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語咒》字幕翻譯中的歸化與異化策略研究

錢笑語

一、引言

近年來，我國各種多媒體制作技術快速進步，國產動畫電影佳作頻出。而電影字幕翻譯是中國文化“走出去”的重要媒介，是國家文化藝術形象的重要載體。高質量的動畫字幕翻譯不僅可以將電影的劇情內涵、情節和主題生動、準確地傳達給世界各地的觀眾，還能加快傳播優秀傳統文化和國產動畫的人文精神理念，讓中國動畫走出國門，讓中國故事走向世界。

2015 年上映的電影《西游記之大圣歸來》憑借巧妙的故事創意、先進的視覺特效、驚艷的美術設計和獨特的中國元素滿足了青年群體對國產動畫電影的期待，帶動中國動畫電影行業邁向繁榮。此后，越來越多的優秀電影作品不斷涌現，《哪吒之魔童降世》更是成為現象級的文化熱潮。很多動畫電影作品立足傳統文化IP，對情節進行二次加工、改寫，使傳統故事更符合新時代的需要。而電影《風語咒》則是在原創動畫作品《俠嵐》的基礎上進行劇情的延伸和拓展。心懷俠嵐夢想的盲人少年朗明在母親失蹤、村莊被怪獸“羅剎”摧毀之后，悟出秘術風語咒，封印兇獸“饕餮”，成為守護世間的俠嵐。電影中蘊含著大量的傳統文化元素和民族化視覺符號，比如風車、陀螺、五行元素、道家思想、三星堆巫覡文化等，更是憑借帶給觀眾的獨特文化體驗在2019年獲得第32 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美術片獎。如何將這些獨特的文化元素與表達轉換成英文，使世界范圍內的觀眾理解、認同中國文化與電影內核，是字幕翻譯的一大難點。

有關字幕翻譯的研究最早始于西方國家。在20 世紀60 年代，第一篇關于影音翻譯的文章《電影與翻譯》發表于《巴比塔電影與翻譯》，由此引起了字幕翻譯的蓬勃發展。20 世紀90 年代，西方影視翻譯研究進入了“黃金時代”，理論與實踐同步快速發展。

近幾年的國產動畫在畫面特效方面的技術已經十分先進，但是國產動畫電影作品在敘事情節、人物塑造、主題凸顯等方面的不足也是明顯的，“如何講好一個故事”正是國產動畫電影要考慮的首要問題。此外，我國動畫電影字幕的英文翻譯一直不夠成熟，大量的文化負載詞、俗語、文言文、專有名詞更是加大了翻譯的難度。目前國內仍有一些動畫電影沒有配備英文字幕，或是英文字幕翻譯存在漏洞，可見動畫電影字幕翻譯任重道遠。本文結合文化翻譯理論，以電影《風語咒》的字幕翻譯為例，著重分析歸化與異化這兩種翻譯策略的具體運用情況與翻譯效果。

二、文化翻譯理論下歸化與異化的概念

語言和語言符號是文化的重要載體，文化因素在語言的許多層面都有體現。一部作品能否連結兩個不同的文化體系，很大程度上依靠譯者對源語言及源語言文化背景的理解和把握。20 世紀80 年代，蘇珊·巴斯奈特（Susan Bassnett）在《翻譯研究》中提出了“文化翻譯觀”，主張將文化作為翻譯的基本單位，將翻譯看作是文化內部與文化之間的交流，從文化歷史角度進行翻譯。譯者需要充分了解目標語與源語的文化背景，把握語言與文化的密切關系。翻譯等值實質上是語言文化功能的等值，譯者在目標語文化中發揮同源語在其原文化中一致的語言及文化功能。在由源語言向目標語轉變的過程中，應首先考慮文化因素，目的是實現語言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的轉換，讓翻譯的文化功能得到最大化開發，服務于不同文化群體。

勞倫斯·韋努蒂（Lawrence Venuti）在《譯者的隱身》中提出了歸化和異化的翻譯策略。簡單來說，歸化（Domestication）是使用目標語的行文規則和語言習慣來翻譯，追求流暢、透明的翻譯；異化（Foreignization）則是向源語言的語言規則靠攏，保留源語文本中的某些“異質性”，打破目標語的規則。歸化和異化作為兩種在翻譯中常用的方法，是相輔相成的，大部分動畫電影在字幕翻譯中采取的都是將兩者相結合的翻譯策略，有選擇、有針對地進行翻譯。

三、《風語咒》字幕翻譯的翻譯策略分析

（一）歸化策略

觀眾在觀看電影時，除了字幕的文本之外，接受的更多的是畫面和聲音信息，因此，字幕翻譯應注重簡明扼要。如果一味要保留原文形式，會造成理解困難，并割裂電影的整體感。歸化的翻譯策略在《風語咒》中有著廣泛應用，將人物對話中使用的成語、詩句等復雜表達直接簡化，使語意傳遞更加直接、清晰。

例1 在閑庭信步中享受著春風拂面露華濃的翩翩少年就是我。

The handsome boy walking calming and enjoying the soft spring breeze is me.

這句話中有三個翻譯難點：“閑庭信步”“春風拂面露華濃”“翩翩少年”，雖然涉及成語和化用的詩句“春風拂檻露華濃”，但意思十分簡單，這里的堆疊使用意在表現出主人公朗明自夸的得意心態，所以可以運用歸化的翻譯策略，找到它們在英文里的等值表達。如果在這里按照漢語的意思進行詳細翻譯，將“閑庭信步”詳細逐字翻譯成 “stroll idly in a courtyard”，將“翩翩少年”中的灑脫瀟灑之意全都翻譯出來，或將“春風拂面露華濃”的景色用英語具體描繪出來，整個句子的表達流利度會受到影響，國外觀眾也會對這一不必要的詳盡之處感到困惑。由此可以看出，歸化的翻譯策略常常和省譯結合起來，這一翻譯策略在電影中的其他地方也有體現。

例如，朗明的母親說的“親兄弟明算賬”一句。在電影情境下，如果要將這句諺語以中文的邏輯進行翻譯，會顯得有些煩瑣，所以影片中省略了“親兄弟”的表達，翻譯成 “settle the matter of money so clearly between us”。

再比如“太極八卦斧鉞鉤叉刀槍劍戟只要順手我只想贏得勝利”這句歌詞。顯然，譯者無法在一句話里詳細列出傳統兵器各自對應的英文表達，也很難講清楚“太極八卦”的運作機制，所以進行了簡化，翻譯成 “I only want to win the victory regardless of what weapon in my hand”，這是一個非常精妙簡練的亮點。

還有朗明母親說的“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陽關道”指來往通暢的寬闊大路，和“獨木橋”的狹窄形成對比，說明兩個人分道揚鑣，不再有交集。若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翻譯成 “You take the open road， and I’ll cross the log bridge”，雖然意思準確，但是不夠明確，所以電影 “You live your life and I live mine” 的翻譯是高效概括的。

例2 你拼得過高富帥嗎？

How can you compete with your golden bachelor？

與之前的例子不同，“高富帥”是網絡流行語，形容男性同時符合高、富、帥三個標準。對于這種有強烈現代特色的表達，譯者在翻譯的過程中找不到一個同時涵蓋“高”“富”“帥”的詞來對應，所以選擇了歸化的翻譯方式，譯為 “golden bachelor” 的固定表達，雖然“鉆石王老五”和“高富帥”意思有細微偏差，但是放在語境里是完全符合且合適的。不過值得注意的是，譯文中“your” 的翻譯有些突兀，換成冠詞可能會更加合適。

例3 本不懂俠義，但只想過得自由。

What I intend to get is freedom but not chivalry.

“俠義”語出清朝《三俠五義》，是存在于人們心中的熱血義氣和責任感，具有濃厚的武俠江湖色彩，承載著古人愛國愛民、行俠仗義的情感訴求。“chivalry”所指的騎士精神在英語中同樣是一種至高的信仰，象征著騎士的高尚品格，涵蓋著西歐民族遠古的尚武精神，和“俠義”一樣都對現代民族性格產生了深遠影響。在當代，騎士精神具體表現為歐洲人對于個人身份和榮譽的重視、對于禮節和外表的講究，以及對于公平競爭的堅持。因此，相似的歷史發展以及情感色彩減輕了外國觀眾的理解負擔。譯者將源語言里的表達進行了英語本土化處理，轉化成英語使用者熟悉的語言表達或者文化元素，很好地體現了歸化策略的要求和原則，實現了較好的翻譯效果。

（二）異化策略

和歸化策略不同，異化的翻譯策略帶領觀眾走進源語言的文化環境，放大源語言的語言特征，讓觀眾向中國文化靠攏，是介紹和弘揚中國文化的重要途徑。在整部影片中，許多名詞都采用了異化的翻譯方法，很大程度上對應了中文的表達，并添加了括號增譯，以進行補充說明。

例4 俠嵐 Shalen （Sacred Guardian）

例5 饕餮 Tao Tie （Glutton）

“俠嵐”是電影中獨創的人物身份設定，是像山嵐一樣難以觸摸但擁有俠義之心的人，是擁有元炁守護一方凈土的英雄。而在字幕翻譯中，譯者保留了“俠嵐”的表達，加以音譯和增譯，既體現了這一表達的讀音特色和中國風韻味，又解釋了背后的含義。同理，對于電影里反派“饕餮”的翻譯，同樣也采取了“直譯+增譯”的方法。增譯是為了更方便理解，如果源語言意思比較清晰，不會產生歧義或語義模糊，可以直接進行異化處理，比如電影里對“山炮幫”這一土匪幫派的翻譯是“firecracker gangsters”，保留了“山炮”的意思，但不影響理解，反而烘托出這一幫派的名頭響亮。

例6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Man must conform to the earth， earth to heaven，heaven to Tao and Tao to nature.

這句話是所有俠嵐一起排兵布陣時的口訣，概括了天、地、人之間的關系和自然之道的運作規律。但在電影中，這句話是作為口訣出現，并不需要把“自然而然”的道家哲學思想全部翻譯出來，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進行直譯，體現出相互制約的關系即可。同時，簡短的并列表達也可以增強語勢，體現出口訣的有力和臺詞的飄逸俠氣，便于快速理解。

例7 天地陰陽成雙，九宮元炁八方。

Heaven and earth， yin and yang；Five elements，primordial qi and eight points.

這句話同樣作為口訣呈現在影片中，雖然同樣采取異化的翻譯策略，但是效果相比“人法地”一句稍差，因為國外觀眾無法理解其中的文化元素，尤其是后半句的“九宮”“八方”以及影片中虛構的“五行元炁”。元炁指五行的精華，乃先天之炁，是俠嵐一切力量的來源。而譯文的問題在于，“Five elements， primordial qi and eight points” 的翻譯過于遵循漢語表達，國外觀眾并不知道這里指的是什么。一直以來對“五行”的英文翻譯都存在不同意見，常見的 “five elements” 或者 “five phases” 的翻譯也有局限性，不能準確地反映出“五行”的兩層內涵：一是金、木、水、火、土，也就是“五材”；二是五種物質的運動變化與動態平衡的狀態。而“元炁”的翻譯 “primordial qi” 更像是歸化和異化的結合，“primordial” 突出了“元炁”的根本、原始之意，加上“qi” 則有些不妥，既不像漢語又不像英語，可以翻譯成 “vitality” 或是 “energy” 。

例8 上古四大兇獸，帶著毀天滅地的零力，由異界而來，為禍人間。

The four ancient fierce beasts were endangering the human world from another world with the devastating zero force.

“零力”是《風語咒》中怪物“零”體內的力量，翻譯成 “zero force” 不僅不能說明這種力量的屬性，還容易造成誤解：數值為零的力量怎么可以毀天滅地？因此，筆者認為，此處的翻譯可以采取相反的歸化策略，將“零力”翻譯成 “evil force” 或是 “evil power”。因為此處的“零力”只是一個名稱，背后蘊含的文化因素并不多，可以通過歸化轉變成外國觀眾更能接受的對等表達。

例9 四象俠嵐輾遲 Four-Image Shalen Zhan Chi太極俠嵐弋痕夕 Tai-Chi Shalen Yi Henxi

《風語咒》中俠嵐有三個等級：四象、兩儀、太極，取自“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極是天地初開的混沌狀態，兩儀是指天地或陰陽，四象是指太陽、太陰、少陰、少陽，意思是：宇宙事物和現象包含陰和陽兩面，陰陽既相互對立又相互依存，這即是物質世界的一般規律。在電影中，太極俠嵐是最高等級的俠嵐，實力最強，責任最大，兩儀俠嵐是第二等級，四象俠嵐是入門等級。影片中的譯文是可行的，使用異化策略向源語言靠近。換一個角度來看，也可以參考歸化策略，直接翻譯成“第一等”和“第三等”，或者加上補充內容解釋說明。

無論是歸化策略還是異化策略，二者都是為了轉換源語言文本，使表達高效易懂，歸化策略更加貼合文本意圖，而異化策略強調忠實原文。在翻譯過程中，譯者需要認識到兩種方法各自的優勢和缺陷，進行有機結合、相互補充，根據實際語境選擇合適恰當的翻譯方式和角度，以期達到理想的翻譯效果。

四、結語

隨著全球化在各個領域的深入發展，中國動畫電影蓬勃發展，逐漸邁向世界舞臺，英譯字幕作為跨文化交際的信息載體，在中國文化海外傳播中發揮著重要作用。通過從文化翻譯理論角度探究歸化和異化策略在電影《風語咒》中的運用，筆者發現，歸化和異化的綜合運用有助于在字幕翻譯中達到“信、達、雅”的翻譯效果，歸化策略使譯文流暢簡潔，異化策略則生動詮釋了中國文化的深厚多樣。歸化法可與省譯法相結合，異化法可與音譯法或補充說明共用。作為兩種主要的翻譯策略，歸化和異化均有其優勢與不足。為了真正講好中國故事，傳遞中國面貌，譯者應辯證統一地使用兩種策略，處理好源語言的語言規則與文化元素，實現語言轉換及文化溝通的翻譯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