—2018年累計虛增營業收入275億元、虛增營業利潤39億元、虛增貨幣資金886億元、虛增資產36億元、控股股東占用資金116億元，頂格罰款60萬元；勝通集團2013—2017年累計虛增營業收入615.40億元、虛增營業利潤119.11億元，被頂格罰款60萬元。處罰力度偏弱，違規成本太低，無法刺痛違規者的神經。上市公司違法違規行為不僅會損害股東與投資者的利益，破壞資本市場的穩定性和有效性，還會對經濟發展產生不良的影響。2020年10月，國務院《關于進一步提高上市公司質量的意見》（國發〔2020〕14號）指出，要加大上市公司以及相關主體的違規成本，提高對內幕交易、信息披露違法、違規擔保等違法違規行為的處罰力度，對通過利益輸送、操縱市場等惡意規避退市的行為進行嚴厲打擊，加重虛構資產、虛增利潤、漏列負債、關聯方資金占用等違法違規行為的行政處罰與刑事責任。這些政策規定的發布，充分體現了政府對上市公司違法違規行為的高度關注。因此，深入分析企業違規動機的內在原因和治理機制，探討抑制企業違規行為的方法，既有一定的理論指導作用，又能有效地預防和化解公司的各類違規風險，有利于提高公司治理水平，進而促進資本市場的平穩健康發展。那么，采取哪些措施才能有效地遏制企業違規行為的發生呢？

有關企業違規行為的研究主要從公司內、外部治理兩個層面展開。在公司內部治理方面，獨立監事[1]、獨立董事薪酬激勵[2]、獨立董事制度的實施[3]、董事會斷裂帶[4]、董事學術背景特征[5]等因素，都能顯著降低公司發生違規行為的可能性。在公司外部治理方面，公司面臨的制度化趕超壓力越大則其違規經營、尋租投機等敗德行為的動機就越強烈[6]；企業所在的行業及產品市場的競爭愈激烈，其違規行為的傾向也愈高[7]；媒體關注可以影響公司的外部治理，從而大大減少公司違規行為的發生[8]；分析師追蹤能夠提高財務信息的透明性，降低公司的違規行為[9]；金融科技發展有利于抑制公司的違規行為[10]。審計師作為資本市場中公司外部治理機制的一部分，對保護投資者權益和保障市場有序運行發揮著重要作用。具有行業專長的審計師擁有更加深入和扎實的專業知識，能夠更加準確有效地發現公司財務報表漏報錯報[11]，提高審計效率，提升企業會計信息質量[12]，降低財務造假的可能性[13]，抑制管理層操縱動機和隱藏壞消息的機會主義行為，降低股價崩盤風險[14]。此外，審計師行業專長還能夠降低企業的財務重述[15]、緩解資產誤定價[16]、識別企業杠桿操縱[17]等。上述研究充分體現了審計師行業專長在公司治理中所發揮出的積極作用，那么具備行業專長的審計師能否對企業違規起到抑制作用呢？

為此，本文選取2007—2020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從審計師行業專長視角出發，對審計師行業專長能否抑制企業違規進行探討，并對產權性質、內部控制等影響因素做進一步分析，檢驗審計師行業專長與企業違規之間的關系是否受到產權性質和內部控制等因素的影響而存在顯著差異。本文可能的研究貢獻在于：第一，拓展了審計師行業專長經濟后果的相關研究。現有研究大多從審計質量與盈余管理等角度展開，鮮有針對審計師行業專長與企業違規間關系的研究，本文以企業違規作為切入點，對審計師行業專長經濟后果的研究做進一步拓展和補充。第二，豐富了企業違規影響因素方面的研究。以往有關企業違規的研究大多集中于公司的內在特點以及媒體與分析師關注，本文通過引入審計師行業專長的影響來擴展相關的研究，并為其提供經驗證據。第三，從產權性質和內部控制的視角出發，考察兩者對于審計師行業專長與企業違規關系的異質性影響，在實踐上對上市公司完善治理具有重要的戰略啟示，也為優化公司治理機制提供了思路。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審計師行業專長與企業違規

審計師行業專長是指審計人員在一個特定的行業所擁有的專門知識和技能，在資本市場中，審計師擁有的專業技能、專門知識以及專有經驗，可以促進其專業素質的提高，是其具有較高能力的重要體現[18]。企業違規是指上市公司在股票發行與交易以及會計處理等方面，違反了《公司法》《會計法》《證券法》《股票上市規則》《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管理辦法》《企業會計準則》等相關法律法規，且受到證監會、財政部以及證券交易所等機構公開譴責、批評、警告、罰款、沒收非法所得、取消營業許可、市場禁入等，主要包括推遲披露、虛假記載、重大遺漏、虛構利潤、內幕交易、違規買賣股票、違規擔保、擅自改變資金用途、占用公司資產等行為[19]，這些行為無論是虛假報告還是違規操作，都會造成嚴重的誤導，特別是對投資者的投資決策有很大的影響。

由于信息不對稱性的存在，在資本市場上會出現大量的企業違規現象。具備行業專長的審計師對被審計單位的業務領域特點更加了解，在發現企業違規后，為了減少審計失敗，以及由此導致的職業風險和行政制裁，具備行業專長的審計師有動機提供高質量的審計服務[20]，積極履行外部監督職能，充分發揮自身在公司治理中的積極作用，提高企業信息透明度，進而對企業的違規行為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

作為公司與外界利益相關者的信息渠道與溝通橋梁，具備行業專長的審計師具有較強的數據收集和分析能力，因此能夠以外部治理的形式參與到公司治理中，且能夠比較精確地發現被審計單位的財務舞弊和差錯，提高被審計單位的會計信息披露質量[21]。會計信息質量是影響資本市場健康發展的重要因素，企業內部存在著因利益驅動而產生的違規信息披露行為，對投資者產生了嚴重的誤導作用，具備行業專長的審計師可以通過提高會計信息的披露質量來改善企業的內部治理，進而有效地約束企業違規傾向。

企業違規本質上是企業內部人員為謀取私利而進行的一種機會主義行為，而在聲譽機制的約束下，具有行業專長的審計師為控制審計風險往往注重于評估客戶企業是否有短視的機會主義行為，從而對企業違規行為產生一定的制約作用。企業違規行為的產生，取決于違規成本與收益的博弈，只有違規的收益大于其所需付出的成本時，才有可能發生違規行為[10]，而具有行業專長的審計師可以有效識別企業管理層的盈余操縱、杠桿操縱[17]等違規行為，企業違規被發現的概率變大，提高了違規成本，因此，審計師所擁有的行業專長，會對企業違規行為形成一定的抑制作用。綜上，本文認為具備行業專長的審計師，不僅可以實現對企業的外部監督作用，還可以改善企業的內部治理，主要通過提供高質量的審計服務，降低客戶企業信息不對稱程度，提高信息披露質量，有效制約客戶企業的機會主義行為等，精準識別客戶企業的違規行為，從而抑制企業違規。通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1。

H1：控制其他條件，審計師行業專長能夠抑制企業違規。

（二）審計師行業專長、產權性質與企業違規

產權性質可能對審計師行業專長與企業違規的關系產生一定的影響。相較于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面臨國資委等部門的多重監管，所以公司內外部治理結構也更加的完善。國有企業的根本目的在于保護國有財產的安全與完整性，受到同業追趕的壓力小，企業違規經營的動機也小[6]，因此，它的違規行為被審計師發現的幾率也很低，審計師行業專長的職能發揮也就相對有限了。與國有企業相比，由于具有更明確的受益人和面臨更大的融資約束，非國有企業常常會成為媒體、審計機構或政府部門等監管機構的重點關注對象，而且違規的動機大，其違規行為也更容易被發現[22]，因此，具有行業專長的審計師也更容易發揮外部監督作用，并對企業違規行為產生影響。

與非國有企業相比，國有企業由于其自身的政治背景，審計師在審計過程中被起訴的概率很小，可能會影響審計的獨立性[23]，審計獨立性是影響審計質量的一個重要因素，如果不能保證審計的獨立性，審計師發揮行業專長的作用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而非國有企業與政府缺乏緊密關系，審計師的審計獨立性可以得到有效的保障，這就意味著，企業產權屬性的不同，審計師發揮其行業專長的效用也會有所不同。

鑒于在同樣違規的情況下，監管機構對國企違規行為的處罰將更為寬容，其被行政處罰的可能性也較小。而與國有企業相比，非國有企業更易受到行政處罰，且監管機構對其違規行為的處罰也更為嚴厲[24]，因此審計師對非國有企業的風險控制更具有緊迫性，且受到政府相關部門的制約較少，將促使其去積極履職，能更好地發揮審計師行業專長作用，從而抑制企業違規的效果也更明顯。基于以上分析，本文以企業的產權性質為依據進行分組討論，并提出假設2。

H2：控制其他條件，與國有企業相比，審計師行業專長在非國有企業中對企業違規的抑制作用表現得更強。

（三）審計師行業專長、內部控制與企業違規

內部控制與外部審計作為企業重要的內外部治理機制，在對企業違規行為的監督治理上會存在一定的交互影響。這種影響既可能是替代效應，也可能是互補效應。基于委托代理理論，可以推斷出內部控制與審計師行業專長在對企業違規的治理作用上發揮著替代效應，即內部控制質量越低，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行為的治理效果越顯著。當內部控制不足或者存在缺陷時，企業的內部制度環境往往會比較差，高管機會主義行為增加了企業違規傾向，導致代理成本上升，而具有行業專長的審計師通過高效履行審計監督職責，能夠降低代理成本，一定程度上約束了高管機會主義行為，從而對企業違規發揮抑制作用。而根據信號理論，可以推斷出內部控制和審計師行業專長在對企業違規的監督治理上存在互補效應，即內部控制質量越高，審計師行業專長抑制企業違規的治理效應越顯著。內部控制質量高的企業為了獲得更多投資、降低融資成本，更愿意通過各種途徑向外界傳遞出內控良好的信號。外部審計作為企業向外界釋放積極信號的有效渠道之一，高質量的審計有助于增強外部信息使用者對于企業財務信息的信賴程度，因此內部控制質量高的企業往往對具有行業專長的審計師存在著更高的需求。企業內部控制質量越高，說明企業的內部監督作用較強，能夠有效地降低企業違規發生的機會[25]。企業的內部控制質量越高時，就越有利于外部審計發揮其治理功能，這是由于良好的內部控制為外部審計的有效發揮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此時內部控制與審計師行業專長之間存在互補關系。換言之，企業的內部控制越有效，就越能夠促使審計師發揮行業專長，具備行業專長的審計師對企業違規的抑制效果就會更強。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兩個備選假設：

H3a：相對于內部控制質量高的企業，審計師行業專長對內部控制質量低的企業違規行為的抑制作用更明顯，內部控制與審計師行業專長之間存在替代效應。

H3b：相對于內部控制質量低的企業，審計師行業專長對內部控制質量高的企業違規行為的抑制作用更明顯，內部控制與審計師行業專長之間存在互補效應。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擇2007—2020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并對數據進行以下篩選：（1）剔除金融業樣本公司；（2）剔除ST、PT樣本公司；（3）剔除已退市的樣本公司；（4）剔除數據缺失或異常的樣本公司。經過上述處理，最終得到22 875個公司年樣本觀測值。所需數據中，內部控制質量來自迪博（DIB）數據庫，其余相關數據均來自國泰安（CSMAR）數據庫。統計分析均使用STATA16.0，為避免極端值對回歸結果的影響，對連續變量均在1%（99%）分位上進行了縮尾（Winsorize）處理。

（二）變量的選擇和度量

1.被解釋變量

企業違規。違規樣本數據取自CSMAR數據庫里的“違規處理”，違規類型有虛構利潤、虛列資產、虛假記載、披露不實、推遲披露、重大遺漏、欺詐上市、一般會計處理不當、出資違規、違規擔保、內幕交易、違規買賣股票、操縱股價、擅自改變資金用途和占用公司資產等。參考陸靜等[3]的方法，分別運用違規概率（VIO）和違規頻數（VIO_num）來衡量企業違規。若上市公司在當年存在違規行為，VIO賦值為1，否則為0；違規頻數（VIO_num）表示上市公司在一年內違規次數。

2.解釋變量

審計師行業專長。DeAngelo[26]發現，成為某行業專長的審計師在市場上占有更大的份額。審計師行業專長的度量方法通常有兩種：行業市場份額和行業組合份額，但劉文軍[11]指出，在中國的審計市場，以行業市場份額來衡量審計師行業專長可能更具有一般性。本文借鑒劉文軍[11]的方法，運用公式1、公式2，計算審計師的行業市場份額（MSASQRT與MSRSQRT）。

式中：（ ）表示i審計師在k行業的客戶資產總額（營業收入總額）的平方根之和；（ ）表示k行業中所有公司資產總額（營業收入總額）的平方根之和。

借鑒王生年等[16]的方法，審計師行業專長用虛擬變量dum_MSA與dum_MSR來表示，若MSASQRTik與MSRSQRTik≥10%，則定義為審計師i在行業k中具有行業專長，此時，dum_MSA與dum_MSR取值為1，否則認為不具有行業專長，dum_MSA與dum_MSR取值為0。

3.控制變量

參考易顏新等[1]以及周澤將等[2]的研究，本文還對股權集中度（TOP1）、股權制衡度（EBD）、機構持股比例（SRI）、管理層權力（DUL）、管理層持股比例（HOLD）、董事會規模（BOARD）、成長能力（GROWTH）、投資機會（TOBINQ）、公司規模（SIZE）、董事會獨立性（INDEP）、上市年限（AGE）、財務杠桿（LEV）、年度（YEAR）、行業（IND）等變量進行了控制。

各變量具體定義見表1。

（三）模型構建

首先，為了驗證H1，研究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影響，參考陸靜等[3]的做法，構建模型1和模型2。

VIOi，t=α0+α1SPECi，t+∑Controls+∑YEAR+∑IND+εi，t

（1）

VIO_mumi，t=α0+α1SPECi，t+∑Controls+∑YEAR+

∑IND+εi，t? （2）

上述模型中，根據被解釋變量數據統計分布特征，模型1采用Logit回歸，模型2采用Poisson回歸，VIO代表企業違規概率，VIO_num代表企業違規頻數，SPEC代表審計師行業專長虛擬變量（dum_MSA和dum_MSR），在穩健性檢驗中用審計師行業專長連續變量（MSASQRT和MSRSQRT）。Controls表示控制變量，ε為隨機變量。若H1成立，那么SPEC的回歸系數將顯著為負。

進一步的，為驗證H2、H3a、H3b，本文將全樣本根據產權性質和內部控制質量進行分組，然后再對模型1和模型2進行分組檢驗。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為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表中企業違規概率（VIO）的均值為0.1911，說明在2007—2020年間，A股上市公司存在違規的比例大約為19.11%，標準差為0.3932，說明不同上市公司的違規概率存在著明顯差距；企業違規頻數（VIO_num）的均值為0.2943，標準差為0.7388，說明不同上市公司之間的違規頻數存在一定差距。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的兩個虛擬變量的均值分別為0.2893和0.2877，兩者差距較小，證明樣本中有接近29%的上市公司由行業中最具有專業能力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審計師行業專長（MSASQRT和MSRSQRT）的兩個連續變量的均值分別為0.0684和0.0679，基于客戶的資產總額和基于客戶的營業收入總額兩種方法下計算的行業市場份額差距較小，從總體市場份額來看，在本文的樣本中，平均約占6.8%。其他控制變量取值均處于合理范圍。

（二）相關性分析

未報告的Pearson相關性分析系數顯示，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與企業違規概率（VIO）的相關系數分別為-0.031、-0.029，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與企業違規頻數（VIO_num）的相關系數分別為-0.024、-0.022，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審計師行業專長與企業違規有顯著的反向關系，初步支持了H1。此外，控制變量相關系數的絕對值都小于0.5，方差膨脹因子（VIF）均小于10，本文的回歸模型沒有嚴重的多重共線性問題。

（三）多元回歸分析

表3為審計師行業專長與企業違規的多元回歸分析結果。列（1）和列（2）是Logit回歸結果，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156、-0.143；列（3）和列（4）是Poisson回歸結果，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132、-0.121，均在1%水平上顯著。以上回歸結果顯示，具備行業專長的審計師能夠對企業違規行為起到明顯的抑制作用，為H1提供了證據支撐。

（四）穩健性檢驗

1.替換解釋變量

本文將審計師行業專長的虛擬變量替換為連續變量（MSASQRT和MSRSQRT），然后進行審計師行業專長（MSASQRT和MSRSQRT）對企業違規（VIO和VIO_num）的穩健性檢驗，未報告的Logit和Poisson回歸結果表明，審計師行業專長能夠顯著抑制企業違規，替換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與前文研究結論一致。

2.運用Probit回歸和OLS回歸

為了驗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分別使用Probit模型和OLS模型重新進行了估計。未報告的Probit和OLS回歸結果與前文一致，證明基準回歸的結論是穩健的。

3.滯后一期解釋變量

為緩解反向因果帶來的內生性問題對結果的干擾，本文將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滯后一期后重新回歸，結果顯示滯后一期的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的回歸系數依然顯著為負，檢驗結果與前文無實質性的差異，再次證實本文結論的穩健性。

4.傾向得分匹配法（PSM）

審計師行業專長與企業違規之間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即審計師行業專長并非隨機分配的，而可能是上市公司基于自身特征所做出的決策，也就是自選擇的結果。為此，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控制審計師行業專長與企業違規的潛在內生性問題。通過Probit回歸模型，估算出企業選擇審計師行業專長的傾向得分，然后再利用最鄰近匹配法對選擇審計師行業專長的企業（處理組）與不選擇審計師行業專長但傾向得分與前者最接近的企業 （對照組）進行一對一匹配，得到了4 371個處理組樣本和4 371個對照組樣本。未報告的PSM樣本的檢驗結果表明，在考慮自選擇引起的內生性問題后，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與前文研究結果依然一致，說明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治理作用并非受公司固有特征的影響。

五、進一步研究

（一）產權性質的異質性分析

產權性質對審計師行業專長與企業違規關系的異質性影響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從列（1）到列（4）可知，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在國有企業組的回歸系數統計上不顯著，在非國有企業組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從列（5）到列（8）可知，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在國有企業組的回歸系數統計上不顯著，在非國有企業組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了獲得統計上可靠的檢驗結果，本文采用“自體抽樣法”（Bootstrap）對國有企業組和非國有企業組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的回歸系數進行了統計檢驗。Bootstrap的1 000次重復抽樣組間系數差異檢驗結果顯示，不論是dum_MSA還是dum_MSR，其在國有企業組和非國有企業組的Bootstrap經驗P值分別為0.004、0.010、0.013、0.026，都在1%或5%水平上顯著。就是說無論以VIO還是VIO_num為因變量，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于非國有企業的違規行為具有更顯著的抑制效果，產權性質對審計師行業專長和企業違規之間的關系存在異質性影響，從而證實了H2。究其原因，是由于與非國有企業相比，國有企業的監管體系和治理結構更為完善，為企業的治理和發展提供了更好的基礎環境，且其受管控程度與信息透明度較高，導致國有企業的違規動機較弱，實施違規行為的空間較小，故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抑制作用不明顯。因此，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抑制作用在非國有企業中表現得更為明顯。

（二）內部控制的異質性分析

運用“迪博·中國上市公司內部控制指數”量化企業內部控制質量，以內部控制指數的分年度分行業中位數為臨界點將樣本公司分為兩組，高于中位數的樣本定義為內部控制質量高的樣本組，其他為內部控制質量低的樣本組。內部控制對審計師行業專長與企業違規關系的異質性影響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從列（1）到列（4）可知，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在內部控制質量高的樣本組中的回歸系數統計上不顯著，在內部控制質量低的樣本組中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從列（5）到列（8）可知，審計師行業專長（dum_MSA和dum_MSR）在內部控制質量高的樣本組中的回歸系數統計上不顯著，在內部控制質量低的樣本組中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Bootstrap的1 000次重復抽樣組間系數差異檢驗結果顯示，不論是dum_MSA還是dum_MSR，其在內部控制質量高的樣本組和內部控制質量低的樣本組的Bootstrap經驗P值都在1%或5%水平上顯著。以上結果表明，在內部控制質量低的情形下，審計師行業專長能夠有效發揮對企業違規的抑制作用，但當內部控制質量高時，審計師行業專長沒有發揮這種作用。顯然，內部控制與審計師行業專長之間存在替代效應，驗證了H3a。究其原因，行業專長是審計師對特定行業長期投資的結果，一旦存在未發現的企業違規行為，審計師聲譽受損將導致客戶嚴重流失，為避免失去準租金，具有行業專長的審計師更有能力和意愿發現并報告企業違規行為，彌補由于內部控制質量低帶來的控制風險高的缺憾，在對企業違規的抑制方面與內部控制形成替代作用。因此，在內部控制質量低的企業里，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抑制效果會顯著增強亦在情理之中。

六、結論及啟示

本文以2007—2020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分析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是否具有抑制作用。研究發現：（1）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能夠起到抑制作用，審計師所具備的行業專長水平越高，客戶企業發生違規行為的概率和頻數就越小。（2）產權性質會影響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抑制作用，而這一抑制作用在非國有企業中更為顯著。非國有企業由于制度環境較差、治理結構不完善，其違規的動機也比較強烈，所以更有利于審計師發揮行業專長作用，因此對企業違規的抑制效果也更為明顯。（3）內部控制也會影響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抑制作用，相對于內部控制質量高的企業，在內部控制質量低的企業中，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抑制作用更為顯著，內部控制與審計師行業專長之間存在替代效應。

本文研究結論驗證了審計師行業專長對企業違規的抑制作用，肯定了審計師在公司治理中的積極作用，同時帶來了如下啟示：（1）對政府部門來說，應當不斷優化完善審計行業的相關制度，鼓勵并推動會計師事務所發展自身的行業專長，提高其專業能力和素質，并積極采取有效的激勵手段來促進會計師事務所的發展壯大，還應加強行業監管，規范審計市場，營造一個有利于提高審計師行業專長的環境。（2）對上市公司自身來講，應當對審計師行業專長的監督與治理作用給予充分的重視并加以利用，同時主動積極改善內部控制質量，從內外兩方面提高企業治理效率，抑制企業違規行為的發生，推動企業的長期健康發展。（3）對于審計師行業而言，會計師事務所應注重審計師對某一行業的專業知識與技能的培養，同時，也要重視在實踐中積累行業經驗，不斷提升自身的專業能力，提高行業集中度，將自身業務“做精做細”，提高審計服務質量，才能有助于發現上市公司存在的各類違規行為，從而更好地保護投資者權益。（4）對外部投資者來說，在考察投資對象、做出投資決策時，應及時關注審計師的行業專長。具有行業專長的審計師出具的審計報告，可以作為投資者評估上市公司潛在違規風險和發展前景的重要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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