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的熊老師

水橫亙于山巒谷壑，花開在校園墻角，孩子們的臉，圍在熊建平身邊，欣欣然。

熊建平來湖南省婁底市新化縣金鳳鄉鐵爐完小時，被這個小學校驚詫到了。學校地處偏僻，一到六年級，學生總共不足九十人，有的班僅五六人。學校的學生少，老師也少，城里的老師不愿來，本地的大學生又總想出去，如何把老師留下來，一直是讓校長腦殼痛的事。校長接過熊老師的包裹，帶著他出了校門。

小路從學校的后院延伸，熊老師穿過村莊、田垅，進入了一棟扶貧安置房。校長給支教老師找到的房子，是一家貧困戶出門打工留下來的空房子。熊老師看了下屋后茂密的竹林，風從竹林中鉆出來，帶來鳥的啁啾，有點失落的心又鼓脹了起來，以后，這片山就是他和學生雙休日的樂園了。

熊老師接手的是五年級的語文課。這是個只有十一個學生的班級，孩子們的眼睛里充滿著對老師的敬仰和對知識的渴望。但他們的語文基礎較差，甚至還不會作文。

熊老師站在講臺自我介紹，我是熊建平，來自岳陽城，大家讀過范仲淹的《岳陽樓記》嗎？我就住在那里，我教過初中和高中，現在想跟你們交朋友，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的家鄉有哪些好東西？

一個學生舉手說，有奈李。

嗯，還有嗎？熊老師說。

有冬筍。另一個學生說。

對！再想想。熊老師笑了。

有刺老芽！

有黃精。

有八月扎。

有狗……

熊老師聽孩子們歡快地答，舒心地笑了。

有一天放學，熊老師跟一個貧困學生上了九龍山。小女孩的家在九龍山山腰，從鐵爐完小到她家有近十里遠，她每天都堅持上山下山地上學。上九龍山的路是一條毛公路，年久失修，路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他望了望腳下的懸崖峭壁，青藤交錯，三兩句鳥鳴回響在幽藍的深澗里，甚是膽寒。

在一棟鏤空破舊的吊腳樓前，熊老師見到了學生的家長，山村里的家長見到這位城里的老師，竟激動得眼眶濕潤了，不斷地說，你好啊，熊老師。熊老師對家長說，孩子學習還算好，也很努力，只是基礎差些。說罷，便打開語文課本就給學生補習起來。孩子的父親對妻子使了個眼色，他們沒有好東西來款待這位城里來的老師，忙取下一塊煙熏得黑漆漆的臘肉，清洗起來。

窗外的暮色日逐濃了，山間的鳥啼稀了，一輪月色乳白地流瀉在靜謐的山口。熊老師品嘗著黑漆漆的柴火臘肉，對學生說，好好讀書，只有知識才能改變你的家庭，你的家鄉。

她睜著稚嫩的眼睛看著熊老師。在她小小的心里，未來是一個很大的命題，建設家鄉也是一個很大的命題。

山里的春天，雨多。放學時，熊老師送學生們回家。一路上，雨像傾倒的一筐黃豆，雷電轟動了搖曳的老樹。熊老師打著傘走在孩子們身后，嘴里還不忘提醒，下雨天走路，過山坡要看泥石流，打雷時不要站在樹底下，過河時要用木棒先試深淺。熊老師叮囑得有點啰唆，孩子們一一答應著，聲音回蕩在山谷里。

后來，支教的熊老師走了，回到了岳陽城。但他行走在學校和安置房小道上的身影，他在山路上的一聲聲叮囑，他說的未來和建設家鄉，卻仿佛一道霞光，照在孩子們的心里，并不那么遙不可及。

劉群華：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多家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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