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入長白山
一切從簡。沒有車馬勞頓
省去一些腳力,直奔長白山
到來之后,群峰沉默不語
天地間,一座寂靜圍起的城堡
涇渭分明。城中,身披戰袍的老人端坐于此
左邊,秋風把一坡蒼翠吹向深淵
右邊,磨刀石晃眼的白
只對陽光的鋒芒服軟
山腳下,有一扇門向我洞開
欲望的燈火沿一條小路進入
用光把藏于古巷深處的經書取走
抑或把走失的人從皺褶里喊出來
靜聽流水,月光從水波中醒來
長白山把影子挪開,露出我
露出馱我而來的神駿,露出愛我的草原
凝固在眉心的那條河流
終將離去,終將隱于皺褶
自語
已是舊癥。許多年了
沒徹底根治
我看到的光,沒入水中
水面亮起來。春天、燕子和風都以光的速度
折射出來,與我們相見
走過好多路,唯獨
早年偏愛的自由
不能遺忘。許多想法不能回避
把話說給自己,至于說對什么
或說錯什么,都不在意
或把鄉愁和越來越多的眷戀當作種子種下去
像被風認定為堅韌的石頭
一動不動,把根扎下去
風雨過后終究要發出新光
站在春天,站在草活過的地方
對新芽的守望,如任我擺布的文字
豐茂的一望無際
從沉默中沖出來,綠的疆域
比走過的青春還遼闊
此生,守著一座城
時光的水聲在杯中響起
又是五月。杏花正在怒放
與其相伴的小草,伸開手指
替自己摘去頭上的枯黃
風中小坐
風穿過叢林和平原,炊煙細成風箏線
成為牽引,在無法形容的遼闊里長出花
走出去的人想回去
伴我長大的油燈,曾在風里度日
被吹滅前,始終像水回不到河流一樣相信命運
未曾有過抱怨
落葉積厚了,就是深秋
如今,在風里跌宕過的石頭也老了
穿過時間的燈光被蕩漾成海
此刻,城市的燈還沒亮
風洶涌著不息的濤聲
風中的事物,愛過的人愛得更深
坐在風中的人,已坐成落葉的樣子
想與枝蔓兩不相欠。體內的風聲
把記憶的油燈點亮
把橫在心中的山巒全部騰空
傍晚的三種事物
沒等時光慢成一杯茶的樣子
牧羊人和羊就被暮色籠罩
夕陽下有幾個蠕動的生命
它們的叫聲路過一片草叢
沒有驚慌,是因為習慣
撲面而來的云朵,將要暗下去
從我頭頂,漸漸地翻卷為一件羊皮襖
一只鳥飛離了天空
散開的云朵放大了山的背影
沒有了雜念,一條路向遠處延伸
時近傍晚,夕陽終將慢成一場紀念
那一簾紅,讓一只羊頂下去
猜謎
兩朵互不相干的云
碰撞之后,才知道身不由己
碎開的那一朵,敗下來
散兵被河水收留時,散落了
解開蒼穹的密匙
一張臉,被時光瓜分
無法置身事外
若把這深淺不一的皺紋撫平
得有一雙巨大的手掌
把風口堵住
風聲里,抑或自己就是戴眼鏡的書生
指認斷流的河是一面破碎的鏡子
從始至終,都在虛擬一場辨認
那個替我出場的人已離開
我站在一棵樹的陰影里
不停地復述從未見過的大海
凈土
往前探探身,就是黃昏了
那一步之遠已被先人走過
跟在身后的風聲,腳步踉蹌地打開夜幕
街上的人,一前一后在燈下行走
風雪覆蓋了腳印
一首詩,沒有讀完,天就亮了
那些碎掉的雪花,痛失所愛
(孫永斌,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少數民族作家學會會員,作品散見于《民族文學》《人民日報》《文藝報》《中國藝術報》《草原》《作品》《山東文學》等。出版詩集《時光的掌紋》等。)
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